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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紀瑩 -【雷府風雲之一】福祿壽喜 [打印本頁]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3-19 02:52 PM     標題: 紀瑩 -【雷府風雲之一】福祿壽喜

本帖最後由 carolinecc 於 2012-3-19 04:22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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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鳳陽城眾人皆知城南雷府二少與城北「花半仙」是死對頭
卻偏偏冤家路窄,經常狹路相逢
不是湊巧在路上撞見,就是不得不相見……

卜卦、占星、符咒……沒有一樣難得倒她
她這個半仙可不是想算就能算,是要排隊兼抽籤的耶!
聽聞他被「壞東西」纏身,才好心前來為他驅邪避凶
孰料他竟說不信怪力亂神,還刻意拒絕她的「好意」
──跟他要點「童子尿」,他就趕她出門
──在浴桶加幾隻蟑螂腳,他又拼死抵抗
哼!等著瞧,她一定會讓他倒楣到不得不求她……

衰運連連、被不乾淨的東西附身?根本沒有這回事
想必是那個「愛記恨」的女人捏造事實,想製造復仇機會
才會屢屢對他做出一堆莫名其妙的「要求」……
啐!她讓他賠了生意、少賺銀兩,甚至隨意造謠都無所謂
但這一回她當著大街小巷「侮辱」他,可就得付出相對的代價……

【出版日期】2003年09月01日
【出版社名稱】飛象文化
【系別及編號】名家系列MF01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3-19 04:04 PM

福祿壽喜、吉慶滿門        紀瑩

  相信忠實讀者們會發現,雷府風雲是紀瑩的第一套古代套書喔,想當初為了這兩本書,光是架構就一改再改才拍板定案,希望你們會喜歡這樣的風格。

  為了能歡歡喜喜地迎接這一套古代稿,紀瑩費盡心力地想了兩個喜氣十足的書名——《福祿壽喜》及《吉慶滿門》。

  裡頭有不少特別的設定,像是兩位男主角的家族事業、女主角的職業,還有那形象鮮明、水火不容、對立的兩位總管都是。

  其實當初只想著要寫個孿生兄弟的愛情故事,腦袋瓜裡不停地閃著這個強烈的念頭,對於架構卻只有模糊的雛型而已,所以寫起來格外艱辛,一些頗富特色的人物也是邊寫邊想邊加入的。

  習慣在寫稿時會將電視轉到新聞台,每天有不同新聞陪伴,讓紀瑩的心情大大地受到影響,所以寫稿速度也特別慢。這段期間多謝育貞大美女體諒,讓我能夠拖過交稿日。

  還記得之前幾本書提及關於《妒婦的情人戒》一書裡的贈書活動嗎?

  這個活動已經截止囉,感謝來自四面八方讀者們的熱心參與,紀瑩已經從來信裡怞出三名讀者,分別是彥志、雯,以及屬名「讀者」的讀者,三位能夠得到〈五行集團〉系列的三本書——《黑道夫人》、《黑道賊郎》、《黑道太子》。

  最後,希望大家會喜歡這套個人套書,因為是紀瑩第一次寫古代套書,難免會有不完善的地方,希望大家多包涵囉。

  與紀瑩聯絡有兩種方式,分別如下:

  郵政信箱:台中縣大雅郵局第315號信箱

  e-mail:nina1100@ms19.hinet.net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3-19 04:05 PM

楔子

  鳳陽城南有個雷家,專營香舖與棺槨生意,凡是與神鬼有關的他們全做,而且規模是越做越大,從原先的一間小香舖,到如今在全國各地均有分店,市面上流通的香燭、紙錢有七成左右都印上了「福祿園」三個字。

  雷老爺只有雷元與雷貳這對雙生子,兩人個性從小南轅北轍,一個是鬼靈精,誰都沒法子讓他吃虧;一個卻是個性溫和、沉穩得不像話,做起事來一板一眼。

  雷元一向不受管教,總是隨性而至,福祿園的生意他半點興趣也沒有,倒是雷貳時時跟在雷老爺身邊,陪他巡視各分店的經營情形,對福祿園的生意也有獨到的眼光,所以雷老爺從雷貳小時候便開始培養他接手福祿園。

  而鳳陽城北有位神算花大娘,她一直沒有出嫁,在城北柳橋旁開了間算命館,每天為人算命、卜卦。

  有天她在橋旁撿了一名襁褓中的小女嬰,在報官後沒人認回的情況下,又想到自己孤家寡人也實在怪寂寞的,於是她收養了這個粉雕玉琢、見人就笑的小女嬰,取名花喜兒。

  花喜兒從小就有觀星、占卜的天賦,甚至有青出於藍的架式,到最後,花大娘乾脆將算命館交給花喜兒,沒想到花喜兒硬是將橋旁的小算命館擴展到現在「歡喜命館」的院落規模。

  每天來自四面八方等著讓她卜上一卦的人為數眾多,為免太過躁勞而影響卜卦的準確度,她一天只幫十個人卜卦,每日排隊的人必需以抽簽方式決定誰能讓她算命。

  福祿園和歡喜命館本來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不知怎麼地,福祿園的二少爺與歡喜命館的花喜兒就是不對盤,兩人彷彿天生犯沖,一見面就是吵得沒完沒了,但他們卻總像約好了似地常常碰到面,所以鳳陽城的街頭就只好不停地上演兩人的「雜耍戲」……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3-19 04:06 PM

第一章

  俞完在「福祿園」工坊裡忙著監督工人們幹活,幾個做事比較粗心的工人在搬運貨物時,將紙錢灑了一地,他連忙出聲斥責,伸出的蓮花指始終沒有放下過。

  「喂喂喂,小心點,這些貨可是要運到分店的,千萬不能弄濕了。不是叫你小心點嗎,大男人搬個東西像娘們一樣手腳無力……看什麼看,你們全往我這兒瞧是什麼意思?」

  他踮起腳尖跳著,輕盈地閃過地上的殘局,之後又連忙出聲叫囂。

  頓時,只要聽得到他罵人的工人們全因為他最後一句話而停下手上的工作,呆愣地望著他,原本因為趕工而熱鬧非凡的工坊,剎那間鴉雀無聲。

  「發生什麼事?」雷貳與幾名家僕走進工坊,立刻聽見俞完的訓斥聲。

  他的聲音又輕又柔,像醇厚的美酒般令人感到舒暢,卻也像酒般柔中帶勁,語調雖然輕柔,卻讓人不得不對他感到敬畏。

  雷貳的視線被散落一地的紙錢吸引,黃色的紙錢有不少已經髒了,一旁一大缸的朱丹上頭也飄浮著為數不少的紙錢。

  「趕快把這裡收拾乾淨,髒的就處理掉,乾淨的數好後重新捆綁起來,明日之前得備齊五輛馬車的量。」

  工人連忙收拾地上的紙錢,用紅麻繩捆好後搬到福祿園外頭的馬車上安置。

  「貳少爺。」

  俞完趕緊抱起一旁特大本的帳本追上雷貳的腳步往二樓去。

  整座工坊建築方正、共有兩層,不同的貨物堆放在不同的房間裡,方便管理,而二樓正中央兩間相通的房間就是議事及雷貳處理帳本的地方。

  推開上等檀木製成的門板,屋裡佈置簡單,最外側的廳堂放置一組紫檀梅花桌凳,此處是專門用來與人交易的地方,牆上字畫高掛,一旁角落的檯子上養著極為珍貴、色彩艷麗的金鯽。

  走進內廳,雷貳在桌後的太師椅上坐下,俞完見狀立即將手中的帳本攤放在他面前。

  「貳少爺,各分店下的單子都已經謄上帳本。」

  帳本上頭以硃砂寫上了清單與數量,下頭還批上了價錢。

  俞完站在一旁,焦躁地又是叉腰又是抱胸的,到最後那一手蓮花指乾脆撐住下巴。

  撥算盤的聲音響起,俞完叔想開口,卻又覺得還是別說比較好,只是越久他越煩躁。

  「俞完叔,你想說什麼?」雷貳的算盤聲始終沒停過。

  此時僕人端來一杯以上等虎丘泡出的熱茶給雷貳。

  俞完接過紅木茶盤,隨即遣退僕人,將茶盤擱在桌上,他捧起熱騰騰的茶放在雷貳手旁。

  「貳少爺,今年盂蘭盆會的訂單數量少了一成左右,這一成全進了『金壽院』的帳房了。」

  誰都知道金壽院與福祿園一向不對盤,主要是因為福祿園的生意一向比金壽院好,所以金壽院總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想搶走福祿園所有生意,私底下也是動作頻頻。

  雷貳以杯蓋撥去茶沫,吹了幾口氣後啜飲這難得一見的虎丘茶。

  虎丘茶,葉微帶黑,不甚蒼翠,因為產量少、滋味好,於是成了官府豪吏爭相擁有的極品,更是皇上御用的茶葉。若不是像雷家這般極富裕且有權勢的人家,恐怕很難飲到如此絕品,但雷貳竟然還能買入為數不少的茶葉,令人不禁佩服他的能耐。

  「你想說的就是這個?」雷貳優閒專注地品茗。

  「貳少爺,事態嚴重啊。」

  「往年不也少一成?」

  雷貳皺起眉,抿了抿薄唇,回味嘴裡的茶香。

  「俞完叔,水太熱了,茶味都被破壞了。」他索性將茶擱下,不再動它。

  天哪!這一碗茶比黃澄澄的金子還貴,他就這麼擱下它,簡直是奢侈至極。

  俞完急得兩手一攤、傾身撐在桌面上,他皺起那梳理得整整齊齊的眉毛,慎重地盯著雷貳。

  「貳少爺,今年更嚴重,加上往年的一成,咱們總共損失了兩成啊。」

  「那麼算算我們還是佔有所有生意的六成左右。」

  聞言,俞完幾乎要崩潰。

  再這麼下去,金壽院就快追上福祿園了!

  壓著發疼的額角,蓮花小指用力得快抽筋,俞完猛地吸了好幾口氣、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之後,他清清喉嚨。

  「貳少爺,金壽院往年都會接受『歡喜命館』的單子,今年也不例外,可是今年陳府請花姑娘在盂蘭盆會做場大法事,林、趙、王幾家見陳府將盂蘭盆會法事交給花姑娘處理便跟進,四大家族聯合起來舉行祈福,整場法事下來所需的紙錢、香燭量甚為可觀,金壽院為了搶這筆生意,簡直是賤價求單,這茲事體大,咱們不能再漠視下去。」

  金壽院將售價壓到接近成本,只求在數量上贏過福祿園,原本福祿園的產量一向是獨佔鰲頭,沒想到花喜兒給金壽院下的訂單卻是年年增加。

  每個人見擁有半仙名號的花喜兒對金壽院一再追加訂單,自然毫不猶豫地跟進,福祿園的訂單因此受到很大的影響,再這麼下去,金壽院就要踩到福祿園頭頂上來了!

  薄唇微揚,柔化了雷貳俊逸的五官,他整個人像暖暖春風般,令人心神俱醉。

  「你總不能要我押著她,硬是逼她將訂單往福祿園送吧?」雷貳笑睨了眼俞完,拿起一旁沾了朱墨的銀狐毛筆在帳本上圈勾,批上記要。

  俞完一聽,差點怒急攻心,他氣得猛跺腳,蓮花指習慣性地揮了起來。

  不!不行,他受不了蚩米粉那老傢伙得意的嘴臉!

  「貳少爺……」

  雷貳眼角一掃,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

  「俞完叔,你的衣角是不是泡進朱丹裡了?」雷貳的視線盯著俞完那件白緞繡袍的袖角說。

  「啊?」

  俞完順著他的視線一瞧,整個人差點沒昏過去。他拉著衣角,手指微微顫抖,「天哪、天哪,這是什麼時候沾上的?」俞完慌得在原地繞圈圈。

  他花了整整一個月的薪俸才買到這塊布料,這是用上等蠶絲織成的啊!

  俞完感到天旋地轉,整個房間的擺設彷彿都在旋轉著,連他敬畏、疼愛有加的貳少爺都頭下腳上——

  「我要昏倒了……」

  說時遲那時快,巨大的碰撞聲立刻響起。

  雷貳看著從小便疼愛他的俞完整個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不禁莞爾,他立即喚來在門外候著的三元。

  「準備一桶熱水讓俞完叔沐浴,順便將他身上的衣裳換下。」

  倒在地上不動的俞完突然坐起來,抓出衣袖裡的手絹擦擦眼角上的淚水。

  「嗚嗚……我要洗澡。三元,給我準備一些熱水,水裡還要加些花瓣,我要洗去這一身朱丹的味道!」俞完伸出蓮花指,朝髒了的衣袖比了比,呶呶那比女人還朱紅的唇瓣。

  見他如此,三元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好。」

  「還有,回府去拿我那套從『天香樓』訂製的綠袍……嗚嗚,我的衣服……」想到天香樓,俞完立即想起自己身上這件毀了的衣袍,不禁悲從中來。

  垂下雙肩,俞完沒什麼精神地跟著三元離開,完全不記得他還得跟雷貳商量金壽院的事。

  夜晚露氣重,陣陣涼風從微開的窗吹進房裡,中庭裡趕工的聲音始終沒停過,就趕著在今兒個一大早將貨品完成,送到各分店裡。

  一頁頁翻閱、批示帳本,沒了人在他耳邊囉唆,雷貳審閱帳本的速度快了許多,很快地便將這幾個月的帳本批閱完畢,甚至仔細看了往後幾個月的訂單,盤算著得買多少硃砂、得花多少時間準備紙料、得在多少時間內製作完成才趕得上出貨。

  雷貳陡然放下手中的毛筆,頎長的身子往後一靠,俊美無儔的五官隱約地起了些變化,精銳的眼閃過一絲光芒。

  喜兒這小女人……存心與他作對。

  「哈……哈啾、哈啾!」花喜兒柔柔鼻子,另一陣寒意卻從腳底竄了上來,讓她又打了幾個噴嚏。

  「小姐,保重。」一旁的丫鬟小玉連忙遞上手絹。

  「肯定是有人在罵我。」

  「怎麼可能有人敢罵小姐?」小姐真是想太多了,小玉不禁笑出聲。

  花喜兒接過手絹擦了擦鼻子,白皙柔嫩的臉龐泛著紅暈,抬頭仰望星空,她微挑的柳眉將那對黑白分明的眸子襯托得更加深邃,被柔紅的鼻子下,一張紅唇不點而朱,飽滿水嫩得讓人想一親芳澤。

  花喜兒呶了呶嘴,滿心不悅。

  「眼下就有一個。」

  小玉立即明白她指的是誰,暗罵自己幹嘛讓她想到雷家二少爺,她連忙遞上熱騰騰的茶,想轉移話題。

  「小姐,喝口熱茶。今晚露重,還吹著風,小姐會打噴嚏是平常的。」

  「你只是不想讓我想到雷貳那傢伙吧?」

  「小姐……」小玉苦著一張臉。唉,小姐和雷家二少爺一直不合,她根本是在找死,居然讓小姐想起他。

  花喜兒仰望滿天星斗,陡然大驚。

  「哎呀,糟了!」

  「什麼、什麼糟了?又有人來排隊了嗎?」不管怎樣,只要小姐別再想到雷家二少爺就好了。

  花喜兒睨了眼跟在她身後、像賊一樣東張西望的小玉,隨即將視線移回天空。

  「不是,你一天到晚只想著有人來排隊,正事都不用幹了。」

  「小姐,你在說什麼,我哪有一天到晚想著有人來排隊?我是怕了再有人來排隊。」

  沒管花喜兒的斥責,小玉開始低頭喃喃自語。

  「每次那些人來排隊,我就有做不完的事,一下子要去買紙錢、蠟燭,一下子還要準備狗血、雞血,最慘的是還得去跟人家要童子尿,拜託!為什麼童女尿就不行?偏偏要我這個黃花大閨女跑去找小童子,要求人家脫下褲子,施捨點尿給我。」說到令人羞得無地自容的事,小玉忍不住摀任雙頰。

  「別抱怨了,這不是便宜了你嗎?全城上下的小童子你幾乎都找遍了……」花喜兒那雙好看的柳葉眉微微地皺起,嘴巴裡不知又叨念了些什麼。

  小玉想了想。「那倒也是,不然小姐你喊什麼糟了?」

  花喜兒雙掌合成一個三角形,朝天空一擺。

  「你瞧瞧,南方煞星乍現,是禍不是福,這幾日南方的千年大魔頭會來踢館,不妙。」

  「踢館?踢咱們的館啊?」

  「可不——」

  一道如小石般大小的光劃過天際,花喜兒掐指一算,眉頭更加深鎖。

  小玉靠過來瞧了瞧她的表情,滿腹疑惑地追問。

  「小姐這次又算到什麼?」

  「別吵。」花喜兒翻開發黃的命書,再掐指算了算,隨即瞇起眼。「真是糟糕。」

  「什麼?又糟糕了?」

  「天狗星竄逃,大凶。」她踮起蓮足,伸手朝星星墜落的方向指了指。「那是哪裡?」

  小玉順著她比的方向望了望,漫不經心地回答:「小姐,那是咱們城裡鼎鼎有名的刁府啊,這你不會不知道吧?」

  「刁府?光這姓就幾百年翻不了身。」

  聽主子這麼一講,小玉趕緊出聲:「小姐,那你就錯了,人家刁少爺年底還要迎娶公主、當駙馬爺呢,攀上皇族怎會翻不了身?」

  「你看著好了,公主嫁進門,不出三天準被駙馬爺剋死,到時皇上失去愛女,一動怒保證誅連九族,你說怎麼翻身?」

  「哇!好嚴重啊。」小玉霎時聽得目瞪口呆,但沒一下子便像沒事人一樣,端起熱呼呼的香茶。「小姐,要不要喝茶?」

  花喜兒轉身步下木梯,從觀星樓閣下來,小玉趕緊將茶杯、茶點收拾好跟上。

  「小姐,那要不要把這事兒告訴刁府?」

  「你少多事。」花喜兒冷聲警告。

  「可是……」

  小玉咬咬手指頭,一臉為難。

  「真的不能說嗎?這是大事耶。」要她不能說,她怎麼受得了啊!

  花喜兒轉身睞了她一眼。「說了不准就是不准。」

  說完,她隨即推開眼前厚重、雕工精細的門,撲鼻而來的是濃郁的檀香味,裊裊煙霧在房間裡繚繞,左方牆上提著「世無常貴,事無常歸」八字。

  「小姐,明明知道這種事卻不去提醒人家,這樣是不道德的。」小玉表情沉重地說。

  在關門之際,花喜兒給了小玉一記燦爛的笑容,美得讓天地變色。

  「等你被我宰了,你就會明白道德與嘴碎只有一線之隔。」

  天氣悶熱,熱得讓人心浮氣燥。

  花喜兒為了盂蘭盆會的法會而到金壽院的工坊去看看她所訂的貨準備得如何。

  「照這種情形看來,你們得在五天前將東西準備好,因為還有一些事前的工作得做。」

  花喜兒摸摸成疊紙錢,不禁皺眉。

  金壽院的紙質不比福祿園,他們處理紙的時間不若福祿園長,紙的表面比較粗糙,福祿園甚至在紙漿裡加入粉末,讓紙的質地更光滑,且油墨、朱丹的顏色不會弄污紙的背面。

  縱使如此,她還是堅持向金壽院下單子,就是不想便宜了雷貳。

  金壽院總管蚩米粉手往腰上一擱,裸露在捲起衣袖外的粗壯手臂,花喜兒用兩隻手掌還不見得圈得住。

  「明白。不過因為做燈座的師傅人手不夠,一千盞蓮花燈最快只能在盂蘭盆會前幾天交貨。」

  「這和我們當初的協議不一樣。」走上工坊,花喜兒抽出手絹掩了掩鼻。「這回的法會太大,不止陳府,林、趙、王三大家族也會一同辦祈福會,得在前五天就開始佈置會場,一千盞蓮花燈最重要,得先交貨,紙錢可以讓你延期交貨,蓮花燈不成。」

  蚩米粉搔搔頭,一臉為難。

  「可是,花姑娘……」

  「如果沒有如期交貨,按照單子上寫明的,金壽院可得賠不少錢。」

  「花姑娘——」蚩米粉急得追上來。

  白緞上繡著桃紅色的桃花,衣袖邊滾著金絲繡,將花喜兒襯托得更加嬌艷,工坊外頭艷陽當空,她伸出手擋了擋。

  「花姑娘,那蓮花燈——」

  「若不嫌棄,福祿園在各地倉庫裡還有足夠的存貨,我倒是可以替你調貨。」熟悉的聲音溫和地傳來。

  花喜兒僵了僵,緩緩放下高舉的手,閉上眼咬了咬牙。

  真該死,她居然忘了福祿園的工坊就在對街,千算萬算,居然沒料到雷貳這傢伙會一大清早出現在工坊街。

  真是冤家路窄。

  雷貳緩步從對街的福祿園工坊走過來,身後跟著俞完。

  他昨晚整晚都待在工坊裡處理出貨事宜,好不容易處理完,才想回府休息一下,沒想到一踏出門,立即看見對街的這個小女人。

  俞完拎著絲絹往頭上擦了擦汗,不客氣地斜眼冷瞪面前的蚩米粉。

  蚩米粉雙臂抱胸,刻意炫耀自己壯碩結實的古銅色手臂,雙眼更是不甘示弱地射出挑釁的眸光、嘴角勾起冷笑。

  這兩人一剛一柔,天生的不對盤。

  「喜兒。」

  雷貳見花喜兒打算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從他面前閃開,爽朗的嗓音再度揚起,打算阻止她。

  她自然明白福祿園的品質比金壽院的好太多,光是蓮花燈的樣式,福祿園的就多了幾分古典與莊嚴感,尤其花瓣燈座是以仿玉質的琉璃製成,點上燈芯,蓮花燈所綻放的光芒更是其他香舖比不上的。

  「不必勞煩雷二公子了,小女子已向金壽院訂了貨。」一對黑白分明的鳳眼輕睨著他。

  一見這對死對頭又槓上了,街上來往的人們紛紛放慢腳步,有些甚至停下來等著好戲上場。

  「他們似乎無法如期交貨不是嗎?」

  望著雷貳俊逸不凡的臉龐上燦爛的笑容,讓她更加心浮氣躁、渾身發熱。

  一滴香汗從頸上滑落,飽滿的額際也沁出了點點汗珠,花喜兒揚手拭去汗水,身上的香氣卻在舉手投足間散發,迷得人暈陶陶地。

  「雷貳公子,你要是真有空,還不如關心一下自家的出貨情形。」

  「一切正常,沒想到你還會關心我的生意。」

  雷貳攤開手中摺扇扇著,清風有意無意地往花喜兒的方向飄送,替她帶來一絲涼意。

  花喜兒牙一咬。「誰關心你!」

  「今日氣候炎熱,前幾日俞完叔帶回一些雲霧茶,有沒有興趣一起品茗?」

  花喜兒瞇起鳳眼。「不是每隻雞都笨得像豬。」

  「嗯?」

  「你這只黃鼠狼想給雞拜年還嫌早了。」

  雷貳嘴角的笑容不禁加深。「喜兒。」他的輕喚溫柔得讓人心坎一陣酥麻。「依你的意思,你是將自己比喻成雞還是豬?」

  「你!」

  花喜兒氣鼓了雙頰,再加上艷陽照射,她的臉頰紅嫩得像顆熟透了、等待摘取的蜜桃。

  若是再和他耗下去,她就跟他姓!花喜兒不再多言,轉身便走。

  「喜兒……」

  望著她僵硬的背影逐漸遠去,雷貳感覺整個人神清氣爽,一夜沒睡的疲倦早在見到她迷人的身影時消散大半。

  雷貳回過頭望著早在一旁吵起來的兩位總管,聽著這一剛一柔的兩人唇槍舌劍,不禁苦笑。

  有誰知道這兩個人居然是同門師兄弟……

  「蚩米粉你這個老傢伙,沒本事就別妄想搶福祿園的生意!」俞完舉起蓮花指,顫抖地指著眼前壯碩的金壽院總管蚩米粉。

  「你爺爺的,俞完你這個千年不死的老妖怪,男不男、女不女,舉止像個娘們兒似的,你何不乾脆閹了進宮當太監,留在這兒丟人現眼個什麼勁兒!」

  「你——」俞完的手抖得厲害。

  從沒人敢這麼說他,要不是年少時練武太賣力而走火入魔,他哪會變成現下這副德行?

  這個死沒良心的蚩米粉!

  「蚩米粉,早知道你嫉妒我英俊,知道自己貌不如人還不趁早去學學什麼易容術,將你那張不用在七月半出現就會嚇死人的臉易一易,看看能不能不會那麼嚇人!」俞完忍不住尖聲咆哮。

  「你爺爺的——俞完,真要說嚇人,你才是古往今來第一人!像個娘們兒似的在臉上擦那麼厚的胭脂水粉,你那上了胭脂的血盆大口簡直像鬼王,整座鳳陽城裡,沒人比不男不女的你更嚇人!」

  「蚩米粉——」

  「臭俞完——」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3-19 04:08 PM

本帖最後由 carolinecc 於 2012-3-19 04:09 PM 編輯

第二章

  街上交鋒,雷貳小勝一籌,這讓花喜兒一整天的心情都糟透了。

  城北角落裡,一幢以木竹蓋成的小院落人聲鼎沸,隊伍從裡面排到門外來,每個人都等得很不耐煩。

  只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在人群裡穿梭,手裡捧著放著竹籤的竹筒,朝眾人指了指竹筒,一句話都沒說。

  有人覺得奇怪的開口了:「你今天怎麼這麼安靜?」

  「對啊,平時你一向很多話的。」

  小玉眼眶含淚,嘴巴抿得更緊,這讓眾人更加好奇。

  「你該不會又被花半仙下禁語令了吧?」有人猜測道。

  小玉連忙搖頭。比那還慘……她轉頭可憐兮兮地望著坐在屋裡正中央的花喜兒,她臉上那抹淺笑,教人看了打冷顫。

  見此,小玉趕緊轉過頭。

  嗚嗚……她被陳嬸害慘了!

  「哪!」小玉生氣地推推手中的竹筒,要眾人抽簽決定今天能進入問卜的十個人。

  很快的決定人選後,其餘無法踏進「歡喜命館」的人只好祈求自己明天運氣能好一點,可以抽中籤。

  花喜兒每次喚一個人入內,她身上有著能鎮定心魂的檀香味,但那雙柔媚的眸子卻又將人迷得暈頭轉向。

  「花半仙啊,我這兒子老是討不到媳婦,你幫他算算他到底有沒有媳婦命,什麼時候可以討房媳婦?」一名老婦攤開一張紅紙,上頭寫著她兒子的生辰八字。

  花喜兒伸出那雙白皙無瑕的柔荑接過紅紙,迅速地撥了幾下算盤。

  「這恐怕有點困難……」

  「半仙呀,你一定要幫幫我,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孫家不能絕後呀。」老婦急得差點跪下求她。

  花喜兒再度撥弄檀木算盤,翻翻一旁已經快翻爛的泛黃書冊。

  「孫嬸,你兒子的命是孤寡而終,若是要硬娶,也會是阻礙重重。」

  「花半仙,這難道沒得化解嗎?你一定要幫幫忙。」

  「我也——」

  門被人不客氣地推開,打斷了花喜兒接下來的話。

  「你何不嫁給孫嬸的兒子?」

  一名男子無視門外那些殷殷盼望能快點見到花喜兒的信徒,如入無人之境般地走了進來。

  「我想人稱半仙的花姑娘,一定有辦法解決的。」

  花喜兒望著眼前的男子,心中有說不出的討厭,雖然他的長相不差,又文質彬彬的,但這男人讓人難以捉摸。

  「喂,你怎麼可以插隊!」

  等在門外的人生氣地衝上來想揍人,待看清男子的俊美的臉孔後,眾人有如驚弓之鳥,往後退了一大步。大伙兒全聚在一旁,渾身像秋風中的落葉般抖個不停。

  小玉柳眉一豎,指著那男人大叫。「要排隊——」

  她才一開口,四周突然飛來好多蒼蠅、蚊子,全飛往她的嘴,像見到食物般蜂擁而至,她立即摀任嘴巴。

  眾人見狀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呆愣地望著眼前不可思議的景象。

  「原來花半仙又對你下咒了!」

  「你又說錯話了對不對?」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對著小玉指指點點,彷彿將她當成妖魔鬼怪看待,羞得小玉眼眶含淚地猛跺腳,最後乾脆轉過身去,快速地往角落縮去。

  花喜兒見小玉這種模樣,忍不住發笑,銀鈴般的笑聲美妙地響起。

  一聽她笑得那麼開心,小玉更覺得羞憤。

  「小姐——唔!」一陣飛蟲迅速飛來,小玉趕緊又摀任嘴,氣得跳腳。

  小姐太壞了,嗚嗚……

  她只不過是把刁府的事告訴長生店的陳嬸,怎麼知道陳嬸守不住,跑去跟木材店的黃老闆說,誰曉得黃老闆和刁府看門的木旺熟識,告訴他這件事,木旺為了討賞跑去和刁府總管說。嗚嗚……小玉委屈地在牆上畫著圈圈。

  花喜兒歛起笑容抬頭,伸手朝門外做了個請的手勢。

  「客倌,今日人數已滿,明日請早。」

  男子優雅地將手背到身後。「我是來看看,人稱半仙的花喜兒究竟法力無邊到何種地步?」

  「客倌,我既不是神也不是仙,所以不會法力。」

  「哦,那怎麼你的丫鬟會那樣?」男子指了指躲在角落暗自啜泣的小玉。

  聽見有人在說她,小玉睜著水眸,憤恨地瞪著男子。

  該死,小姐已經快忘記那件事了,他再多話下去,她只會死得更慘。

  花喜兒微笑著,星眸彎著美麗的弧度。

  「我想你是來踢館的吧。」

  一群人聽了,連忙開口聲援。

  「半、半仙的時間有限,你、你……」

  男子看見眾人維護花喜兒的模樣,不禁笑出聲。

  「看來你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很崇高。」

  花喜兒突然算盤一撥,眉頭立即皺起。

  原來南方煞星就是他……

  花喜兒綻放美麗笑靨,抬頭面對男子。

  「這位客倌,若有任何事要詢問,明日請早。小玉,送客。」

  小玉不情不願地走過來,抖著手比了比門口,意思是要他自己滾蛋。

  男子伸手順了順耳旁烏亮的髮絲,笑著指了指她。

  「你不問問我為了什麼事來找你?」

  花喜兒漾起甜蜜的笑容。「這位客倌,出門時謹記不要往右走,會有血光之災。」

  他怎樣都覺得她的話不像提醒,倒像是在恐嚇,這讓男子漾起笑容。

  「喜兒,不會這麼無情吧?」

  花喜兒歛下笑。「雷元,你若閒著沒事做,可以回自家的工坊幫忙,看是要幫忙打印紙錢還是幫忙釘棺槨,要不當搬運工也成,就是別來我這兒。」

  原來是雷大少爺啊……眾人明顯地鬆了口氣。

  雷元露出苦笑。「這麼肯定我不是雷貳?」

  纖細白皙的小掌托著嬌俏的下巴,朱紅的檀口微微勾起,花喜兒眨了眨長而濃翹的眼睫開口道:「你以為我會認不得自己的天敵嗎?」

  歡喜命館裡有間道房,裡頭只有一組桌椅,房間中央有一座大爐,爐裡的火隨時都在燒,沒有一天停過。房間的牆壁上貼滿了符咒,還有一座大書櫃,上頭的書名都是用奇形怪狀的字體書寫。

  「你這裡和宮裡的煉丹房很像。」雷元逕自拿起書櫃上的書本亂翻。

  花喜兒故意不理他,只是低頭打著算盤。

  她的命盤和雷家兩兄弟犯沖,眼下這位離家多年的男人更是和她不對盤。坐在竹椅裡,花喜兒……拼了命的撥弄著算盤,試圖讓算盤的聲音蓋過雷元的。

  沒聽見回話,雷元回過頭來。

  「你這丹爐整年都旺著嗎?」

  花喜兒連頭都沒抬,決心徹底忽視他。

  雷元走上前觀察銅制丹爐,打算動手掀開面向南方的爐門。

  啪的一聲,白嫩柔荑一掌打在算盤上,花喜兒給了雷元一張難看的笑臉。

  「別隨便亂摸。」

  這時,小玉送來熱茶,一句話都不敢說。

  雷元捲起手中的書冊,拉開衣擺在竹椅坐下,與雷貳相仿的身形往椅背上一靠,狂放的氣質展露無疑。

  他綻放笑容,端起小玉送來的熱茶啜了一口。

  「你來做什麼?」

  他幾年前就離開鳳陽城,去向不明,怎麼會突然回來?

  「說到這個……」雷元對這話題興味盎然。「你知道福祿園的事嗎?」

  花喜兒立即皺起柳葉眉。「福祿園的事你別和我說,那和我無關。」

  她起身走到書櫃旁,隨意取下一卷寫著「卜卦術」的竹簡回位子上,解開上頭系綁的紅繩,顯然這本冊子滿珍貴的。

  「你不想知道嗎?」

  雷元暗自觀察花喜兒的反應,她低頭不語,但握住竹簡的手指卻焦慮地滑動,顯然他的話題讓她不安。

  雖然她與雷貳兩人水火不容,但那也只是表面上,這兩人個性相似,都是不輕易放下身段的人,但私底下,他們對彼此的動態卻相當清楚。

  或許他們不願承認,但誰都明白他們倆有多關心對方。

  雷元清清喉嚨,「顯然你不想知道雷貳的事……」

  他可以清楚見到她細緻的臉龐上隱隱抽動的肌肉。

  「好吧。」他站起身,「既然你不想知道,那我也別多事了,反正雷貳倒下是你最樂意也最盼望看到的。」

  「雷元,你也是雷家人,若是他有什麼萬一,你不也該負一些責任?」花喜兒死瞪著雷元。

  該死的傢伙,明明知道這種語焉不詳的說法最吊人胃口,他居然還拿喬!

  雷元坐下,一臉的受寵若驚。

  「這麼說你是有興趣聽我說囉?」

  花喜兒咬緊了牙關才能避免自己一時衝動成了母老虎,一口咬斷他的脖子洩恨。

  「想說什麼就快說。」

  雷元慎重地捧起白玉杯,又飲了幾口濃郁芳香的熱茶,慎重得有如這杯茶是皇帝御賜的一般。

  花喜兒心中的那把火一發不可收拾。

  「雷元,你到底講不講?」

  雷元緩緩地抬眼,嘴角咧開一抹歡悅的微笑。他咳了幾聲清清喉嚨,而後將杯蓋蓋上,放下杯子。

  「事情是這樣的。」他傾身,皺起眉頭、苦著臉道。「最近雷貳被衰鬼纏身。」

  「啊——」

  小玉在旁聽到他的話,驚訝得倒抽了口氣,才發出一聲喊叫,隱身在四周的飛蟲全部往她口中飛去,她摀任嘴,驚慌地左閃右躲,到最後簡直是落荒而逃的衝出道房。

  雷元愕然地望著小玉的慘狀,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你對她下了什麼咒?」

  他摸摸下巴,一臉算計。嗯,這招倒是可以學起來,改天爹或是雷貳想再說服他進福祿園幫忙時,或許可以派上用場……

  「飛蟲令。」

  花喜兒回得輕鬆愉快,雷元也聽得興味盎然。

  「可以教我嗎?」他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

  她冷冷地覷了他一眼,開口提醒他:「我們的話題似乎跟這件事無關。」

  「咱們交換條件如何?你教我飛蟲令,我就告訴你雷貳到底衰到什麼程度。」

  花喜兒露出溫柔的笑,柔媚地整整衣袖,手指滑過烏黑柔亮的髮絲,挽起的髻上插著步搖,翡翠的簪子隨著身子輕輕擺動而搖晃,將花喜兒那張嫩得像能掐出水的臉蛋襯托得更加嬌艷絕美,連雷元都不禁看得出神。

  雷元這小子,可真會挑。

  「雷元,是你起的頭,居然想跟我交換條件?」她甜甜一笑。

  「喜兒,怎麼說咱們也是一塊兒長大的。」

  花喜兒點點頭。「是一塊兒長大的,不過是在城南、城北。」

  「喜兒,別這麼絕情。唉,雷貳的情況還真是糟糕……」雷元低下頭,一臉同情。

  該死的雷元,分明在吊她胃口。

  花喜兒輕吁口氣,淡淡馨香在空氣中飄散。她推開一旁黑漆藥櫥的兩扇門,撥動中央旋轉的藥櫃,從其中一方抽屜裡拿出一張黃色長條的紙,粗糙的紙上寫著滿滿的咒語。

  雷元感到奇特,藥櫥都是拿來裝藥材的,她卻是拿來裝符紙,真有她的。

  「這給你,只要把符溶在水裡,把水喝下就可以了。」

  雷元拿起黃紙,上頭滿是他看不懂的文字和咒語。

  「就這麼簡單?」

  她點點頭,優雅地捧起杯子,輕啜了幾口茶。

  「再給我幾張吧。」

  放下杯子,她冷冷睨他一眼。

  「要整人一張就夠了,難不成你那麼惹人厭?」

  「防患未然。」

  花喜兒不情不願地從抽屜裡拿出幾張符紙。

  「現在可以說了吧。」

  雷元興奮地看了手中的幾張符紙,慎重地收進衣袖裡。

  「事情是這樣的……」

  花喜兒打算到城中廣場上去看看會場佈置的情形,但腦海裡雷元的話始終迴盪不去。

  雷貳最近不知道怎麼搞的,福祿園的生意都不顧,俞完叔通報福祿園今年盂蘭盆會的訂單少了兩成多,雷貳居然和他說沒關係。

  還有啊,雷貳這幾天魂不守捨的,走路跌倒不算,工人們在店裡來來回回不知多少回,從沒出過岔子,偏偏他就是會不時的被成疊紙錢砸到,擺得好好的棺槨蓋居然會當著他的面砸下來,假使他步伐再快些,非砸在他頭上不可。

  而且他連吃個飯都會被噎到,喝水也嗆到,連洗個澡都差點淹死在澡盆裡,更嚴重的是……他病了。

  病了?

  花喜兒神色一暗。

  雷元的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早晨見到雷貳,看起來頗有精神的,還是像以前一樣令人討厭。

  花喜兒的小腦袋微微一偏,不禁開始懷疑。

  雷元是不是騙她?

  年初才排了自己今年的運盤,算到會有小人算計她,幾天前又算到有顆南方煞星,好死不死,那顆煞星正是雷元。

  不知道他的話是真是假……

  「小姐、小姐,鄭工頭說金壽院送來的百盞蓮花燈要放哪兒?」好不容易符咒的效期過了,她終於可以安心地開口說話,不用怕被飛蟲包圍了!

  花喜兒猛然回神,眨眨眼、深吸口氣。

  她幹嘛擔心雷貳那傢伙!

  「你讓鄭工頭把那些蓮花燈放到檯子底下,等蚩總管將剩餘的九百盞送來後再一一補上。」

  「是。」小玉連忙跑去交代工頭。

  廣場一隅,幾名工人一面趕工搭棚子,一面將送來的貨擺在適當的位子上,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

  今日比前些日子更炎熱,她撐著紙傘遮陽,總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

  一道身影從她眼前晃過,定眼一瞧,竟然是雷貳!

  她擰眉望著他,這時候他到這裡來做什麼?

  雷貳似乎注意到站在廣場邊的花喜兒,俊逸的容貌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格外引人注目,一身白緞繡綠竹的衣袍更是凸顯他不凡的氣質,高大偉岸的身型看來如此穩健。

  他炯炯有神的雙眼瞇起令人討厭的弧度、薄唇微微勾起,臉蛋紅潤、神采奕奕,這哪裡像是被衰鬼纏身的人會有的風采?

  雷元那小子騙她!

  花喜兒的小臉蛋染上了一層羞憤的紅暈,看著雷貳往自己走來。

  突然間四周亂了起來,不知怎麼地,廣場上正將牌樓拉起的繩索竟然斷裂,比一個人的手臂還粗的繩子像脆弱的絲線般散開,牌樓一時間失去支撐力,像座雄偉的山應聲向下傾斜。

  「牌樓要倒了!」

  看著往地上倒去的牌樓,再看看正在下頭走著的雷貳,視線忽上忽下,一股恐懼從腳底竄上心頭。

  「小心!」

  牌樓剎那間失去重心,迅速地倒下,雷貳這時才抬頭看著往他身上壓來的牌樓,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雷貳——」

  像是平地一聲雷,牌樓完全倒下,捲起漫天塵沙,巨大的聲響嚇得所有人動彈不得。半晌後,才有人恢復神志喚著其他人,如蜂鳴般的吵鬧聲霎時響起,大伙兒連忙上前查看損害情形。

  花喜兒雙腿發軟,來不及扶住身旁的柱子,整個人便像軟泥似地跌坐在地上,小臉蛋上毫無血色,紙傘早已從她的手中落下,她只感覺到自己的身子不停地顫抖著。

  混亂的現場,只有一個人傲然挺立其中,他的衣角隨風飄搖,高大俊朗的身子沒有半個傷痕。

  火苗在花喜兒心中迅速燃起,遇上這樣的衰事,他居然還能保持溫文優雅的笑臉?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3-19 04:11 PM

第三章

  幸好雷貳站在牌樓門的下方,那是個缺口,所以牌樓倒下對他完全沒有影響,他才能毫髮無傷。

  望著優閒地走到自己面前的雷貳,花喜兒卻只能抬頭怒目相向。

  一隻好看、厚實的手掌伸到她面前。

  「雷府有一間冰窖,若你覺得熱,可以到雷府來,總是比坐在地上來得涼快許多。」

  花喜兒憤怒地拍開他的手站起身,剛才的情景對她而言太過震撼,她腿都還沒站直便又屈起,嬌軟的身子往下滑。

  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及時圈在她的纖腰上,將她抱在懷裡。

  她清楚地感受到背後那堵溫熱的身體與自己有多接近、多貼合,緊得讓她感覺到隱隱傳來的火熱觸感……

  「放、放開!」

  「喜兒,別掙扎,否則會引來更多人的注意。」他曖昧地對著她的耳朵吐出話來,輕柔得彷彿在對她說甜言蜜語。

  這樣的語調通常會讓女人軟倒在他懷裡,很可惜花喜兒不是普通女人。

  「無恥的男人!」

  她被他嚇得兩腿發軟,他卻像無恥之徒——不,他根本就是無恥之徒,竟然敢抱住她不放!

  花喜兒用力地掙扎,柔軟的嬌軀像條蛇似的在他懷裡扭動,露在衣裳外的柔軟肌膚擦過雷貳的手,他的眸中閃過一絲火光。

  「別動,否則我不保證自己還能維持君子風度。」

  「不然呢?你想咬我嗎?」她氣憤地頂了回去。

  沒想到話才說完,她整個人便被轉了一圈。正面迎上他的笑臉,俊爾的笑容對她而言異常刺眼。

  她抬起小臉,不認輸地回瞪,沒想到卻看見他的臉在自己眼前放大,還來不及罵人,她的小嘴便瞬間被封住。

  「唔……」

  她的黑眸瞪得好大,唇上的力道與觸感是這麼的真實,他的味道、他的吻霎時奪去她的呼吸,像是霸道地想將她占為己有,幾乎就要成功地佔領她的理智。

  小手握成拳頭往他胸膛上掄,幾拳下來她才發現他的胸膛竟是這般結實。

  結果她的捶打非但沒用,反而弄疼自己的手,而他對她的掙扎不為所動,有些冷涼的唇瓣啄吻著她的,壓在她背後的大手也沒閒著,將她柔軟的身軀往他懷中壓,讓她的身體不得不與他緊密相貼,緊得讓她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異樣熱度,感覺到他的悸動……

  一陣強風吹起,一旁大樹上的綠葉飄搖而下,遮去些許春光。

  當她的呼吸逐漸急促時,他才離開她的唇。望著她的唇瓣因為他的蹂躪而變得紅腫誘人,他瞇起雙眼,當下有股衝動想再吻她,可惜現在在大街上,否則他想更進一步地品嚐她的美好與甜蜜。

  白皙臉蛋下的脖頸細白、誘人不已……

  「啊!」

  花喜兒倒抽口氣,摀任頸子,不可思議地睨著他。

  他居然咬她的頸子!

  「我咬你了,你要回咬我嗎?」

  沒有遲疑,她直接將小手用力地貼上他的臉頰,刺麻的感覺立即在他臉上傳開。

  花喜兒賞了他一巴掌。

  當她被他嚇得魂不附體時,他卻是……

  「你沒聽見別人在喊牌樓要倒了嗎?」

  抱住她微微顫抖的身軀,他臉上的笑容隱去,俊顏靠在她香肩旁,輕吁了口氣。

  「你在擔心我?」

  「我——誰擔心你!」她伸出小手推著他的胸膛。「你快放開我,會被人看見!」

  「好累……」

  他有氣無力的聲音讓人擔心,她戳戳他的肩。

  「你沒事兒吧?」

  他的胸膛一陣震動,立即響起爽朗的笑聲。

  「花喜兒居然會擔心我?」

  被愚弄的感覺讓花喜兒簡直快氣暈了!

  「走開!」她使力地推開他。

  對,她是擔心他,任何人見到那樣的情景都會擔心,何況是她。

  花喜兒彎下身想撿起一旁的紙傘,雷貳卻先她一步地撿起紙傘,拍拍上頭沾到的灰塵,沒有將傘交到她手上,反而握在手中,逕自替她撐起遮陽。

  下意識地摀任頸邊濕熱的印子,她彷彿還能隱約感覺到上頭傳來的酥麻感,熱氣從腳底衝上腦門,讓她臉頰發燙,頸邊的咬痕更像被紅鐵灼烙似的,燒得她焦躁不安。

  站在屋子與樹木之間的陰暗處,再加上頭頂那把紙傘的遮掩,兩人站的地方更顯隱密。

  廣場兩旁的街道上依舊人聲鼎沸,幾乎所有的人全跑去協助處理倒塌的牌樓,沒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也沒人被他們相安無事地站在一起的畫面嚇到。

  他居然親她!

  嘴唇腫脹發麻,回想他的唇瓣放肆地侵略她時的觸感與氣息,她有股衝動,想伸手摸摸自個兒的唇瓣。

  「聽雷元說,你最近很衰。」

  「他回來了嗎?」

  花喜兒抬頭望著他俊秀的側臉,他正靜靜地望著前方忙著的工人們。

  「你不知道他回來了?」

  雷貳回頭,「我該知道嗎?他的死活不關我的事。」

  「他倒是很關心你。」

  「他是怕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經營福祿園的這個重責大任就得要他一人扛下了。」

  「福祿園在你手上也沒好到哪兒去。」

  「沒有比較好嗎?我以為能發展到現在這種規模,我已足以面對雷家列祖列宗。」

  瞧他一身白緞長袍,手中撐著紙傘,銳拔劍眉下是一雙溫和深邃的眼眸,他的氣質有別於一般商人,在他身上沒有半絲銅臭味,有的只是一種書生的氣質,只可惜……

  他的個性實在太差勁!

  「我聽說福祿園近來的生意差了許多。」她感覺得到自己的話才說完,他便立即轉過頭來。她強迫自己凝望著眼前廣場上的人們,不要去看他,打算以此迴避他眼中的疑問。

  他真的不知道這個小女人的腦子裡在想什麼。

  她可以和雷元坐下來聊天,卻無法與自己視線相交,他與雷元可是有著一樣的面貌啊!

  「你們似乎聊了很多。」他的目光冷冽。「他從北方歸來沒先回府裡,卻是先去找你,我不曉得你與他的感情這麼好。」

  她微微皺起眉。

  怎麼他的聲音裡帶著火氣?

  花喜兒忍不住地轉頭,當她發現自己面對的是一雙閃動著火苗的眼瞳時,她馬上後悔自己轉頭看他。

  雷貳睨見她往一旁輕移了兩步,似乎想逃,他眼中的怒火更熾,但突然,他眼中的火光竟奇跡地歛去,嘴角輕揚。

  「怎麼樣,我先前的提議還算數,若金壽院趕不出足夠的蓮花燈,我能幫你從各分店裡調貨,不過你得提前十日告訴我。」

  「不用了,他們今日已先出百盞蓮花燈,我想蚩總管不會讓金壽院的招牌砸在這次的盂蘭盆會上。」

  他往她面前一站,逼她抬頭仰望自己。

  「為什麼你偏偏要和福祿園作對?是因為我的關係嗎?」打從他們鬧翻開始、打從她獨當一面撐起歡喜命館開始,各節日的訂單她從沒下給福祿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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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一開始因為名聲不夠響亮,訂單數量少,到如今,全國沒人不認得花半仙的名號,她的訂單數量可比一家尋常店舖一季的量,而她對他的影響力也開始與日俱增。

  「我不回答這個問題。」花喜兒抿嘴繞過他,往廣場的方向離開。

  「喜兒。」

  他說的沒錯,不把訂單給福祿園是她在賭氣之下做的決定,沒為什麼,就為了他小時候說她是「沒人要的丑娃兒」。最令她生氣的是,這話是他與其他好友說的,到後來全城都知道她是沒人要的丑娃兒。士可殺,不可辱,從那件事以後,她就和他誓不兩立。

  花喜兒柳眉倒豎,手絹扭得緊緊地,在遠處馬車駛過之前走到對街去。

  突然身後傳來巨大聲響,接著是馬嘶聲。

  「快閃開!」

  一陣混亂中,馬伕的叫聲響起,緊接而來的是一陣碰撞聲,她還沒回頭,粉色的荷花圖率先映入眼簾,那把紙傘飄到她腳邊。

  花喜兒聞聲轉過頭,眼前慘狀令她尖叫出聲。

  一匹褐色馬兒跌坐在地,馬伕更是被甩到馬前去,而載貨的木板子傾斜地倒在一旁,上頭成堆的麻袋散落一地。

  「雷家二公子被馬車撞上了!」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圓睜,胸口的氣彷彿全被抽離。

  「雷貳!」

  雷府上下亂成一團,因為他們的二少爺被馬車撞個正著,此刻正不省人事地躺在軟榻上。

  雷老爺與夫人這幾日上杭州遊玩,讓花喜兒省去不少麻煩。

  她和雷貳從小吵到大,鬧得全城皆知,她實在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雷老爺與夫人。

  俞完立即請來大夫,一群人簡直急瘋了,全部圍在床榻旁看著。

  花喜兒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大夫為雷貳診治。當俞完將雷貳身上的衣袍脫下後,他們才發現他的傷全在身上。

  在他的手臂與肩胛處有一片觸目驚心的瘀傷,顯然與馬車迎面撞上的是這個部位。大夫又仔細地檢查他的雙腿,在右足踝處發現紅腫,他往傷口上戳壓著他腫得像壽桃的腳踝。

  診治完,俞完送走大夫,僕從端來溫熱的水,準備替雷貳擦拭身體,花喜兒只得暫時到門外迴避。

  剛踏出房門,她即看見雷元正往這兒走來。

  睨著那張與屋裡的人同樣的容貌,她想到雷貳現在受了傷躺在床榻上還沒醒來,不知道要不要緊;雷元卻是身體健壯、英姿煥發……這感覺真怪。

  「我說的沒錯吧。」

  「你們都沒想辦法解決嗎?」她不解地望著他,他們是孿生子不是嗎?

  雷元笑出聲,「你知道他不信那一套。」

  是啊,她怎麼會忘記,福祿園賣的是紙錢、棺槨,與宗教、信仰的關係密不可分,但雷貳卻完全不信堪輿、陰陽甚至是卜卦。

  「你至少到廟裡祈福、求個簽什麼的,而不是放著不管他。若你們再這麼依著他,萬一出了岔子怎麼辦?」人稱半仙的她為什麼沒發現雷貳有麻煩?

  一想到他有可能因此而受重傷……她實在不敢想像那樣的結果,若雷元沒說,她是否就一直不會發現?

  花喜兒擰眉,疑惑地問:「雷貳說他還沒見到你,為何你會知道他的情況?」

  靠坐在迴廊前的欄桿上,雷元不禁發笑。

  「你忘了嗎?我說過是俞完叔告訴我的。」

  花喜兒努力地回想,似乎是這樣沒錯,她實在不應該懷疑,懷疑這一切是雷貳想捉弄她所設的陷阱。

  雷元指了指房裡,「他應該不礙事吧?」

  「大夫診治過了,肩胛、右足踝與頭後有傷,不過還好不是很嚴重,只是人還沒醒,僕從正在替他擦身子、換上乾淨的衣裳。」

  雷元抿著唇,起身推開房門。

  「我想應該已經換好了,你要進來嗎?」

  花喜兒猶豫不決地望著他,小手絞著手絹,一緊張,她身上便散發出獨特的馨香,粉臉上浮現兩片紅霞,當她一搖頭,髻上的桃花簪即會閃爍光芒,桃紅的色澤將她的臉蛋襯托得更加粉嫩紅潤。

  「不,我先走了。」她頭也不回地走過迴廊離去。

  望著花喜兒僵硬的背影,雷元咧嘴一笑,表情裡隱含著令人懷疑的興味。

  花喜兒一整夜難以入睡,雖然不想承認,但她自個兒明白心裡有多惦記雷貳的傷勢。

  在軟榻上翻來覆去一整夜,次日一大清早她便更衣妥當,一個人待在道房里許久,直到日上三竿才踏出道房,帶著小玉往雷府前去。

  人還沒進雷府,俞完便迎面走來,手中拿著貝殼狀的小小胭脂盒,用肥短的小指沾了些盒裡的胭脂往臉上塗,那妖嬈的模樣比花樓裡的姑娘們還嬌媚。

  俞完抬頭看見花喜兒,立即扯起朱唇一笑。

  「花姑娘。」

  花喜兒欠身行禮,柔美嬌俏的模樣實在讓人很難與她在跟雷貳針鋒相對時的潑辣樣聯想在一塊兒。

  「俞大叔。」

  俞完眉一皺,忍不住嬌嗔,顯然對於花喜兒的稱呼不甚滿意。

  「別喊我俞大叔,我最討厭人家喊我叔叔,喊我俞小哥便成,別同元少爺、貳少爺那兩個渾小子一樣,老是喊我俞完叔,怎麼抗議都糾正不回來。」

  俞小哥?

  花喜兒不禁苦笑,看了看俞完。

  俞完雖然一身華服,臉上塗了粉、嘴上擦了胭脂,可他頭上的白髮還是洩露了他年過五十的年齡,喊他小哥會不會太折福了?

  「俞總管,雷貳醒了嗎?」

  「醒了醒了,不過還是沒法下床,只能躺在床榻上。」

  俞完將胭脂盒塞進腰帶裡,從腰側抽出手帕拭了拭頰邊冒出的點點汗珠。

  「天氣有些熱,渾身黏答答地,真想洗個香噴噴的花瓣澡。」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俞完立即喚住經過的僕從與丫鬟。「你,給我提些熱水、泉水到房裡去;你,到花園裡摘些夏菊與洛陽花放到熱水裡,我要沐浴更衣。」

  俞完吩咐完,扭頭面對花喜兒時的表情已不似剛才吩咐僕從、丫鬟時的嚴厲,臉上掛著笑。

  「花姑娘是來探望貳少爺的嗎?」

  花喜兒總覺得他臉上的笑容含著興味。

  「不,我是來找雷元的。」

  「找我?」

  雷元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才一出聲立即嚇得花喜兒摀任胸口、杏眼圓睜地瞪著他。

  「你何時站在這兒?」

  「從你進門開始。」

  「為何不喊我,突然出現在人家後頭?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她有些動怒。

  雷元心情倒是輕鬆愉快,一點也不在意她的話,反而傾身靠在她耳邊柔聲細語。

  「你不想假借我的名義去見雷貳了?」

  她瞪了他一眼,對他能輕易洞悉自己的企圖而感到生氣。

  「少說廢話,你若還當他是兄弟、還想救他,最好姿態放低些。」

  雷元扯開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隨即又恢復原先的表情,正經地站在她面前,迅速拉住她的手腕往前走。

  「既然你親自上雷府來找我,咱們就找個隱蔽點的地方好好地培養感情吧!」

  俞完望著兩人親暱的舉止,有些呆愣。

  元少爺與花姑娘……

  「那貳少爺怎麼辦?」他不自覺地將心中的問題說了出來。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3-19 04:12 PM

本帖最後由 carolinecc 於 2012-3-19 04:21 PM 編輯

第四章

  被雷元抓著的手腕隱隱作痛,他的力道讓花喜兒不禁抬頭望著他。

  走在前頭的雷元拉著她又拐又彎地往雷府最裡頭走去,花喜兒僅能看到他的側臉,雖然帶著笑,但他給她的感覺總和雷貳不同。

  他的笑,太過尖銳。

  沿途經過華麗的花園、典雅的庭院、色澤美麗的朱橋,水池旁有成排的柳樹與假山,她相信鳳陽城裡再沒有任何一戶人家有比這兒更美不勝收的景緻。

  「可以放手了吧。」她的手腕被捏得好痛。

  「別急。」雷元溫和地笑著,依舊拉著她。「讓你看件有趣的事。」

  還沒踏進雷貳的房門,她已從那扇造型極為特殊的鐵花窗瞧見了躺在床榻上的雷貳,透過窗上以鐵烙成的雲花形狀,床上的雷貳正由僕從扶起,靠坐在軟枕上。

  雷元逕自推開門。「原來你醒著,我還想若你沒醒,就請喜兒帶我四處逛,離開幾年,鳳陽城簡直換了一個樣子,我都快認不得回家的路了。」

  靠著軟枕,雷貳臉色雖然蒼白,但任誰都看得出他的雙眼正冒著火,視線停留在抓著花喜兒手腕的那只大手。

  雷貳微微抬頭望著那張與自己相似的臉孔,眼底出現了火苗,並且極為迅速的燃成大火。

  「放開她。」

  雷元高舉雙手,走向桌邊的梅花凳上坐下,心中暗自竊笑。他偷睨了花喜兒一眼,似乎在問她:這事有趣嗎?

  花喜兒眨眨眼,不太能適應雷貳的情緒從何而來。

  「坐啊。」雷元拉出身旁的凳子拍了拍。

  「這似乎是我的房間,不是你的。」雷貳沉著臉道。

  雷元倒是不介意自己的弟弟擺臉色給他看。

  「你現在不方便,招呼客人這種事交給為兄的我來便成,何況我與喜兒又不陌生。」

  「若不認得路,你大可別回來,沒人拿刀押著你。」

  「別這樣,這裡怎麼說都是我的家,遊人總是要回家的嘛。」雷元逕自倒了杯茶喝。

  雷貳冷笑著。「原來你還明白自己的家在哪兒,我以為這幾年你在外頭玩慣了,根本不想回來。」

  花喜兒望著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頭都快暈了,何況他們話裡刀光劍影的,刺得她耳朵痛。

  「喂,你們停停。」

  雷元優閒地撐著下巴。「才不過離家幾年,你就想把我除籍?」

  憤恨地睨著雷元那張刺眼的笑臉,雷貳更火了。

  「若你還認為自個兒是雷家子孫,那就幫忙打理福祿園的生意……三元。」雷貳喚來在門外候著的僕從。

  三元捧著成疊深藍色外皮的冊子,那些冊子沉重得像是快要壓垮他。

  這還不打緊,他小心翼翼地捧著冊子走進房裡,身後還跟著三名僕從,他們手裡不是冊子就是文房四寶,要不就是算盤。

  最後進來的是名丫鬟,她的小手裡捧著的是漆皿,馨香的藥味緩緩地傳開,她將放著瓷盅的漆皿擱在桌上,望了望兩位少爺針鋒相對的場面,也不好開口。

  雷元臉上的笑容僵住。「這是什麼?」

  雷貳閒適地將手擱在一旁以絲緞包裹住的硬實方枕上。

  「你明白這些是什麼的。」他得意的一笑。「我有傷在身,舖子的生意就麻煩你了,雷家子孫。」

  恐懼地睨著面前堆積如山的冊子和一旁令人生厭的文房四寶與算盤,雷元的臉色非常難看。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應該明白。」接過丫鬟遞來的茶水,雷貳怡然自得地喝了起來。

  雷元陡然起身往後退了幾步,離桌子遠遠的,彷彿那上頭擺著的是尚未受綁的飛禽走獸。

  「你在開玩笑,那些是帳本,福祿園是你的責任,你卻把受傷當成藉口,想將爛攤子賴到我頭上,門兒都沒有——不,是連窗戶都沒有,老子不幹!」

  「沒想到在北方這幾年的時間,你倒是把北方佬的粗口學得很溜。」

  花喜兒無奈地托著小臉蛋,將手撐在桌上。

  唉,又來了。

  他們倆為了福祿園的生意從以前就吵不停,沒想到幾年沒見,兄弟倆吵架的內容仍是千篇一律、毫無變化,真是煩人。

  花喜兒當然不會知曉,這對孿生兄弟都有自個兒的罩門。

  雷元的罩門想當然耳是那堆理也理不完的帳本與銀兩,雷貳的罩門則是她。

  雷元憤怒地揮了揮手。「撤!全部給我撤出去!」

  「三元,你們先出去。」

  三元為難地望著雷元與雷貳,兩位都是主子,這種情況教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大少爺離家多年,老爺夫人又長年不在,雷家都是二少爺在做主……

  三元決定先聽命離開,其他人見狀也跟著遁逃,只剩下丫鬟杵在牆角,不知該如何是好。

  雷元氣憤地在窗旁的太師椅上坐下,擱在扶手上的大掌捏緊了檀木扶手,像是想捏碎它。

  他深吸口氣,望著被帳本擠到桌角的那盅補藥,僵硬地一笑。

  「別以為一盅補藥就能收買我。」

  「我沒說那盅藥是你的。」雷貳示意丫鬟把補藥拿過來。

  丫鬟端起漆皿將白瓷盅放到床旁,盅蓋一打開,撲鼻而來的濃郁香味立刻瀰漫整間房間。幾味補藥燉上雞爪,打算以形補形,雷貳的腳受傷,俞完便吩咐廚房每天熬燉三次補藥給他補一補身子。

  雷元火冒三丈,大大的眼睛死瞪著雷貳不放。

  花喜兒歎了口氣。「你們究竟要到何時才不會一見面就吵架?」

  他們這樣講好聽點是在培養手足之情,講難聽點,兩人吵起架來,聲音比鳳陽廟前那尊十人高的大銅鐘還洪亮。

  雷貳靠著軟枕,張開口喝著丫鬟餵給他的補湯,瓷匙才剛放進嘴裡,他馬上驚喘了一聲,隨即被湯汁嗆著,咳個不停。

  明明丫鬟已朝瓷匙上的藥湯吹了幾口,沒想到他還是燙著了嘴,燉雞爪的補湯通常非常順口且看來也不濃稠,沒想到他還是被嗆到。

  花喜兒安靜地望著雷貳,小腦袋瓜裡似乎在盤算些什麼。

  雷元倒是幸災樂禍了起來。

  「我就說吧,這小子壞事做盡,總有一天會遭到報應,他會被衰鬼纏身是理所當然的。」

  「你在說什麼,誰被衰鬼纏身?誰又壞事做盡?」雷貳一邊擦著嘴邊的湯汁,一邊忍不住抗議。

  「你囉,逼我看這些帳本和逼我上午門砍頭有啥分別?」

  「我看真要替你驅驅邪了。」花喜兒終於做出決定。

  「你明知道我不信這一套。」雷貳皺眉。

  「我不管你信是不信,難道你自個兒不覺得近來很背嗎?」

  雷貳思考許久,臉色越來越難看,許久後才開口:「不覺得。」

  「真是死鴨子嘴硬……小玉。」花喜兒喚來在門外等候的丫鬟小玉。

  「小姐。」

  「把吉凶術那本冊子給我。」

  小玉連忙從身上掛著的布袋裡拿出一本紅色外皮的小冊子,小冊子的書皮已有些破爛,顯然花喜兒常常翻閱這本冊子。

  她翻了幾頁,而後拿起桌上的毛筆寫下該準備的物品。

  「只需要準備幾樣東西,有些好找,有些不好找,像艾草一兩、神仙水,這到鳳陽廟裡求一些供奉神仙的水即可,不過注意要中間的那杯水才行。還有清香三柱、紙錢三十……這可能有些困難,然後……小玉,你再去找小虎子要些童子尿來。」

  小玉一聽,小臉馬上垮下來。

  「小姐,不要啦!我不要再去要童子尿了,你每次都要我追著童男要童子尿,城裡所有童男的爹娘都認得我了,那些童男一看到我就跑,我再去找小虎子要童子尿,肯定被他的爹娘拿刀追殺。」

  「你就不怕被我殺了?」

  「小姐……」小玉一聽她這麼說,立刻雙手交握,跪在地上求饒。

  「童子尿……顧名思義就是童男排放出來的尿是嗎?」雷元突然問道。

  「對。」

  他的嘴角立刻揚起詭異的弧度,雙眼一瞪,直視床榻上的雷貳。

  「眼前就一位……雷貳自個兒有。」

  花喜兒與小玉同時轉頭望著俊逸不凡的雷貳,此時他的臉色鐵青,僵硬地瞪著三人。

  小玉率先發出驚喜的叫喊聲。

  「真的嗎?我來!」

  花喜兒眼角抽搐,語氣僵硬。

  「不用了,雷貳的太久沒用,早就已經不新鮮了,我要的是十歲以下小童子的尿。」

  雷貳瞇起眼。「你這是在嫌棄我嗎?」

  花喜兒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難不成你想讓小玉『伺候』?」

  富麗堂皇的廳堂裡突然傳來巨響,在門外工作的家僕們都被巨響嚇了一跳,差點沒嚇得跌坐在地上。

  「你說的是真的?」

  「是的,老爺,是看門的木旺從木材店的黃老闆那兒得來的消息。」

  刁府總管身著合身的墨色衣裳,腰上並不像尋常大戶人家的總管一樣,穿上寬鬆而精緻的罩衫,反而以白色絲帛將罩衫系得緊緊地,顯然是為了他的工作需要而作如此簡潔的穿著。

  「花喜兒膽敢說出這種污蔑刁府的話,豈有此理!」刁老爺大掌往石桌上一拍,又發出一聲巨響,門外的家僕們早已逃得連影子都不見。

  「老爺,幸好花喜兒這番話是傳到咱們耳裡,要是再傳下去可不得了,對咱們年底要迎娶公主恐怕會有影響,若是皇上也聽見這個傳聞,恐怕……」

  刁老爺劍眉一抽,目光凌厲。

  「沒有人能阻礙得了這樁婚事!」

  「可是老爺,難保不會有好事之人特意將這事傳到皇上耳裡,到時恐會橫生枝節,倒不如……」

  刁府總管靠近刁老爺耳邊,他年輕的臉上出現陰冷的神情……

  花喜兒將瓷筒再往前推,詢問地看了眼床上的雷貳。

  雷貳靜靜地看她,一句話也不吭,亦沒有任何動作。

  托著尖尖的下巴,她同樣回以注視,蔥白似的指尖輕敲著瓷筒。

  「真的不要?」

  雷貳俊顏依舊蒼白。「我不信這一套,什麼衰鬼纏身,都是雷元那小子自說自話,你居然還相信他。」

  花喜兒最討厭有人死到臨頭還死鴨子嘴硬,尤其雷貳直到現在還質疑她的能力,質疑她賴以維生的本領。

  她氣呼呼地拿起瓷筒走到床邊,將手伸到他面前。

  「快點,我算過了,再拖下去只會對你更不利,我只是要你的童子尿而已,何必拖拖拉拉的。」

  望著細到恐怕只能放進一枝小楷毛筆的瓷筒,他的嘴角不禁泛起冷笑。

  「你真看得起我,拿那麼小的瓷筒想要我把『它』塞進裡頭?」他抬起頭衝著她笑。「你要想清楚,可別出什麼岔子,這可關乎你日後的幸福。」

  花喜兒頰上染上一層霞彩,整個人開始感到燥熱。

  「你、你在說什麼?」

  雷貳慎重地拉高絲被。

  「我不做。」

  花喜兒生氣地垂下眼睨著他,唇瓣抿得死緊,兩人互望許久。

  她氣憤地縮回手,起身收拾桌面的東西。

  「不做就不做。」

  其他東西都齊全了,原本還想若他願意用自己的童子尿最好,她可以馬上調配符水讓他使用,這樣便能馬上驅走他身邊的衰鬼。在廣場看見他時,她還真在他額上睨見一片烏雲,現在簡直只能用「烏雲罩頂」來形容他此刻的狀況了。

  「是你不要的,可別後悔。」

  雷貳從沒這麼想要翻過花喜兒的身子,將她壓在自己的腿上好好地痛打一頓。

  「三元已經幫你準備好熱水了,只要把這杯符水倒進熱水裡,好好沐浴一番就能去除你的霉運。」

  瞧她說得如此理所當然,雷貳更不悅了。

  「我說過,我不信這套。」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反正從你受傷到現在,應該也還沒沐浴過,就趁此機會好好地洗個澡,人也會舒服些。」

  「我不反對洗澡,但我反對你將那杯東西倒進浴桶裡。」他的眉角微微地抽搐著。

  「這可是為你好。」

  他搖首,指著那杯東西道:「我可不認為加進那杯東西真是為我好。」

  「難不成你還想繼續衰下去?」她沒見過哪個人像他這麼排斥算命的,眾人無不想盡辦法要她幫忙解決麻煩,就他一個人不領情。她好心想替他解決麻煩事,他卻像是避之唯恐不及。

  雷貳閉上眼,試圖平息心中的火氣。

  一時之間,房內陷入沉默。

  終於,雷貳睜開眼。

  「喜兒,你要替我消災解厄,我很感激你,想來你還是很關心我的……」

  「誰關心你!」

  他輕柔的嗓音,讓她的雙頰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一陣熱氣從腳底湧上心頭。

  望著水面褐色的飄浮物,他神情僵硬。

  「你……非得在裡頭加蟑螂腳不可嗎?」

  花喜兒可是頭一遭坐在雷府家廳裡喝茶,她從雷貳的房裡出來便立即被雷元請進家廳。

  雷府果真賺了不少銀兩,專門用來招待權貴的家廳裡擺滿了價值不菲的字畫和古玩,一旁漆紅雕插屏上頭有著壽山福海的吉祥浮雕,整座插屏足足有十個人並列這麼長。一旁的多寶格上頭擺滿了翡翠、象牙、精緻的瓷器,家廳屋樑下頭的巨大匾額則以金漆題著「福祿壽喜」四個字。

  「這次回來我才知道,原來你在咱們城裡的名聲直逼雷府。」雷元喝著茶,優閒地道。

  「沒的事。」

  放下手中的茶杯,雷元面對她。

  「俞完叔同我說過了,福祿園今年的單子足足比往年少了一成,有一半的因素是因為你。」

  「真瞧得起我,區區一名弱女子,哪能影響得了福祿園的生意。」

  雷元忍不住笑出聲。「盂蘭盆會上,陳、林、趙、王四大家族舉行的法會,你同金壽院下的單子足足是全部訂單裡三成的銷量,而其中有一成左右的散戶是因為歡喜命館的關係而向金壽院下單的,這兩年你從福祿園里拉走了兩成的客源,福祿園的獲利連年下降的原因也是由於你。」

  「散戶會被拉走,是雷貳辦事不力,他沒有提出任何方法來挽回買氣,你將所有帳全算在我頭上並不公平。」

  雷元嗤笑了聲。

  「這你就錯了,到現在你還不瞭解雷貳的個性嗎?對你,哪怕今日你要他的命,他也會將自己的命捧在手上交給你,何況是區區盂蘭盆會的香燭訂單。」

  聽見雷元的話,花喜兒不禁面紅耳赤地別過頭去。

  「別瞎說,從小他便看我不順眼,我到現在還記著他嘲笑我的話。」雷貳……真如雷元所說的那樣嗎?

  「是這樣嗎?」對她的固執,雷元有些無可奈何。

  花喜兒瞅了他一眼。

  「說說你吧,這幾年到北方去,除了逢年過節會托人送回薄薄一張家書報平安之外,什麼消息也沒有,你都到哪兒去了?」

  「看來你對雷家的事倒很清楚。」他調侃地笑了笑,「雷貳什麼都跟你說了,你有沒有興趣和雷府締結姻緣?」

  「雷元,你別說笑了,締結姻緣?和誰,你嗎?」她乾笑數聲,心慌地抽出絲絹擦了擦額角。

  「雷貳。」

  他的眸子裡閃爍著異常的光芒,讓人看了有些害怕。

  「和他?」她連忙大笑數聲,藉以掩飾自己的嬌羞。「下輩子吧!」

  她怎麼可能和雷貳……不可能、不可能!

  雷貳不可能會喜歡她的,這是她從小就知道的事。

  她是沒人要的丑娃兒嘛,他又是大戶人家的貴公子,打從小時候就瞧不起她,他的喜好不可能說變就變。

  雷元睨了睨她身後的人,臉上的笑意更深,他伸出大手罩上她的。

  花喜兒眨眨眼,不解他突然的舉動。

  「喜兒,你的意思是,這輩子你和雷貳無緣囉?」

  「他的個性太差,我可不想受罪。」她口是心非地道。

  雷元皺起眉,點了點頭。

  「雷貳的個性太差……也對,他的個性是差了些,你嫁給他是折磨自個兒,而且說不准爹娘早已替他物色了對象,要受罪就讓那些人去受,你細皮嫩肉、粉雕玉琢的,可禁不起他的折磨。」

  他咧開嘴,「那麼,你看我如何?」

  「你?」

  望著那張與雷貳相似的俊顏,她感覺怪怪的,因為雷貳從不會像他這般奸笑。花喜兒趕緊抽出自個兒的小手,退離桌邊,退了幾步,背卻撞上了一堵牆,她扭頭一瞧,雷貳正讓三元攙扶著站在她身後。她仰起小臉,卻看見他英俊的臉孔散發出前所未有的寒意。

  她沒見過這樣的他,這讓她一時之間竟害怕了起來。

  雷元若無其事地端起茶杯,低頭啜了幾口後露出滿意的笑容,彷彿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三元苦著臉,想跑卻又跑不了,扶住雷貳的手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

  嗚嗚……二少爺的手臂繃得好緊,他會不會氣過頭,拿他出氣?

  壓抑的嗓音響起,咬牙切齒的聲音裡聽得出雷貳此刻的心情,他的黑眸中彷彿閃動著地獄之火。

  「下輩子是嗎?」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3-19 04:13 PM

第五章

  打開丹爐,裊裊白煙緩緩升起,一時之間將花喜兒的視線完全遮住。白煙退得很快,她將幾味藥材擱進丹爐裡後,立刻蓋回爐蓋,走回桌邊坐下。

  翻了幾頁書,她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讀不下去,最後索性撐住下巴發起呆來。

  雷貳身旁的衰鬼是不是全跑到她身邊來了?

  這陣子她老是覺得怪怪的,總有股被注視的感覺,可當她轉頭時,那種感覺又不見了。

  這幾日更明顯,幾次逛廟市都差點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屠刀砍中,幸好她夠機伶,立刻閃避,否則她已成了屠刀下的亡魂,到時就再也不是她祭拜、超渡人家,而是別人來祭拜她。

  憶及雷貳,她的眉毛隨即皺起。

  雷貳真的乖乖洗了那杯符水嗎?

  他一向鐵齒到家,這次真會如此乖順?她很懷疑。

  但見他額上的烏雲已散,應該是有洗才是……花喜兒驀然想起那天雷貳鐵青著臉的模樣頗嚇人的。

  她只是不願被雷元取笑而說出那樣的話,雷貳幹嘛反應如此激烈?

  還記得他咬咬牙後隨即在三元的攙扶下回房,而她只能錯愕地望著他僵硬的背影,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小玉捧著竹籃子踏進道房,立刻被她少見的發呆模樣嚇著。她往一旁移了移,小心翼翼地叫喚了幾聲,花喜兒才微微抬起頭來。

  「什麼事?」

  「小、小姐,你在發呆呀?」好稀奇的事啊,小姐竟然會發呆?她一定要和三元說。

  花喜兒摸摸簡冊、整整凌亂的桌面,隨即起身。

  「我回房去更衣,你將竹幌子掛上,準備準備。」花喜兒頭也不回地往房裡走去。

  小玉愣了愣,隨即雙眉糾結,不安地咬著指尖。

  「小姐……已過午時了呀!」命館一向到午時便關上竹門休息的。小玉苦著一張臉,花喜兒的吩咐她不敢不從,但她怕極了她那幾本咒符書,嗚嗚……希望今天不要又叫她去討童子尿了。

  俞完手裡拿著飛鴿傳書,小心翼翼地左瞧瞧右看看,見四周沒人後馬上將兩隻快鴿放上青天。迅速地將原本綁在鴿腳上的小小圓筒塞進衣袖裡,他疾步往雷貳所住的院落去。

  俞完一緊張,蓮花指便會不自覺地揚起,高翹的小指頭上擦著深紅蔻丹,塗了滿臉的胭脂上頭浮著點點汗珠,他抓起帕子嬌媚地拭了拭。

  他不自在地左右觀看了一下後,敲了敲房門,那警戒的模樣令人發笑。

  「進來。」房裡傳來雷貳的聲音。

  俞完沒有遲疑,快速地推開房門進入,又快速地將門關上,往內廳裡走去。

  「貳少爺,揚州來的書信。」他將捲成一圈、塞在瓷筒裡的兩封書信擱在雷貳面前。

  雷貳睨了睨帳本上的瓷製信筒,拿起一旁的竹尖板將裡頭的絹紙推出,之後攤開信箋閱讀。

  他臉色凝重地再攤開另一封信箋,連著看完兩封信後,他沉默許久。

  一旁的俞完急得猛冒汗,尤其見到雷貳擰眉的神情,他覺得事情不妙。

  盯著面前的兩張絹紙,上頭的潦草字跡蒼勁有力,像展翅飛翔的老鷹,也說明此人應該是在緊急的情況下寫了這兩封信。一會兒後他將書信折妥,放進一旁的梅花盒裡。

  「俞完叔,將各地陸續運抵的貨全擱在城西貨倉裡,然後派兩名工人守著。」

  「貳少爺,隆公子信中寫了什麼?見您眉頭深鎖,是很難解決的麻煩嗎?」

  雷貳笑了笑,合起帳本起身走出房。「走吧,有些事得辦一辦。」

  取下竹幌子、收拾妥當,小玉忍不住吁了口氣。

  今天累慘她了,越接近盂蘭盆節就越多人來算命。

  先是小壯子被女鬼纏身,所以小姐又要她去找童子尿……她可是追著小虎子跑,從城南門追到城北門,半途還被小虎子的爹娘逮個正著,他們手裡的宰豬刀差點沒朝她飛過來。嗚嗚……她好說歹說,還買了糖葫蘆甜了小虎子的嘴,他才願意施捨些尿給她,沒想到一回到命館,小姐居然又要她馬上到城西金壽院去買紙錢與元寶蠟燭。

  她只差沒累死在街上!

  小玉苦著臉擦擦頰邊的汗,好不容易她終於可以休息了。

  「小玉,和我到鳳陽廟去。」花喜兒站在屋簷下打開紙傘,微風輕吹,捲起片片花絮。

  明日即是盂蘭盆節,到廟裡上香的人絡繹不絕,尤其鳳陽廟的香火更是鼎盛,再加上城中廣場上將辦一場盛大的祈福消災法會,大家無不希望能在這場法會上沾點福氣,也消消身上的厄運。

  花喜兒先上廣場察看最後的佈置情形,上回整座牌樓塌下來還好沒壓死人,但也拖延了整個進度,工人日夜趕工將牌樓扶正。

  金壽院陸續送來她訂的貨物,她立即吩咐小玉清點一下蓮花燈的數量。

  「小姐,蓮花燈只有六百盞,不過其他如紙錢、香燭、金鑼爆竹倒是幾乎全齊了。」

  「只有六百盞?」花喜兒蹙眉,不敢置信地走向前,從走道最前頭開始數了起來。

  半個時辰過去,她的表情只能用殺氣騰騰來形容。

  「蚩總管呢?這裡有沒有金壽院的人?」她朝著廣場大喊,所有人都被這聲怒吼聲吸引,見到她臉上的殺氣,所有人連忙迅速地低下頭假裝忙碌。

  睇見在場竟沒一個金壽院的人,花喜兒更火了,轉身便疾步往城西的金壽院總店走去。一路上眾人迴避,她如入無人之境般,整條鳳西街上只剩她一人。

  往前方掛著素帛幌子的金壽院走去,站在幌子下方抬頭一望,大大的「金壽」二字以金漆行書題在幌子上,她恨不得馬上拆了這張幌子當柴燒!

  小玉吃力地跟上她,扶著一旁的柱子喘著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臉漲得紅紅的,一副快昏過去的模樣。

  小姐非常在乎這次的法會,而明日就是盂蘭盆節了,金壽院卻沒將最重要的蓮花燈備齊,難怪小姐會生這麼大的氣……

  「蚩總管呢?」

  金壽院裡的僕役們一見花喜兒怒不可遏的模樣,嚇得全往兩旁退開,手裡的工作也全停了下來。

  「花、花姑娘!」

  「蚩總管呢,把他叫出來。」

  砰的一聲,一聲巨響從角落停放的棺槨底下傳來,花喜兒怒目望去,只見一顆頭顱探了出來,正是蚩米粉。

  瞧他猛柔後腦、從棺槨底下爬出來,壯碩的身軀顯得擁擠。

  「蚩總管,金壽院的生意是這麼做的嗎?明日即是盂蘭盆節,你卻沒有備妥千盞蓮花燈,足足少了四百盞哪,這還不包括質地不佳的,你怎麼能這麼做生意?」

  柔著腦後,蚩米粉一臉歉疚。

  「花姑娘,真的不是我們不想交齊貨品,而是前些日子走了兩名師傅,再加上近日風寒病在城裡肆虐,我們院裡已經有十名工人染上風寒,根本無法工作。你就行行好,今日我們一定會再出百盞燈,請你體諒一點。」

  「我體諒你,誰來體諒我?」花喜兒氣得雙頰發紅,小臉蛋像顆剔透的紅色香果,令人垂涎。「你也知道明日的法會有多重要,城裡陳、林、趙、王四大家族全會出席這場法會,我銀兩也收了,你打算讓我名聲掃地是嗎?」

  「花姑娘,話不是這麼說……」

  花喜兒突然一笑,笑容卻冷得讓人打顫。

  「那麼該怎麼說?我洗耳恭聽。」

  蚩米粉頭一回讓個姑娘家嚇著,他還沒見過哪位姑娘的氣勢能凌駕男人,這還是頭一回,難怪她能和雷家二公子從小吵到大。

  「花姑娘,這樣吧,這會兒已經送出去的蓮花燈,金壽院可以行個方便,算你便宜點。」

  「蚩總管。」花喜兒努力地深呼吸,她已經氣到無力了。「蚩總管,我給你方便,你卻失信於我,單子是咱們一同簽下的,既然金壽院辦不到,那咱們就官府見好了。」

  「花姑娘——」

  「喜兒,別咄咄逼人。」

  聲音從她身後傳來,花喜兒迅速轉頭,毫不意外地見到雷貳就站在自己身後。

  「我的事你別想插手。」

  雷貳一身銀緞青竹繪面衣裳,手裡撐著鷹頭拐子,俊爾不凡地站在她身後,臉上的笑容始終不減。

  「喜兒,明日便是佳節,看來你的法會有可能化為泡影。」

  花喜兒怒目相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少觸我霉頭!」

  「明明福祿園能如期交貨,你卻硬要和我作對,到頭來苦的還是你。」他的話語中隱含對她的怨懟。

  「我高興向哪家舖子訂貨是我的事。」她扭頭瞪向蚩米粉,彷彿將對雷貳的所有怨恨全化為一根根能射得人腸穿肚爛的利箭,筆直地瞄準蚩米粉。「蚩總管,今日三更若你沒將所有蓮花燈備齊,咱們走著瞧。」

  眼角閃過一道亮光,扶著柱子,氣已舒緩些的小玉好奇地扭頭望向亮光,發現那亮光是從對街斜角的茶館裡發出來的,在二樓,但亮光只閃了一下子。

  「哎喲!」小玉撫著臉哀叫一聲。

  雷貳不知從哪兒變出一把扇子,大手一揚,題著詩詞的扇面便打開,在花喜兒臉側扇著,每陣風都非常有勁道。

  「消消氣,你幹嘛這麼恐嚇蚩總管?交不出來就是交不出來,你恐嚇人家也沒用。」

  望著眼前刺眼的扇子,花喜兒氣得轉身就走。

  「喜兒,你慢點,慢……哎喲!」

  花喜兒停住步伐,猶豫了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轉身,雷貳正撐著拐子按摩受傷的腿。

  見他似乎沒有大礙,花喜兒再度轉身打算離去。

  「喜兒,原來你的心腸這麼狠,見了受傷的人還想轉身就走,唉,真是有辱你濟世救人的半仙美名。」

  街道兩旁的行人聽聞這些話,馬上開始交頭接耳。

  她咬緊牙關,不甘願地轉身。

  「三元呢?」

  「他到藥舖替我抓藥去了。」他高舉著手等待她攙扶自己。

  望了望四周,所有人都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花喜兒勉為其難地走到他身旁,不甘願的開口:「濟世救人的是大夫不是命相師……啊——」

  雷貳毫不客氣地將手搭上花喜兒的肩,她一個踉蹌,嬌小的身子差點被壓垮。

  雷貳摟緊了她的肩頭,兩人親暱地貼在一塊兒,讓街上原先等著看好戲的人們全都發出驚呼聲,一聲聲抽氣聲惹紅了花喜兒的粉臉。

  「你們可別誤會,我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只是發揮我的同情心而已!」

  羞紅著一張臉蛋,水嫩的紅唇吐出撇清的話,但她的身體卻因為兩人的相依而熱了起來。

  「就算有什麼也沒關係。」他靠在她耳邊溫柔低語,將熱熱的氣息噴灑進她耳朵裡。

  花喜兒羞得摀任耳朵,憤恨地瞪了他一眼。

  「你離我遠一點,別靠那麼近。」她抬頭看看遠處的藥舖,腳步雖然吃力,她卻仍是想盡辦法加快腳程。「我只扶你到藥舖。」

  「這麼狠心?你現在如果肯向我開口,明日的祈福法會就能順利舉辦。」

  花喜兒撇了撇小嘴。「不必了,若向你要求,豈不是便宜了你?到頭來我還是得付金壽院那六百盞燈的錢。」

  他微笑不語的表情讓她見了就討厭,那樣的笑臉背後肯定隱藏著巨大的陰謀。

  「到了。」

  她朝藥舖裡探頭,卻發現裡頭根本半個客人都沒有,只剩站在櫃台後忙著抓藥的店員,她陡然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三元根本不在這兒!」

  「我只說他幫我到藥舖抓藥,沒說他會等我。」他答得理直氣壯,攀在她肩頭上的大手摟得更牢。

  「雷貳!」豈有此理,那她不就白白被吃豆腐了?

  雷貳突然慎重地注視著她,目光如炬,彷彿想狠狠地將她燃燒殆盡。

  花喜兒掙扎著想離開他,他的目光讓她害怕。

  「喜兒,如果成了雷府的媳婦,福祿園的貨物就能任你使用,今日這種情形你根本毋需擔心。」

  感覺自己像是被扔進道房中央那座冒著熊熊烈火的丹爐裡,花喜兒渾身上下燙得不得了,尤其是那張小臉。

  「雷貳,這種玩笑別亂開。」她沉下臉,努力推拒著他。

  雷貳卻故意黏得好緊,他的氣息不停地竄進她的呼吸裡。

  他的話,她無從分辨真偽,從小到大,他總是以各種方法戲弄她,難保這次不是。

  「我有話和你說。」

  他拉著她往停在藥舖旁的馬車走,精緻車身前的駿馬挺直地站立著,車身以紅木為主,其上雕刻著精緻的花樣,車門掛著深藍色絲幔,上頭印有福祿園的標緻。

  「你要拉我去哪兒?我還有許多事得做……雷貳!」站在車門下,她用盡全力的抵抗,手扣緊了車身不肯上車。

  雷貳臉色凝重的望著她,如此嚴肅的模樣她未曾見過。

  說不准他真是有話想說……

  「你別拉我,我自個兒上去。」

  駿馬奔出城門,路旁竹林密植,遮蔽天空。

  雷貳專用的馬車原本空間便不大,如今擠進了花喜兒,雖然她嬌小玲瓏,身子骨又軟,但也免不了與他靠得緊緊地。

  她越不想在意身旁的他,心裡頭就越是在意,她拿起手絹拭汗,掀起窗簾望了望外頭。

  「你有什麼話想問?在城裡不能問嗎?偏得駕著馬車到城外來。」

  「隔牆有耳,乘馬車出城最安全。」

  「那麼你問吧,為了明日的法會,我還有很多事得準備。」

  「喜兒,你得罪過刁老爺嗎?」

  花喜兒被他這突來的一問問傻了。

  「怎麼了?」

  雷貳抬起頭,深邃的雙目注視著她。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你可曾得罪過刁老爺?」

  放下布幔,花喜兒偏頭細想。

  「沒有,我又不認識刁老爺,刁老爺也不曾踏足命館,我怎會得罪過他……」花喜兒突然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地摀任嘴巴。

  見她這種表情,雷貳心裡已有底了。

  「近日,刁老爺派人上揚州雇了一名殺手到咱們城裡來,目的是取你性命。」

  「取我的性命?」花喜兒不免好奇。奇了,年初排命盤時,她沒算到自己有這一劫呀。

  「喜兒,你一定想到什麼了,源源本本地告訴我。」

  雷貳臉上神色凝重,眉頭從沒這麼深鎖過,就連福祿園因她的關係而少了許多生意,他依舊能談笑風聲……

  「應該是小玉惹的禍……」花喜兒將她認為可能得罪了刁老爺的原因一五一十地告訴雷貳。

  雷貳聞言沉默許久,久到讓她有些急了,她抓住他的手臂追問:「怎麼樣,這算不算?」

  他歎口氣,往身後的大軟枕靠去。

  「喜兒,你孤身一人,刁老爺要買凶取你性命是易如反掌的事,勸你考慮一下我的建議,以保你這條小命。」

  想到要嫁給他,她臉上的紅潮再現。

  「不是我自誇,歡喜命館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每個人都聽過我的名字,刁老爺想殺人、一手遮天不是容易的事,若他真的辦得到,那雷家不見得庇護得了我。」

  「刁府在年底即將迎娶公主,若刁家少爺克公主的事傳進皇上耳裡,整樁婚事便告吹。你想,刁老爺好不容易攀親帶故才攀上這門皇族婚事,他有可能讓你活在這世上嗎?何況,他只要把你的死弄得像是個意外,到時你的名聲有多大都沒用。」

  他越說她越覺得害怕,不由得緊抱著自己發冷的身子。

  「這麼說,我必死無疑了。」

  「不,嫁進雷府,由我保護你。」

  她抬頭望著他,看進他深幽的眸子裡……

  「不,不行。」就算她逃不了這一劫,說什麼也不能連累他。

  「喜兒,福祿園的生意也遍及皇室你知曉嗎,雷府與皇室的關係密切,縱使刁老爺想一手遮天,他也絕不敢動到雷府頭上來。」

  一想到要嫁給她,她竟害羞了起來,小臉蛋紅撲撲地,她忍不住別過頭去,避開他的注視。

  「還是有別的辦法,何況這些年來找我算命、卜卦的也不乏皇親國戚與富貴人家。」

  「他們與你只是銀貨兩訖,你認為他們會願意為你冒這個險嗎?」

  「那麼你又為何要冒這個險?」

  面對她的遲鈍,他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喜兒,我以為你明白我的心意。」溫柔的嗓音,像是有意撥動她的心弦。

  他的話讓她渾身發熱,不安地移了移位子,但總是沒辦法完全不碰到他。

  他這番話一出,她只覺得自己的身子變得更加敏感,只要他輕輕一個動作,她就能立刻感覺得到。

  「送我回去,我自個兒想辦法。」

  他握住她細嫩的小手,一股充實感湧上了心頭。

  她想抽回自個兒的手,卻無法如願,手兒仍被他握住,他掌心傳來的熱度令人心慌。

  「你——」

  一道黑影壓下,她才說了一個字,甜嫩小嘴便被封住。

  他憐愛地輕啄她的唇瓣數下才離開,俊顏上再度展現笑靨,連眼眉都笑了,花喜兒感覺自己被算計。

  「看來,要娶你進門,得使些小手段了。」

  聞言,她怔愣住。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3-19 04:15 PM

第六章

  雷貳的話或許沒錯。

  夜晚的大街上十分熱鬧,因為明日是一年一度最重要的節日,街上早已掛滿了燈籠,廟門前的廣場更舉辦了一場夜市,為了這個重大的節日,城裡的人幾乎都動了起來。

  商家為了生意,特地連夜將貨備齊,來應付明日拜拜的人潮。一般百姓則是感染了佳節前夕的熱鬧氣氛,攜家帶眷地到廟門前的夜市逛逛。

  花喜兒沒閒著,她坐鎮在牌樓前,盯著每一個小細節,只是所有工作都如期完工、已經開始善後工作了,但走道兩旁該擺滿蓮花燈的位置依舊空著。金壽院到最後又送來一百五十盞蓮花燈,若將品質不佳的燈一併擺上,總數也不過七百五十盞,離千盞還有二百五十盞的差距,這教她如何向幾位老爺交代?

  她頹喪地坐在牌樓前,頭靠著石獅發起呆來。

  或許她的卦術還不夠火候,才會漏算了那麼多事。

  漏算了小玉會替她惹來麻煩、漏算了刁府是她的奪命符、漏算了金壽院竟然無法履行約定,她現在不知該拿什麼臉去見幾位老爺們……

  她也漏算了,雷貳竟想娶她……

  或許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小姐……」小玉緊張兮兮地扯著她的衣角。

  花喜兒一抬頭便瞧見小玉臉頰上的傷痕。

  她說這是白天上金壽院去找蚩總管理論時,對街茶館二樓有人朝她們扔東西,恰巧那時雷貳揚開扇子她才沒被射中,但小玉可就沒那麼幸運了,當她發現時,臉頰上已經多了一道口子,甚至有些刺麻,所以趁她與雷貳乘著馬車離開後,她便上了醫館。

  難不成雷貳說的是真的,刁老爺僱用的殺手已經來到鳳陽城了?

  「你怎麼緊張兮兮的?」

  小玉靠在她耳邊輕聲說話,卻急得差點跳腳。

  「小姐,不好了,陳、林、趙、王四大家的老爺朝咱們過來了。」

  花喜兒才一抬頭,立刻見著幾位老爺朝自己走來,每個人在見著祈福法會的佈置後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重搭的牌樓又氣派又豪華,還有兩旁堆積如山的金鑼爆竹、香燭紙錢及牲禮,讓他們簡直滿意得不得了。

  但當他們的視線往下看到走道兩旁的蓮花燈,臉色便逐漸沉重,到最後四個人臉上的表情只能用「震怒」來形容。

  「花半仙,你這是什麼意思?當初你和咱們說的可是千盞蓮花燈,這裡的量對嗎?」

  望了望空著的位置,陳老爺簡直快氣暈過去。

  林老爺摸摸下巴上泛白的鬍鬚,目光銳利地盯住她。

  「花半仙,咱們可是給足你銀兩,你不會是私吞了吧?」

  一旁的趙家老爺連忙出聲附和。「是呀,咱們給你辦這場法會的銀兩也不少,怎麼我看有許多的蓮花燈亮了卻不甚燦爛?」

  王老爺聞言連忙走到蓮花燈旁,捧起其中一盞細看。

  「金壽院?」王老爺從蓮花瓣上隱隱約約瞧出金壽院的標誌,不禁尖著聲音問。「近年金壽院的品質下滑,你怎麼還訂他們的?」

  「不是吧,花半仙,咱們說好了要最好的品質,訂的也該是福祿園的貨,怎麼會是金壽院的呢?而且你瞧瞧,這麼多燈不夠亮,這簡直——」陳老爺扶著一旁的林老爺,摀任胸口猛喘氣。

  「我……」

  花喜兒簡直不知該怎麼解釋,當初確實是和雷貳賭氣而不願跟福祿園下單子,如今只能說全是她的錯。

  王老爺瞇起眼。「花半仙,你想讓我找人砸了歡喜命館的招牌是吧。」

  「幾位老爺……」

  如果向他們跪下乞求原諒,他們是否就不會拆了娘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建起的命館招牌?

  遠處一陣蚤動,花喜兒見幾輛馬車緩緩朝這兒駛來,那紅木雕刻的車身、那藍色絲幔是如此熟悉。

  浩浩蕩蕩的馬車隊伍在廣場前停下,沒人下馬車,車伕安靜地坐著,整個情況讓人摸不著頭緒。許久後,噠噠的馬蹄聲快速地朝這兒而來,黑亮的駿馬上坐著一名藍衣男子。

  雷貳拉緊馬韁,身下的馬兒乖巧地服從他的命令而停下。

  馬背上的雷貳俊美無儔,令人怦然心動,花喜兒摀任胸口想阻止胸口那過快的跳動。

  雷貳讓三元扶下馬背,接過拐子後一步步地往他們走來。

  「雷貳公子。」

  四大家族的老爺見了雷貳都露出興奮的表情。

  有多少人想與雷家攀上親事,尤其雷家二公子英偉不凡,做生意的手腕更是一等一的高明,能將福祿園經營至這等規模實屬不易,而且福祿園的貨品品質極佳,居全國之冠,連皇上祭天時都愛用福祿園出產的祭祀物品,他們若能和雷家搭上點關係也是有益的。

  「幾位老爺好。」

  雷貳拱手行禮,彬彬有禮的模樣讓幾位老爺越看越滿意。

  「好好好,雷二公子是送貨到廟裡去的嗎?」

  「不。」

  雷貳笑睨了一眼花喜兒,見著她一臉愁容,心中十分不捨。

  他隨即朝身後的馬車隊揮手,車上的車伕立刻躍下車,掀起車幔後讓馬車上的工人下車。工人們兩人一組,秩序井然地將車上的貨物搬下,一一地在廣場前放妥。

  「這……」

  花喜兒不解地望著一箱箱的木箱子,箱蓋上頭都是福祿園的標幟。

  雷貳朝她微笑後,隨即向幾位老爺解釋。

  「這些是花姑娘訂的蓮花燈。」

  幾位老爺被搞混了。

  「可……花半仙訂的是金壽院的貨……」

  「是呀、是呀,廣場上全是金壽院的貨。」

  雷貳俊雅一笑。

  「幾位老爺也知道,明日盂蘭盆節是多大的一個節日,福祿園的貨早在年前就得先下訂,否則是拿不到貨的,且有許多皇親國戚愛用福祿園的貨,在這種情況下,許多商家肯定會將腦筋動到福祿園的貨源上頭來,若是這麼明目張膽地將這些燈擺在廣場上幾日幾夜,就算加派人手看守也無法顧及全場,所以我們才會以金壽院的貨當幌子,今夜才連夜趕工將正貨擺上位置,好讓各位老爺明日的祈福法會準時進行。」

  「原來是這樣……」

  「雷貳……」

  花喜兒扯扯他的衣袖,有些反應不過來。

  「請各位老爺點收貨品吧。」

  四位大老爺心花怒放地連忙去看福祿園製作的蓮花燈有多精緻,之後一串滿意的驚呼響起。

  「這下你不用擔心了吧。」

  花喜兒有些踟躕不安,她發現自己似乎太過排斥他,她連年都向金壽院下單子,害得福祿園的銷量下滑,他卻肯這麼幫她。

  只是,盂蘭盆節是個很大的節日,福祿園怎會有如此多的蓮花燈存貨?鳳陽城總店的存貨再加上工坊日夜趕工也無法及時做出如此大的量吧!若雷貳是讓工坊停下其他工作來打造千盞蓮花燈,這麼做也太過冒險,而且若真要這麼做,他也必須確定金壽院無法履約才成。

  「福祿園怎麼還能提供如此大的量?」花喜兒疑惑地問。

  「咱們慢慢談。」

  望著廣場上的工人正努力地將燈排上,雷貳逕自牽起花喜兒的手往前走。

  兩人遠遠地便瞧見大塊頭的蚩米粉慌慌張張地朝這裡奔來,劍眉往上揚、一臉怒意。

  「花姑娘!」

  「蚩總管。」

  花喜兒不知蚩米粉的怒氣從何而來,她才是那個該生氣的人吧?

  蚩米粉叉著腰喘氣。

  「花姑娘,你怎麼能這麼做?剛才俞完那老傢伙竟跑到金壽院來,要求我們將廣場上的所有蓮花燈全收回去!」蚩米粉氣到差點說不出話來。

  花喜兒這才恍然大悟,轉頭望著身旁的雷貳,只見他微笑著替她開了口:

  「蚩總管,先毀約的應該是金壽院吧。」

  「話雖這麼說……」蚩米粉知道自己理虧在先,氣勢頓時矮了一截。「可金壽院到底還是交上了七百五十盞,怎能說退就退?而且還是找俞完那個老傢伙出面退貨!」

  被退貨,好,他認了。

  誰教他明知工坊來不及做出如此大的量,卻又硬著頭皮接下。

  可是,當著街坊鄰居的面被俞完那傢伙嘲笑,甚至還在他面前頤指氣使地命令他將廣場上的燈全數收回,他說什麼都咽不下這口氣!

  「蚩總管,我想你自個兒也明白那些貨的品質如何,剛才我命館的招牌差點讓幾位老爺砸了,而這全是因為金壽院辦事不力,我也沒要求金壽院賠償我的損失,所以當你們無法履行約定時,我自然能將貨物全數退回不是嗎?」花喜兒捺著性子向蚩米粉說明自己的立場。

  若不是雷貳出手協助,她現在準是命館招牌被砸,還被告上官府。

  聞言,蚩米粉不知如何是好。

  「這下子我該怎麼同老爺交代?」

  踩著細碎快步的俞完好不容易跟上蚩米粉,他倚著馬兒喘息,手握絲絹,嬌聲嬌氣地指著蚩米粉,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蚩米粉,你這個老傢伙,你……你跑那麼快作啥,你是故意的是嗎?」明明知道他自從練功走火入魔後,不僅功力大退,還變成現下這副德行,連走都走不快,他居然還沖那麼快。

  「俞完,我今日沒興致跟你吵。」

  「哼,你準是嫉妒我。」

  雷貳扶著花喜兒上了馬背,將手上的拐子遞到她手上,再以沒受傷的腿踩著馬鐙躍上馬背。

  「俞完叔,這兒就交給你了。」他抓住韁繩,漂亮地驅使馬兒轉了個方向,而後快步奔開。

  蚩米粉見兩位主事者都走了,焦急不已。

  「雷二少爺、花姑娘——」

  俞完揚起擦著鮮艷胭脂的唇瓣,捏住絲絹一角拭拭嘴角。

  「蚩米粉,你聽清楚了,這裡現在由我管事。」

  蚩米粉朝他射出一記殺人的目光,咬著牙吐出話來:「你爺爺的,臭、俞、完!」

  乘著馬兒,雷貳將花喜兒帶回雷府。兩人下了馬背後,雷貳讓僕從將馬兒牽進馬廄休息,他則拉著她往自個兒的院落去,兩人走過朱橋來到園林裡,夜晚的園林常會掛上明亮的宮燈照明整座美麗的園林。

  他牽著她的小手走進亭子裡,亭簷處早已掛上繪著美麗圖畫的宮燈,而亭子裡的石桌上擺著幾道甜點與飄著淡淡香氣的茗茶。

  「這次真的要謝謝你替我解圍,若不是你及時出現,恐怕娘交給我的命館從明日起便會在鳳陽城裡消失了。」

  握住斟滿茶水的杯子,她還是向他道了謝。

  飲下一口熱茶,雷貳捏起一塊菊花酥糕放進嘴裡。

  「對於你,我一向很大方。」

  不知是夜晚迷人氣氛作祟或是茶香太過濃厚,她總覺得今晚的他有些迷人,連嗓音都低沉得令人心醉。

  花喜兒紅了粉頰,連忙轉頭望著月亮。

  雷貳笑了笑,陡地伸手覆住她的手。

  她被他出奇不意的舉止嚇了一跳,一顆心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才想抽回手,他卻將她的手緊握在他熱呼呼的掌心裡不肯放開。

  「雷貳。」

  「喜兒,今日幫你渡過難關,你要怎麼報答我?」

  她沉默許久,小臉蛋上浮現許多表情,又是皺眉又是抿唇的,最後她終於想到一個主意,一臉興奮地看著他。

  「替你排來年運程如何?也可以排命盤,算算你這輩子有多少貴人相助,又有多少小人——」

  他嘴角上的笑花瞬間綻放。

  「嫁給我如何?」

  花喜兒眨眨眼看著他,確定自己沒認錯人,眼前真是雷貳。

  「雷貳,這一點都不好笑。」他的話讓她心慌,花喜兒急著想抽回自個兒的手。

  「所以你是不相信我的誠意囉?」

  她很仔細地想看清楚他是否又有什麼陰謀,但除了他慣有的笑容外,她什麼都瞧不出來。

  「所以,你所謂的手段指的是供應我貨物來威脅我?」她反問。

  舉起瓷杯飲盡澄黃的茶水,他仍舊緊握住她的手,不讓她抽回。

  「我是想幫你,至少讓你明白福祿園的品質不是金壽院能比得上的,至於婚事這又是另一件事了,若你要將兩件事扯在一塊兒談也成。」

  「我很感激你今晚替我解圍——」

  「喜兒,光感激是不夠的。」他輕輕地握住她尖俏的下巴,逼迫她面對自己。「你得想件讓我滿意的事來報答我,像是成為我的夫人……」

  花喜兒瞪著她。「雷貳,你並不喜歡我。若你只是想讓全城的人知道你贏了,那你不必這麼做,明日法會結束後,我會當著所有人的面向你認輸。」

  他輕輕搖頭。「你如何知曉我並不喜歡你?」

  花喜兒咬咬牙沒說話,只是抿緊了唇生著悶氣。

  雷貳見狀,忍不住以指腹輕撫那片令人垂涎的飽滿紅唇,這動作令她顫抖地輕吁了口氣。

  發覺自己慌亂而無助的悸動,她連忙咬緊唇瓣,開始掙扎。

  雷貳稍微使力,她整個人便倒入她懷中,纖腰被摟住,她的小手握拳,奮力地抵抗著,他卻一一地化解了她的掙扎。

  她不僅沒有掙脫,身子反而更貼緊了他,,下一刻,她的唇被人結實的吻住,她想再掙扎,卻無能為力。

  他的唇瓣飽滿,啃咬她唇瓣的動作又輕又柔,她被一股溫厚的氣息包圍著,一種很安心、很舒服的感覺浮現。

  沁涼夏夜,耳邊不時傳來蟬鳴,鼻中充滿了他的氣息,慢慢地,她陶醉在他的吻之中。

  他的指腹摩挲著她柔嫩的臉頰,他的口內有著淡淡茶香,甘甜芬芳,還有菊花酥糕的香甜……

  一陣輕咳驚醒兩人,花喜兒反應快速地推開雷貳,摀任又熱又腫的唇瓣,小臉蛋羞紅不已。

  倒是雷貳,仍然優閒自在地喝著茶。

  「兩位真是好興致。」雷元拉開長袍在石椅上坐下,逕自動手倒茶、吃起糕點。

  「我以為你正讓帳本壓得喘不過氣,看來得再讓俞完叔送來這十年各分店的所有帳本給你。」

  雷元嘴角抽搐,恨恨地啃著點心。

  「我警告你,要是再讓我見到新的帳本送進我房裡,我馬上放把火把所有帳本都燒了。」

  「我以為你有這個閒情逸緻在這兒晃,肯定是將所有帳本看過了,正好這幾日俞完叔向我報告,近年店裡的生意一落千丈,準是哪家分店出了岔子,所以想讓你查查。」

  雷貳瞧也不瞧雷元一眼,剛才的甜蜜被他惡意地打斷,他火得不得了。

  「哼!」雷元不悅地冷哼了聲。

  望著坐在自個兒兩旁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花喜兒的眉頭越皺越深。

  看著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吵架,她的頭好痛。

  雷元打算暫時休戰,他現在最感興趣的人是她。

  「喜兒,聽說雷貳為了你,早在七日前便命令全國各分店將所有蓮花燈運回總店來,你應該很高興吧?」

  「雷元,我打算讓你被帳本壓死。」

  聞言,花喜兒有些愕然,她看看雷元再看看雷貳。

  「雷元,你說的是真的嗎?」

  雷元故作驚訝,他摀任嘴、一臉不敢置信。

  「不是吧,雷貳沒告訴你嗎?」

  花喜兒猛搖頭,她以為那些蓮花燈是他們店裡剩下的……

  「雷貳,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想獻殷勤也該告訴人家啊,不然她怎會知道呢?」

  雷元偷睨了雷貳繃緊的側臉一眼,嘴角忍不住上揚。

  花喜兒也望向雷貳,見他握著瓷杯的指節泛白,她真怕杯子會被他捏碎。

  「雷貳。」

  雷貳放下杯子,冷冷地望了雷元一眼,之後隨即轉頭,帶著淺笑望向花喜兒。

  「對,雷元說的沒錯,我想你應該不想明日的法會辦不成,命館的招牌還讓四位老爺砸了當柴燒吧?」

  「我……是不想。」

  她總覺得他的眼神、笑容……有一絲算計的味道。

  「那麼你應該知道,凡事不吃虧是商人本色,我幫你的條件是你得嫁進雷府。」

  又來了!

  「雷貳,這句話你說不膩我聽了都煩,若你執意如此,我只好將所有蓮花燈全退還給你。」

  「喜兒,你得考慮清楚後果。」以拳撐著下巴,雷貳仍然笑著。

  一旁的雷元笑個不停,「原來你們趁夜躲在亭子裡是在討論終身大事呀?」

  「我要回去了。」她會被這對兄弟氣死!

  「喜兒,考慮清楚,這是唯一的條件。」

  花喜兒羞憤地瞪了他一眼,隨即踩著碎步,頭也不回地離開。

  「你也夠狡猾的了,早料到金壽院根本無法應付如此大的量,才會按兵不動,讓喜兒將單子下給金壽院,連帶拉走店裡幾成生意,眉頭皺也不皺一下,真是沉得住氣。」

  「這叫兵不厭詐。」雷貳一派優閒。

  「喜兒碰上你是她倒霉,你這條線也布得也太久了,幾年下來店裡可是損失了不少銀兩。不過,這回金壽院籌不出足夠的貨,他們所有的客源應該都會流向福祿園,賠個幾年卻能回幾倍的本,真是划算。」

  拜雷貳所賜,他可是足足被關在房裡幾天幾夜,翻閱了數也數不清的帳本,徹底的瞭解了店裡的生意。

  擱下杯子,雷貳腦子裡倒是閃過一個令人感興趣的問題。

  「這幾年你究竟在北方做什麼?」

  雷元聞言,眼神不安地飄移,似乎有些心虛。

  「雷元。」

  「嗯,就……開礦呀。」

  「開礦?」北方有礦好開嗎?

  「啊,記得我書案上還擱著一本帳本,那是明日要交給俞完叔的。」雷元馬上頭也不回地往另一頭竄逃。

  雷貳勾唇一笑,悠哉地品茗,享受眼前的美麗園景,心裡卻又冒出詭計。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3-19 04:16 PM

第七章

  鳳陽城的盂蘭盆節熱鬧非凡,來自四面八方的人全聚集在鳳陽廟,廟市上賣茶水、賣糕點、賣金鑼爆竹的,無不卯足了勁兒叫賣,只為趁著這萬人齊聚的一天,好好撈個夠本。

  清脆的鈴鐺聲忽響忽靜,大街上的人們好奇地望著眼前的一行人,對其中穿著清涼的姑娘更是投以怪異的目光,有些婦女見著她的衣著馬上皺起眉頭,嘴裡還唸唸有詞地不知在說些什麼。

  「好熱鬧啊。」

  女子身著短毛褲,腳上套著的並不是一般姑娘家穿的繡花鞋,而是一雙長到膝蓋的毛靴,上身穿著鹿皮衣裳,袖子短得露出了一大截美臂,頭上則戴著一頂看起來很珍貴的皮帽,細緻的手腕上掛著一串銀鈴鐺。

  這一行人身上穿著的幾乎都是以天然珍貴毛皮所製成的衣裳,他們的奇裝異服顯示了他們是從遠方來的異國人。

  女子眼睛陡地一亮,她立刻衝上前去,抓住香燭攤子前的一名姑娘,扯著她身上的衣裳叫著。

  「好滑呀!」好漂亮的衣裳,上頭繡的一對七彩鳥比她在故鄉見著的還要漂亮呢。

  「喂,你幹什麼!」那名姑娘怒道,努力地想扯回自己的衣裳。

  「借我看看嘛,說不定我一高興就給你錢,買下這套衣裳。」

  女子依舊故我,完全不理會那名姑娘已氣急敗壞。

  「薔薇。」

  奇裝異服的一群人中,為首的男子出聲制止她不禮貌的言行。男子相貌堂堂,眉宇間散發著無法言喻的尊貴氣質,露在皮衣裳外的手臂精壯結實,在他身後跟著數名魁梧的男子,將他簇擁在中央,顯然是在保護他。

  「哥哥,她身上的衣裳好美啊,你快給我幾錠金子,我想買下她這身衣裳。」

  名為薔薇的女子仍舊緊拉那名姑娘的衣袖,像是想當場剝光她的衣服。

  聽她這麼說,那名姑娘又驚又怒。

  「喂,你是哪裡來的野蠻人,別隨便碰我的衣裳!」那名姑娘使盡全力才從她手中扯回自個兒的衣袖,東西也不買了,快步地逃開。

  望著姑娘逃難似的背影,耶律薔薇噘起紅潤的小嘴。

  「跑什麼呀,我看上你的衣裳可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哥哥,中原人是這麼說的吧?」

  「薔薇,還記得臨行前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耶律薔薇奔上前,撒嬌地扯扯兄長耶律尉的衣服。

  「哥哥,人家很興奮嘛,從沒離開過家鄉,這次來這兒剛好遇上這兒的人在大拍賣,自然會失態嘛!對了,這兒的人究竟在賣些什麼?是牛還是羊?」她突然眼睛一亮。「難不成是獵到長白山上的熊了?」

  「今日是中原人的盂蘭盆節,這一天他們會舉行盛大的法會來超渡四方的孤魂野鬼。」

  「什麼節?孤魂野鬼……會吃人嗎?」

  被她不明所以的可愛表情逗笑,他愛憐地柔柔她的頭。

  「不會吃人,這只是種儀式。」

  「哦,不會吃人啊!哥哥,你說咱們找不找得到雷貳呀?」

  當花喜兒在台上做法事時,下方跪了許多拿著香的信眾,廣場中央還擺著長長的紅桌,上頭供滿大家擺出來的香果、雞鴨魚肉。

  這次托林、趙、王、陳四大家的福,能舉行如此盛大的法會,不僅盛大的祭祀了鬼神,也替鳳陽城帶來可觀的利益。

  所有法事在午時結束,花喜兒讓四位老爺請上鳳陽城最有名也最大的「珍饈飯館」用膳,眼前滿桌的珍饈讓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從何下手。

  「花半仙,這回法會辦得如此成功,希望能為鳳陽城帶來好運,也希望我府裡不要再有問題了。」陳老爺衷心希望能藉此法會一洗先前的霉運。

  「沒問題,我已觀察過,府上原先的黑氣已漸散去,只要今夜蓮花燈點上,連著七七四十九天夜晚連明,府上的氣便會再回來。」

  陳老爺一聽高興得不得了,連忙舉起手中的杯子。

  「花半仙,真是多虧你了,我敬你一杯。」他仰頭將酒飲盡。

  陳老爺的好意她無法拒絕,舉起手中的酒杯輕啜了一口酒,隔桌傳來奇怪腔調的談話聲,讓人不想去偷聽卻又無法抑制好奇心,不知不覺地注意他們的談話。

  「哥哥,還是中原的東西好吃。」

  「吃慢些,沒人和你搶。」

  「我當然知道,只是咱們這一路都只吃些餑餑、羊奶,還沒吃過中原的東西,沒想到會這麼好吃……油雞好嫩啊,比咱們那兒的烤雞強多了,皮又脆、肉又香。」她一口接一口地咬下香酥的油雞肉,吃得不亦樂乎。

  「少爺,屬下已經在城南的客棧訂了房。」辦完事的僕役立即回到飯館報告進度。

  耶律薔薇喝進一大口羹湯,抹了抹嘴後才又開口:「哥哥,我只想趕緊找到雷貳,這樣咱們就能早點回去了。」

  雷貳!

  雷貳兩字刺耳地傳進隔了一個屏風的花喜兒耳裡,她的耳朵不禁又豎高了些。

  「小姐請放心,屬下已經打聽到消息,雷貳在這裡很有名。雷家是大戶人家,開了間知名的香燭店,在這裡沒人不知道雷家,所以屬下很快就打聽到雷府在城南,於是便就近訂了城南客棧。」

  「真的?哦,司瓦納你真機伶,回去後我一定叫父王好好獎賞你!」耶律薔薇興奮的說。

  「薔薇,我囑咐過,咱們行事得低調,你有將我的話聽進去嗎?」

  耶律薔薇意識到自己剛才說漏了嘴,連忙摀任嘴巴。

  「人家只是一時忘了嘛。」

  「快吃吧,然後就上客棧休息,所有事都到明日再進行。」

  花喜兒很困惑,雷貳是何時認識異族人?

  福祿園的生意真做這麼大,做到異域去了?

  漫無目的地走在熱鬧的街上,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人,鳳陽城街上真是熱鬧非凡,所有攤販傾巢而出。

  「原來你在這裡。」

  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花喜兒回頭一瞧,叫住她的不就是那位攪得她心頭紛亂的主角嗎?

  她冷淡地回過頭繼續往前走,像不認識他一樣。

  雷貳大步一邁,立即與她同行,相較於他高大挺拔的身軀,她顯得嬌小而惹人憐愛。

  「聽小玉說,四位老爺請你上珍饈飯館。」

  「嗯。」

  「看來今日的法事很順利。」

  「是很順利。」那名異族女子跟雷貳是什麼關係?一股酸意沒來由地從心底深處翻滾而上……

  不高興對著她的小腦袋瓜說話,他逕自握住她的手,明白只要握住這雙白皙柔荑,她自然就會拿正眼瞧他。

  果不其然——

  「這裡是大街上,你快放開我!」她壓低了音量吼著,慌張地望著街上熙來攘往的人們。

  每個經過他們身旁的人都訝異、驚恐的睨著他們,隨即快步地走過或繞過他們,不想被捲入可能發生的戰局裡。

  「有啥關係,反正咱們即將成為夫妻,為夫的牽著愛妻的青蔥柔荑是天經地義的事,誰敢有異議?」他笑道。

  四周傳來一陣陣抽氣聲,路人紛紛豎著耳朵偷聽他們的談話。

  「你別亂說。」

  「我是亂說的嗎?這不是咱們談好的條件?」他誇張地歎了口氣,望了四週一眼,隨即以所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繼續道:「你已拿了福祿園的貨,現在卻想反悔,不嫁給我了,喜兒,說話要算話,不能出爾反爾。」

  四周傳來更大的抽氣聲,大家開始交頭接耳。

  「原來雷二少爺與花半仙早是一對了。」花喜兒身後賣囉帳的小販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

  「早同你說了,他們從小吵到大只是情人間在鬥氣,根本不是什麼不合,你就不信。」賣羅帳的老闆娘得意地道。

  「原來如此,還是愛妻厲害。」

  花喜兒的小臉蛋瞬間染上一層紅霞,狠狠瞪向雷貳。

  「雷貳!」

  「怎麼了?」

  他打開扇子扇風,舉止優雅,迷倒不少未出閣的姑娘,只見姑娘們對他投以愛慕的眼神,陶醉地笑著。

  該死,她根本無法反駁!

  收了貨就表示同意了他的條件,她現在根本是被他吃定了。

  「總有折衷的法子吧?不一定得要我嫁給你。」她不確定的問。

  「那麼,依照小親親你的說法,福祿園是否該將半數蓮花燈收回?」

  雷貳的叫法讓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別這樣喊我。」

  「喜兒,你早晚得習慣這樣親暱的稱呼。」將扇子收起,他以扇柄托高她尖俏的下巴,仔細瞧著她嬌羞的模樣。

  菱唇半啟、黑白分明的眸子裡閃動著羞澀,紅撲撲的小臉蛋煞是誘人,他多想馬上吻住她誘人的小嘴,品嚐她的甜蜜。

  「咱們可是要做夫妻的,不是嗎?」他輕柔的話語像在引誘她回答。

  她別過頭躲開他的注視。

  「你再考慮吧,我可以給你銀兩。」

  「福祿園啥時缺銀兩來著?」

  「那麼我可以替雷府做一次法事,就當是報答你在危難時拉我一把——」

  「我從來不信那一套。」他搖晃著修長食指,不以為然地道。

  花喜兒急得想跺腳。

  「那你想怎麼樣?看你缺什麼——」

  「喜兒,我正缺個夫人。」

  他露出燦爛的笑,而笑彎的眼眸裡閃著熾熱的光芒,那是一種能將她燃燒殆盡的熱情。

  「雷貳——」

  突然傳來驚天動地的嬌嗔聲,站在大街上看好戲的路人們全一致地往聲音來源處望去。

  一名身著異族服飾的姑娘張開雙臂,熱情的往這兒奔來,而後當著所有人的面奔入雷貳懷裡。

  所有人都驚愣地張開嘴巴,一時之間無法合上。

  雷貳皺起眉,壯碩的身軀並沒有因她的擁抱而移動。

  「姑娘……」

  「雷貳,我終於找到你了!」耶律薔薇緊緊地摟住雷貳不放。「我和哥哥騎了好久好久的馬才到中原來,還得找鳳陽城在哪個方位,好不容易才到這兒找你。我好興奮啊,終於找到你了,你想不想我?」

  抽氣聲四起,花喜兒更是瞪大眼望著這名異族姑娘,心裡立刻聯想到飯館裡的姑娘。

  雷貳摸不著頭緒地看了耶律薔薇一眼。

  「姑娘,我並不認識你。」

  耶律薔薇噘著誘人小嘴,不依地喊:「你怎能把我忘了?還記得你受傷時是我替你換藥、喂你進食,你一直住在我的帳裡直到傷好為止,你怎麼能把我忘了?」

  花喜兒挑高柳葉眉,冷冷地睨著雷貳。

  雷貳用力地扳開耶律薔薇的手,將她推離自己遠遠的。

  「姑娘,顯然你認錯人了,我並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耶律薔薇眼眶裡淚光盈盈,噘起的小嘴怕能吊起三斤豬肉了,隨後跟上的耶律尉第一眼便被花喜兒眼中的神采吸引住。

  「薔薇,怎麼了……雷貳!」見到雷貳,耶律尉心底卻有種奇怪的感覺,「你找到雷貳了。」

  耶律薔薇不從地扯著耶律尉的手。「哥哥,雷貳說不認識我。」

  耶律尉將如刀刃般銳利的目光立刻朝雷貳射去。

  「是這樣嗎?雷貳,吃乾抹淨就想當作不認識?」

  什麼?不會吧!雷家二少爺會做這種事?

  四周的人漸漸冒出這樣的疑問,大家都很質疑這番話的真實性,因為他口中所說的人與他們認識的那位雷二少爺截然不同。

  「吃乾抹淨?」花喜兒再也忍不住,揚高了音量問道:「你和這位姑娘已有了夫妻之實?」

  「喜兒,我並不認識她。」

  他已有了別的女人,卻還想騙她下嫁?

  「雷貳,別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人家都找上門來了,你還想狡辯嗎?難不成她口裡的雷貳不是你?」

  「的確不是我。」

  花喜兒氣得跳腳,「小人!敢做不敢承認。」

  雷貳不禁苦笑。「不是我,為何要我承認?」

  「這就是你不肯給我童子尿的原因,因為你根本就不是!」

  花喜兒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不禁驚訝得摀任嘴巴。

  雷貳的臉色十分難看,額頭的青筋劇烈跳動著。

  耶律薔薇的小嘴微微顫抖著,眼眶裡的淚水眼看著就要滴落。

  「哥哥——」她難過地抱住耶律尉。

  胸口一陣疼痛,花喜兒揪緊手中的絲帕。

  「你居然還要我嫁給你?」她以為……她還以為他真的愛著她,騙人,全都是騙人的啦!

  花喜兒頭也不回地往城西方向奔離,雙腿像是洩恨似地狠狠踏在石板路上。

  街上沒人敢擋住她的去路,生怕成了她腳底下的冤魂而紛紛走避。

  見她離去時憤恨的表情,雷貳雖然很想追上去,但眼前有更重要的事得先解決。

  「我想,你們口中的雷貳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耶律尉挑起眉。「哼,難不成這世上還有一模一樣的人也叫雷貳。」他顯然不相信雷貳的話。

  「有,這世上有一模一樣的人,但可惜他不叫雷貳。」雷貳英俊的臉上浮現了一抹陰狠的神情。

  雷元,你等著帳本伺候吧!

  小玉躲在漆柱後不敢現身,只是不時地探出小腦袋瓜來、睜著驚恐的眸子注意花喜兒的一舉一動。

  花喜兒忙著將漆盤裡的枯稻草紮起來,桌上還散亂地擱著一些竹冊,上頭寫著尋常人根本看不懂的文字,小玉開始覺得冷了起來。

  「小……小姐,你是否會和雷貳少爺成親?」

  一道利芒射來,小玉膽小地縮起雙肩。

  「不准你再提他的名字。」

  小姐好可怕喔……小玉貼著漆柱不敢亂動。

  道房裡一陣寂靜,只除了偶爾而傳來扎稻草的聲響。

  「小、小姐……」

  將剪子重重地擱放到桌面上,一陣沉默後,花喜兒嚴厲地開口,話裡隱含的冰冷殺氣教小玉有想哭的衝動。

  「你又有什麼事?」

  嗚……好怕小姐手上那把剪子會朝她飛來,可是有些話兒不說又不成……

  「小姐,外頭的人都說……都說……」

  「說什麼?」

  小玉連忙抱緊頭躲在柱子後頭,嘴巴開開合合數次,才有話語小聲地從她嘴裡說出來。

  「外頭的人都說雷二少爺拋棄小姐,他早已有了該娶的人,竟然還想要小姐下嫁,擺明了是要坐享齊人之福。小姐你更可憐,你和雷二少爺從小一塊兒長大,居然還被異族姑娘搶先一步,搶走了城裡條件最佳的男人,小姐是半仙,怎麼就沒算到這件事。」

  小玉以最快的速度將所聽見的事一古腦兒地全說完,語畢便連忙將小臉貼在柱子上。

  花喜兒手中的竹筷斷成兩截,握住竹筷的指節隱隱泛白。

  嗚嗚……小姐的殺氣全被引出來了!小玉怕得渾身抖個不停。

  花喜兒加快手上的動作,將所有稻草全扎妥,之後拿起白紙在上頭寫了些奇怪的文字。

  她若嫁給雷貳,她就不叫花喜兒!

  小玉悄悄探出頭,靠著柱子瞧了瞧她。不瞧還好,一瞧她的雙腿便不聽使喚地軟倒在石板地上。

  稻、稻……稻草人?

  看到白紙上頭寫的奇怪文字,小玉頓覺口乾舌燥。

  不會吧,上頭該不會是雷貳少爺的名字吧?

  花喜兒打開一個盒子,從裡頭拿出發亮的銀針,左手抓起稻草人,右手拿著銀針,微微瞇起的眼教人看了心生恐懼。

  小玉害怕地縮了縮,小姐要作法詛咒誰?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3-19 04:17 PM

第八章

  「大叔,你將這張符貼在家裡的門楣上,家裡就會平靜許多。」

  花喜兒將畫好的符遞給砍柴大叔,最近這位大叔家裡不太平靜,不只是他上山砍柴差點滾落山崖下,他的兒子從軍也受了傷,妻子在家裡莫名奇妙地跌倒,不慎跌斷了腿,所以才會來向她求助。

  「謝謝半仙、謝謝半仙!」

  砍柴大叔立即將一碇銀子擱在桌上的竹盤裡,拿著符紙的手不停地顫抖著——這是興奮的顫抖,他可是排了好幾天的隊才抽中籤的。

  「小玉,下一位。」花喜兒拿起一旁筆架上的筆,等著寫下下一位客人的生辰八字。

  結果客人才剛踏進門,外頭便傳來一陣蚤動,花喜兒定睛一瞧,竟然看見幾名挑夫扛著幾個紅檀大箱子,箱裡的禮品多到像是連蓋子都快蓋不住。

  「這些是什麼?小玉,我有讓你去訂東西嗎?」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小玉也像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只是呆呆愣愣地搖頭。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不斷被抬進來的禮品,有幾個婆婆嬸嬸對這些貼著紅紙的木箱指指點點。

  「唷,瞧這些該是聘禮吧!」

  「是呀,你不說我還沒想到,這一提倒是勾起我的回憶了。想當年,我家那口子也請媒婆送了不少聘禮來提親呢。」

  「是呀是呀,瞧瞧這些東西都貼著紅紙,八成是提親用的聘禮。」

  花喜兒臉色微變,她的四周已放著一箱又一箱的紅檀箱子,上頭的紅紙此時顯得異常刺眼,她隨手拉住一名挑夫。「這些東西是替誰送的?」

  挑夫才想開口回答,她已沉下臉,放開手。

  「不用說了,我已經知道是誰送的了。」

  走路姿態婀娜多姿的俞完撐著桃紅色的紙傘走了進來,見到他,她就知道這些禮品是誰送的了。

  「花姑娘。」俞完收起紙傘。

  眾人定睛一瞧,都以為自個兒眼花了,他們柔了柔雙眼,再瞧瞧,這下子才終於確認自個兒沒看錯,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人正是雷府那位比女人還要女人的俞完總管。

  這些禮品是誰送的,看來已毋需再問。

  花喜兒眉頭抽動,嘴角揚起不自然的微笑。

  「俞總管。」

  「花姑娘,這些是——」

  「甭說了,我知道這是什麼,現在我只想知道為什麼。」

  少爺早說過花姑娘收到這些東西肯定會心裡不痛快,但他沒想到花姑娘臉色會這麼難看。

  「少爺交代了,花姑娘若有任何異議,請直接坐上門外的轎子上雷府談個仔細。」

  看著擺滿屋裡的聘禮,一片紅艷的色彩讓她心情差到想咒人下地獄!

  俞完睨著眼前鳳陽城公認的美人兒,她的眼正瞇起危險的弧度,他無奈地揚起不自然的苦笑。

  「花姑娘……」

  「要談也行,叫雷貳自個兒滾、過、來!」她忍不住吼道。

  「這個嘛……花姑娘。」俞完乾咳了兩聲,拿著手絹拭了拭額邊的冷汗。

  俞完深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後,硬著頭皮開了口——

  「提親的是……元少爺。」

  四人大轎還未停妥,裡頭的人便迫不及待地衝出轎門,嬌小的身影像陣旋風,殺氣騰騰地掃進雷府。

  雷府上上下下的僕人們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免得被波及,到時怕是連渣都不剩。

  「雷元!」

  正被算盤與帳本困在大廳裡的雷元抬起頭來,原本總是嘻皮笑臉的臉上現在卻蒙上了一層寒光。

  「你究竟在玩什麼把戲?提親這種事也拿來玩,你是待在北方太久,太久沒被人管了是嗎?」花喜兒提起裙擺,氣悶地在梅花凳上坐下,之後逕自拿起水壺替自己倒了杯水。

  「沒什麼,我被雷貳那小子逼得想去投井,聽說你是那個罪魁禍首,只有我一人受罪就太說不過去了。」

  花喜兒得閉上眼,才能避免自己出拳揍他。

  「雷元,你命俞總管領著一隊人馬扛著聘禮上歡喜命館去,原因就只有這樣?」

  雷元冷冷地笑著。「我知道雷貳已數次向你提親,而報復他的最好辦法便是搶先他一步下聘,如果因此能氣死他最好。」

  柔柔額際,花喜兒簡直不知該如何開口罵他,她怎麼會和這對兄弟糾纏不清?

  「你要想清楚,現在全鳳陽城的人大概全部知曉你下聘的事了,雷貳若是因此氣死,倒霉的還是你,因為如果他氣死了,福祿園的擔子會落在你的肩上,接下去就不只是看帳本這麼簡單了,你得每日上工坊與店舖去盯著,這你能忍受嗎?」雷貳早已經有了個異族女子,他會氣死才有鬼!

  雷元臉色鐵青,他倒是沒想到這一點。

  那天雷貳回府時,身後已跟著一排僕役,每個人手裡都捧著比先前那批帳本更厚重的大帳冊,直接堆在他面前。

  雷貳只是賞了他一記冷眼,什麼也沒說地離開了,若不是他捉了俞完叔問清楚,又怎會知道雷貳在大街上被花喜兒這小妮子拒絕,還扯出他究竟是不是童子這種閒言閒語?

  被眼前這些帳本困了幾天,一氣之下,他決定「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說什麼也要扯她下水。

  結果千算計萬算計,他倒沒想到若雷貳真被氣死了,到時他最不想接手的福祿園便會順理成章地落到他手上。說什麼他都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那麼就當是我替雷貳向你正式提親吧,如此他肯定能活得比我久,我也希望他能比我晚死。倒是你,早過了摽梅之年,也該出嫁了,幹嘛賭氣不肯答應嫁給他呢?」

  「雷元,我是來說服你把那些聘禮抬回來的,現反倒變成你在說服我嫁進雷府?若依照你的意思,我因過摽梅之年就得答應嫁人,那你的意思不是說我嫁給雷貳或嫁給你都成,只要我嫁進雷府便行了——」

  「我不准!」

  雷貳中氣十足的怒吼聲在門口響起,嚇了兩人一跳。

  只見雷貳此刻竟像鳳陽廟里長年被香燭薰染的神像般,黑著一張臉,令人生畏。

  見到雷貳她便有氣!

  「你不准什麼?」

  「我不准你嫁給他。」

  「你說不准,我就得聽嗎?」他以為他是誰,想怎樣就能怎樣嗎?他會不會太霸道了?

  他瞇起眼,「喜兒,別忘了你可是收了貨的,而咱們的協議是你收了貨就得嫁給我。」

  她冷笑。「這我倒沒忘,不過你也別忘了,當初的協議只是口頭約定,而且你也只是要我嫁進雷家來,若嫁給雷元也算是履行了當初的約定不是嗎?」

  他明明與異國女子糾纏不清,竟還執意要她下嫁,究竟是安了什麼心眼?

  雷貳銳利的掃視雷元,狠狠地瞪著他,隨即又將視線調回花喜兒那張粉嫩小臉上,眼中的銳利盡掃,只剩困惑。

  「你是說,你寧願嫁給雷元也不願嫁給我?」

  「你可別忘了,你已有了對象。」想起那異族女子,她的小手不自覺地捏緊。

  雷元聞言有些驚訝,「雷貳,你何時搭上別的女子?」

  「你給我閉嘴!」雷貳深吸口氣,冷冷地開口:「我說過我與那女子沒有任何關係。」

  她冷笑著,「好,誰教我收了你的貨,我就答應你當初開出的條件。」

  她轉頭看著雷元,只見他渾身一顫地往後縮。

  「雷元已派俞總管來提親,這件事全城的人都知道了。好,我就嫁給雷元。」

  「喜兒!」雷貳額際青筋暴起,他恨不得當場掐死這個小女人!

  「你甭說了,這就是你要的結果不是嗎?我也順道祝賀你與那位異族女子白頭偕老、多子多孫、恩恩愛愛。雷元,你何時來娶我,我就何時嫁進來。」花喜兒不願再多待一刻,說完便怒氣沖沖地奪門而出。

  異族女子……雷元陡覺一陣寒氣,他有股不好的預感。

  「雷元,這幾日捧到你面前的帳本似乎還不夠多。」

  雷元沒理會他的威脅,一逕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雖然他不想往那方面想,但是……

  「雷貳,喜兒口中說的異族女子是誰?」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釋迦牟尼,得保佑他千萬千萬不要是……

  「雷元,我想有四個字你應該不陌生。」

  「哪四個字?」

  「耶律薔薇。」

  迎娶儀式熱熱鬧鬧地展開了。

  花喜兒沒想到雷元竟然在三天之內便將所有婚事該準備的東西全準備妥當,要喜筵有喜筵,甚至還打算在雷府前大擺三天流水席,宴請全城的人。聘金、媒婆、禮餅,全送上歡喜命館,喜氣十足的嫁衣與以數十粒珍珠、翠玉製成的鳳冠,全在出嫁前一晚送到花喜兒面前。

  這下子,她非嫁不可了!

  自個兒說過的話就得算話,雖然她根本不想嫁給雷元,但一想起雷貳與那位異族女子親暱地挽著手到命館來找她批命盤、算良辰吉日,她這一口氣便咽不下去!

  他明明不信這套,卻甘心陪著那名異族女子前來,這讓花喜兒一口氣卡在喉間不上不下,差點氣昏過去。

  說什麼她都會想盡辦法氣死他,就算是嫁給雷元也好。到時她會天天當著他的面與雷元親親熱熱,一想到他到時可能會出現的表情,她便心情大好!

  但是,望著鏡中的自己,身著鳳冠霞帔,雙頰上讓媒婆刻意塗上了兩抹紅艷的色彩,唇上更是一層厚厚的胭脂,整張臉與猴子屁股沒兩樣,她不禁重重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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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隨意拿過小玉腰上繫著的手絹,沾了點水後拭去頰上的顏色,正當她要擦去唇上的胭脂時,媒婆連忙阻止。

  「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就是要見紅才好,怎麼可以把胭脂擦了呢?」

  媒婆拿起銅制胭脂盒,想再替花喜兒點上胭脂,卻被她拒絕。

  「這樣就夠了,反正有蓋頭蓋著,誰都看不見。」

  「可——」

  媒婆還想說什麼,卻被外頭的蚤動聲打斷,她探頭往窗外一瞧,看到迎親隊伍已進入命館,往閨房這兒來了,連忙取走桌上的喜帕蓋在鳳冠上,將花喜兒清麗嬌艷的小臉蛋完全蓋住。大紅色的喜帕四角綴著大顆珍珠,防止風兒先一步替新郎官掀起了新娘的喜帕。

  媒婆扶起花喜兒往門外走,在眾人的簇擁之下坐上門外的喜轎,這下子,她已經沒有機會回頭了。

  雷府娶媳婦是鳳陽城近年來最盛大的喜事,何況新娘又是聞名全國的花半仙,這可是很大的一件事呀!

  當初大伙兒都在猜雷家二少爺與花喜兒應該是一對,兩人從小鬥到大,但相處時的契合度卻讓人怎麼看怎麼覺得懷疑,所以有不少人打從心底認為這兩人肯定會成為夫婦。

  沒想到,雷家大少爺離家多年,才回來沒多久便硬是搶了弟弟的女人。現下,迎娶新娘的隊伍已歡天喜地回到雷府外頭,雷貳怕是再無機會了。

  讓喜帕遮去了視線,花喜兒多次想掀起帕子一角偷瞧外頭,但卻只能忍下這股衝動。一直到現在,她都還不確定自己這樣做究竟對不對……

  一陣巨響傳來,轎子晃動了下,陷入自己思緒中的花喜兒被嚇了一跳。

  該死的雷元!踢這麼用力。

  讓人扶出轎子,當腳下出現雷府門前熟悉的門檻時,花喜兒有種想逃的衝動。

  讓媒婆扶住身子和雷元拜堂,當司儀高喊「二拜高堂」時,她突然感到疑惑,不解雷老爺與夫人為何會同意這門親事,還是他們也是秉持商人不吃虧的原則,所以才答應這門親事?

  當花喜兒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拜堂儀式已經結束,回過神時人已端坐在喜床上。外頭鬧烘烘的,房裡頭卻只有小玉與媒婆兩人陪著她,月上樹梢時,媒婆也出去了,只剩小玉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陪她。

  「小玉,我肚子餓。」

  小玉連忙拿起桌上的糕點端到她面前。

  「小姐,我喂你吃一塊鳳凰酥好不好?」她夾起一塊方形橙色的糕餅遞進喜帕裡。

  「我不要吃這個,我想吃雞腿。」她肚子餓死了,此刻只想吃鹹的東西。

  小玉露出苦瓜臉。「小姐,不成啦,喜帕還沒掀下,怎麼吃雞腿?」

  「那把帕子掀下不就成了。」話才說完,她已動手想掀開帕子。

  小玉連忙阻止她:「小姐!」

  花喜兒沉默了一會兒後才又開口:「小玉,你不會是想餓死自己的主子吧?」

  當小姐用這種冷淡的語氣說話時,她就好害怕……小玉心思一轉,陡然收起自憐的情緒,嘴角揚起了笑意。

  不過現下小姐手邊沒有任何工具,沒有符紙、沒有筆硯,更沒有符咒書,那她就沒法子向自己下什麼咒語了。

  「小姐,媒婆千交代萬囑咐,說這帕子得讓姑爺親自掀開,這樣你才會幸福,為了小姐的幸福著想,小玉一定不能讓你自個兒掀了喜帕。」

  「嫁給雷元會有幸福?」真是笑話!花喜兒忍不住啐道。

  開命館替人消災解厄,她又怎會不曉得這民間習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句話她可是奉為圭臬呢。

  「小姐,話不能這麼說,姑爺今日可真英俊,而且臉上一直掛著笑容,不知道有多高興呢,看來姑爺真是喜歡小姐呀,那模樣簡直與雷貳少爺瞧見小姐時一模一樣……」

  發覺花喜兒僵住身子,小玉這才發覺自個兒說錯話了。她千不該萬不該在小姐成親時把她的青梅竹馬拿出來比較,她立即摀任嘴巴,往後退了好幾步。

  「小姐,你可別生氣,小玉是無心的……」慘了慘了!這下她完了。

  花喜兒僵直的身子無軟化跡象,顯然是真的動怒了。

  這時喜房外頭傳來蚤動聲,房門讓人打開來,小玉像看見救命神仙般,只差沒痛哭流涕地衝上前謝恩。

  「姑爺。」

  她福了福身子後,半刻也不敢停留,迅速地跨出房門、將門拉上。

  在房門外,小玉忍不住拍拍胸脯。

  呼,她的這條小命算是暫時保住了。

  聽見來人拉開凳子坐下的聲音,卻毫無要掀開她帕子的意思。

  聽見自己的肚子不停地發出細微聲響,花喜兒終於忍不住開口:「喂,雷元,快將帕子掀開啦,我肚子餓了。」

  她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動靜。

  明明就坐在她面前,雷元這傢伙究竟想磨蹭到什麼時候?

  「喂!」

  當她再度開口,一根稱子同時探進帕子裡,緩緩地掀起了蓋頭,隨著帕子緩緩掀高,她慢慢地瞧見眼前之人喜袍上繡著的龍鳳呈祥圖樣,而後是他的臉。

  「雷貳!」

  雷貳優雅地睨著眼前美若天仙的花喜兒,對於她已是自己妻子的這個事實感到無比愉悅,心中多年來的一顆大石終於落下。

  他肘抵桌面、以拳支著下巴,朝著她綻放溫柔的笑靨,一身喜袍將他的氣質襯托得更加雍容華貴,像極了身分顯貴、家教嚴謹的皇家子孫。

  「我還真怕你會喊錯自個兒夫婿的名字,看來我該感到欣慰,我的喜兒小親親。」他將喜帕及稱子甩到一旁去。

  他的喊法讓她臉上一紅,羞得想奪門而出。

  她的動作一向快過想法,才想到,人已在衝往門口的半途,只可惜腰際一緊,身子便讓人抱住,頭上鳳冠早已歪斜,沉重地壓著她的小腦袋。

  雷貳早料到她會逃,所以特地挑了這處院落當新房,只因為這院裡的主房內室隔局並不大,他只需展開雙臂便能輕輕鬆鬆地攔截她的脫逃行動。

  「放開我!」

  背抵著他溫暖的胸膛,腰上大手傳來的熱度讓她無所適從,猛踢著蓮花小足掙扎著,只可惜她越是掙扎,身子越是避免不了地與他更加相貼。

  「這裡是新房,你這個小叔三更半夜跑進兄長的新房來不覺得太過分了嗎?」身子被放到喜床上,她還沒反應過來,已被壓在床上。偉岸的身子將她困在床板與他之間,這樣曖昧的姿勢讓她嬌羞了起來,小腦袋上的鳳冠早已掉到地上,狼狽的模樣更為她添了幾分嬌媚。

  情不自禁地撫過她光滑無瑕的臉龐,雷貳眼中閃著火光。

  「喜兒,見了我這身衣裳、看見我在這時刻出現卻沒人攔阻,你不覺得事有蹊蹺嗎?」

  「是有蹊蹺,那就是你不該出現在這裡!」睨著如此接近自己的俊顏,她心中一緊,差點透不過氣來。「誰曉得你又使了什麼詭計才偷溜進來?」

  「你這樣想真是太令我傷心了。」他搖著手指,狀似無奈地道。

  「什麼傷心?這是我的——」

  「這也是我的喜房。」雷貳先她一步地道。

  他笑睨著一臉呆愣的她,見她頻頻眨眼、一臉不解的樣子,嬌憨的模樣令他忍不住俯身吻住那張誘人的小嘴。

  當唇瓣貼上她的那一刻,他這才發現自己有多想念她的甜美,忍不住又輕啄了幾下,想到她還有許多疑問有待解決,而且想與她溫存,將來也有的是時間,他才萬般不捨地離開她紅嫩的菱唇。

  見她仍舊眨著眼,似在思考他的話,那嬌俏的模樣令他覺得不枉自己受盡折磨、費盡思量才將她得到手。

  「喜兒。」

  她眨了眨眼,再度將目光定他臉上,精緻的眼眉微微一皺。

  「等等,你說這是你的喜房?」

  他點點頭。

  「這是你的喜房,也是我的喜房……等等,讓我想想……」她這才恍然大悟,激動地想要起身,卻忘了兩人此刻的姿勢,頭撞上他的額頭,她立即痛得撫額哀號。「該死!」

  「要不要緊?」他緊張地察看她的傷勢。

  發現她額上紅了一塊,他伸手輕柔地壓在上頭柔搓,萬分憐愛的舉止令她心慌。

  「你、你別碰我!」

  「喜兒?」

  推開他偉岸的身子,她縮起蓮足,往床角移動。

  「我應該是和雷元成親而不是你。」

  新婚之夜,從新婚妻子那張誘人的小嘴裡聽見其他男人的名字,縱使那男人是他的孿生兄長,雷貳也無法抑制腹中翻騰的醋意。

  手臂一展、大手一握,下一刻她再度回到他身下。

  為了怕她再度脫逃,他以健壯修長的雙腿壓住她的,再將她的雙手箝制在她耳側。

  「你就這麼想嫁給雷元?」

  她敏感地感受到彼此正緊密的相貼,感覺到他灼熱的身體正壓著她的身子,一股熱氣霎時竄上她的臉頰。

  「來提親的是雷元,收了他的聘禮,我自然得嫁給他。」

  「你別忘了,先提親的是我。」

  她失笑。「你提什麼親了?只不過是嘴上說說,誰會當一回事?」

  他嘴邊的笑容漸趨冰冷,指背滑過她的臉、她的頸,最後擱在她衣襟的鳳形盤扣上。

  「那千盞蓮花燈即是我的聘禮。」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3-19 04:18 PM

本帖最後由 carolinecc 於 2012-3-19 04:20 PM 編輯

第九章

  雷貳的舉動讓花喜兒倒抽一口氣,她只覺得身上的霞帔硬生生地被扯下,而後被用力拋到床下,那霸道的氣勢令她心房顫動。

  眼前的雷貳不是她所認識的雷貳,他彷彿想將她完全柔進他的心坎裡,他眼中閃爍的火熱慾望,一寸寸地燒灼著她。

  吻住她的唇瓣,雷貳迅速地扯開自己身上的喜袍,敞開的袍子露出他壯碩的胸膛,修長的手指輕易地除去其他衣物,只剩與嫁裳同色的肚兜,將她賽雪的肌膚襯托得更加剔透。

  一陣沁涼感襲來,花喜兒發昏的腦袋立刻清醒,她掄起小拳捶打他。

  「和我拜堂的是雷元,你不能——唔……」她的唇再度被封住,這回再也不是溫柔的對待,而是狂野的侵略。

  他以舌尖強啟她的唇齒,溜進她嘴裡勾引她的慾望,手也同時罩上了她的酥胸,隔著紅色的肚兜柔捏著那對飽滿,拇指腹輕輕地撫過柔嫩的峰頂,令她忍不住地弓起身子嬌吟,只覺胸口泛著陌生的情潮,令人難受。

  「雷貳……」她忍不住揪住身下的絲被。

  他怎麼可以……

  感覺到他的下身緊貼著她的,才一瞬間,白嫩玉腿已環在他腰上,而他灼熱的頂端正摩挲著她。

  花喜兒眨眨眼,一時之間無法承受這一波又一波的塊感,抵在他胸膛上的小手無意識地使力,抗拒著這場驚濤駭浪。

  雷貳俯身靠在她耳邊輕喃:「從踢轎到拜堂都是我,我的小娘子……」

  大手沿著她細緻光滑的足踝滑入喜裙裡,經過小腿肚、越過膝頭、滑過大腿,摸上了她的小蠻腰,她的纖細立即令他皺眉。

  「我的小娘子,你的纖細令我害怕。」害怕她無法承受他的壯碩,他試圖緩下自己的步調。

  她還來不及聽清楚他說了些什麼,身上的肚兜隨即被扯下,被扔在一旁。

  沒了肚兜的遮掩,她雪白美麗的胸脯完全呈現在他面前,反而徹底點燃了他內心深處對於她的渴望。

  放在她腰間的手扯了扯她脆弱的褻褲,絲帛裂開的聲音在喜房裡響起,他的火熱與她的柔嫩異常契合。

  她只覺得身子猛然被壓住,下一瞬間,一股力量隨即充實了她,痛楚隨之而來。

  「啊——」好痛!

  雷貳親吻她的唇,以溫柔撫平她身體上的疼痛。他靠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愛你,喜兒。」

  撥開黏在白嫩臉蛋上的髮絲,雷貳側躺著注視床上熟睡的人兒。她長翹的眼睫遮去了平日老閃著火苗的眸子,那兩片水嫩的唇瓣已被吻得腫脹。

  這時,花喜兒嬌吟一聲,動了動身子,尋找更舒服的姿勢,翻來覆去,最後選擇趴在他的胸膛上。

  溫熱香甜的氣息噴灑在他光裸的胸膛上,令他一顫,她的小手還平貼在他的身子上,柔嫩的撫觸讓他只能咬牙忍下另一波慾望。

  這小女人,他該拿她怎麼辦?

  心疼她初識雲雨的不適,縱然極度想要她、想再好好地愛她一回,但他只能強壓下自己的慾望,不忍心吵醒她……

  「該死!」他仰起滿是紅潮的臉,低吼了一聲。

  刁府

  刁老爺手裡握著一團魚飼料,隔一陣子他會捏起一點飼料扔進池塘裡,池塘裡金的、紅的、白的鯽魚便會一窩蜂地圍上來,爭先恐後地將飄浮在水面上的飼料吃光。

  「雷府的政商關係非比尋常,尤其在雷貳接掌福祿園後更鞏固了與皇室的關係,如今花喜兒嫁進雷府,咱們要動她就更難了。」他又扔了一團飼料進池塘裡。

  「是呀。」一旁的刁府總管恭敬地彎下腰。

  望著四周的迷人景緻,刁老爺沉默許久,泛白的劍眉蹙緊。

  刁府總管抬起眼兒偷睨他,眉角一抬,泛出冷笑。

  「可是老爺,銀兩已付清了。」錢已經付了,不做白不做。

  望了他一眼,刁老爺內心交戰著。

  若暗殺花喜兒的事情爆發,依雷貳與皇室的關係,他不可能任由妻子白白死去,到時恐怕對刁府的影響更大。

  只要花喜兒別把觀測星象的結果公諸於世,就不會妨礙……

  「這事先緩一緩,花喜兒若不將事情傳出去,只要年底公主順利嫁進府裡來,任花喜兒再如何說刁府克公主,也是大事底定,沒人會信她。」

  「那麼老爺的意思是……」

  「先緩下,要殺手作罷。」

  刁府總管那雙銳利無比的眼眸冷冷地睇著他,心底發出冷笑。

  「是。」

  主子老了,這麼一點事兒也怕。哼,殺花喜兒就如同水淹螞蟻窩般容易,付了銀兩給殺手,就不可能收回成命,他會將任務完成才罷手……

  人說端午一過即天乾地燥,可過端午已兩三個月,氣候卻更是悶熱難耐,連吹來的風都是熱的,襲得人煩悶、香汗淋漓。

  花喜兒執起紈扇扇著,細絹製成的紈扇上繪有嫣紅桃花,扇著扇子,迎面吹來的風卻是熱的,她越扇越覺得熱,索性擱下紈扇,起身在窗邊的黑木躺椅上坐下,推開窗,外頭前幾日移來的一棵樹倒是遮去烈陽,帶來些許涼風。

  打從嫁進雷府後,雷貳便不准她經營命館,要她待在府裡,只因那樣的工作會替她招來許多麻煩,他不准自己的嬌妻出什麼岔子。

  真是霸道的男人!

  命館是她與娘的命呀,娘小時便說她有這方面的天賦,是今世投胎來濟世救人、幫助世人脫離厄運的,他怎能阻止她,還將她困在這宅子裡?是想活活悶死她是吧!

  他倒好,一早醒來便出了門,將她一個人扔在府裡,自個兒出去快活了,完全不管她無不無聊。

  腦海裡浮現一個念頭,她精緻的五官上出現興奮的笑容。

  「小玉!」

  杵在外頭,閒到打起瞌睡的小玉被她這聲召喚驚醒,她立刻推門進來,興奮地追問。

  「小姐,有什麼吩咐?」

  成親後,姑爺不准小姐的命館開門營業,小姐無聊得只能拿著紈扇拍蒼蠅,而她唯一的工作就是數蒼蠅屍體。以往她每天累得像條狗,現在則每天閒得像頭豬,閒得人都渾渾噩噩的。

  「派人回命館將道房裡所有物品全搬來,還有,你以後每日隔四個時辰便回道房去看顧丹爐一回,別讓爐火將藥給燒幹了。」

  「是!」小玉興奮地領命而去。

  踏上「元日院落」,放眼望去,院落裡沒有尋常宅邸裡該出現的園林,倒是有不少泥沙、土壤堆積,一旁還放了許多見過與沒見過的工具,上頭沾了不少塵土。這兒與她和雷貳所住的院落真是不同,連鼻子聞到的都不是馨甜的花香,反而是濃重的土味。

  優雅地拉起百折羅裙,織錦的裙面上繡有美麗的花卉圖,腳上的繡花鞋跨過一灘泥,順利地進入迴廊,她敲了敲門。

  「雷元。」

  房裡沒有任何聲響與回應,花喜兒以為他不在房裡,正想離開,裡頭傳來回答。

  「什……什麼事?」

  「我可以進去嗎?」

  又是一陣沉默,她好奇地靠到門邊,想偷聽他究竟在房裡做什麼壞事。

  裡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蹙眉,捂著嘴偷偷地更往門板上靠。他在搞什麼鬼……

  突然門被打開,嚇了她一跳,只見她慌張地跳離門邊,心虛地整整衣裙,朝他笑了笑。

  「你在忙?」

  「找我有事?」

  雷元咧開過於友善的笑容,扶著門板擋在她面前,像在阻擋她入內。

  「你在忙什麼?」她踮起腳尖想看看房裡頭。

  他左擋右遮,她左看右瞇,就是想瞧瞧房裡頭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趁他不察,嬌小的身子輕輕鬆鬆地閃過他,順利地溜進房裡去,大剌剌地往內廳裡走。

  「沒什麼嘛,又沒有藏女人在裡頭。」她在凳上坐下,提起茶壺倒了杯茶。

  「找我什麼事?」

  「我想問你,那個叫耶律薔薇的女人真是來找你的嗎?」她狐疑地瞇起眼。「和雷貳無關?」

  「原來是這件事,她是來找我的。」

  他端起一旁早已加滿茶水的杯子,卻又立即擱下,再拿了一個新的茶杯倒水,不著痕跡地將原先那杯茶推到桌角。

  「我記得那日在街上,耶律薔薇身旁的男子大剌剌地說你『吃』了人家的妹妹,有這回事吧?」她興致盎然地看著他。「你真的把人家吃了?」

  只見雷元面色凝重,輕咳幾聲後點點頭。

  「你怎麼認識她的?是你在北方認識的?」

  「在北漠認識的。」

  「那你還不娶她?都已經吃了人家了,人家還千里迢迢地從北漠跑來找你,你卻是窩在府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總不能躲一輩子吧?做了這種事,難免會被人家的哥哥狠狠揍一頓。不過我看他為了自己妹妹的幸福著想,下手應該不會太重才是……嗯,你房裡怎有股煙味?」花喜兒伸手在鼻前扇了扇。

  「我的事你就別管了。」

  「怎能不管,你在北漠打著雷貳的名字招搖撞騙,差點毀了他的名聲,我當然要插手。」

  「毀了他名聲的應該是你吧?似乎是你在大街上大吼他不是童子,才讓他成了眾人笑柄。」

  花喜兒冷冷地睨著他,生氣地抿緊了唇瓣。

  「少說別人了,你要俞完叔到命館來提親,結果到最後和我成親的卻是雷貳,我這張臉早被你丟光了。」

  雷元也賭氣地瞪她,兩人間火光交錯,頗有一觸即發之勢。

  突然,雷元竟歛下怒氣,面帶笑容地衝著她笑。

  「是是是,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行了吧。」他將原先被掃到桌角去的杯子推到她面前。「別氣了,喝杯茶潤潤喉吧,弟媳。」

  花喜兒對他變臉如此快速感到訝異,但不想再和他爭論這件事,她端起他推過來的茶杯,才要就口,手裡的杯子卻瞬間被打了出去,跌碎在地上。

  兩人都被嚇著,花喜兒更是愣住了,直到肩膀讓人摟住,背脊靠上了結實的胸膛。

  她仰頭上望,新婚夫婿那張俊美無儔的臉正堆滿愛戀的笑意。

  「雷貳。」

  雷貳拉過一張凳子在她身旁坐下,握著她粉嫩的柔荑把玩,眼中彷彿只有她的存在。

  「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悶呀,哪兒都不能去,天氣又熱,索性到雷元這兒來走走。」

  「咱們的院落裡都是樹蔭,不是才命人搬移幾棵樹到窗邊的嗎,自個兒房裡不待,跑到這寸草不生的地方來,整座院落只有塵土與泥巴,不是更熱?」

  「人家有事問他嘛!」

  「以後別自個兒來,這小子一肚子壞水,我怕你會吃虧。」

  吃虧?花喜兒發笑。

  「怎麼可能,我才不會吃他的虧。」

  「還說不可能。」他指指地上那灘水。「幸好你沒喝那杯水,也不知這小子在裡頭放了什麼玩意兒。」

  花喜兒心中一驚,眼睛一瞇,伸手揪住雷元的衣裳。

  「那裡頭是什麼?」

  「沒……也沒什麼……」

  「我才不信,你老是陷害我和雷貳,信你才有鬼。快點說喔,我可是讓小玉將道房裡的所有書冊、符紙全搬進府裡來,你不會想試試我那些符的威力吧。」

  雷元可是親眼見著小玉被她下了飛蟲令後的景象,當然不想成為她毒害的對象。

  「就……你給的符囉。」

  花喜兒手一鬆,回想了一下,隨即大叫。

  「雷元!」他居然敢對她下飛蟲令!

  雷元脖子一縮,苦笑著。「別叫了,誰教你太吵,我只是想試看看是不是真有效果。」

  一聲巨響在門外響起,三人往外探頭,看見小玉渾身僵硬地站在門外發抖。她的腳邊散著托盤、瓷盅,而瓷盅已摔碎了,她正張著驚恐的雙眼望著三人,再望望房裡地板上的茶水、碎片……

  「啊——」小玉沒有遲疑地一溜煙跑不見。

  「噗——」花喜兒趕緊掩住小嘴,以免自己笑出聲。那次飛蟲令真是將小玉嚇壞了,看來會在她心裡造成一輩子的傷害……

  「雷元。」雷貳沉下臉。

  「你別叫了,要怪就怪你的美嬌娘,她簡直是妖女。」

  妖女?花喜兒迅速收起笑臉瞪著他。

  「雷元,是你死求活求我才給你的,現在居然敢說我是妖女!」

  「所以這是你給他的?」雷貳摸摸額,表情頗無奈。

  「對,可那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

  雷元搶先一步向雷貳解釋:「還不是為了告訴她,你被衰鬼纏身的事。」

  「所以,你用這消息和她交換了符紙。」

  雷元一點也不感到愧疚,張著大眼瞪著他。

  「是啊,只是利用了你要我傳達的消息而已。」要死一塊兒死,他才不會讓雷貳那麼好過。

  「什麼意思?」花喜兒擰眉望著眼前兩張一樣的臉孔。

  只見雷元一臉無愧,雷貳卻心虛地睨著別處。仔細地想了一下事情經過,她驚愕地指著兩人,嫩白的手指因為氣憤而發抖。

  「你們兩個……這意思是說,雷貳根本就沒有被衰鬼纏身?」

  雷元咧嘴冷笑。「你可真聰明。」

  花喜兒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冷靜。

  冷靜、冷靜,花喜兒你一定要冷靜,殺夫的罪可是很重的……

  虧她那時如此擔心他,結果一切都是騙人的!

  「你差點讓牌樓砸到,也是——」

  「我做的。」雷元驕傲地指著自己,他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那幾條比他手臂還粗的繩索上動了手腳。

  花喜兒撫著額、閉上了眼,努力地壓下心中的怒氣,否則可能會多一條殺大伯的罪。

  等等,牌樓倒下是雷元的傑作,那麼馬車呢?

  「那麼,你讓馬車撞傷,也是雷元做的?」她望著自己的丈夫問道。

  「不不不,我可沒做那種事,雷貳是真的讓馬車撞到了。」雷元連忙撇清,他認為讓馬車撞上這種傷法太簡單了,有辱他的威名。

  她究竟掉進一個什麼樣的陷阱裡?

  她讓這兩兄弟耍得團團轉哪!

  先是耶律薔薇,再來是被騙婚,現在又問出衰鬼纏身的事其實是假的……她開始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喜兒,你沒事吧?」

  雷貳見她捂著胸口,臉色也不太好,關心地摟住她。

  「別碰我!」她掙扎著,怒火未消。

  雷元咧嘴冷笑。「看來這幾夜你馴化得還不夠,可見你沒盡力教會她順從。」

  花喜兒雙頰嫣紅,才想開口怒吼,卻看見一顆黑黑的東西筆直地彈進雷元嘴裡。

  雷元掐住喉頭,似乎梗住了,一張臉漲紅,一手猛往胸口捶,捶沒幾下,他兩眼一翻、身子一僵,砰的一聲,整個人筆直地往後倒下。

  「雷元!」

  花喜兒驚慌地想上前看看他,手腕卻被雷貳握住,硬是將她困在凳子上。

  雷貳隨即喚來門外的三元。

  「貳少爺。」

  「將元少爺扛出去。」他用空著的手舉起茶杯就口,低啜著,劍眉微蹙。「順便沏壺虎丘來,記著,水別太熱,否則茶味會被破壞。」

  「是,可是貳少爺,該將元少爺扛到哪兒?」三元扛起雷元才想起不知該將他扛到哪兒去才好。

  雷貳皺眉思量,一口接著一口地喝著杯裡的水,一會兒後擱下空了的茶杯,抬頭睨了眼昏過去的雷元。

  「送他到工坊議事廳去,記著,要俞完叔點上醒香,讓大少爺清醒清醒,議事廳裡還有幾位分店店主正等著他議決下半年的貨量與定價。」

  三元抿緊了唇憋著笑。

  「是。」

  三元不敢遲疑,馬上領命辦事,順手將門給拉上。

  頓時,房裡只剩兩人,花喜兒的手還被他握著,抽也抽不回來,她蹙起眉。

  「還在生氣?」鷹隼般雙目牢牢地瞅著她,眸裡的火苗正快速地燃起。

  「告訴我,除了這件事,你還瞞過我什麼——」

  話未說完,她的唇瓣便被人粗魯地封住,她想掙扎,力氣卻不敵他的,只能倒在他懷中,動也動不了。

  他以唇舌輕啟她的唇瓣,吮吻兩片水嫩的唇瓣,一手解開她衣襟上頭兩顆梅形繡扣,大手逕自探入衣服裡,罩上了高挺雙峰,手指隔著肚兜邪惡地柔捏她的飽滿。

  她倒抽口氣,不知自己是何時離開原來的位子,坐上他的大腿。他緊緊地抱著她,堅挺的灼熱正在她粉婰下摩挲著。

  雷貳抽出她發上的梅形簪花,黑瀑般的髮絲剎那間傾瀉而下,眷戀地伸手埋入柔軟的髮絲裡,托住她的後腦勺,濃烈的吻開始不安分地往下滑,輕咬她嬌俏的下顎、性感的頸子……

  花喜兒被他這突來的舉止搞得無所適從,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有了羞人的反應。

  「真不聽話,我為了找你簡直快將整座宅子給翻了……」今日在店裡,他老是心不在焉地,老想著她,到最後實在忍不住了,直接將店扔給俞完,乘上轎子直奔回府。

  沒想到回房卻不見她的蹤影,他簡直快瘋了,急著想找到她,沒想卻居然見到她與自個兒的兄長獨處一室,心裡那股酸勁直湧而上,讓他幾乎無法忍受。

  雷貳掀高花喜兒的羅裙讓她正面坐在他腿上,感受他因她而灼熱。

  空氣的冰涼與他的熱燙都在考驗她的感官,尤其是他的大手不安分地撥弄著她,甚至還探入了裙底……

  「雷貳!」他、他的手……

  雷貳一把扯去裙底的褻褲,也動手拉開自個兒腰上的腰帶,而後扶住她的柳腰緩緩壓住她……

  「啊……」陡來的充實感令她忍不住輕喊出聲。

  他開始率動自己的身子,釋放自己的渴望、品嚐她的甜美……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3-19 04:20 PM

第十章

  繡花鞋憤怒地踩在石板地上,鵝黃色的身影散發著熊熊怒火,直逼鳳陽廟裡那口金爐,街上的人見到這般景象,都被嚇得連連後退、讓出一條路給花喜兒走,生怕稍稍碰上她的衣角便會被燒成灰。

  小玉戰戰兢兢地跟在她後頭,臉色一下青一下白。

  花喜兒的俏臉上還殘留著歡愛過後的嫣紅,此時的她更加嫵媚動人。

  該死的雷貳!

  竟然用那種下三濫的招數,讓她沒法再追問下去,而且在「詭計」得逞後就消失不見,真氣人!

  從認識他至今,除了衰鬼纏身這件事已經知道是他騙人外,他還騙了她什麼?

  花喜兒越想越生氣,忍不住跺了幾下腳,望著一旁的酒館幌子,她唇一咬、方向一轉,直接進了酒館。

  後頭的小玉見了暗叫不妙,小姐酒品奇差無比,這下慘了!

  「小二,給我來一罈女兒紅!」

  她隨意在一張空桌旁坐下,小二見她怒氣沖天,也不敢怠慢,立即搬來一罈女兒紅擱在桌上。

  接過酒罈,花喜兒捨棄桌面上原本擺好的酒杯,拍開封口後抱著酒罈就口牛飲了起來。一旁的小玉見了猛咽口水,心裡開始哀號。

  嗚……這下她完蛋了!

  才喝了幾口,花喜兒便重重地放下酒罈、抬起小臉抬,雙頰上已浮著兩朵紅霞,讓酒迷暈的小腦袋開始亂轉,視線迷濛了起來。

  她睨見一旁的小玉,冷冷地開口:「你跟著我作啥?又是雷貳要你跟來的是嗎?」

  「不不不!」小玉苦著一張臉連忙回答,身子往後移了一小步。

  花喜兒的火氣讓酒一澆更加旺盛,「該死的雷貳!」

  才飲幾口,她已有幾分醉意,說起話來口齒不清,靈動的雙眼此時失了神采,她呆呆愣愣地又抱起酒罈狂飲。

  一旁幾桌酒客一見花喜兒在喝酒,每個人都像大禍臨頭似地,連忙付了帳拔腿就跑。

  但窗邊那一桌的客人一見到她便喜上眉梢,抓起自己桌上的酒罈起身往她走來。

  來中原的路上,耶律尉還未曾見過中原女子喝酒,尤其還是如此抱著酒罈子大口大口牛飲的,現下看見還真是痛快。

  「姑娘,在下可以坐這裡嗎?」

  花喜兒撐著頰,抬頭睨著他,緩緩眨了幾下眼。

  「隨便你。」該死的雷貳!害她喝酒了……

  他知道眼前的女子是城裡鼎鼎有名的花喜兒,人稱花半仙。

  雖然明白她已嫁做人婦,但他們北漠民族一向不在乎這些世俗規範,如果她願意,他仍舊能帶她回北漠,當他的王子妃。

  「喜兒姑娘,在下耶律尉,久仰姑娘大名。」

  「喂,你——」小玉才想出聲喝止耶律尉,卻被他的威嚴目光嚇得失了聲,身子又往後退了一步。

  「我管你是誰。」她的頭好暈。

  耶律尉一笑,舉起酒罈子。

  「如不嫌棄,何不與在下一同暢飲,好過一人喝悶酒。」

  花喜兒瞧了瞧他,見到他身上奇異的衣著,立即聯想起耶律薔薇,心火再度燒起。

  「你和耶律薔薇有什麼關係?」

  「她的哥哥。」

  「哥哥?」她冷笑。「喂,雷貳和你妹妹根本沒關係,你知道嗎?」

  耶律尉笑了笑。「明白。」

  他當然明白,這件事雷貳已向他解釋過,他已知道與耶律薔薇在一起的是雷元,只是雷元在北漠冒用了雷貳的名字,他們才會找錯人。

  「明白?明白就好……」她開始打起酒嗝。

  「喜兒姑娘何以在此喝悶酒?」

  一提起這件事,花喜兒就又忍不住氣了起來,抱起酒罈子猛喝,之後她重重地放下酒罈子,喘了幾口氣。

  「我喜歡喝悶酒!」她根本是雷貳手心裡的小猴子,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嘛!

  花喜兒無力地趴在桌上,眼皮緩緩地往下掉。

  耶律尉愛憐地望著她沉沉睡去的臉蛋,白皙小臉上染著一層紅霞,嬌美脆弱的模樣是北漠女子所沒有的,難怪人家說中原多美女,只有中原的好山好水才能養出此般如仙的美人兒。

  「拿開你的手。」雷貳的聲音突然響起,只見他冷著臉大步往這兒來。

  小玉見他來了,頓時安了一顆心。幸好,幸好姑爺來了,否則小姐就要被眼前這個藍眼睛的妖怪侵犯了。

  「雷公子。」

  雷貳見花喜兒醉倒在桌上的模樣不禁心疼,他伸手輕柔地扶住她的身子,從椅上抱起她。

  花喜兒不自覺地往他的懷裡縮,小小身子嬌軟得讓人心酥。

  「耶律公子,她是我的愛妻,我想你應該知曉。」他口氣不善地道。

  耶律尉不禁笑了笑。「雷公子,你們中原有句話是這樣說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北漠人一向不在乎你們中原人的這些繁文縟節。」

  「這不是繁文縟節,而是道德,我們中原也有句話:朋友妻不可戲。我想你也不會希望自個兒的妻子被人戲弄。」

  耶律尉努力地咀嚼他的話,之後發出爽朗的笑聲。「明白,在下向你道歉。」

  「好說,在下先行告退。」

  「請。」耶律尉大手一伸。

  雷貳抱著花喜兒,心裡想著等她醒來,該怎麼好好教訓她。沒想到人才剛出酒館的門,眼前便閃過一道亮光,他機警地一閃,躲過了朝他們射來的飛鏢,飛鏢一路射進酒館裡,射進櫃台後的酒格上,原在櫃台後整理酒罈子的店小二被嚇得貼緊櫃子、一動也不敢動。緩緩斜睨著緊貼臉側的飛鏢,他感覺到頰旁疼痛著。

  這、這、這飛鏢……差點就命中他了!

  「哇!」他嚇得張嘴大叫,雙腿一軟、眼一翻,隨即暈倒在櫃台後。

  一切事情發生得太快,除了暈過去的店小二之外,沒人發現有異狀,街上行人依舊漫步著。

  雷貳立即看見對街屋頂上的人影,警戒地看了看四周,立刻在另一頭的屋頂上找著身著藍袍的男子。

  他朝那藍袍男子使了個眼色,只見男子點點頭,隨即以極快的輕功追上去,雷貳頓時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那名藍袍男子是他的八拜之交隆驊,是揚州城有名的捕快,有他出馬,想必這名殺手絕對逃不掉。

  「皇兄!」耶律薔薇扯著耶律尉的衣角不放。

  耶律尉正閱讀著北漠傳來的書信,一點也不想理她。

  耶律薔薇見自個兒的哥哥仍對她不加理會,氣急敗壞地扯得更用力,只差沒扯下衣角而已。

  「皇兄呀,雷元、雷元,我要雷元啦!」

  「薔薇,他若不想與你回去,你扯我的衣服也沒用。」他依舊沒抬頭,執起筆在書信上寫下衣些字。

  耶律薔薇鼓起嫣紅的腮幫子,「我不管,我們這次來中原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找回雷元嗎?」

  耶律尉擱下筆,將書信捲起後交給一旁的護衛,這才回頭看她。「誰說的?」

  她噘著小嘴賭氣。「那不然咱們千里迢迢的來這兒做什麼?」

  「你可別忘了,中原一行最主要的目的是上京城獻貢品給中原皇帝。」

  「可是這事辦完了啊,接下來就輪到我的事了不是嗎?」她再度扯住他的衣角。「皇兄啊!」

  耶律尉忍不住歎了口氣。

  「你真那麼喜歡他?」

  她面如桃花、雙眼發亮。「嗯!」她回答得十分迅速。

  「那就只好請雷貳幫個忙了。」

  一覺醒來,花喜兒忍不住抱著腦袋瓜哀號。

  「好痛!」她昨天到底做了什麼事,怎麼頭這麼痛?

  門外小玉聽到她醒了,連忙捧著冰鎮過的絲絹與剛泡好的醒酒茶進來。

  「小姐,你終於醒了。」

  「小玉,我頭好疼……」

  小玉將冰鎮過的絲絹攤開,輕輕地替她擦拭臉頰,又端來醒酒茶,吹了吹茶面上的熱氣後才端給她。

  「小姐,這是醒酒茶,姑爺要你喝的。」

  「醒酒茶?」

  「嗯。」

  花喜兒這才憶起衣些事。

  「我昨兒個喝醉了?」

  「何止是醉,還差點被異族男人輕薄了,要不是姑爺及時趕到,我都不知該怎麼救小姐脫離魔掌。」

  「被……輕薄?」她驚叫,頭卻因此痛得更厲害。她連忙將醒酒茶喝光,希望能解決這惱人的頭痛。

  她怎麼記不起小玉說的事?對了,她一喝醉就會忘光所有事情,肯定是醉了才會記不起有被輕薄。

  「姑爺呢?」

  「姑爺一早上工坊去了。」

  「哦。」她聞到自己身上的酒氣,臭死了。「小玉,我想沐浴。」

  洗去一身臭酒味,精神也好了許多,花喜兒離開房間打算到工坊去找雷貳,沒想到才走到一半便在迴廊上遇見雷元,只見他冷著一張臉。

  「雷元,你在生什麼氣?」

  他抬起眼冷冷地睨著她。「還敢問?究竟是誰害的,居然將我弄暈了扛到工坊的議事廳去,害得我必須面對幾位分店店主,聽他們報告一堆讓人頭痛的帳目。」

  花喜兒忍不住笑出聲。

  「你還敢笑!」

  「這你得怪雷貳,弄暈你的是他。」

  「我遲早有一天會讓他好看!」他咬牙切齒地道。

  花喜兒按著眉角,昨日猛灌酒的後遺症還在,而這一切都是雷貳害的。

  雷元睨著她。「聽俞完叔說,你昨日喝得醉醺醺的被雷貳抱回來。」

  她抬起眼瞪他。「你有意見嗎?」

  「不敢。」

  「你要怎麼解決薔薇的事情?人家都追到中原來了,你躲不了一輩子的。」

  一想到那抹薔薇色的身影。那嬌滴滴的笑容,他就頭皮發麻。

  「你別和我提到她,提到她我就頭痛。」

  「你要給人家一個交代吧,貞節對女人來說是很重要的,不論中原女子或異域女子皆相同。」她意味深長地拍拍他僵硬的肩膀。「你還是認命吧。」

  「我根本沒動過她!」雷元忍不住提高音量。

  「沒動過?」

  他像困獸般,甩開長袍在一旁的欄桿上坐下。

  「我當時只是要救她,在那種情況下,誰有心情動那種念頭!」他越想心情越惡劣。「況且,我和她簡直是——反正和她在一起都沒好事!」

  見他氣嘟嘟的模樣,花喜兒伸手往裙後一撈,撈來掛在腰際後方的算盤,仔仔細細地撥弄一番。

  見她扯高菱唇,他陡然有種讓冷水兜頭淋下的寒冷感。

  「你在算什麼?」

  白皙的小手最後終於底定地拍在盤面上,紅唇揚起美麗的弧度。

  「雷元,你可能這輩子都逃離不了耶律薔薇喔。」

  雷元像是被施了咒般地定住了,僵在那裡半天都動不了。半晌後他才猛然吞咽口水,眼中寫滿了驚恐。

  「你、你在說笑!」

  她再度拍拍他的肩膀,很認真地回答他。

  「你何時見過我算錯的!」

  一聲巨響,揚起不少的灰塵,雷元當著她的面跌下朱欄,摔了個倒栽蔥,整個人卻是僵躺在地、一動也不動。

  花喜兒忍不住掩嘴偷笑。

  活該!

  「活該,誰教你要設計我。」一想起雷元被嚇傻的模樣,花喜兒忍不住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陡然一雙手臂從腰側抱住了她纖細的腰身,突如其來的觸摸嚇了她一跳,在驚慌掙扎間,她整個人已被抱起又坐下。

  花喜兒回頭一瞧,抱她的不就是那位害她喝悶酒的罪魁禍首嗎?而此時她則正坐在他的大腿上,被他抱得緊緊地,動彈不得。

  「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

  「沒事。」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雷貳將下顎抵在她的小腦袋瓜上,親暱地摟著她搖晃著。

  「我以為是為夫的這幾日還算盡心盡力,才能讓你滿足地發出如此快樂的笑聲,看來好像是我會錯意了。」

  他的暗示她當然聽得懂,雙頰立刻染上一層霞彩。

  「本來就是你會錯意!」這人真是不害臊!

  「那麼你告訴我,什麼事讓你樂成這樣?」

  「不想說。」

  雷貳執住她的下顎,將她的小臉轉向自己,低頭吻著她的唇瓣誘哄著。

  「告訴我……」

  不要!花喜兒努力搖晃腦袋,打定主意不再被他得逞。

  「說嘛。」

  冰涼的唇延著她的唇形,由唇角這頭啄到另一頭,又從另一頭吻回來,惹得她嬌喘連連,身子更是禁不住逗弄而顫抖。

  「乖,告訴我。」

  她的堅持在他的手探進自己衣裳內時宣告失敗。

  「是雷元……」

  離開她的唇,雷貳俊逸的臉上有著嘲弄的淺笑,眼中更是閃著令人熟悉的火苗。

  「雷元怎麼了?」

  她忍不住深吸口氣,卻控制不了聲音中的顫音,雷貳瞧見她的反應,在她衣裳內的大手更加不安分,不停逗弄她敏感的身子……

  「雷貳!」她按住他的手。

  他卻不理會她的瞪視,只是將臉埋入她頸窩,淡淡地吐氣歎息。

  「想你。」

  明顯感受到他的火熱、悸動,花喜兒驚慌地挪動身子,卻引得他發出懊惱的吼聲。

  「真想將你壓在床上,三天三夜都不離開,老實說,今日在店裡我根本無心工作,一整日都在想你,可是……現在我比較想知道雷元的事。」

  「你說得好像是我的錯一樣!」她的粉拳忍不住捶向他。

  「乖,聽話,告訴我是什麼事。」他誘哄著。

  「我告訴雷元,他這輩子休想逃離薔薇,結果他嚇得從迴廊欄桿上摔了個倒栽蔥。」

  「你這個壞心眼的小女人。」他憐愛地點點她的鼻子。「他果真注定與薔薇在一塊兒嗎?」

  她拍拍身上的算盤。「我什麼時候算錯過?不過……」

  「嗯?」他洗耳恭聽。

  「若他執意不與薔薇在一塊兒,那誰也奈何不了他。他堅決要窩在府裡,就算與薔薇真有注定的姻緣,不邁出雷府也沒用。」

  「這個嘛……」雷貳笑了笑。「我答應了耶律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她對於這個要求感到十分好奇。

  見她興奮的模樣,讓他頗不是滋味。忍不住加重掌上的力道,要她不要忘記自己的丈夫是誰。

  「雷貳,好疼。」

  「這是個警告,不准你的小腦袋瓜裡有別的男人存在,連雷元都不行。」

  霸道的男人!

  花喜兒突然揚起戲謔的笑臉。

  「可是雷元與你長得一模一樣耶,你怎麼確定我想的不是他?」

  這小女人……雷貳攔腰抱起她,大步邁往一旁鏤花的同心床。將她扔在床上後,大手一揚,薄紗布幔瞬間落下,遮去了床裡的春光……

  「啊!我的鞋……雷貳別脫我的衣裳!不要不要,嗚……」

  驚喘尖叫最後化成了激情的申吟,看來花喜兒又一次地被她那位外表俊爾不凡的夫君給降伏了。

  夜黑風高的夜裡——

  「皇兄,快點,讓馬車跑快點兒,我想趕快回北漠去!」耶律薔薇興高采烈地朝外探頭要求。

  「夜裡路況不明,別趕太快。」

  「不要啦,早點回到北漠我才能安心嘛!」她噘起小嘴表示不滿。

  「人已在你的馬車裡,還有什麼不能安心的?」耶律尉騎著馬跟在馬車旁。

  「人家怕嘛,不早些回北漠,我一顆心放不下,誰知道雷元什麼時候又會逃得無影無蹤?況且我也怕他有幫手,萬一被雷家的人追上,人家說什麼都不依啦!」

  「你忘了,這回可是經過雷貳同意的,既然他同意,雷家便不會派出追兵,明白嗎?」

  耶律薔薇吐吐舌,「我倒忘了,如果不是雷貳好心帶領,雷家那麼大,我們根本沒辦法找到雷元。」

  「所以安心吧,是你的就是你的。」

  「那……慢慢來、慢慢來,我不急了。」

  馬車裡正躺著一名被裹得像肉粽的男子,他因為顛簸的路況而在車廂裡滾來滾去的。

  雷貳!

  憤恨的磨牙聲被車陣行駛聲淹沒,雷元瞪大雙眼,憤怒得想大聲咒罵該死的雷貳,但嘴裡早被塞了一大團的布封口,氣得他忍不住踹著車廂。

  該死的雷貳,竟然聯合外人出賣他,趁他熟睡的時候放狗……哦不,是放耶律尉進雷府,而且還帶耶律尉到他房裡來!

  「雷元。」耶律薔薇嬌羞地移坐在他身旁,小臉蛋上的紅霞非常誘人,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情不自禁地伸長脖子,小嘴吻上他的臉頰。

  只見他臉色開始發白,他被親了臉頰!雷元驚慌地看著四周。

  只要和她稍微親密點,他就會倒霉,這下子又要發生什麼倒霉事了?

  突然間車子行過一個不小的水坑,車身劇烈地晃動,車廂內的他隨著車廂的搖晃而在裡頭東滾西滾,整個身體左撞右撞的,痛得他差點掉下眼淚,他含淚在心裡咒罵著。

  該死的雷貳——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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