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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月色闌珊 -【嫡女謀略】《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2 10:18 PM     標題: 月色闌珊 -【嫡女謀略】《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12-10 03:13 PM 編輯

【書名】:嫡女謀略

【作者】:月色闌珊

【內容簡介】:

  骨灰級宅女難得出門卻遇車禍,要不要這麼倒霉!

  一朝穿越,還沒徹底清醒就有人上門找碴,什麼狀況?

  囂張繼母和妹妹鬧上門來,嫡女不發威,還當我是病貓!

  不就是大家庭裡宅鬥,身為資深穿越小說讀者,誰怕誰!

  嫁個丈夫是吃貨?婆家比娘家人個個不省心,等著瞧!

  生怕亂子不夠多,太后也來攪局,那就出招吧,姐接著!

  還好,有一起穿越的閨蜜相伴這鬥來鬥去的生活才不會孤單!

  爭本屬於自己的東西,鬥打擾平靜生活的人

  這--就是穿越人士夏若淳的生活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同樣的穿越,不一樣的精彩!

  本文為姐妹雙穿文,關於本文女主閨蜜何田田的精彩,詳見咱家瑾瑜的種田大文《繼室謀略》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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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2 10:19 PM

第1章 兩世為人

  夜色迷蒙,並不明亮的月色如一層薄薄的輕霧籠罩著大地,一切都顯得那麼安寧靜謐。京城伏威將軍府的後宅裡,一座仍然亮著微黃燭光的繡樓之中,一個身穿淺青色比甲的小丫頭正坐在床邊,拉著躺在床上的毫無生機的小姐的手嚶嚶哭泣,她哭的很壓抑,似乎是怕自己的哭聲驚動了誰。

  在這間閨房的隔壁房間中,一個頭發花白,穿著陳舊細布衣裳的老嬤嬤正虔誠的跪在神龕前,向著一個黑漆牌位不停的磕頭著,她邊嗑頭連念叨道:「夫人,求您一定保佑小姐,讓她醒來吧,別讓小姐走……老奴情願減壽十年……」

  在月白色的素面帳幔遮掩之下,一位雙眼緊閉的小姐正平靜的躺著,小巧的瓜子臉還沒有成人的手掌大,臉色青白青白的,嘴唇泛著極淡的紫色,黑而濃密如鳳翎一般的長睫毛是這張臉上最顯著的特點。這位小姐很瘦,瘦得幾乎是皮包骨頭,仿佛有一陣風吹過,便能將她吹的隨風而去。

  忽然,這位小姐的眼皮顫動了一下,她那被小丫環拉著的手也微微動彈了一下。只是動了一小下,小丫環便跳起來驚喜的叫道:「王嬤嬤,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那正在神龕前祈禱的老嬤嬤立刻向上「梆梆梆」磕了三個響頭,連聲說道:「謝謝夫人,謝謝夫人!」說完她便爬了起來,歪歪斜斜的向內房跑去。因為跪的太久,王嬤嬤的腿腳已經麻木了,她被門坎兒絆了一跤,狠狠的摔倒在地上。萬幸這裡是繡樓,地上鋪的是木地板,王嬤嬤才沒有摔成重傷,只是磕破了腿,血絲從粗布褲子上滲了出來。

  小丫環驚呼一聲,忙跑上前來扶著王嬤嬤,關切的問道:「嬤嬤,摔著哪裡了,疼麼?」

  王嬤嬤連連擺手道:「不礙的不礙的,小姐真的醒了,香如,快扶我去瞧瞧小姐。」

  在那張有些陳舊的雕花木床上,小姐果然已經睜開了眼睛,她忽閃著那濃密黑長的睫毛,先看看床頂的帳子,再看看王嬤嬤和丫環香如,她的眼神裡充滿了陌生不安與困惑,就象一個突然闖入別人家的陌生人。

  「小姐,小姐……」王嬤嬤和香如齊聲叫了起來。那小姐抬起手擦了擦眼睛,卻被自己嚇了一大跳,這手……竟是自己的麼?怎麼會這樣瘦,完全是皮包著骨頭,連一點兒肉都沒有,只擦了一下眼睛,都覺得咯得慌。

  王嬤嬤走到床前,熟練的將小姐抱入懷中,對香如說道:「小姐定然是嗓子太乾了,你快去給小姐倒些茶讓小姐潤潤嗓子。」

  香如抹了抹眼淚,歡喜的應了一聲,小跑到桌前,揭開棉焐子,將裡面的白瓷茶壺拎出來,往豆綠釉茶杯中倒了大半杯茶,捧到床前含淚笑著說道:「小姐請用茶。」

  王嬤嬤接過杯子,喂小姐喝了小半杯茶,然後便說道:「小姐,你才醒,不敢一次喝多了,等上片刻再用吧。」

  夏若淳,也就是這位小姐皮囊裡的占據者茫然的點點頭,她這會兒還沒徹底反應過來,點頭,只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王嬤嬤和香如看到小姐點頭,卻歡喜的又落下淚來。這一老一小似乎有流不盡的淚水,只是夏若淳醒來這一小會兒,她們兩個就哭了好幾回。

  「田田呢,這是哪裡?我們不是在火車上麼?嗯,我好象聽到巨響……可這裡不是在列車上,這是什麼地方?難道說我穿越了?真的能穿越麼?我又是誰?」夏若淳困惑的思索著,那雙彎彎的秀眉不由皺了起來,困惑的神情也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

  「小姐,您哪裡不舒服,快告訴老奴!」王嬤嬤一瞧見自家小姐神情恍惚,便緊張的問了起來。

  夏若淳搖了搖頭,她定了定神,認真的看著王嬤嬤和香如,看到她們穿的衣服都已經漿洗的泛了白,袖口領口也有些發毛,從料子上瞧,象是細布而非綢緞,從她們衣服的樣式上,夏若淳判斷不出來這到底是什麼朝代。她們服裝的樣式介於宋明之間,這一點還是夏若淳曾經接過好多為穿越小說畫插畫的活兒,對古典服裝做過特別研究才看出來的。

  再將目光投向這間臥房,夏若淳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認真的打量著。整間臥房都是木制的,從地板,桌子,床,繡墩上看,這間臥房少說建成也有三十多年了,柱子上的朱漆都有些斑駁了,再看看房中如雪洞一般,什麼陳設都沒有,只是光禿禿的桌椅床凳,唯一的點綴就是桌上放著的筆墨紙硯,因為隔的遠,光線又昏暗,夏若淳也看不出那文房四寶的品質如何。

  將臥房打量一番之後,夏若淳得出一個結論,自己穿到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朝代的一個尋常百姓人家,這家人還有一點點小錢,所以自己能有一個嬤嬤和一個丫環,若是中等人家,至少也要有兩個丫環不是。夏若淳這會兒還不知道,她的判斷錯的離了譜,伏威將軍府,無論怎麼說都不能算尋常人家的。

  稟持著穿越第一法則,在沒弄清楚情況之前絕不輕易開口,因此夏若淳一言不發,只是用心的看著。她原本以為老嬤嬤和香如會說些什麼,可是讓夏若淳感到意外的是,這兩個人在最初的驚喜過後,竟然對她不說話沒有表示出一點兒驚訝,仿佛原本就是這樣。夏若淳有些繃不住了,她暗想,這個身體不會是個啞巴吧,如果是個啞巴,那可就虧大了!

  「小姐,您一定餓了,老奴和香如省了點粥,用棉焐子暖著,您要不要喝一點兒,到天亮還早,您不吃東西吃不消的。」王嬤嬤停了片刻又說了起來。

  夏若淳為了驗證自己到底是不是個啞巴,便輕輕的張口說道:「要。」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大概是喉嚨干的原因,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夏若淳知道自己能說話,而且嗓音的底子還不錯,她不是個啞巴。

  王嬤嬤臉上露出喜色,她忙去取來半碗米粥,夏若淳看著那粥,不經意間皺了皺眉頭,這樣的粥,她曾經吃過好多年,當年在孤兒院中,晚餐就是這樣的粥,那時她和何田田都在長身體,兩個人常常半夜餓醒,睜著眼睛盼天亮,盼著能早些吃上早飯。

  王嬤嬤可不知道夏若淳在想什麼,只低聲說道:「小姐,您病了幾日,廚房沒有備您的飯,這是老奴和香如省下,沒有動過,您將就著先用些。」

  夏若淳這會兒滿腦子都是疑問,這到底是什麼狀況,就算這具身體生病了,也不能不給飯吃吧?這家既然能用的起僕人,經濟條件應該不至於這麼差吧?

  王嬤嬤看夏若淳沒有說話,低下頭歎了口氣說道:「若是夫人還活著,怎麼捨得小姐受這樣的委屈。自從陳氏夫人進了門,唉……」

  沒由來的,夏若淳眼睛一酸,淚水沖出眼眶,落到了她那皮包骨頭的手背上。香如趕緊拿過帕子給夏若淳擦淚,王嬤嬤剛在一旁著急的說道:「老奴錯了,小姐您別傷心,老奴再不說了。」

  夏若淳緩緩伸出手握出王嬤嬤蒼老如干樹皮一般的手,低低說道:「王嬤嬤,你說。」

  王嬤嬤抹了一把眼淚,搖搖頭道:「小姐才醒,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事情,小姐,老奴聽說老爺就要回來了,這一回,您一定要請老爺為您做主,您才是這家裡的嫡出長女,怎麼說也該先給您議婚,陳夫人怎麼能越過您給二小姐議婚!若是夫人還活著,小姐怎麼也不會被人這樣欺負。可憐的小姐,若不是小小年紀沒了娘……」

  王嬤嬤的話好似炸雷一般打響在夏若淳的耳旁。她還沒從穿越的驚愕中回過神來,又被將要議婚這件事震的頭腦發懵,只看這具身體,最多不過十一二歲,就算是在古代,這還沒及笄,怎麼就要嫁人了。

  停了一下,夏若淳又從王嬤嬤的話裡分析出來,自己是嫡出長女,可是娘親過世了,爹又娶了後娘……天啊,這不是小白菜的狗血劇情,怎麼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不等夏若淳有機會問什麼,王嬤嬤又自顧自的念道:「只盼著少爺今科得中,若是少年考中了進士,小姐的日子還好過些,少爺如今也進不來,這兩天急的在外面直打轉,好不容易央了小子帶話進來,少爺讓小姐千萬再忍耐幾個月,只等考完放了榜,小姐就能苦盡甘來了。」

  夏若淳又是一驚,還有個哥哥,這人物關系可以真是夠多的。這也難怪,夏若淳本是孤兒出身,她的生活非常簡單,長大之後她和閨蜜何田田同租了一所房子,在她的生活當中,除了畫漫畫,做好吃的,看小說,再就是同何田田聊天說笑打鬧,夏若淳壓根兒就不知道有爹有哥哥會是種什麼樣的情形。

  看到小姐發呆,王嬤嬤還以為她是在為她的哥哥擔心,便驕傲的說道:「小姐您放心,少爺的才學極好,聽說家學裡的先生總誇他,少爺今科一定會高中的。」

  夏若淳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她現在最想知道的並不是這些,而是和她一起搭乘火車旅游的何田田的情況,不知道她是不是和自己一樣,也穿越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2 10:20 PM

第2章 刨根究底

  「嬤嬤,我睡了多久?」因為覺得全身都很僵硬,夏若淳不免輕聲問了起來,打死她也不相信她只是睡了個正常的覺。

  王嬤嬤又哭了起來,她邊抹著眼淚邊說道:「命苦的小姐啊,您已經足足睡了三天三夜,老奴求夫人給您請大夫,夫人卻說……卻……」王嬤嬤欲言又止,反而引起了夏若淳的好奇心,從這個老嬤嬤前面所說的話中,夏若淳聽出來了,自己是正房嫡女,這放到什麼時代,也都不能算個低下的身份,就算是有個後媽,也不能刻薄自己的太狠。她對這個繼母陳夫人倒有了幾份好奇,這會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居然這樣公開的刻薄丈夫的嫡長女。

  「嬤嬤,我睡的昏昏沉沉的,有些事情怎麼都想不起來了,你和我說說。」夏若淳用平淡的語氣掩飾了內心的著急,既然已經穿越了,那麼她就得在這裡活下去,不摸清楚周圍的環境,那可是要吃大虧的。

  王嬤嬤聽到小姐將好些事情都忘記了,不由又抹了眼淚說道:「都是老奴的罪過,老奴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去小廚房拿了那香芋酥給小姐,小姐吃了香芋酥,就沉睡不醒了,都是老奴該死。」

  夏若淳在心裡想了一回,大約也猜出了事實真相的五六分。自己這具身體一直受虧待,王嬤嬤瞧著廚房裡有點心,便悄悄偷拿了一點,不想這香芋酥裡有問題,這一吃,便吃出麻煩了。夏若淳心想,只怕那香芋酥已經毒死了這具身體,只是機緣巧合,她的靈魂穿越過來,才上演了一出借屍還魂。

  「嬤嬤,我已經不記得了,那香芋酥可還有別人吃過,還有沒有剩下的。」夏若淳縱合了她看過的無數本穿越小說裡的橋段,強做鎮靜的問道。

  王嬤嬤搖搖頭說道:「小姐,老奴只拿了兩塊,小姐當時餓的緊了……」

  夏若淳明白了,原來是這具身體的本尊將那香芋酥全都吃了,可見這小姐的日子過得也著實是夠慘的。

  香如走過來,小小聲的說道:「小姐,您吃香芋酥的時候掉了點兒點心屑子,奴婢親眼瞧見,有只小老鼠吃了那屑子,立刻就死了。」

  夏若淳心中一驚,就自己這小身板兒,能比老鼠大多少倍,吃了兩塊香芋酥,還不得死透了。王嬤嬤嚇了下一大跳,瞪著香如壓低聲音說道:「香如,你怎麼不早說?」

  香如忙垂下頭說道:「小姐沒醒,奴婢不敢說。」

  只是這簡單的一句話,就讓夏若淳高看了香如一眼,這個小丫頭行,日後好好的培訓一番,定然會是個好幫手,再看向王嬤嬤,她形容蒼老,還透著幾分怯懦,神情極度卑微,不過眼神裡倒是充滿了對自己的關心,想來對這具身體的主人是很有感情的。

  「嬤嬤,我要喝水。」夏若淳柔柔的低聲說道。

  王嬤嬤趕緊又喂夏若淳喝水,喝過之後,夏若淳一手拉著王嬤嬤,一手拉著香如,苦惱的說道:「我這麼睡了一回,竟把什麼都忘記了,好嬤嬤,好香如,你們可要幫幫我。」

  王嬤嬤眼圈兒一紅,又哭了起來,倒是香如還伶俐些,忙應道:「奴婢一家的命都是太太救的,小姐想知道什麼,奴婢一定知無不言。」

  夏若淳聽著香如的語氣,竟然象是個讀過書的,不由的有些詫異的看著香如,「你讀過書?」

  「回小姐,奴婢的爹爹原是個不第的秀才,奴婢幼時也曾識了幾個字。」香如只當是自家小姐把好些事情都忘記了,卻不知道那根本就是換了個靈魂。香如溫順的解釋起來。

  夏若淳淺笑點頭,又看向王嬤嬤,輕輕問道:「嬤嬤,我叫什麼?我爹姓什麼,是做什麼的,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王嬤嬤大驚,急切的問道:「小姐,您竟什麼都忘記了?」

  夏若淳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王嬤嬤長長的歎了口氣,並沒有懷疑夏若淳的話,只一五一十的介紹起來。等王嬤嬤說完,夏若淳很是嚇了一大跳。原來自己的出身還蠻高貴的。

  這具身體的名字叫韓青瑤,她的爺爺是伏威將軍韓振綱,父親是二品大員,兩江布政史韓遠城,生母江氏夫人因為生韓青瑤難產而死。父親很快續娶了填房妻子陳氏,陳氏過門後不足十個月便生下一個女兒,取名為韓青環,後來又生了個兒子韓青江,父親還有兩個妾室,分別生有一子一女,算上韓青瑤的同父同母的哥哥,韓青瑤共有一兄二弟二妹,手足可算是不少。

  這還不算,便宜老爹還有因為在戰場上救父而雙腿殘疾的弟弟,韓青瑤的二叔韓遠關,二叔娶了禮部左侍郎李家的千金,李氏夫人生下一個獨子韓青鑫,因為祖父母覺得虧欠了李氏,便在江氏夫人過世之後,將管家之權交給了李氏,這個家,是二房在當著,隨便想想也知道,便宜老爹的填房一定不甘心管家之權落在二房手中,更何況這裡面還牽涉著爵位的繼承。

  好復雜,夏若淳不由長長歎了口氣,難道這是因為她上一世是孤兒,所以這一世老天爺特意給了她這麼多,這麼復雜的「家人」?

  問完了家人,夏若淳又旁敲側擊的打聽出來,她所處的朝代名為大秦,當今的國姓卻是趙姓,看來這完全不是中國歷史上一統六國的大秦。夏若淳心道:「反正自己的歷史也只是學了個半調子,穿越到了異世還更好些,反正自己什麼也不知道,也就不會有先知的痛苦。」

  夏若淳,現在應該叫她韓青瑤了。韓青瑤拉著王嬤嬤和香如問了幾乎一整夜的話,累得王嬤嬤和香如兩個人都是上下眼皮直打架,先前她們總是擔心小姐不說話,會越來越沉悶,可是這會兒王嬤嬤和香如兩人才覺出小姐不說話的好處,如果都象今夜這樣,她們兩個可就慘嘍。

  直到東方欲署,王嬤嬤和香如也被夏若淳版韓青瑤累趴下了,韓青瑤知道了她想知道的一切,這才迷迷糊糊的合上眼,漸漸睡著了。只是這一覺,韓青瑤並沒有睡很長時間,她很快被一道聲音驚醒過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2 10:20 PM

第3章 家鬥序幕

  「香如,二小姐傳你過去,你趕緊的,誤了二小姐的事,仔細皮不揭了你的。」一個囂張的聲音傳入韓青瑤的耳中,韓青瑤皺著眉頭睜開眼睛,她是個睡覺受不得打擾的人,一但沒睡醒就被人吵起來,韓青瑤心裡可就先存一堆火。

  「秋荷姐姐,求您小聲一點兒,大小姐還在睡著。」香如壓低聲音苦苦哀求,聽上去極是可以憐。

  「大小姐睡了幾天,我要是能把她吵醒,倒是我的功德了。」那道囂張的聲音絲毫沒有降低音量,反而隱隱又提高了幾分。香如低聲下氣的求道:「秋荷姐姐,大小姐夜裡醒過來了,只是這會兒還睡著。」

  「什麼……大小姐夜裡醒了?」秋荷的聲音裡充滿了驚詫,她倒是個有機變的,立刻輕哼了一聲說道:「這都什麼時辰了,大小姐既然已經醒過來,怎麼也不去給太爺老夫人夫人請安,莫不是病了一回,連規矩都不知道了。」

  韓青瑤已經坐起身來,巴掌大的小臉冷若冰霜,以著最冷的聲音沉聲喚道:「香如,大清早的你雞聲鵝斗,是不是將做奴才的規矩全都忘了。」

  秋荷是站在韓青瑤閨房外的院子裡說話的,韓青瑤的聲音雖然並不很大,但也足以傳到秋荷的耳中。秋荷聽到韓青瑤的話,不由的瞪大眼睛張大了嘴,她是韓府的家生子兒,自從六歲上便服侍了韓家二小姐青環,如今已經七年了,她還是頭一回聽到韓青瑤這樣斥責下人。

  秋荷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她知道大小姐這話明著斥責香如,實際上是沖著她來的,身為奴才,即便是得寵的二小姐身邊的得寵丫頭,秋荷還是剛才那話仍然是沒了上下尊卑,真若計較起來,便是將她拖出去打上一頓板子,也還算是輕的,依著韓老將軍的火暴性子,那必是要直接拖出去亂棍打死的。

  秋荷冷著臉,沖著韓青瑤的閨房極沒有誠意的草草行了個禮,敷衍的說道:「奴婢給大小姐請安。奴婢真不知道大小姐已經醒了,這就去回夫人。」說完,秋荷便飛快的離開了韓青瑤的院子,自然,她也顧不上再叫上香如去服侍二小姐了。

  香如見秋荷走了,忙快步走進房中,見韓青瑤靠著床頭坐著,香如上前行了禮,輕柔的問道:「小姐,您現在起身麼?」

  韓青瑤點點頭問道:「這會子是什麼時辰了?」

  香如忙回道:「回小姐,剛交卯時初刻。」韓青瑤嗯了一聲,淡淡說道:「卯時二刻要到上房給太爺和老夫人請安,香如,服侍我梳洗吧。」

  王嬤嬤忙走到衣箱前,打開衣箱找出一件七成新的粉藍色緞面夾棉長褙子和一條米白印著黃色暗花的棉綾裙子,對韓青瑤說道:「小姐,就穿這套衣裳吧,是去年冬節老夫人賞下的。」王嬤嬤倒沒忘記夜裡韓青瑤說自己好些事情都不記得了,因記特別解釋了一句。

  韓青瑤看了看那件粉藍色的長褙子,衣服上的褶印很深,可見得平日裡等閒是不不捨得穿這件衣服的。她微微點頭,王嬤嬤便拿著衣服到外面小套間的隔間裡熨衣服,總不能讓她的小姐穿著皺巴巴的去上房請安。

  韓青瑤坐在梳妝台前,打開暗紅色的妝盒,支起小小的鏡子,韓青瑤這才頭一回看清自己的長相,若是不去計較那有些發青白的臉色和微顯淡紫色的雙唇,這張小臉生得極美,彎彎的柳眉之下,眼睛很清澈,如一泓秋水,長長的睫毛忽閃之間,更為這張小臉添了幾分靈氣,秀氣的鼻管不高不矮正合適。香如拿起粉撲便要給韓青瑤撲粉,韓青瑤用手一捻粉盒裡的粉,不由搖頭道:「不必撲粉了,就這樣素著便很好。」

  香如有些猶豫,低低的說道:「小姐,您素來都是撲了粉點了胭脂才去請安的。」

  韓青瑤微微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了過來,於是淡淡說道:「我睡了幾日,焉能有那有紅似白的好臉色?」

  香如聽了這話,眼中露出一絲喜色,這時王嬤嬤將衣服收拾好了拿進來,忙忙上前說道:「好小姐,您別任性,回頭夫人又該為難您了。」

  韓青瑤微微一笑說道:「嬤嬤不怕,我縱再不得人意,好歹也是這個家裡的大小姐。」

  王嬤嬤聽了這話,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哽咽著說道:「小姐,您……」王嬤嬤性子實在太軟,她不由的又抹起了眼淚。

  韓青瑤忍不住歎了口氣,站起來將帕子遞給王嬤嬤,有些無奈的說道:「嬤嬤,我不過就說了句實話,何苦來又招出你的眼淚。」

  王嬤嬤擦了淚,抬頭說道:「好小姐,奴婢是高興的,自從陳夫人進門,您就再沒這麼說過。」

  韓青瑤搖了搖頭,拿過那套粉藍衣衫往身上比了比,淡淡說道:「這衣服有些小了。」

  香如有些難為情的說道:「小姐,已經放過一次,沒法再放了。」

  韓青瑤回頭笑笑說道:「沒關系,小些才好。」她知道這必是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要不也不會這麼珍重的收藏在箱子底下。根據夜裡王嬤嬤和香如所說的,平日裡陳氏夫人總是要求她在寅時三刻,老太爺和老夫人還沒起身的時候到上房外面磕頭請安,磕了頭便要回來,因此老太爺和老夫人等閒是瞧不著這個嫡出大孫女兒的。今兒韓青瑤已經想好了,要見見那兩位便宜祖父母。

  韓青瑤實在也沒有幾件象樣的釵環,香如費盡心思,才用有限的幾樣首飾將韓青瑤打扮的看上去不那麼太寒酸,韓青瑤也沒反對。只等一切收拾好了,就讓香如陪著自己,往祖父母的頤年院走去。

  香如很細心,她一路上低低的為韓青瑤講解著府裡的格局,韓青瑤努力的強記著,剛穿過花園走上通往頤年居的青石小路,韓青瑤便看到對面遠遠的走來一群人,扶著韓青瑤的香如不禁打了個哆嗦,急急壓低聲音對韓青瑤耳語道:「小姐,是大夫人和二小姐。」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2 10:22 PM

第4章 初次請安

  聽了香如的話,韓青瑤身子微微有些發僵,倒不是怕了這大夫人和二小姐,而是這身子是韓青瑤的,可靈魂卻是夏若淳的,平日韓青瑤是以什麼樣的態度對待這位繼母和妹妹的,夏若淳心裡一點兒底都沒有。而且昨夜聽王嬤嬤哭訴了大半夜,把這位繼母說成了白雪公主裡的惡毒皇后式的人物,夏若淳心裡也有些好奇,畢竟她是這個家庭裡的嫡長女,繼母又不是管家的,怎麼就能將自己刻薄成那樣。

  不等韓青瑤想的太多,繼母陳夫人和二小姐韓青環已經快走到近前了,韓青瑤加緊腳步,在距離陳夫人還有五六步遠的地方,盈盈福身拜了下去。也許是這具身體的本能,夏若淳並沒有覺得這個萬福禮自己行的有多麼不自在,一切都很自然。

  「女兒青瑤拜見母親。」韓青瑤根據夜裡打探出來的消息,不卑不亢的說了一句,她的聲音不大不小,非常符合一個大家小姐的風范,讓人無法挑出一點兒錯處。這也就是夏若淳是個紅樓迷,曾經不厭其煩的研讀了紅樓夢,從書裡學來的,今兒剛巧用上。所以說,讀書總是有好處的,誰知道什麼時候會遇上什麼事情,便需要用書中學來的知識呢。

  陳氏眼中閃過一抹錯愕,她不由認真的打量著眼前的韓青瑤。模樣兒還是原來的模樣兒,美麗的讓她心中很是窩火,可是神情卻不一樣了,原本的韓青瑤總是怯生生的,象個受氣的小媳婦兒,平日裡少言寡語,真真是用錐子扎了都不會叫一聲疼的木頭人。可是現在,陳氏心中暗自驚心,這韓青瑤的眼裡怎麼突然有了神采?

  不過想歸想,陳氏夫人卻沒有露出什麼,只微笑點頭說道:「快起來吧,青瑤你病了這些日子,老太爺和老夫人都免了你晨昏定省,怎麼也不多歇幾日。」說完,陳氏暗暗遞了個眼神給韓青環,韓青環撅了撅嘴,這才上前淺淺的福了福身,飛快的說道:「恭喜姐姐大安了。」

  韓青瑤沒有象平常那樣趕緊退讓到一旁,而是微微點頭淡笑道:「多謝青環妹妹關心。」韓青環到底是嫩了些,見韓青瑤坦然受自己的禮,臉色便有些不好看,只輕哼了一聲,直起身子站在陳氏身邊,挽著陳氏的胳膊撒嬌道:「娘,我們快去給祖父祖母請安吧。」

  陳氏寵溺的一笑,拍著韓青環的手說道:「好,就去,青瑤,你也跟著來吧。老太爺和老夫人看到你能起身了,必是高興的。」

  韓青瑤應了一聲「是」便不疾不徐的跟在陳氏身後,香如一直在旁邊扶著她,而跟著陳氏和韓青環的四個大丫頭不得不後退一步,將位子讓出來,別人倒還算好,只有那個早上曾到韓青瑤院子裡撒野的秋荷,氣鼓鼓的拉長了臉,狠狠的剜了韓青瑤的後背一眼。

  頤年居是一處很是寬敞的院落,韓青瑤跟著陳氏進了黑漆大門,抬眼處便是一座畫著虎嘯山林圖的影壁牆。因為夏若淳本來就是個漫畫家,所以她對於美術作品自然有比一般人更深厚的興趣和鑒賞力。只看這幅虎嘯山林畫技極為老道,用筆蒼勁有力,特別是那對燈籠般大小的虎眼,絕對當的起虎虎生威四字。猛的一眼看上去,真是嚇人一跳,那只吊睛白額猛虎竟似要從影壁牆上撲下來一般。韓青瑤立刻對這幅虎嘯山林圖的作者充滿了興趣,她非常想向這幅畫的作者學習,以提高自己的繪畫水平。不過韓青瑤也知道,這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畢竟她現在的身份在這裡,身為大家閨秀,想拋頭露面,豈不是亂了綱常!

  陳氏夫人和韓青環都在偷偷的留意韓青瑤,她們都知道,韓青瑤膽子極小,每回看到這幅虎嘯山林,都會害怕的直打哆嗦,這也是老太爺不喜歡韓青瑤的原因之一,老太爺是行伍出身,總盼著將門出虎門,不想韓青瑤是那般怯懦不頂事的個性,老太爺自然會冷了心。

  可是這一回韓青瑤又給陳氏母女一個意外,她沒有流露出一絲的害怕,眼中反而藏了幾分驚喜和躍躍欲試,這讓陳氏母女更加詫異了。這樣的韓青瑤,實在不是她們認知中的那個韓青瑤。

  在院子裡的丫環們瞧著陳氏帶著大小姐二小姐一起來了,不由都暗覺驚訝。可以是這些丫環們都是訓練有素的,就算是心裡再驚訝,也不會在臉上表露出來,一個穿著青色夾衣,外罩桃紅滾絳色闊邊,臉兒容長,形容俏麗的丫環迎上前來笑道:「大夫人大小姐二小姐來的真早,太爺和老夫人才剛起身。」

  大家子的規矩,長輩身邊的貓兒狗兒都是有體面的,何況是老夫人跟前最得力的首席大丫環桃葉。陳氏夫人眼兒微彎的笑道:「昨兒老夫人想吃酥酪,這不我讓小廚房單獨備下,趕早兒送過來,也好讓老夫人早飯用的香甜些。」

  隨著陳氏夫人的話音落下,一個白淨臉容,鼻梁上些微有幾粒小斑點的整齊丫環走上前笑道:「桃葉姐姐,這是大夫人親手為老夫人做的,為了做這盒酥酪,大夫人四更天就起來了。」

  桃葉接過酥酪,向陳氏躬身笑道:「大夫人真是辛苦了,奴婢這就是回老太爺老夫人。」

  陳氏夫人含笑點頭,帶著韓青瑤和韓青環站在階下等候。過了一時,從屋子裡出來一個眉眼兒極靈秀,莫約十四五歲的漂亮丫環,她笑著說道:「老太爺老夫人讓大夫人大小姐二小姐進房說話。」

  陳氏帶著韓青瑤和韓青環進了房,隔著垂珠簾子向上磕頭請安。韓老太爺喚道:「都起來,青瑤和青環進來吧。」陳氏退避到一旁,韓青瑤和韓青環兩個人低頭走入內間,復又給老太爺和老夫人行禮。韓老太爺嗯了一下,沉聲說道:「罷了,起來說話。」

  韓青瑤一直是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的,聽了老太爺那響若洪鍾般的聲音,韓青瑤心中暗道,好有底氣的老人家。她壓不住心裡的好奇,不由偷偷飛快的看了老太爺一眼。老太爺足蹬玄色淨面家常鞋子,散穿著一身五福捧壽的駝色緞袍,再望上看,便是一部如銀的長髯,順著胡須往上,便是筆直如刀削一般的鼻梁和一雙精光內蘊的雙眼。韓青瑤的視線與老太爺微一接觸便立刻躲開,老太爺的眼神實在太凌厲,韓青瑤忽然有種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的感覺。

  韓老太爺,伏威將軍韓振綱,那可以是在刀林箭雨裡拼殺出來的,他的眼神是何等的凌厲,韓青瑤偷看他的那一眼,便立刻被韓老太爺捕捉到了。韓老太爺先是皺了皺眉頭,復又掃了韓青瑤一眼,心中便立刻有了一種與平時見韓青瑤不同的感覺。

  韓老太爺微微點了點頭,只說道:「昨兒老二的岳父請我吃酒,中午不回來了。」韓太夫人忙站起身來,韓青瑤和韓青環也垂頭躬身,簾外的陳氏夫人已經避讓了,直到韓老太爺走出房間,她才進了內室,陪著韓太夫人說話。

  韓太夫人也是將門出身,自幼好舞刀弄劍,嫁入韓家也不改做姑娘時的作風,因此她也不喜歡韓青瑤那怯懦的個性。見韓青瑤忽然來請安,老太太便有些冷淡的問道:「青瑤的身子全都好了?」

  韓青瑤心裡咯登一下,忙將心思轉回來,用恭敬卻不失沉著的語氣說道:「回老夫人,青瑤的身子好多了,這陣子因身體不便未能晨昏定省,青瑤心中實在內疚羞愧。」

  韓青瑤這話一說出口,整個上房的人都將目光投到她的身上,所有的目光中都含著莫名的驚詫。就連站在垂珠簾外右側的陳氏也忍不住向裡看,這個穿著淡粉藍色褙子的姑娘,真的是他們家那個三錐子扎不出一句話的大小姐麼?

  陳氏驚懼極了,想當年她嫁過來,不知道用盡多少的心思,才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將韓青瑤硬是變成了一個怯懦的讓人咬牙切齒的大小姐,怎麼這韓青瑤只是昏睡了幾日,竟象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不解,心驚,暗恨,種種復雜的情緒交織到一起,以至於陳氏竟然沒有聽到老夫人和她說的那句:「青瑤到底有些大姑娘的樣子了,這樣很好!這都是你的功勞。」還是韓青環悄悄拽了拽母親的袖子,陳氏才醒過神來,忙陪笑說道:「娘太誇獎了兒媳了,兒媳不過是遵照娘素日的教導行事,若說有功,也是娘的功勞。」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2 10:23 PM

第5章 一筆小財

  「喲,到底還是大嫂子會說話!娘,兒媳來遲了,請娘恕罪。」陳氏的話音剛落,一道聲音有些發飄的女子聲音從門外傳進來,隨著站在門口的丫環挑起簾子,一個頭戴八寶攢珠金鳳釵,穿著緙絲玫瑰紅滾鑲赤金邊長褙子,下繫杏黃五彩馬面裙,模樣兒很是俏麗的少婦走了進來。老夫人只笑道:「你一大早上事情多,晚來些也沒什麼打緊的,昨兒下了雨,遠關的腿可犯了不曾?」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伏威將軍府的二爺韓遠關的夫人李氏,她是禮部左侍郎家的二小姐李金鳳。這李氏夫人和韓遠關自小定下娃娃親,可是韓遠關在十六歲那年跟著韓老將軍出兵,在征戰之中為了救韓老將軍,被敵兵砍斷了雙腿,後來雖然延請名醫診治,保住了兩條腿,可是韓遠關卻從此再也不能站起來,更不要說行走了。

  回京之後,與韓遠關定下婚約的李氏小姐死活不肯嫁過門,哭著鬧著要退婚,韓老將軍也想著自己的兒子殘疾了,不願耽誤李家小姐,親自上門與李侍郎商談解除婚約之事。可以是李侍郎卻是個最正統不過的人,他直接放了話,哪怕是韓遠關殉了國,李氏小姐也得嫁到韓家為韓遠關守節,他是禮部左侍郎,自是一切要遵循禮制。

  韓老將軍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難過,最後也只好依了李侍郎,並且承諾只要李金鳳生下兒子,韓遠關就不會納妾。李金鳳尋死不成,被她的娘哭勸了數次,最後又被李侍郎硬綁著送上了花轎,由李侍郎親自送到伏威將軍府與韓遠關成親。就這樣,李金鳳成了伏威將軍府的二少夫人。過門後三年,李金鳳方才生了一個獨子韓青鑫,韓老將軍也實現了自己的承諾,韓遠關只有李金鳳這一個內眷,未納一名小妾。

  韓老將軍與老夫人都覺得委屈了李金鳳,便在韓青瑤的生母,大夫人江氏過世之後將管家之權盡數付與李金鳳。後來青瑤的爹爹續弦娶了陳氏,老將軍和老夫人也只讓她管著自己房裡的那一攤子事情,並沒有讓陳氏管家,這也是陳氏十幾年來最大的一樁心病,為了管家之事,陳氏暗裡都快魔怔了。

  這李金鳳是個風雷一樣的性子,說話快人快語,行事風風火火,倒是很討老夫人的歡喜,又有著對韓遠關這一層的歉疚,因此李氏在伏威將軍府裡是極有份量的人,在老將軍和老夫人面前說話也很隨便,比大夫人陳氏要自由許多。

  「娘放心吧,二爺昨兒睡得安穩,並沒有犯腿疼。」李金鳳笑著回答道。

  「弟妹辛苦了,又要管家又要照顧二叔,真是難為你了。」陳氏夫人語氣裡略帶酸意的說道。

  李金鳳挑眉說道:「這就是弟媳的命,比不得嫂子一輩子清閒。」說完,李金鳳又有些誇張的扶起一同給她請安的青瑤和青環姐妹,只瞪大了眼睛拎著韓青瑤身上顯小的粉藍褙子說道:「哎呀呀,都是二嬸管家管的不周到,竟連青瑤的衣裳都沒有備好,瞧這可以憐見兒,這件褙子都小了,咦,這還是放過一回的,青瑤,你這孩子就是實心,你母親事情忙,要什麼你打發個丫環來回二嬸一聲,好歹你是咱們將軍府的嫡出大小姐,怎麼能穿這種衣服,立春,快去把舅太太前兒送來的宮緞拿兩匹過來,就拿那匹五彩纏枝桃花紋和那匹鵝黃柳葉紋的。好孩子,是二嬸子照顧不周到,只當是二嬸子給你陪不是了。」

  陳氏臉上頓時青一陣紅一陣的,心裡恨的直咬牙,卻還得笑著說道:「弟妹有所不知,青瑤這孩子是個實心的,她身上這套衣服原是老太太賜的,所以才特別的愛穿,憑著幾箱子的新衣服她都不愛穿,偏只要穿這件,弟妹也知道,我也不好太說著青瑤的。」

  李金鳳挑眉展眼笑道:「怪不得呢,我說總是要有緣故的,青瑤真是個有心的好孩子,真是有孝心啊!大嫂子真是有福氣,我們只有青鑫一個,見天兒盼著再添個丫頭,只是這求神拜佛的總不得如願。不比大嫂子,跟前兒有兩個花骨朵兒一樣的姑娘看著,就是眼睛也覺得清亮些。」

  韓青環見大家都在瞧著二嬸說話,沒有人注意自己,便狠狠的瞪了韓青瑤一眼。韓青環忿忿的想:「都是你這個喪門星,害得娘親被二嬸這樣嘲諷,你怎麼還沒病死!」

  韓青環的相貌也算是中上,如果沒有韓青瑤在旁邊,她也能得幾句清秀美麗之類的誇贊,可是若有韓青瑤在旁邊一襯,韓青環便立刻黯淡無光了。就算是沒有漂亮的衣服和首飾,韓青瑤那麗質天生的容顏也能立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從韓青環一落生,便活在她生的不如姐姐漂亮的陰影之中,久而久之,韓青環的心裡便存了一股無法排遣的怨氣。而且她們又是隔了母的,自不會象尋常的姐妹那樣親近。

  聽了二兒媳婦的話,韓老夫人微微皺眉的看了看韓青瑤,對於這個和過世的大兒媳婦生的一模一樣的孫女兒,老夫人並不喜歡。老夫人喜歡的是壯壯實實的姑娘家,象韓青瑤這樣大風一吹就會被吹走的美人燈兒,韓老夫人一向將之歸為沒福份的那一類,而江氏夫人難產而死,正驗證了韓老夫人的理論,只因存著這一點心思,韓老夫人便刻意的忽略韓青瑤,她不願意在青瑤的身上投注感情,免得以後有個什麼她還要傷心。

  二夫人李金鳳的丫環立春也是個動作麻利的,她很快就拿來兩匹宮緞,當著韓老夫人將緞子給了韓青瑤。韓青瑤還沒徹底弄清楚狀況,如何敢接,只有些無措的看向韓老夫人,不過因為她內裡的靈魂已經被掉了包,所以那無措的眼神裡又透著一點孤兒特有的剛強,韓老夫人心中詫異,不過卻也因著這一點剛強,韓老夫人才破天荒的說道:「既是二嬸賜下的,那便收下吧,這也是你二嬸的一片心意。」

  有了韓老夫人的話,韓青瑤才上向重又行了禮,穩穩的說道:「青瑤謝二嬸賞賜。」在一旁的陳氏和韓青環,心裡便更加不是滋味了。最讓陳氏郁悶的是,她這個名義上的母親還得上前為自己對青瑤的疏忽道歉和向李氏道謝。

  這一回請安,韓青瑤雖然沒有說什麼,可是她想表達的也全都表達了出來。目的達到,韓青瑤便站在一旁充當人肉布景板,等韓老夫人說了一句:「都散了吧。」她才隨著大家行了禮,安安靜靜的退出頤年居。

  因韓青瑤只有香如這一個丫環,而李氏夫人又送了她兩匹緞子,因此韓青瑤只能讓香如拿著緞子,自己一個人在前頭慢慢向回走。走到岔路口兒,陳氏夫人才淡淡說道:「秋荷,送大小姐回房。」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2 10:23 PM

第6章 一箭雙雕

  秋荷得了陳氏的吩咐,滿臉是笑的應了,走到韓青瑤的身邊,看著好似很殷勤的扶著韓青瑤的手臂,卻暗中使了幾分力氣,大聲說道:「大小姐,奴婢扶您回房。」

  香如有些緊張的看著韓青瑤,先前這秋荷可沒少在暗地裡欺負大小姐,更不要說欺負象她這個的小丫頭了。秋荷是韓家的家生子兒,早年跟著韓老將軍出兵的親兵劉勇的小女兒,因在戰場上做戰英勇而得到韓老將軍的賞識,回朝之後便提拔他做了府裡的外管事。秋荷的娘是二少夫人李氏的陪嫁丫頭,嫁了劉勇,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秋荷在家裡也是個得寵的。原本一心想著攀高枝兒,秋荷是要給韓家二爺的獨子韓青鑫做丫頭的,可是秋荷的屬相卻和韓青鑫的犯沖,她剛到韓青鑫的身邊,韓青鑫便生了一場大病。李氏自然不會將一個克自己兒子的丫頭放在兒子的房中,因此陳氏便將秋荷要了過來,讓她做自己女兒跟前的大丫頭,這也是存著拉攏秋荷父親劉勇的意思。

  對於秋荷,不論是陳氏還是韓青環,都是懷著一種縱容的態度,秋荷在韓青環的身邊,名為丫環,實際上卻是個副小姐,平日裡橫針不拈豎線不拿的,最是有臉面不過的。因此也越發慣的秋荷目中無人,她仗著有頭有臉,以前可沒少在暗中欺負韓青瑤。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現在的韓青瑤,可不再是任人欺負的主兒!

  韓青瑤先向陳氏夫人道了謝,復又向韓青環淡笑說道:「倒是要借用妹妹的丫頭了。」

  秋荷聽了這話,心裡好似被塞進了一塊石頭,堵得慌,雖然韓青瑤說的都是鐵一樣的事實。

  韓青環笑道:「姐姐太客氣了,秋荷是我跟前最玲瓏懂事的,由她送姐姐回房,我們才能放心不是。」

  陳氏淡笑了一下,便帶著韓青環和其他的丫環們走了。秋荷一見四下沒人,便收起了笑臉,用鼻孔發出一聲輕哼,重重的抓著韓青瑤的胳膊,沒好氣的說道:「走吧,大小姐!」她重重的咬著「大小姐」三個字,話中充滿了嘲諷之意。

  韓青瑤淡淡掃了秋荷一眼,平靜的將手臂抽了回來,只對香如說道:「香如,我要在園子看看菊花,你把東西送回去再來尋我。」

  秋荷越發不高興了,只拉長了臉說道:「大小姐,夫人讓我送你回去。」

  韓青瑤淡淡的一笑,將目光轉向香如,香如很伶俐,立刻蹲身說道:「奴婢謹遵大小姐吩咐。」香如重重的咬著「奴婢」二字,目光還若有似無的在秋荷臉上瞟了一下。秋荷的臉青一陣紅一陣,又氣又惱,自來韓青瑤的都很怕她,怎麼現在竟然敢對她擺起主子的譜。

  韓青瑤看到前方有花池,池中原也植了些睡蓮,不過現在已經過了中秋,荷葉早已凋零,真個兒是獨腳鬼挑著破逍遙巾的范兒,再想到秋荷這個名字,韓青瑤的唇角不由的逸出了笑意,她徑直往塘邊的假山上斜挑出來的小亭子走去。秋荷一愣,飛快的追了上去,口中叫道:「夫人讓你回房。」

  韓青瑤見秋荷擋住自己的去路,冷著臉沉聲說道:「母親的確讓我回房,可母親說過要我立刻回房麼?你一個丫頭竟當起主子的家,難道在妹妹跟前你也是這麼當差的麼?」

  秋荷被韓青瑤噎的說不出話來,又見左右無人,便色利內荏的叫道:「呸,克死親娘的喪門星,你也算是主子!」

  韓青瑤的眼光越過秋荷,看到不遠處假山旁的小徑上仿佛有個駝灰色的身影腳步滯了一下,韓青瑤記起剛才給祖父請安之時,他身上的衣服正是這個顏色,而且身影也極象。韓青瑤估算了距離,她知道剛才秋荷的話一定會順風傳入祖父的耳中,於是韓青瑤便揚起手來狠狠甩了秋荷一巴掌,怒斥道:「該死的奴才,主子小姐也是由你編派的,我們韓家雖然武將出身,卻也最知禮儀,豈能容你如此敗壞韓家家聲!」

  秋荷愕然,她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個平日裡最膽小怕事的大小姐怎麼象是變了一個人,竟然還敢動手打自己。被嬌縱慣了的秋荷想也不想,便一頭撞向韓青瑤,韓青瑤自然不會傻不愣登的站著任秋荷撞過來,她只向旁邊讓了一步,收腿收的慢了些,便將秋荷絆了個狗啃泥,當然,也免除了秋荷沖過了頭,摔進塘子裡的危險。

  從小徑旁經過的韓老將軍的確是聽到了秋荷那極為囂張無禮的話,韓老將軍一輩子征戰,最看重的就是規矩紀律四字,軍紀不嚴便打不了勝仗,雖然他也不喜歡怯懦的大孫女兒,不過也不會容許有人這樣的欺負韓青瑤,特別那人還是自家的家生子兒。

  就在韓老將軍想將此事告訴給韓老夫人,讓她處置的時候,韓青瑤的表現無疑讓韓老將軍眼前一亮,這才對嘛,韓家的女兒可不能是個軟柿子,連個丫環都能上來捏幾下。韓老將軍停住腳步,想看看韓青瑤接下來會如何處理。

  秋荷身子骨倒是結實,雖然摔了個狗啃泥,卻也沒有摔傷了,不過秋荷卻憤怒極了,她又是背對著假山,並不曾看到韓老將軍就在不遠處站著。因此秋荷爬起來便又要向韓青瑤撞過來。韓青瑤卻冷靜的沉聲說道:「秋荷,你的額上蹭破了皮還沾了泥,若是不怕破相留疤,便只管在這裡鬧騰。」

  秋荷大驚,姑娘家最愛惜的就是自己的容貌,一聽韓青瑤說她的額頭破了,便什麼都顧不上,捂著額頭慌忙跑開了。

  韓老將軍憑著在沙場上練出來的好眼力看了秋荷一眼,他發現秋荷額上根本就不象韓青瑤說的那樣,這老頭兒不由頜首微笑起來,心中暗道:「若非今日碰巧看到,我這老蒼鷹險些兒讓只小家雀兒給蒙騙了,好個丫頭,果然不愧是我韓振綱的嫡親孫女兒!」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2 10:24 PM

第7章 祖孫同好

  韓老將軍從骨子裡是個直腸子,肚子裡沒有那麼多彎彎繞兒,他大步流星的從小徑走向韓青瑤,韓青瑤踩著一溜小碎步走了下來,兩手交握於腰間,向著韓振綱行了個很標准的萬福禮,淺笑盈盈的說道:「青瑤拜見祖父大人。」

  韓振綱大馬金刀的走入亭子,在石凳上坐定,招手叫道:「過來。」

  韓青瑤趕緊走上前,有些拘謹的垂頭看著勾起裙邊的雲頭繡鞋,雙手交握著一方湖藍色繡著一枝素梅的帕子,她的手微微有些發顫,並不敢看韓老將軍一眼。韓青瑤方才雖然是有意為之,可是真的對上眼前這位久經沙場的祖父大人,韓青瑤心裡還是有些發虛。她不知道自己的用意是不是被韓老將軍看破了。

  韓老將軍的目光從韓青瑤的頭頂掃到腳下,很認真的審視著她。那身明顯小了的粉藍衣衫透著寒酸落魄,韓老將軍的一雙濃眉緊緊皺了起來。自家的家底子如何韓老將軍自是心裡有數,再怎麼也不至於讓家裡的嫡小姐寒酸到這般田地,這個丫頭如此的打扮,看來必是有用意的,就是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麼?

  亭子在高處,秋風吹來,韓青瑤不由打了個寒顫,畢竟這個身體的底子太差,又是中了毒死裡逃生的,韓青瑤被從水面上刮來的秋風吹得遍體生寒,孱弱的身子便顯得越發瘦小了。

  韓振綱想想二孫女兒韓青環比大孫女兒的個頭還要高些,身子骨瞧著也壯實,老頭不由的生氣了,先就認定了是大兒媳婦刻薄了青瑤。雖然平日裡韓老將軍並不很在意這些孫女兒,可是剛才韓青瑤揮掌怒摑秋荷的行為很對老頭兒的心思,韓老將軍便決定將大孫女兒納入自己的保護名單之中了,先前,韓老將軍的保護名單裡只有二兒子韓遠關和幾個嫡孫子。不得不說,韓青瑤剛才兵行險著,是賭對了。

  「青瑤,你今年十三歲了?」韓老將軍有些遲疑的說道,他恍惚還記得青瑤出生那年,他正在邊關打仗,剛打了一場勝仗,便接到了家裡的喜報,說是大兒子給他添了個孫女兒,細細算一算,差不多已經過去十二三年的時間了。

  「是。」韓青瑤細聲細氣的說道。

  韓老將軍臉一板,沉聲說道:「說大聲些,就象剛才罵那個丫環一樣,女孩子家要有氣勢才不會被欺負!要跟你祖母學著些。」

  韓青瑤不由驚詫的抬眼看了韓老將軍一眼,只見韓老將軍面沉似水,周身散發出一股森然之氣,韓青瑤心中暗想,這就是征戰沙場的鐵血軍人氣質吧!

  韓老將軍見韓青瑤的眼中並沒有驚懼之色,心情頓時好了許多,面部的神情也緩和了一些,只緩聲問道:「你平日裡都做些什麼,歡喜什麼?」

  韓青瑤微微一愣,這就是要和自己聊天麼?平時都做些什麼?她不知道呀。滿打滿算,韓青瑤穿越過來也不到八個時辰,她哪兒有那個本事把什麼都打聽出來。

  「回祖父,孫女兒平日只是在房中看看書做做針線。」韓青瑤努力回想著自己房間裡的布置,揣測著說道。

  「就這些?」韓老將軍追問了一句。

  韓青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孫女兒喜歡畫畫。」

  韓老將軍的眼睛頓時一亮,他立刻追問道:「你會畫畫?」

  韓青瑤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只是胡亂塗抹幾筆,不敢說會畫畫。」

  韓老將軍立刻起身說道:「走,跟我到書房去,讓我瞧瞧你的畫技如何。」原來這韓老將軍不止是仗打的好,還是個極難得的畫家,可是韓家的子孫們卻沒有一個人有繪畫天份,這常常讓韓老將軍郁悶不已。好不容易聽到孫女兒說喜歡畫畫,韓老將軍便忍不住心中的興奮,要立刻鑒定青瑤的畫技如何了。

  一路之上,韓青瑤規規矩矩的跟著韓老將軍,倒讓來來往往的家下僕人看傻了眼,大家都想不出來,十來年都不曾過問過這位大小姐的老太爺,怎麼會帶著大小姐往書房走去。於是乎,大房二房的耳神心意忙忙向自己的主子回稟去了。

  一進韓老將軍的畫室,韓青瑤便立刻愛了上了這間屋子,書房裡那頂到屋頂的書架上,大部份都是名家畫譜,牆上懸著的,也都是極精妙的書畫作品,在紫檀大畫案的旁邊,放著一口青花大畫缸,裡面林林總總的盛著數十卷畫軸,在紫檀大畫案的筆架上懸著數十枝粗細不等的畫筆,而畫案上,一方玉獅子鎮紙還壓著一幅只畫了一半的蒼鷹圖。只細看了那還沒完成的蒼鷹圖,青瑤便確定影壁牆上的虎嘯山林是韓老將軍親筆所畫的,很明顯,這兩幅畫的畫風極為一致。

  韓老將軍看到韓青瑤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歡喜,不由笑了起來,只說道:「丫頭,畫張畫兒給爺爺瞧瞧。」

  韓青瑤也不推辭,只應了一聲:「是」,便上前鋪好紙,磨好墨,提起筆醮了墨,卻沒有立刻下筆,她默想了一會兒,揮灑自如的在紙上畫了起來。

  韓振綱站在韓青瑤的身邊,看著一幅虎嘯山林圖從韓青瑤的筆下漸漸成形,老頭兒樂的合不攏嘴。雖然韓青瑤的筆力稚嫩,沒有頤年居影壁牆上的那幅虎嘯山林的氣勢,可是單從外形上看,韓青瑤背摹的已經非常不錯了。

  韓振綱是行家,自然知道以韓青瑤的年紀和眼界,是不可能畫出那股傲視天下的霸氣,雖然韓青瑤筆下的老虎眼神不夠凶猛,卻別有一番青春朝氣,以韓青瑤這般小小的年紀,能畫成這樣,已經是極難得了。

  「丫頭,你跟誰學畫的?」韓振綱不相信韓青瑤是自學成才,便捋著胡子問了起來。

  韓青瑤心念一轉,淺笑回道:「回祖父,青瑤是跟著祖父您畫的影壁學畫的。」

  韓振綱哈哈大笑,心裡得意極了,他平生有兩樁事情最自豪,一就是征戰數十年,沒打過一場敗仗,二就是有一手好畫技,便是宮中的御用畫師,也比不上他。如今孫子這一輩,除了二兒子韓遠關的獨子韓青鑫對行軍布陣武功韜略還有些興趣外,其他的孫子們都從文了,而畫畫這方面,韓振綱更是遺憾,他的孫輩也不少,竟沒有一個人能繼承他的衣缽。不想今日偶然路過花園,倒讓他發現了老韓家還有一個好苗子。

  「丫頭,你既然喜歡畫畫,又有天賦,那從明兒開始,每天上午請了安就跟爺爺學畫。哼,誰說我們老韓家就出不了一個大畫家的。」韓老將軍的後半句話,明顯帶著和誰賭氣的意思,韓青瑤因為初來乍到,也不好動問,只能等著日後慢慢打聽了。

  「謝謝祖父。」韓青瑤心裡是真的高興,剛穿來不到一天,她就給自己找了個大靠山,估計以後的日子不會再那麼艱難了。她忙又給韓老將軍行了個禮。韓老將軍卻皺眉說道:「這禮在心裡就行了,別動不動就拜,禮是給外人看的。」

  韓青瑤恭敬的應了,正要說話,卻覺得心口一陣絞痛,韓青瑤額上冷汗直冒,身子一軟便倒了下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2 10:27 PM

第8章 餘毒驟發

  韓老將軍不愧是行伍出來,絕對的眼疾手快反應迅捷,只見他左手臂一伸兜住韓青瑤的脖頸,右手一抄,將韓青瑤打橫抱了起來,轉身將她放到畫案旁邊的安樂椅上,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也不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丫頭,你怎麼回事,哪裡不舒服?」看到韓青瑤的頭上冒出冷汗,小身子不停的發抖,韓振綱沉著臉生氣的問道。只是剛才那一抱,韓老將軍便知道這個孫女兒平素吃了大虧,她都是十三歲的人了,居然還沒有老夫人養的那只異種卷毛巴兒狗重,那只狗的確是肥,可也不會超過五十多斤。

  韓青瑤的心口極痛,讓她幾乎無法呼吸,眼神也迷離煥散起來,朦朧之中,韓青瑤仿佛看到了孤兒院裡已經過世了的院長爺爺,她虛弱的叫了一聲:「爺爺,好痛……我要死了……」

  韓振綱只覺得自己的心猛然一縮,濃重的內疚如巨浪一般向他打來,這個瘦弱的孩子是他的嫡親孫女兒呀,她的身上流著他的血脈,他怎麼可以因為不喜歡這孩子的怯懦性格而對她十幾年不聞不問,自己還算個爺爺麼!

  韓振綱的大手輕輕的撫上韓青瑤的額頭,韓青瑤的額頭冰的讓韓振綱心驚,他沉聲怒喝道:「來人,去說給韓安,讓他拿我的貼子請華太醫為大小姐診病。」韓振綱在軍中多年,久歷生死,也知道些粗淺的醫學知識,只看韓青瑤面色青白口唇淡紫,他便知道韓青瑤必是中了毒,只不知道到底中的是什麼毒。老將軍心中怒極,大喝的聲音裡便透出幾分殺氣。

  一直在門外伺候的長隨立刻應了一聲,趕緊跑去通知韓老太爺的義子韓安。韓安原是韓老將軍手下偏將韓寧的兒子,那偏將陣前受了極重的傷,臨死之時將唯一的兒子托付給韓老將軍,韓老將軍便將韓安收為義子,為韓府打點外面的事情。韓安聽了長隨的話,驚的眼珠子幾乎都要瞪了出來,拿老太爺的貼子給大小姐請太醫,這怎麼可能,今天明明日頭沒有從西邊升起來。

  那長隨與韓安私交不錯,便低聲點道:「大小姐會畫畫兒。」

  韓安這才「哦」了一聲,老太爺的心病,可是韓府上下人人都知道的。韓安不敢怠慢,趕緊去拿了貼子到華太醫府上請人。韓安還沒請回華太醫,老太爺要為大小姐請太醫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韓府,就連韓老夫人都知道了。

  韓老夫人在丫頭們的攙扶下趕到了老太爺的畫室,看到躺在安樂椅上,面色煞白的韓青瑤,老夫人本能的皺起眉頭,有些不高興的問道:「老爺,這是怎麼回事?」

  韓老太爺面色鐵青的粗聲說道:「我怎麼知道,丫頭正好好的在作畫,卻忽然暈倒,還直叫痛!」

  韓太夫人聽到韓老太爺親熱的叫韓青瑤為丫頭,雙眉之的皺紋顯得更深了,不過她也知道韓老太爺對於自家的子孫們沒有一個有繪畫天賦這一件事耿耿於懷,便將想沖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只說道:「這裡是畫室,也不便診病,老爺,還是把青瑤送回她自己的房間吧。請了大夫看診也方便。」

  韓老將軍點了點頭,沉聲道:「把我素日坐的滑子抬來,我親自送丫頭回房。」

  韓太夫人皺了皺眉,有些不贊同的說道:「老爺,還是傳兒媳婦過來吧,到底她才是青瑤的母親。青瑤是姑娘家,老爺親自送到底不妥。」

  韓老將軍臉一沉說道:「有什麼不妥,丫頭是我韓振綱的嫡親大孫女兒。以後這丫頭由你親自照看著,大兒媳婦照顧她十來年,就照看成這個樣子!十三歲的小姑娘,竟還沒有你的雪獅子重,我的將軍府竟寒磣成這個樣子,連個嫡孫女兒也養不好!」韓老將軍怒必上沖,和韓老夫人說話的語氣也凌厲起來。

  韓太夫人聽了這話也吃了一驚,素日裡她本來就很少見到韓青瑤,因為韓青瑤一直都是被要求著天不亮就起來到頤年居的院子裡磕頭請安的,那時老將軍夫妻根本就不曾起身。就算偶爾能見到,也只是在年節的家宴之上,韓家大房的孩子大大小小的足有六人之多,韓青瑤又是個鋸了嘴的悶葫蘆,從來都沒有存在感,韓太夫人不免心生不喜。有道是上行下效,日子久了,大家都已經習慣性的漠視這個原本是嫡長孫女的大小姐。

  還有一層,韓老將軍平日裡和韓太夫人是極和睦的,今日老將軍卻因為一個平日裡她最不看重的孫女兒被老將軍責備了,韓太夫人心裡多少有些個不自在。韓太夫人的眼光移到了韓青瑤的臉上,那張小臉異常的蒼白,韓太夫人心裡一沉,仿佛看到了因難產而大出血過世的兒媳婦,她還記得,當時江氏的臉也是這樣的慘白。

  韓老將軍的滑桿被抬了過來,韓老夫人命兩個嬤嬤將韓青瑤移到滑桿上,見韓老將軍執意要親自送韓青瑤回房,韓老夫人也只得一起跟了過去。

  大房裡的陳氏聽到她的陪房周旺家的前來回稟,說是大小姐忽然得了老太爺的眼,在老太爺的畫室裡昏倒了,老太爺正親自送大小姐回房。陳氏驚的潑了手中茶碗裡的茶,立刻站起身來說道:「走,快隨我過去。」

  與此同時,二少夫人李氏聽了同樣的話,臉上卻露出笑容,微有些得意的說道:「杏兒,把這幾年發放月銀,府裡主子們添置衣物首飾請醫問藥的帳單子都備下,只不定什麼時候要用。」一個生的杏眼桃腮,眼神透著機靈的小丫頭清脆的應了一聲,轉身便到裡間抱來了入帳本的箱子。李氏又說道:「桃兒,去庫房瞧瞧,挑幾張好皮毛好緞子備著。」俏生生的桃兒也應了,忙取了鑰匙去庫房。李氏淺酌了一口熱茶,看著站在一旁的她的奶娘劉嬤嬤,淡笑說道:「嬤嬤你說我是這會子過去呢,還是……」

  劉嬤嬤陪笑說道:「夫人一天裡的事情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的,這會子正忙著,何況大小姐一向是由大夫人照看的,您若是太上心了,豈不是讓大夫人沒臉,依老奴淺見,夫人只忙您的,老太爺老夫人傳您,您便過去,不傳,您還落得清閒。」劉嬤嬤深知二少夫人便是不到場,大小姐房裡將要發生的事情也不可能瞞過二少夫人的眼睛耳朵,因此倒不如避一避嫌。

  李氏含笑點頭說道:「嬤嬤說的很是,那咱們就忙咱們的。」可巧這會兒有管事的媳婦們在外間要回事情,李氏便將這一節混了過去,卻錯過了那場發生在大小姐房間裡的「好戲」!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2 10:27 PM

第9章 因禍得福

  韓青瑤在昏迷之中被抬回了自己的房間,送她回來的正是伏威將軍府寶塔尖上的老太爺和老夫人。他們兩人一進韓青瑤的馨園,不約而同的黑沉了臉色。就連韓老夫人也沒有想到,韓青瑤的院子竟然破舊到了這般不堪的境地。

  一帶院牆是馨園裡最新的裝飾,從外面看上去,應該是去年才粉刷過的,倒也還行。一行人進了月洞門,院子裡的地面打掃的很是乾淨,雖然已經是深秋,院裡子也有幾棵樹,可是卻沒瞧見地上有一片落葉。迎著月洞門便是一座小小的兩層木樓,兩廂各有一間耳房,樓外面的油漆斑駁脫落,透著一股子蕭瑟的意味,韓老太爺的臉色便已經有些黑沉的難看了。

  等到王嬤嬤一個人著急慌忙的迎出來,老太爺徹底怒了,大吼道:「這院子裡的下人都死絕了,主子來了也不知道出來迎接!」

  王嬤嬤慌忙跪倒在地,顫聲說道:「回……回稟老太爺,這院子裡只有奴婢和香如兩個下人,香如去迎小姐了。」

  老夫人的臉色也沉了下來,立刻說道:「老爺,還是把青瑤送到我房裡去吧。」老夫人知道老太爺命韓安去請華太醫,回頭讓華太醫瞧著將軍府的嫡長孫女兒就住在這種地方,還只有兩個下人服侍,竟連個小門小戶的女兒都不如,可是什麼裡子面子都得丟光了。

  韓老太爺自是明白妻子的意思,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揚,老太爺便先將此事壓下,沉聲怒道:「來人,把大小姐的丫環傳到上房裡伺候。你這婆子還不快上來看顧你家小姐。」

  王嬤嬤心裡又驚又喜,趕緊磕頭應了,爬起來往滑子上看了韓青瑤一回,她見韓青瑤雙眼緊閉面色青白裡還透著一抹灰敗之意,王嬤嬤的眼淚不由的又落了下來,她是先頭江氏夫人的陪房,又是韓青瑤的奶娘,她看顧韓青瑤,就象自己的親生骨肉一般。

  滑桿兒被抬出馨園,韓老太爺沉聲喝道「來人,將馨園鎖了,沒有我的話,任誰都不許進來一步。」

  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了。特別是急急趕來的大夫人陳氏,因老太爺的嗓門大,還隔著二三十步,陳氏便聽到了這一聲怒吼。陳氏的心猛的一縮,驚恐頓時湧上她的心頭,她萬萬想不到,一連十幾年都不曾過問韓青瑤的公公婆婆,竟然會在此時突然發難給她沒臉。

  陳氏想要退回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帶著丫頭婆子一大幫人過來,這動靜著實不小,韓老太爺自是已經看見了。甚至陳氏覺得老太爺是瞧見她,才發出那樣一道命令。

  陳氏硬著頭皮上前行禮說道:「媳婦拜見公爹婆婆。」

  韓老將軍沉沉冷哼一聲,韓太夫人微微皺眉看了陳氏一眼,淡淡說道:「就算是再忙,也不能忽略照顧孩子。」

  陳氏滿面慚色,唯有低頭吶吶稱是。也不敢在此時提出來將青瑤接到她的院子裡由她看顧著。韓老將軍冷喝一聲,大步向前走開了。

  一行人來到頤年居,韓老將軍看著韓老夫人將韓青瑤安排在西套間的碧紗櫥裡,又拔了桃葉菱花兩個一等大丫頭服侍著,這才沉著臉踱了出去。等老太爺走出碧紗櫥,陳氏才從回避的屏風後面走出來,接過桃葉手裡的濕帕子,淺笑說道:「讓我來吧。」

  王嬤嬤心頭一緊,趕緊大著膽子上前說道:「大小姐若是知道勞動了夫人,必是極不安的,請夫人歇著,讓奴婢服侍大小姐吧。」

  陳夫人掃了王嬤嬤一眼,眼中暗含著一絲警告的意味,聲音微微發沉的說道:「去給大小姐准備些吃食,備著大小姐醒了好用。」王嬤嬤猶豫了一下,微有些不情願的應聲稱是,不得不讓到一旁。

  坐在床對面的玫瑰椅上的韓老夫人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瞧著,等王嬤嬤退下,陳氏用帕子擦了擦青瑤的額頭,又試了試她的溫度,轉頭對韓老夫人說道:「娘,青瑤並沒有發燒,有爹和您的福氣護著她,她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韓老夫人嗯了一聲,正要開腔說話之時,便聽到門外傳來小丫環的聲音,「回老夫人,小華太醫來了。」

  韓老夫人看了陳氏一眼說道:「你們先回避罷。」陳氏趕緊應了,復又避到屏風後面。因華太醫府上與韓老夫人的娘家有親,小華太醫是韓老夫人的子侄輩,因此老夫人便沒有回避於他,只命人將小華太醫請了進來。

  韓老將軍和小華太醫一起走入碧紗櫥,菱花放下繡紋精美的帳幔,桃葉將青瑤的手輕輕托到迎枕上,也在腕上覆了薄薄一層帕子。小華太醫面朝著屏風坐在床頭的繡凳上,寧神靜氣的抬起三指,輕輕的搭在了青瑤的腕上。

  側身隱於屏風後陳夫人心裡極為緊張,她透過兩扇屏風之間的縫隙,不錯眼珠子的盯著小華太醫。她極想從小華太醫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可是小華太醫面色極為平靜,從開始診脈一直到結束他連一根眉毛都不曾動過,這讓陳夫人心裡更加不安起來,她不由自主的絞起了手中的帕子。

  診罷脈,小華太醫起身說道:「小姐必是受了極重的風寒,日子又拖的久了,要好生用藥才是。小侄開幾副藥先喝著,過幾日小侄再過來診脈換方子,總要喝上兩三個月方能好起來。」

  韓老將軍點點頭,韓太夫人起身笑道:「那就煩你多走上幾趟了,回頭她好了,我打發她哥哥到府上磕頭去。」

  小華太醫笑道:「不敢當,韓伯母太客氣了。小侄這便出去開方子。」

  韓老將軍沉聲說道:「多勞了,賢侄,韓伯父新作了一幅畫,你回頭到我的畫室來,拿去給你父親鑒賞。」

  小華太醫會意,笑著點頭應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2 10:28 PM

第10章 老將問事

  「韓老伯父,請恕小侄直言,世侄女受了風寒不假,可這風寒的根子上卻是中毒。若小侄的診斷無誤,世侄女中的是西北乃蠻人的冰醉,此毒極寒。」小華太醫平靜的說道。韓老將軍邀他到畫室來,小華太醫已經猜出幾分內情了。

  韓老將軍聽了這話,臉色又黑沉了幾分。他是猜出韓青瑤中了毒,卻沒有想到竟然是西北乃蠻人的冰醉,那種在京城極少見到的奇毒。而且,韓老將軍還知道,大兒媳婦陳氏的娘家哥哥,就在西北經略使府裡當差。

  當年韓老將軍在西北,可沒少和乃蠻人交過手,他最看重的一員愛將,年僅十九歲,剛剛成親兩個月,就死在與乃蠻人交戰的沙場上。死訊傳回京城,他的新婚妻子當夜便自縊身亡,老將軍的愛將自此便絕了香火。這件事,是韓老將軍心底永生不忘的痛。

  「濟平賢侄,你確定是乃蠻人的毒?」韓老將軍面沉如水,冷聲問道。

  小華太醫並沒有因為韓老將軍的疑問而不高興,只是沉穩的說道:「韓伯父知道小侄少時曾隨家祖父游歷天下,家祖父親曾在西北救過一名身中冰醉的患者,是以小侄才敢有此把握。」

  韓老將軍點點頭,聲音有些低沉的說道:「濟平賢侄,你世侄女可還有救?」

  小華太醫正色說道:「世侄女中冰醉的時間並不很長,量也不大,只要換個環境,有人精心調弄飲食,再加上小侄的藥,兩三個月的時間便也能痊愈了。」

  韓老將軍又問道:「對她以後可有影響?」

  小華太醫遲疑了片刻才說道:「若是精心調養上兩三年,應該無礙。這幾年小侄會經常過來給世侄女診脈的。」

  話說到這裡,韓老將軍心裡便明白了,只對女兒家來說,最大的事情便是於子嗣上有礙,那冰醉又是極寒之毒,只怕就算是解了毒,想要平安的生育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有勞濟平世侄了。」韓老將軍面沉似水,仍然強壓著心中怒氣,對小華太醫說道。

  小華太醫笑笑,直說:「韓老伯父太客氣了。」韓老將軍將他前幾年畫的江雪垂釣圖卷好交給小華太醫,勉強笑著說道:「你父親親早就想要這幅畫了,也不知和我打了多少饑荒,喏,你帶回去給他吧。」

  小華太醫心中一驚,這幅江雪垂釣圖是韓老將軍這十年來最得意的一幅畫,有多少人想要,都沒求到的,不想這會子竟然為了一個平素並不得寵的孫女兒將這畫捨了,看來這韓家嫡長孫女的好日子終於來了。

  小華太醫躬身行禮,向韓老將軍深深的拜下,替父親謝過韓老將軍。韓老將軍也算脾氣古怪之人,他極愛做畫,並且造詣極高,卻從來不肯贈畫,就連當今皇上,也只不過收藏了韓老將軍的一幅畫,那還是在皇上登基之時,韓老將軍進獻的賀禮,加上韓老將軍進獻給先皇的,偌大皇宮也不過只收藏了三幅韓老將軍的墨寶。滿京城的達官貴人都想求得老將軍的畫,卻從來都是不得其門。如今太醫華家得了一幅,還不得把滿京城的達官顯貴們眼紅死了。

  韓老將軍揮了揮手,沉聲說道:「我家這丫頭全仗著你了,賢侄,此事除了你的父親,再不要讓別人知道。」

  小華太醫忙說道:「韓伯父放心,小侄明白。」

  韓老將軍點點頭,看著小華太醫開了方子,然後說道:「世侄,這藥就請你抓吧,回頭打發個可靠的送來。」

  小華太醫應了一聲,將方子收了起來,又飛快的提筆寫下另一道補養身子的方子,對韓老將軍說道:「韓伯父,這個方子是給世侄女補身子的,吃也可不吃也可,伯父親打發人抓來煎了吧。」

  韓老將軍眼中流露出一絲笑意,難怪小華太醫不到四十歲,便能當上太醫院的副院判,只在這玲瓏的心思上,他的父祖都遠不及他,好在小華太醫雖然心思玲瓏,立身卻正,為人也沒有亂七八糟的心思,否則,韓老將軍也不會將他請來為自己的孫女兒診病了。

  韓老將軍命韓安將小華太醫禮送出府,他自己則一個人在畫室裡沉思,他怎麼都想不明白,青瑤只不過是個嫡孫女,怎麼會被人這麼加害?老將軍越想心裡越吃緊,他沉聲喝道:「來人,叫青雲進來見我。」

  韓家的嫡長子韓青雲正在家學裡攻讀經書,他明年春天就要下場考科舉了,因此現在要更加用功才行。聽了老將軍的長隨破軍傳的話,韓青雲不由愣了一愣,因為母親早逝,父親又一直在任上,所以韓青雲的處境雖比他的親妹妹韓青瑤好些,卻也有限,平日裡除了晨昏定省,祖父母也沒有怎麼給他特別的關注,這十來年裡,老祖父單獨招見,這還是頭一回。事實上韓青雲並不知道,老祖父如此做為,正是為了保護他,生母不在的嫡子,若是得到長輩太多的關注,實在是件極危險的事情。

  聽到老太爺特別要見韓青雲,陳氏所出的韓青江和大房庶子韓青鸞,二房嫡子韓青鑫,他們看向韓青雲的眼神都透著些莫名的情緒。特別是韓青江,眼中含著的竟是妒恨了。坐在上首的塾師將底下的一切都看在眼中,不由暗暗歎息了一聲,大家子裡的爭斗,已經將本來應該純良的孩子的心染上了灰暗的顏色。

  韓青雲趕緊站起來,整了整衣服,帶著小書僮,也就是王嬤嬤的小兒子王華,跟著破軍往畫室趕去。

  「孫兒青雲給祖父請安。」青雲規規矩矩的跪在地上,朝著韓老將軍磕頭。

  「青雲起來說話。」韓老將軍不辨喜怒的說道。韓青雲站起身來,雙目下垂,並不直視著老將軍。韓老將軍虎目一掃,將韓青雲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韓青雲的相貌也是極好的,他集合了父母的優點,雖然如今只有十五歲,個子已經快趕上韓老將軍了,韓青雲很有些消瘦,卻也更顯風骨,皮膚有些蒼白,透著極淡的粉色,他的臉上雖然浮著極淡的笑容,可是眼神中卻有藏不住的倔強。那雙眼睛和韓青瑤的極象,也有黑鳳翎一般的濃黑長睫毛,鼻管高聳挺直如刀削一般,雙唇的顏色也是正常的淡紅,總之猛的一眼看過去,這就是個有些文弱的秀氣孩子。倒沒有什麼中過毒的症狀。

  「你明春就要下場了,功課准備的怎麼樣?」韓老將軍放緩聲音淡淡問道。

  韓青雲心中有些詫異,若是問科考之事,也不必急急的趕在上課的時間把他拎過來吧。不過想歸想,韓青雲還是恭敬的回道:「回祖父,孫兒正准備著,先生說孫兒的文章很好,若無意外是一定能被取中的。」

  韓老將軍聽了孫子的話,嘴角勾起笑意。心中暗道,這小子行啊,把眼藥上到我這裡來了。看來這些年他的日子過的雖不容易,卻也大有好處的。老將軍淡淡問道:「哦,青雲以為會有什麼意外呢?」

  韓青雲倒也不害怕,只恭敬的回答著:「回祖父大人,天下士子有好文章的比比皆是,可是想要考中,除了文章,還要看主考官大人的意思,若是主考官大人起心不取誰,憑是再花團錦簇的文章,也是無用。」

  韓老將軍明白韓青雲的話外之意,便沉沉說道:「只要你有真本事,便不會被誰遮住。」

  韓青雲心中一喜,立刻躬身道:「孫兒謝祖父大人。」

  韓老將軍微微搖了搖頭,這孩子到底還年輕,不夠沉穩,將來還是要好生歷練才行。看著個頭都快趕上自己的嫡長孫,韓老將軍輕歎一聲,招手說道:「青雲過來,讓祖父瞧瞧你。」

  韓青雲趕緊上前,韓老將軍抓住韓青雲的手腕,暗中試了一回。多年的征戰讓韓老將軍粗通醫道,他雖然不能診出得了什麼病,卻能診出被診之人身體是否健康。

  一試之下韓老將軍才算是鬆了一口氣,韓青雲的脈象極為正常,可見他果然是個有能力的,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12:31 PM

第11章 陳氏自辯(上)

  就在韓老將軍在畫室裡召見嫡長孫韓青雲的時候,韓老夫人也將陳氏叫進自己的起居室。屏退了丫頭們,韓老夫人臉色鐵青,怒喝道:「跪下!」

  陳氏趕緊撲通一聲雙膝跪倒,實打實的連連磕著響頭,用充滿愧疚的聲音說道:「娘,媳婦知錯了,媳婦不該只顧著自己的親生兒女,忽略了青瑤,媳婦婦德有虧,請娘責罰。」陳氏這些年來一直服侍著韓老夫人,對她的脾氣稟性早就摸的極熟,所以先乖乖兒的認錯,等老夫人心氣順一些再替自己辯白辯白。

  果然陳氏這招以退為進是極有用的,聽到陳氏認錯,滿面怒容的韓老夫人臉上的神情明顯的緩和了幾分。這個大兒媳婦平日裡禮數周到孝心虔誠,就算一直沒把管家之權交給她,她也照樣本本分分的服侍著自己,色色都周到妥貼,更是為她生一對討人喜歡的孫子孫女,所以在老太太的心裡,陳氏對韓家是有功的。一個是老太太平日裡刻意忽視的孫女兒,一個是得心意的兒媳婦,韓老夫人自然先在心裡偏了陳氏這一方。

  「起來說話吧。」韓老夫人歎了口氣,緩和了聲音說道。

  陳氏跪在地上,仰著頭看著老夫人,滿眼的愧疚,老夫人伸手將她拉起來,皺著眉頭說道:「你倒說說竟然是怎麼回事?我素來信你,才將青瑤交給你撫養,你卻這般辜負我的希望,青瑤娘去的早,她是跟著你長大的,怎麼你就……」韓老夫人邊說邊搖頭歎息,可是卻已經沒有剛才的怒氣了。

  「娘,您也知道,媳婦過門之後很快就有了身子,娘雖讓媳婦養育青瑤,可是媳婦確也顧不過來,而且姐姐臨死之前求了老爺,給青雲青瑤都指了服侍的人,老爺有吩咐下來,媳婦不能不聽。而且媳婦到底是繼室填房,若是管緊了,又怕人說媳婦虐待前頭的子女,而且娘也知道,青雲青瑤這兩個孩子一直和媳婦不親,媳婦也不好……」

  陳氏委屈的看了韓老夫人一眼,沒有把話說完,可是韓老夫人已經明白了。她微微點頭道:「後娘難當,你的難處我豈有不知道,不過媳婦啊,你對青瑤也太不上心了,你瞧她那院子,竟連個體面丫頭的屋子都不如,怎麼說青瑤也是我們將軍府的嫡孫小姐,那樣,也太沒有臉面了」

  陳氏一聽這話,便立刻叫起苦來,「娘,媳婦冤枉死了,每個月的月錢,四時八節的供給,衣裳首飾吃食玩賞之器,不論什麼媳婦都是色色盡著青雲青瑤的,一直都是最好的先盡著他們兄妹,然後才是別的孩子,青瑤的院子怎麼會這樣,媳婦真是不明白。娘也知道青瑤的性子冷不愛見人,媳婦平日裡也不好去打擾她。娘若是不信,媳婦這就拿小帳給娘過目。」

  陳氏嫁入韓家十二年了,雖然沒有得到管家之權,可是她到底是大房的當家主母,而且韓家大爺韓遠城又外放的大員,所以盡管是二房的李氏當家,府裡人卻更買陳氏的帳,她想做什麼,哪裡還要吩咐,只一個暗示,底下的人便什麼都辦好了。

  所以盡管帳面上青雲青瑤的供給是頭一份的,可是實際上,青雲的供給還算能將就,畢竟他是男孩子,又是嫡長子,老太爺只不定什麼時候性起,還是會到青雲的屋子裡瞧一瞧的。可青瑤的就差多了,老太爺老爺是不可能去青瑤房間的,而老夫人在陳氏的水磨功夫之下,打從心眼裡不喜歡青瑤,青瑤住的又遠,所以老夫人竟是十年來從沒進到青瑤的屋子。而陳氏有心做個假帳,又能有什麼難的。

  韓老夫人雙眉皺起,卻微微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那下人呢?青瑤的屋子裡只有一老一少服侍著,這太不象話了。」

  陳氏趕緊又說道:「娘可還記得咱們家春上放了一批丫頭配小子?」

  韓老夫人點點頭,這事兒她有印象,當時從頤年居出也放出兩個,韓老夫人還一人賞了一套頭面首飾和四套衣裳,兩個丫頭成親之後來上來磕頭請安的,現在都有了身子,明年就要生了。

  見韓老夫人點頭,陳氏趕緊說道:「青瑤屋子裡有丫頭都到了年紀,正好今年到年紀的小子也多,便都配了人。一時還沒有選著可青瑤心意的,所以她的院子裡才只剩下一個嬤嬤和一個年紀小的丫頭,媳婦正想等忙過了這一陣子再給青瑤挑幾個好的送去。」

  韓老夫人知道陳氏最近在忙什麼事情,她也是來回過話的。陳氏最近忙著給女兒青環議親事。她想要和當朝太後的娘家威國公郭家結親,相中的是威國公的嫡次子郭誠。郭家權傾朝野,若是能和郭家結親,那將會對韓家大爺韓遠城的任途大有助益。

  而且更重要的是,韓家二孫小姐韓青環跟著陳氏做客,曾在無意中見過威國公的二公子郭誠,青環自此對郭誠存了一段心事,大有非卿不嫁的意思,而陳氏瞧著女兒不對勁,便千方百計的旁敲側擊,探出了女兒的心思,她素來心疼女兒,又想著兩家門戶相當,若是結了親,兩親家相互幫襯著豈不是一樁美事,因此陳氏便想極力促成此事。這陣子,她忙的就是這個。

  見韓老夫人的臉色越來越和緩了,陳氏方才有些委屈的說道:「娘,如今青瑤病著,在您的房裡養著,媳婦心裡極不安的,一來若是過了病氣給您,那豈不是作媳婦的天大的罪過,二來,爺沒在家裡,媳婦沒有照顧好青瑤,還要勞動娘費心,這話傳揚出去,媳婦再是沒臉見人了。」

  韓老夫人聽了這話,不由輕輕點了點頭,在她看來,陳氏的話,是句句在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12:36 PM

第12章 陳氏自辯(下)

  陳氏見韓老夫人的臉色越發緩和了,這膽子便也大了起來,只說道:「娘,您看媳婦把青瑤帶回去用心調養可好?老爺也沒在家裡,媳婦讓青環到西廂房去住,讓青瑤住到青環住的東裡間的暖閣子裡,調湯弄水的還方便些,這也是媳婦將功補過的一點心意。娘您就成全了媳婦吧。」

  韓老夫人幾乎要被陳氏說動了,卻聽到裡間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這聲音正是韓青瑤發出來的,韓老夫人心神一凝,立刻想起韓老將軍的吩咐,一定要她親自照顧青瑤,不可假手於任何人。

  韓老夫人眉峰微斂的說道:「你的心意娘自是明白的,不過,老太爺已經發了話,便要接回去,也得過上幾日,等青瑤身子好些了方可。」

  陳氏無可奈何的應了一聲,心裡飛快的盤算起來,要如何行事才能讓自己驅利避害。青瑤的馨院已經被老太爺派人看起來了,在這當口兒想對馨院做些什麼可也不容易,不過剛才自己已經推乾淨了,只要青瑤這丫頭不告刁狀,這事兒還有回圜的余地,可是那個丫頭到底會不會告狀,陳氏心裡真的沒有底,依著先前的稿子,陳氏是不擔心的,可是從今兒早起請安這事看來,只怕這丫頭心裡世藏著奸,倒是不能小看了她。

  陳氏正想著,李氏帶著丫頭婆子一大幫的,款款來到頤年居,早有小丫環回稟進來,韓老夫人笑道:「快叫她進來吧,一天見有成百件事情要做,老二媳婦忙的腳不離地的,也怪可憐兒見的。」

  陳氏一聽這話,心裡便象是浸了一缸子的老陳醋,酸也酸死她了。不過面上還不能表露出來,只笑著應和道:「可不是呢,弟妹辛苦極了,別說是娘,就是媳婦也是極心疼的,偏媳婦笨拙,也幫不了弟妹。」

  「哎呀,可不敢勞動大嫂,這不弟媳剛聽下人來回,才知道青瑤病了,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大嫂本來事兒就多,如今又添了青瑤這檔子事,才是真正的難為呢。」李氏口齒伶俐,臉上帶著親熱的笑意,嘴上卻是一點兒也不讓的。

  韓老夫人淡笑道:「你聽說了?咦,那是做什麼?」老夫人瞧著李氏的丫環拿著個盒子捧著些被褥帳幔之物,便笑著問道。

  李氏笑著說道:「娘,媳婦聽說爹把照顧青瑤的事情派給您了,媳婦這心裡便有些不安,這都是媳婦管家無力才讓青瑤生了病,媳婦這是向您和青瑤賠罪來了,剛巧媳婦的鋪子裡才進了些極上好的阿膠,媳婦便命他們撿上好的送進來,這阿膠最補氣血,剛好給娘和青瑤補補身子,以贖媳婦照顧失當的過錯。再者,娘這裡的東西都素雅,沒有青瑤合用的鋪蓋,媳婦便自做主張從庫裡拿了一套床褥帳幔送過來,也好讓青瑤住的舒服些,這人舒服的,病就好的快。」

  韓老夫人嗯了一聲,淡笑說道:「還是你想的周到,到底我是老了!」

  陳氏在一旁,心裡的火氣騰的沖了上來,可是面子上卻還一絲都不能流露出來,只能強壓著怒火勉強笑道:「真是讓弟妹費心了,連娘沒想到的弟妹都想著了。」

  李氏聽著陳氏當著婆婆的面給自己上眼藥,心裡自是如明鏡一般,可是卻不流露出來,只笑道:「瞧大嫂這話說的,娘既然讓弟妹管家,弟妹便得色色想的周全,豈能再讓娘費心的,娘哪裡是想不著,只不過是誇誇我,哄著我再多做些就是了。以娘的精明干練,便是十個大嫂和弟妹綁起來,也是比不上的,大嫂你說對不對?」

  陳氏素來在口頭上便不是李氏的對手,只得上前做勢要擰李氏的嘴,笑著說道:「瞧把你這張嘴利的,我只說一句,你倒有一車子的話等著。」

  李氏只笑著往韓太夫人身後躲,妯娌兩個鬧騰起來,瞧著倒也熱絡,只是陳氏和李氏心裡都明白,這只不過是做給老夫人看的面子情。

  一時笑鬧罷了,李氏攏了頭發,對韓老夫人說道:「娘,媳婦去看看青瑤。」

  韓老夫人點點頭,李氏便帶著丫環到裡間去了。陳氏看向韓老夫人,眼神裡透出幾分委屈,韓老夫人淡笑了一下,無言的拍了拍陳氏的手,陳氏臉上的委屈方才收了起來。

  李氏來的快去的快,等她走了,陳氏方才說道:「娘,媳婦真的沒臉見人了。」

  韓太夫人想了想說道:「今兒老太爺也是在氣頭上,回頭我和他說說,還讓青瑤到你的房裡去,你好好待她,日後老太爺便會明白了。」

  陳氏忙應了,又跪下謝過韓老夫人,韓老夫人拍著她的手說道:「媳婦呀,一切都只看著你二弟吧。」陳氏只好淺笑應了,輕聲說道:「娘放心,媳婦心裡明白,只要弟妹對二弟好,媳婦縱然受點兒委屈也沒什麼打緊的。媳婦自從嫁到韓家,便一心盼著全家人都好,二弟又是為了救爹才傷的腿,媳婦對二弟,也是心存感激的。」

  韓老夫人的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這回,也算是大兒媳婦將話徹底說開了,將來襲爵之事,也還能好好商量,讓二房的青鑫襲爵,將來老二也能有個象樣的依靠,老大,只憑著他自己的本事,也能風風光光一輩子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12:37 PM

第13章 青瑤原是香餑餑

  陳氏明白老夫人的意思是想讓二房裡襲爵,這心裡便不自在極了。憑怎麼說,大老爺是長子,又最是能干的,只憑著科舉出身便做到了一方大員,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而二老爺自從傷了腿,便什麼都不能做,只是將他供養在家裡,而且老太爺和老夫人還什麼都盡著二房,給二房的色色都是最好的,大房裡這些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暗虧。陳氏滿心的意見,可是在老夫人面前,她卻什麼都不說,只笑著附合老夫人的話。果然,陳氏的態度讓老夫人很是滿意,看她的眼神也越發柔和了。

  韓老夫人拍著陳氏的手笑著問道:「媳婦,青環的親事你張羅的怎麼樣了?唉,當日那麼小的嬰兒,如今也要談婚論嫁了,這日子過得可真快啊!」

  陳氏笑著應道:「回娘的話,威國公家的二公子,您也是見過的,品貌都是極好的,便是太後娘娘,也是最看重這個侄兒的。媳婦托人探過威國公夫人的意思,威國公夫人對青環也是喜歡的,只等著老爺回來,媳婦問准了老爺的意思,再給威國公府遞了話,他們就要上門相看了。」

  韓老夫人點頭笑道:「如此最好,我們府裡上一回辦喜事,還是娶你進門,轉眼也十來年了。」陳氏臉色發紅,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韓老夫人也不知道是有了年紀犯糊塗還是有心的,只把韓青環是大房嫡次女,她的頭上還個嫡長女韓青瑤這回事忽略了。韓老夫人有所不知,那威國公夫人心裡相中的,可不是韓青環,而是韓青瑤。

  韓青瑤的親生母親江氏,當年可是京城的第一美人,性情又好,身家也豐厚,江氏本是家中的獨女,當年嫁入韓家,絕對當得起「十裡紅妝」四字,江家太爺幾乎將大半個江府都送給江氏做了陪嫁,韓江兩府聯婚,可是連先皇都驚動的。後來江氏難產過世,江家太爺和太夫人悲痛欲絕,先後謝世。在她們過世之前,曾經特意將江家的一切都贈與韓青雲和韓青瑤兄妹,因是在江老太爺過世之前辦的此事,江氏族中便是意見滔天,卻也沒有有任何辦法,不過這也導致江氏族人從此將青雲青瑤兄弟恨到骨子裡去了,自江家一門相繼過世後,江氏族人實際上已經再不承認青雲青瑤兄妹和江家的關系。

  威國公府二公子郭誠,是眼眶子長在頭頂的人,他從小就得他的姑母,當今太後的心意,立心要尋一個絕色的美人做妻子。尋常的貴族小姐郭誠根本就看不上眼。

  威國公夫人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當年京城第一美女還有個女兒,她想法子將青瑤的畫像弄到手,又細細打聽了青瑤的性情,威國公夫人極為滿意。郭誠也瞧了青瑤的畫像,很難得的表現出對這門婚事的滿意。

  青瑤生得比當年的江氏還要好看,而且性子綿軟,不是那種掐尖要強的,更要緊的是,威國公夫人知道,江家當年將家產盡數給了韓家,便是公開言明,那偌大家私是青雲青瑤兄妹一人一半的,這樣算來,若是娶了青瑤做二兒媳婦,那就等於娶了一座最好拿捏的金山,再者說,韓老將軍在大秦軍界威名赫赫,他雖然已經解甲歸田,可是在軍中的影響猶在,如今大秦軍中將軍,有半數以上出自老將軍的麾下。郭韓兩家聯姻,這等於是給太後一黨拉攏了一個最強有力的盟友。

  這樣一門親事,色色都是好的,因此陳氏有意無意的透話想要也威國公府攀親,威國公夫人只想著長幼有序,青瑤還未成親,哪裡就能輪到嫡次女的,因此也沒有想到陳氏是她的親生女兒青環而來。只在一次閒聊之時,威國公夫人淺笑說道:「陳夫人,何時也把青瑤帶出來走動走動。別只捨不得,總藏在家裡。」

  陳氏如同被當頭潑了一盆冰水,澆了個透心涼,此時她才想明白過來,家裡在那個被她刻意壓制的韓青瑤,才是威國公夫人選定的二兒媳婦。不過這些話,陳氏是絕對不會和韓老夫人說的,那威國公府不論是門第還是郭二公子的品貌,都是極上佳的,那是她千挑萬選才選中的女婿人選,絕對不能就這麼讓韓青瑤那個賤丫頭搶了去。

  韓青瑤躺在裡間的床上,她並沒有睡著,只是合著眼睛養神。外面時斷時續的傳來老夫人和陳氏的對話,韓青瑤再想想穿過來的那一夜,王嬤嬤同自己說的那些話,她總算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中毒了。原來自己擋了陳氏親生女兒的路。對於那個威國公府的二公子郭誠,韓青瑤可不知道他是圓是方,而且韓青瑤也有沒有心情去想這些,韓青瑤現在想的只是如何在這府裡生存下來,並且為自己爭取更多的自由。雖然她沒穿之前是個宅女,可是那時候她宅在家裡,有電腦和畫板陪著她,如今電腦是鐵定沒戲了,這畫畫麼,看樣子這便宜祖父倒是個畫癡,從這一點入手,想來能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一些。

  很有預告性的咳了幾聲,陳氏便住了口不再說話,而韓老夫人也命桃葉和菱花進去服侍青瑤,因為心裡到底不喜韓青瑤,韓老夫人連面子情也不愛做,只坐在外間,也沒有讓陳氏進裡間,陳氏便低眉順眼的站在她的手邊,只撿韓青環和韓青江姐弟兩個的趣事說了一回,逗老太太開心。

  桃葉和菱花兩個進了裡間,韓青瑤迷迷蒙蒙的睜開眼睛,疑疑惑惑的問道:「桃葉姐姐,菱花姐姐,我怎麼在這裡?」

  桃葉淺笑說道:「回大小姐,您受了風寒,老太爺和老夫人憐惜您,特意將您接到頤年居將養身子。」

  韓青瑤一聽這話,立刻做出很惶恐的樣子,便想揭被下床,可是卻因為頭目森然,身子一軟便歪在了菱花的身上,菱花忙扶穩了韓青瑤,溫柔的說道:「大小姐,您還病著,要什麼只吩咐奴婢去做,您只安心歇著。」

  桃葉端來一碟極精致的小點心,對韓青瑤笑著說道:「是啊,大小姐,您先進些點心,回頭好用藥。這是老夫人剛才特特吩咐廚下為大小姐做的山藥棗糕,還熱著呢,您嘗嘗。」

  韓青瑤感激的看向桃葉菱花,有些惶恐不安的軟聲說道:「勞動祖母大人費心,青瑤心裡很是不安,青瑤人小,怎敢讓兩位姐姐服侍,讓青瑤自己來吧。」

  桃葉不著痕跡的和菱花對視一眼,菱花只是憨厚溫柔的笑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將青瑤扶起來,在她的背後塞了個松鶴延年的大靠枕,讓青瑤坐的舒服一些,青瑤便有些不自在了。一來,她的確還沒有習慣讓人服侍著,二來,這裡是頤年居,青瑤知道自己要處處謹慎小心,不可有一絲的錯處,三者,外間還坐著並不喜歡青瑤和嫉恨青瑤的陳氏,青瑤更是不敢大意。

  小丫頭在門外通稟,說是老太爺打發大爺來瞧大小姐。韓老夫人聽了這話,眼睛裡流露出慈祥喜歡的眼神,對於青雲,這老太太是打從心眼裡疼愛的,青雲畢竟是老夫人頭一個嫡孫,平日裡又是個孝順省心的。就連陳氏,那怕心裡再不忌憚青雲,面子上也要做出十分歡喜的神色。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12:39 PM

第14章 青雲探妹

  丫環們挑開門簾,身材修長面如冠玉的青雲快步走了進來,他身上穿著一件半舊的天水藍緞面長衫,足蹬粉底皂靴,越發將整個人襯得風神俊朗,讓人一看便移不開眼睛。韓青雲快步走到韓老夫人的跟前,跪下去磕頭含笑道:「孫兒青雲給祖母請安,給母親請安。」

  韓老夫人搶先伸手將青雲扶起來,笑著說道:「快起來吧,你今兒怎麼沒有去上學?」

  韓青雲笑著回道:「回祖母的話,祖父大人命孫兒來看看青瑤妹妹。」

  韓老夫人點點頭道:「原該如此,好孩子,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去了寒氣再去瞧你妹妹。」

  韓青雲先謝了祖母,然後微微躬身垂首從丫環手中接過茶杯,看到韓青雲如此知禮,韓老夫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而一旁的陳氏瞧著這祖孫二人的神色,只得暗咬銀牙,到底韓青雲是嫡長子,在老夫人心裡的份量是不一樣的,她的青江平日也得老夫人喜歡,可是卻沒有這麼看重。說到底,填房生的嫡子,就是比不上原配所生的嫡子尊貴。大戶人家素來如此,陳氏心裡也是盡知的,可這事兒一臨到她的頭上,她這心裡便受不了了,只不過當著老夫人,陳氏還得做出一副慈母的樣子,微笑問道:「青雲,近日的功課還緊麼?跟不跟的上?丫頭小廝們伺候的可還周到,若是有憊懶不聽使的,你只來告訴母親,母親另給你挑好的。」

  韓青雲只淺淺用了一口茶,便將杯子放到旁邊的雞翅木海棠高幾上,恭敬有禮而不親近熱絡的說道:「回母親,先生厚愛,昨兒還誇獎了青雲的功課,丫頭小廝們也都是用心伺候的,多謝母親費心了。」

  韓老夫人聽了這話,笑咪咪的說道:「我們青雲就是個有才華的,這一點,隨他爹。」陳氏聽了幾乎不曾將銀牙咬斷,她是沒想到青雲會這麼回答,素日裡陳氏聽自己的兒子韓青江說起功課,總是說韓青雲又笨又沒腦子,時常被先生責罵,怎麼到了韓青雲的口中,他竟成了先生時常誇贊的好學生。陳氏也不好當著老夫人指著韓青雲說他撒謊,而老夫人又誇青雲隨父親,這讓陳氏心裡更不自在了。在陳氏心中,只有韓青環韓青江姐弟,才真正隨他們的父親,青雲青瑤兄妹,不過是一對不上台盤的東西。

  韓青雲又向老夫人行禮道:「祖母,孫兒去瞧瞧妹妹?」

  韓老夫人點頭道:「嗯,進去吧,你妹妹只是受了風寒,喝幾付藥便沒事了,青雲不用擔心。」

  韓青雲謝過韓老夫人,便進了裡間。

  此時青青瑤剛剛吃了藥,正想瞇一下,便聽到桃葉菱花笑著說道:「大爺來了,給大爺請安。」

  韓青雲溫柔淺笑道:「不敢當,桃葉姐姐菱花姐姐好。」

  整個韓府的少爺之中,這韓青雲是相貌最好的,脾氣也好,滿府的丫頭們,得有一大半將心思放在韓青雲的身上,這也讓韓青雲練就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本事,他對誰都溫柔和氣,卻也對誰都沒那麼親近。

  青瑤抬眼看向門口,看到那如玉一般的少年,不知怎麼的,青瑤的眼中忽然湧起一陣酸澀,淚珠兒就這麼毫無預兆的滾了下來。

  韓青雲眼中閃過一抹心疼,忙快步走到床前,兜起袖子便給青瑤擦眼淚,豈知他越擦,青瑤的淚卻越洶湧,不一會兒,便將韓青雲的大半只袖子洇的濕透了。

  「瑤瑤別哭,哥哥知道你身子不舒服,這不是來瞧你了麼?乖……」韓青雲有些笨拙的哄著妹妹。在這偌大的韓府之中,他們兄妹兩人就象兩只失去呵護的幼獸,只有相互依偎著,支撐著,才能生存下去。

  「哥,我沒事……」韓青瑤用帕子抹了淚,仰起頭年看著韓青雲。也許是接收了這具身體的殘存記憶,夏若淳對韓青雲一點兒都不陌生,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親近感。

  韓青雲見妹妹不再哭了,退後一步仔細瞧妹妹的氣色,那沒有巴掌大的小臉下巴尖尖的,臉色青白青白,嘴唇泛著淡淡的紫色,韓青雲心裡咯登一下,他立刻想到剛在畫室之中,祖父只裝著無意來試自己的脈象,難道說妹妹中毒了,祖父擔心自己,才……

  韓青雲越想越是這麼回事,那雙英挺的劍眉擰了起來,他緊緊抓著青瑤的手,不錯眼珠子的盯著妹妹的臉,青瑤已經想到哥哥是猜出了什麼,便輕聲說道:「哥哥,都是青瑤的身子不爭氣,讓哥哥擔心了,不過青瑤只是受了風寒,喝了藥就會好的,哥哥別為青瑤擔心。」

  韓青雲的雙眉皺的更緊,一抹明顯的內疚湧上他的心頭,這是和自己骨血相連同根而生的小妹妹呀,身為兄長,竟不能呵護幼妹,還要讓妹妹開解自己,他這個哥哥做的太失職了!

  韓青瑤伸出手,冰涼纖弱的手指頭輕輕觸到韓青雲的眉心,低低說道:「哥哥,青瑤真的不要緊!」

  韓青瑤手指的冰涼讓韓青雲醒過神來,這裡可是祖母的屋子,繼母還在外間,他不能有一絲的錯處。韓青雲看著韓青瑤的眼睛,輕輕的點了點頭,只無聲的做著口型:「瑤瑤,再忍一忍,等我考中了,咱們的日子就會好起來。」

  韓青瑤重重點頭,亦以口型回應道:「青瑤相信哥哥。」看著韓青雲的眼中浮現一抹會心的意味,韓青瑤才淺淺笑了起來。

  青瑤帶著孱弱的淺淺笑容,就象是一脈清泉緩緩流淌,讓韓青雲那有些急躁的心平靜下來。他坐在床邊,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瑤瑤,怎麼就受了風寒,你也太不小心了,是王嬤嬤和香如伺候的不好麼?」

  青瑤搖搖頭道:「哥哥,俱是青瑤自己不小心,再不能怪別人的,王嬤嬤和香如兩個為了青瑤,已經好幾天沒睡上個囫圇覺了,你可別再怪她們。」

  青雲青瑤兄妹的對話傳到外間,韓老夫人聽了,才緩和了的臉色又有些發沉,陳氏心中暗惱,直將青雲青瑤兩個恨到骨子裡去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12:42 PM

第15章 舊日心結

  在院子裡當值的小丫頭在簾子外頭回話,說是老太爺回來了。陳氏原只想避到屏風後頭,可韓老夫人卻將她打發回去,陳氏無奈,只得從頤年居的側門離開了。

  韓老太爺滿面怒容的大步走了進來,韓老夫人起身含笑相迎,韓青雲也從裡間快步走了出來,恭敬的迎接韓老太爺。韓老太爺看看韓青雲,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意的說道:「青雲回去讀書吧,要好生用心。」

  韓青雲恭敬的稱是,退著出了正房,他便看到王嬤嬤和香如正侍立在院中,她們兩個看到韓青雲,趕緊上來行禮,韓青雲抬手說道:「起來吧,妹妹身邊只有你們倆人服侍,要仔細用心,日後我不會虧待了你們。」

  王嬤嬤趕緊說道:「少爺放心,奴婢們一定好好照顧大小姐。」韓青雲點點頭,頗有深意的看了王嬤嬤和香如一眼,這才快步走了出去。

  房中,韓老夫人見韓老太爺臉色陰沉,便陪著笑臉問道:「是哪個不開眼的東西又惹老太爺生氣了?」

  韓老太爺重重哼了一聲,沉聲問道:「青瑤醒了沒有?」

  韓老夫人忙說道:「才已經醒了,還和青雲說了一會子話。老太爺也別太心焦了,濟平不是說了麼,那孩子只是受了風寒,只好生吃藥好好將養,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韓老太爺看著韓老夫人,眉峰斂起,微微搖了搖頭。沉聲歎道:「夫人,我們對不起大兒媳婦啊!她為我們韓家生了嫡長孫和嫡長孫女,在生之時對我們也是極孝順恭敬的,當年我出征在外,你又不是個擅長管家的,可不全都虧了大兒媳婦,就連老大的仕途,大兒媳婦也是出了力的,可是現在,你看看青瑤這孩子可憐到了什麼份上,她的屋子,竟連個一等丫頭的都不如,身邊也只有一老一小兩個服侍的人,太寒磣了!」

  韓老夫人被韓老太爺說的低下頭去,細細想起來,當年大兒媳婦江氏過門,韓老夫人心裡的確很不是個滋味。江氏是正經的大家閨秀,又是名滿京城的第一美女,嫁妝又是頭一份的豐厚,成親之後,小夫妻兩個也是極恩愛的,那時候,老將軍在外征戰,老夫人便覺得自己分外的孤單,丈夫不在身邊,兒子又被新來的兒媳婦搶走了。所以老夫人這心裡便存了怨意。

  而且這江氏有千般好,卻有一點讓老夫人很不高興,那便是江氏不讓韓遠城納妾,在懷青雲的期間,江氏將韓遠城拘的死死的,沒有納一個妾室,韓老夫人心裡這口氣便順不起來,青雲出生之後,婆媳之間的關系才緩和了些,可是三年之後,江氏再度懷孕,還是不給韓遠城納妾,這時韓老夫人可就不答應了,只將自己身邊的大丫頭冬青給了韓遠城,立逼著給冬青開了臉抬了姨娘。江氏在懷孕期間心情不順,這身子便差了,將要臨產之時,又聽說冬青有喜,江氏郁結於胸,這才在生青瑤時難產,血崩而死。

  就是因為這一段舊年心結,所以韓老夫人便有意的疏遠甚至是漠視青瑤,她的這種表現也給了後進門的陳氏暗地裡刻薄青瑤的機會。這會子聽老太爺點了一句,老夫人頓覺臉上火辣辣的發燙。

  「我剛才去瞧過青瑤的屋子,夫人也該去看看,就算是為了我們韓家的體面,也不能讓嫡長孫女住在那樣的屋子裡。馨園要大修,修之前就讓青瑤住在這裡。」韓老太爺交待一番,韓老夫人面有慚色的應了,韓老太爺這才說道:「我去瞧瞧青瑤,夫人,別只聽人說什麼,有些事情,要親眼看了才清楚。」

  韓老夫人心裡咯登一下,再想問時,韓老太爺已經進了裡間看青瑤去了。韓老夫人坐在桌旁想了一陣子,便站起來帶著兩個貼身丫頭往馨園去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12:44 PM

第16章 歉疚之意

  馨園門口仍然有兩個韓老太爺的長隨守著,這兩名長隨都是以前跟著老太爺的親兵,身上自有一股那肅殺之氣,剛才陳氏遣了嬤嬤偷偷過來,不想還沒有接近馨園的大門,便被這兩名長隨給喝退了。

  兩名親隨看到韓老夫人過來,上前一步躬身行禮,因剛才老太爺吩咐過了,所以他們才沒有阻攔韓老夫人接近馨園。韓老夫人揮抬抬手,便帶著丫頭進了馨園。

  推開因油漆脫落而顯得斑駁的兩扇門,刺耳的吱丫聲讓韓老夫人皺起了眉頭。房間裡收拾的很乾淨,空氣也很乾淨,並沒有一絲薰香的味道,韓老夫人的臉色比先前更差了幾分,便是頤年居一個二等丫頭的房間,都是要用香薰屋子的。再看看屋子裡的桌椅,俱已經被擦的露出了原本的木頭顏色,那木頭一看便不是什麼好木材,不要說是雞翅木黃花梨了,就連老榆木都不是。

  韓老夫人的目光從桌椅上移開,再看向原本應該放著各種玩器的博古架,黃褐色的博古架上只有一只豆青色粗瓷花瓶插著三兩枝菊花,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裝飾。牆上,更雪白一片,連一幅字畫都沒有。

  韓老夫人重重歎了口氣,又往裡走,在洗的發白的肉紅色垂幔後,藏著通往青瑤閨房的樓梯,韓老夫人一腳踩上樓梯,便聽到嘎吱吱的聲音,那有了年紀的樓梯仿佛隨時都會坍塌。跟著韓老夫人的青杏和柳枝忙上前扶住韓老夫人,兩個丫頭也不敢勸老夫人別上樓,主僕三人膽顫心兢的好不容易上了樓,三人的背上都出了一層白毛汗。

  繡樓之上的陳設並沒有比樓下豐富多少,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副繡架,兩口衣箱,一張床,在床後有一個極小的淨室,這便是青瑤閨房裡的全部。韓老夫人走到床前摸了摸床上的褥子,臉色越發陰沉,現在已經是深秋了,而青瑤的床上只鋪了一床極薄的褥子,一把摸上去,還透著潮氣。韓老夫人走到箱子旁邊,箱子上沒有鎖,韓老夫人一把掀開箱子,臉色便更差了,這箱子裡竟是沒有一件象樣的好衣服,想來青瑤今天穿的,就是她最好的衣服了。

  韓老夫人轉身走向東西兩邊的耳房,這兩間屋子原本一間是繡房一間是書房,韓老夫人瞧著書桌和繡架都在青瑤的閨房之中,想必那兩間房子是讓嬤嬤和丫環住了。剛才聽陳氏那意思,青瑤的嬤嬤和丫頭還不知道對青瑤做了些什麼手腳,韓老夫人倒是要瞧瞧,看那王嬤嬤和丫頭屋子裡怎麼樣。

  東耳室裡只有一張小小的黑色供桌,桌上有一座靈位,靈位前供著小小的香爐和一盞清水並一只青色的小桔子。韓老夫人的眼睛看到那靈位上的名字,便猛的別過頭去,不敢再多看一眼。可是那靈位仿佛有種魔力,讓韓老夫人不敢看,卻又忍不住要看。

  韓老夫人仿佛看到那美麗的讓人屏住呼吸的大兒媳婦正帶著濃濃的哀怨看著自己,她正在責怪自己,怪自己讓大兒子納妾,沒有照顧好她留下的兒女。

  「你們都到外面去,我要靜一靜。」韓老夫人沉聲說道,青杏和柳枝對視一眼,趕緊退了出去,將東耳室的門輕輕帶上。

  韓老夫人手按著供桌,看著江氏的靈位喃喃說道:「你別怪我,大戶人家豈有不納妾的,是人都這麼過來,你為什麼要有那麼重的心思……」

  靈位自然不會說話,可是韓老夫人卻把靈位當成了過世的大兒媳婦,一直不停的說著自我辯解的話。說到最後,韓老夫人也說不下去了,女人都愛拈酸吃醋,這有什麼不對的,她對這個除了醋性大之外色色都完美的兒媳婦,要求實在是太高了。

  看著靈位,韓老夫人歎息的說道:「都過去了,你放心吧,日後我會好好照顧青瑤,給她說一門好親事,也給青雲娶房好媳婦,四時八節,我也不會短了你的供奉,你早早脫生去吧……」

  韓老夫人在東耳室裡一個人獨處了很久才出來,看著老夫人神色疲憊,青杏和柳枝也不敢說什麼,只上前來扶著老夫人,老夫人沉聲說道:「不必扶我,再去西屋看看。」

  青杏忙說道:「老夫人,奴婢剛才去西屋看過了,屋子裡只有兩架小小的木床,兩只破木箱子,箱子上也沒有鎖,奴婢瞧了一眼,竟都是些破舊的衣物,再沒有一點值錢的東西。」

  青杏和桃葉是韓老夫人跟前最得力的兩個大丫頭,她們兩個的話,老夫人從來都不會懷疑,韓老夫人點點頭說道:「那便罷了,青杏隨我回去,柳枝去把針線房料子庫的管事都叫來,讓她給青瑤量身子做衣服。」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12:46 PM

第17章 祖孫互動

  韓老太爺進了裡間,瞧著韓青瑤靠著軟枕半臥在床上,臉上雖然青白依舊,眼睛裡卻有了幾分神彩。,見老太爺走進來,韓青瑤忙要起身,韓老太爺笑呵呵的說道:「丫頭躺著別動,你是病人,就要好生的將養,這會子不用守這些規矩。」

  青瑤到底在枕上向老太爺行了禮,然後才安穩的躺著,老太爺淡淡問道:「大小姐可吃了藥?」

  桃葉趕緊回答:「大小姐剛剛才用了藥。」

  韓老太爺點點頭,自袖中拿出一顆看著有些象黑色蜜果子之類的東西,對韓青瑤說道:「丫頭,吃了去去口裡的苦味。」

  韓青瑤伸出雙手接過,很聽話的將那黑色蜜果子放到口中,一口咬下去,濃重的苦澀讓韓青瑤的身子不由的顫抖了一下,她抬眼看向老太爺,見老太爺眼中含著淡淡笑意,不錯眼珠子的看著她。韓青瑤心裡有些明了,忍著苦意將那藥丸子咽入腹中,還淺笑說道:「多謝祖父憐惜,這果子很好吃。」

  韓老太爺滿意的點點頭,心道:這丫頭果然是個靈慧的。於是笑道:「喜歡吃就好,祖父這裡還有一小袋子,你拿去,每次喝了藥便吃一顆,遮遮藥氣。」

  韓青瑤伸出雙手接過小袋子,再三謝了祖父關愛,韓老太爺隨意的坐在桌前,菱花奉了茶,韓老太爺揮手說道:「你們都下去吧,太爺要和小姐論畫,沒的看著你們礙眼。」

  桃葉和菱花素來知道老太爺的脾氣,老太爺與人論畫,從來不要人服侍的,於是便行了禮退下去。還將外間當值的丫頭媳婦婆子們都帶了出去。

  「丫頭,你的畫技不錯,又是個有悟性的,緣何你的屋子裡竟如雪洞一般,一點字畫也無?」韓老太爺看著韓青瑤,放沉了聲音問道。

  韓青瑤心裡咯登一下,就算是兩世為人,她到底也只還年輕,有時候做事難免不那麼周到,這不,立刻被老太爺抓住了破綻。

  韓青瑤身上出了一層白毛汗,她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垂下眼瞼,黯然說道:「回祖父,青瑤不敢做畫。」

  韓老太爺微微一楞,可是很快就明白過來,這十來年,韓青瑤也不曾單獨和他說過幾句話,在繼母的手裡,她若是露出自己的繪畫天份,只不定陳氏會怎麼挫磨青瑤。韓老太爺眉頭緊皺,沉沉歎了口氣。不過想到在畫室之時,韓青瑤做畫的筆法,老太爺不免又心中疑惑,只沉聲說道:「看你做畫的筆法,倒是不顯生疏。」

  韓青瑤的心已經平靜下來,她低著頭不好意思的輕聲說道:「回祖父,青瑤是真的愛畫,偶有閒暇,便常在腦子裡想象著如何用筆著色,有時也會在沙地上用樹枝畫上一回,或者是用手指在衣服被褥上描畫。在祖父的畫室裡,還是青瑤頭一回用筆墨紙硯做畫。」

  韓老太爺聽了這話兩眼放光,在他的心裡,立刻將韓青瑤腦補成那種天份極高,又極刻苦學習的好孩子,他立刻說道:「丫頭,是祖父母虧欠了你,從今兒開始,你就搬到頤年居裡安心住著,等精神好些了,便每日跟著祖父到畫室,祖父教你作畫。」

  韓青瑤眼中閃亮,興奮的說道:「真的麼,爺爺,青瑤可以每天都做畫?」

  韓青瑤的興奮徹底取悅了韓老太爺,他聲如洪鍾的哈哈大笑道:「當然可以,不過有一條,以後爺爺的畫室就由你來打掃歸置,你可不許偷懶。」

  韓青瑤興奮的一通點頭,卻因為點的太急而頭暈眼花,一個不小心便磕在了床柱子上,「咚」的響了一聲,韓老太爺趕緊上前扶穩了韓青瑤的身子,口中卻發出了哈哈大笑的聲音。

  韓青瑤揉揉頭,抬眼看著韓老太爺,不自覺的撅起小嘴,悶聲說道:「爺爺,人家頭都撞疼了,您還笑人家!」

  韓老太爺一怔,這時他才發現,自己這嫡長孫女兒有一雙極為輕靈的眼睛,聽著小孫女的撒嬌,韓老太爺心裡對韓青瑤充滿了喜歡憐惜,只笑道:「好,爺爺不笑,丫頭,你才吃了藥,不要就睡,下來行一行藥,藥力發散的快,見效才快。」

  韓青瑤乖乖的應了,抬頭看著韓老太爺,用渴求的語氣說道:「爺爺,青瑤從明天開始就到畫室跟爺爺學畫好不好?」

  韓老太爺自然是再高興不過的,連連點頭道:「好好!真是個好學的好丫頭。」

  韓青瑤青白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老太爺若是知道她想去畫室的真實理由,怕是不會這麼開心了。原來韓青瑤知道祖母不喜歡自己,若是總留在這頤年居裡,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情,對她來說,當務之急還不是解毒治病,而是要在這伏威將軍府裡確立自己的地位,只有有了穩固的地位,她的生存才能得到保證。不得已,青瑤只能利用學畫這件事情來穩固老太爺對自己的喜愛了。這樣利用一個老人家,韓青瑤心裡到底有些個過意不去,所以臉上才會有那樣的神情。只不過老太爺將青瑤的表情當成她不好意思,只哈哈一笑,也沒有往深裡去想。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12:48 PM

第18章 二房示好

  小華太醫配的解毒丸藥果然有效,才服過藥不過一刻鍾,青瑤便覺得身上沒有那麼冰冷了,心口的鈍痛也減輕了幾份,臉上的青白之氣褪了些。韓老太爺瞧了,滿意的點點頭說道:「不錯!」也不知道他是在說小華太醫的藥丸子不錯,還是說青瑤不錯,總之這會兒,韓老太爺的心情不錯。

  外間傳來值事丫頭的聲音:「回老太爺,老夫人命二夫人帶人來給大小姐量身子做衣服了。」

  韓老太爺嗯了一聲,拍了拍青瑤的單薄的肩膀說道:「丫頭,喜歡什麼樣的料子只管說給你二嬸子,你是咱們府裡的嫡長孫小姐,不可弱了氣勢。」

  青瑤臉上微微泛紅,仍大大方方的應道:「是,青瑤聽爺爺的。」韓老太爺呵呵一笑,這才大步走了出去。李氏一直回避著,等老太爺走出去了,她才一陣風似的刮進裡間,不曾開言便先笑道:「到底是小華太醫出手,這才一付藥,我們大小姐的臉色就好多了。」

  青瑤也不敢托大,一定要下床與李氏見禮,李氏趕緊上前按住青瑤,親親熱熱的說道:「好孩子,二嬸也不是外人,況且你又病著,再不要行這些個虛禮,你才好些,可不敢再閃了風。」

  李氏邊說邊將站在她身旁的一個杏眼桃腮的小丫頭手裡托著的一件**成新的玫紅五彩妝花緞面紫羔皮裡的斗篷披到青瑤的身上,笑著說道:「現在雖只是深秋,可你身子弱,禁不得風,新衣服做起來總要些時日,這是嬸子做姑娘時的衣裳,也沒穿過幾回,大小姐可別嫌棄,早晚御御寒氣也是好的。等日後有了好的,便留著賞人吧。」

  青瑤一聽話,忙又要起身拜謝李氏,李氏卻笑道:「瞧你這孩子還和嬸娘見外,嬸娘身邊也沒個姑娘,看著你,只當是自己的姑娘一般,只可惜……,唉,不說了,如今有了老太爺老夫人的話,嬸娘看顧你也方便了。好孩子,你來瞧瞧她們手裡的料子,喜歡哪個只管說出來,若是都看不中,嬸子再給你淘換好的去。」

  這李氏倒是快人快語,一張嘴便象是連珠炮似的,青瑤就是想插嘴都插不進來,只能含笑聽著,等到李氏緩口氣停下來,青瑤才淺笑說道:「多謝嬸嬸對青瑤的心意,青瑤也沒什麼見識,只請嬸嬸做主吧,只要是長輩賜下的,青瑤便沒有不喜歡的。」

  李氏聽了這話,眼神只微微一暗便又歡喜的說道:「到底是我們將軍府的大小姐,再是知禮不過的,可不是那些個小門小戶家的小姐能比的。」李氏邊說邊將捧著衣料的小丫頭們叫上前來,對青瑤笑道:「這都是今秋南邊兒新進上的料子,顏色也都是小姑娘們合適的,青瑤瞧瞧有沒有不喜歡的顏色,若是有便挑出來,嬸子才重選了其他的送來,若是沒有,便都留下正好做冬衣。」

  青瑤一眼瞧過去,足有十來匹好顏色的緞子,嫩黃嬌紅水藍粉綠銀白等等,都是一色的妝花緞,有折枝梅花的,有纏枝蓮的,有寶相花的,只有那匹銀白的緞子只有些微暗花,青瑤想起昨夜王嬤嬤說過,還有兩個多月就是江夫的祭日,心中不由暗歎這二房的李氏果然八面玲瓏會來事兒。

  用感激的眼神看著李氏,青瑤顫聲說道:「勞煩嬸娘費心了,青瑤並不挑顏色,多謝嬸娘。」

  李氏聽了這「嬸娘」這個稱呼,眼神一軟,她膝下只有一個韓青鑫,心裡確實一直想要個女兒,奈何韓家二爺……想到房裡的不如意,李氏心裡有些個黯然,不過對青瑤倒有了一兩分的真心。

  坐在床頭將青瑤摟在懷中,李氏心裡也咯登一下,她知道青瑤瘦弱,卻沒有想到青瑤竟已經瘦的皮包骨頭,抱到懷裡竟是硌人的很,就算李氏平日裡再厲害,抱著這樣一個可憐的小姑娘,李氏心裡不免也有些個歉意。李氏知道,若是自己早些拉這小丫頭一把,她的日子也不會過得那樣艱難。

  青瑤很敏銳的從李氏的眼神裡捕捉到一絲同情,她便偎著李氏,柔柔弱弱的說道:「嬸娘身上真暖和。」

  李氏原本只有一兩的歉意因著青瑤的這一句話便又漲到了三四分,她摟張了青瑤笑道:「好孩子,你現在病著,等病好了,身子也會暖和起來。」說罷,李氏便將剛才披在青瑤身上的斗篷攏了攏。她又細細看了一回青瑤,那巴掌大的小臉兒,可憐兮兮的眼神,和無意識之中一直緊攥著的小手,都讓李氏心中的母性漫延開來,她笑著問道:「青瑤,這會子餓不餓,要不要用些點心?你身子弱,總要多吃些東西才能把身子養起來。」

  青瑤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李氏便笑著吩咐道:「快把爐子上煨著的山菌野雞崽子撿稀嫩的脯子肉撕幾塊,配上金銀窩窩送來。青瑤,還要不要點兒五香玫瑰絲兒?」

  青瑤被李氏這麼一說,肚子咕碌碌響了幾聲,青瑤的臉頓時羞的通紅,李氏卻摟著她笑了起來:「真真是個小孩子,是人都會肚子餓,任它叫上幾聲也沒什麼。」

  跟著李氏的丫頭趕緊按李氏的吩咐,去李氏的小廚房將那野雞脯子肉,金銀窩窩,五香玫瑰絲兒盛好,用一個小巧的烏木梅花攢盒送了來,李氏親手添青瑤布了菜,唯恐青瑤吃的不放心不香甜,她自己便先每樣都吃了一口,只說是嘗味道,然後才打發青瑤用了。

  青瑤一邊慢慢吃著,一面思索著,這位嬸子早上見自己的時候還沒有這樣親熱,顯然現在的一切行為都是沖著祖父對自己的態度而來的,這十來年她對自己也沒管過問過,想來不過是面子情兒,倒也不可全信了她,心裡還有數才是。

  李氏瞧著青瑤小口小口的吃著,不過吃了三四口便放到筷子說是吃飽了。李氏心中暗暗歎息了一聲,可見這青瑤這孩子平日裡被刻薄成什麼樣兒了,連個貓兒都比她吃的多些。想到這裡,李氏的眼中憐惜之眼便又濃了許多,只笑著說道:「青瑤,每頓多吃一口,過上一陣子,便有胃口了,這嘴壯,身子才能快些好起來。」

  青瑤垂眸,不好意思的說道:「多謝嬸娘教導,青瑤知道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12:50 PM

第19章 老夫人問事

  且說李氏看著青瑤用了湯羹點心,桃葉便上前服侍青瑤漱口。見桃葉親自上前服侍,李氏便含笑說道:「倒要勞煩桃葉姑娘了。」

  桃葉含笑應道:「二夫人言重了,伺候主子是奴婢的本份。」

  李氏知道桃葉是頤年居裡最得力最有體面的大丫頭,平日裡對大房二房又都是淡淡的,因此也只是笑笑,轉了話題說道:「桃葉最是心靈手巧的,何不幫著大小姐挑選衣服花樣兒,也好讓老太爺老夫人瞧著心裡歡喜。」

  桃葉垂眸笑道:「奴婢遵命,還請大小姐不要嫌棄奴婢眼光差,挑的樣子不中意。」

  青瑤趕緊說道:「不會不會,看桃葉姐姐的穿著,便知道姐姐是個最會搭配的,青瑤還要向姐姐多多請教呢。」

  不論青瑤說的是不是心裡話,她的態度都讓桃葉心裡很熨貼,畢竟大房裡的青環,面上看似敬重頤年居的丫頭,實則常常流露出來瞧不上桃葉她們幾個的意思,特別是在穿著打扮上,青環總覺得自己是府裡最會打扮的小姐,憑誰也不能壓過她去,若是有人在她面前誇了丫頭們心靈手巧會打扮,青環總是要生上好幾天悶氣的。

  桃葉替青瑤細細搭配了那匹料子做什麼樣的衣服配什麼樣的首飾好看,聽得李氏不住的點頭,青瑤也覺得桃葉果然有眼光,眼裡便沁了笑意。桃葉說了一回,又向李氏和青瑤謙虛的笑道:「只是奴婢的一點子淺見,讓二夫人和大小姐見笑了。」

  李氏笑道:「桃葉正說到我心裡了,青瑤,你說呢?」青瑤拉著桃葉的手,溫溫柔柔的笑道:「多謝桃葉姐姐費心,姐姐配的我都喜歡。」

  就在李氏陪著青瑤的時候,韓老夫人沉著臉去了大兒媳婦陳氏的屋子。看了陳氏住的三進五間大屋高大軒敞,門上的油漆光可鑒人,院子裡的丫頭婆子人人衣著光鮮,便是個打簾子的小丫頭,身上也能套一件七八成新,合體的紅綾鑲緞邊比甲,再想想剛才她看了王嬤嬤和香如的箱籠,竟是一絲兒零碎緞子都沒有,有的不過是些陳舊布衣而已。韓老夫人心裡的火氣便有些壓不住了。

  陳氏回到屋子裡發了一會兒的呆,剛醒過神來便聽小丫頭回稟,說是老太太已經到了院裡。陳氏慌忙用手攏了攏頭發,對著菱花鏡照了一下,見沒有什麼不妥的,才忙忙迎了出去。

  人未到門外,聲音便已經響了起來:「娘怎麼來了,您有事打發個嬤嬤傳媳婦便是了,怎麼還勞娘親自走一趟。」

  小丫頭打起簾子,陳氏急匆匆的踩著小碎步子趕了出來,韓老夫人面色沉沉,一眼便看到了陳氏頭上戴了那枝赤金鑲珠如意釵,那釵上鑲著一顆手指肚大小的南珠,光華燦燦的直晃人眼睛,再想想青瑤的妝盒裡,最好的也不過就是紅豆大小的米珠,老太太的心裡更生氣了。就算是繼母,也不能這麼刻薄家裡的小姐,伏威將軍府是吃不起還是用不起,非要這麼丟人敗德!

  陳氏瞧著老夫人的面色不善,忙上前扶著老太太的手陪笑著說道:「娘快請到屋裡用茶。」

  韓老太夫重重了哼一聲,大步走進了陳氏的屋子。因大老爺在任上,幾年難得回來一次,因此陳氏便沒將正房留出來給大老爺做接待賓客之用,而是自己用了。

  正當門便是一座紫銅鏤雕百花迎春的大薰籠,正升騰著裊裊青煙,散發著素馨之氣,薰籠後是一張黃花梨大方桌,桌上擺著一柄一尺半的福祿壽翡翠如意,老夫人還記得這柄如意是陳氏第一抬嫁妝裡最打眼的東西,老夫人更是清楚,這柄玉如意,原本是江氏的嫁妝,後來被大兒子當成了娶陳氏的聘禮。想到這裡,老夫人的眼神又暗了幾分,細究起來,自己家實在是對不住江氏。再看看周圍的擺設,不論是旁邊高幾上擺的紅珊瑚,還是堂上的百子百福玉雕插屏,還是牆上掛著的名人字畫,老夫人都覺得象是當年江氏的陪嫁。

  看著老夫人的眉頭越皺越緊,陳氏忙上前陪笑說道:「當日大老爺在家裡命人擺設的,如今老爺雖在任上,媳婦也不能變動老爺的布置。」

  韓老夫人沉沉嗯了一聲,便抬腳走進陳氏平日裡起居的東裡間。東裡間靠南牆盤了一張大炕,在下面是一溜黃花梨的玫瑰椅,椅子上搭的是簇新的秋香色提花緞面椅袱,想來是入秋之後才換上的。再看看炕上有一件還沒有做完的嫩紅色妝花緞小襖,韓老夫人也沒有說話,只走上前將小襖理開看了看大小,沉聲問道:「這是給青環做的新衣服?」

  陳氏心裡發虛,不敢應是,也不敢說不是。倒是在這時跑進來的韓青環上前抱著韓老夫人的胳膊笑著說道:「奶奶,這可是青環求娘求了好久,娘才答應給青環做的,您看這顏色,這料子襯不襯青環呀!」

  韓老夫人臉色稍稍緩和,淡淡的嗯了一聲,看看衣服,再看看青環,不期然的,老太爺的一句話跳上她的心頭,「青瑤比青環還大一歲,竟沒有青環個子高,連你屋子裡的貓都比青瑤重,這孩子若不是一直受著委屈,又何至於此。」

  「娘,青環如今長的快,媳婦……」陳氏臉上發紅,想要解釋,卻又覺得解釋就是掩飾,索性說了半句便不說了。可是韓老夫人卻不答應,只嚴肅的看著她說道:「說下去。」

  陳氏只得讓丫環帶著青環退下,扶著韓老夫人在炕上坐穩,才低低說道:「娘也知道媳婦正在給青環議親事,難免要相看相看,姑娘家可不就得多有幾件顏色衣服,這也是我們府裡的體面。」

  韓老夫人沉沉的嗯了一聲,忽然說道:「青環是大房裡的二小姐,豈有越過了大小姐給二小姐議親的道理?」

  陳氏心裡咯登一下,忙說道:「娘,這也不是媳婦的意思,實在是威國公夫人取中青環,這相看那一位小姐,也不是媳婦能左右的。媳婦想著威國公府是太後娘娘的娘家,咱們是高攀,還是不盡著威國公夫人的意思。」

  韓老夫人這才緩緩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就算是沒有相看這事,給孩子們做衣服也是應當的,我來問你,現在已經是深秋了,青瑤的冬衣你可給她准備好了麼?」

  陳氏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半晌,她才低頭咬牙道:「回娘的話,媳婦將這事吩咐下去了,卻因著青環的事,媳婦便沒有再過問。」韓老夫人當既沉了臉,搖著頭說道:「素日我只當你是個好的,沒想到……沒想到……」

  陳氏慌忙跪下說道:「娘,媳婦知錯了,求娘原諒,媳婦再不敢如此疏忽,一定對青瑤比對青環還上心。」

  陳氏話音剛落,便聽到院子裡有傳來一道喜氣洋洋的聲音:「回姨奶奶,舅老爺升了戶部員外郎,舅太太打發奴婢來給姨奶奶報喜!」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12:57 PM

第20章 暗送利銀

  陳氏聽到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心裡不由的一松,暗道:「大哥升遷的消息來的實在是太及時了。」她偷眼打量韓老夫人,見韓老夫人沉沉的神色明顯松動了幾分,陳氏知道,剛才這一關,自己險險的過了。

  「娘,是媳婦嫂子打發媳婦妹妹的陪房孫旺家的來報喜的。」陳氏瞧著韓老夫人的神色,小心的說道。

  韓老夫人點點頭,淡淡說道:「既是舅老爺大喜,你很應該去恭賀於他,我就不耽誤你了。」

  陳氏趕緊陪笑說道:「娘,您快別這麼說,媳婦這就去打發了孫旺家的,再來聽娘的訓誡。」

  韓老夫人擺擺手說道:「罷了,你有事情便先忙著,回頭再說吧。」說完,韓老夫人便徑自走了出去,因著青瑤的事情,老夫人心裡對陳氏的意見可不算小,不過陳氏的大哥升為戶部員外郎,她這時候倒是不好拿著陳氏問罪了,畢竟要給韓家和陳家留些個臉面。

  在院子裡躬身站著個三十來歲的婦人,這婦人皮膚白淨,眉眼兒爽利,臉上的帶著濃濃的笑容,她看到韓老夫人從內室出來,忙跪下致歉,誠惶誠恐的磕頭道:「奴婢並不知老夫人在房中,高聲喧嘩驚擾了老夫人,請老夫人降罪。」

  韓老夫人並沒有停下腳步,只淡淡笑道:「你也是一心報喜,終是無心之過,罷了,起來進去回話吧。」這句話說完,韓老夫人已經越過這孫旺家的,快走到院門口了。陳氏緊跟著老夫人出來,直看著老夫人走的瞧不見人影了,她才輕輕吁了一口氣,對孫旺家的親熱的笑著說道:「怎麼使了你來報喜?」

  孫旺家的見老夫人走遠了,也鬆了口氣,爬起來笑道:「奴婢跟著二小姐回娘家,恰逢舅老爺的喜信兒,舅太太正打發人四處報喜,奴婢想著有日子沒見大小姐了,心裡想的慌,便自請跟著來給大小姐報喜。說起來奴婢是上不得台盤的人,哪能做正經報喜的,正經報喜信的是舅老爺家的大爺,這會子正拜見老將軍呢。」

  陳氏笑著攜了孫旺家的手,親自將她拉了起來,親親熱熱的說道:「梅子,我有日子沒見你,心裡也怪想的。嬤嬤還好麼?」這孫旺家的原是陳氏的奶嬤嬤的小女兒,年紀比陳氏小七八歲,自小也算是在陳氏眼前長大的,陳氏的妹妹出嫁,選了梅子做陪嫁丫頭,後來配了二小姐婆家的小管事孫旺,因著以前的情份,陳氏見了孫旺家的,自是打從心眼裡覺得親近。

  「回大小姐,奴婢娘身體還硬朗,就是惦記大小姐和孫少爺孫小姐,又不得來看大小姐,娘見天兒的念叨著您呢。」孫旺家的笑著回了起來,言語之中的親近讓陳氏身邊的丫頭都不禁心生妒意。

  陳氏攜著孫旺家的進了屋子,命她坐下回話,孫旺家的坐在腳榻上,將怎麼跟著二小姐回娘家,又怎麼碰上宮裡的內侍來宣旨,舅老爺家上下是怎麼歡喜的,舅太太又安排了哪些人到誰的府上報喜等等,全都細細的說了一遍。

  陳氏聽完笑著說道:「老太爺聽了這消息必是極高興的,回頭必要打發我帶著青江去給他舅舅道喜。你便不要跟著管家回去了,回頭只跟著我的車子一起回家便是。」孫旺家的笑著應道:「奴婢再是求之不得的,大小姐,奴婢給您和青江少爺青環小姐各做了一雙鞋子,您瞧瞧還滿意麼?」

  陳氏見三雙鞋子針腳細密繡工精美,便滿意的笑著說道:「我又不缺這些,你何必還要費這些心神。只每日服侍二小姐,就夠你忙的。」

  孫旺家的笑嘻嘻的說道:「大小姐的恩典奴婢一世都不能忘的,只不過是幾雙鞋子,大小姐實在不必放在心上。」

  陳氏笑笑,便命人將去了裡間的韓青環叫過來,讓她向孫旺家的道謝。青環心裡有些個不樂意,她可是堂堂的官家小姐,竟要為了一雙鞋子向一個低三下四的奴婢道謝,韓青環心裡不樂意,禮儀上便輕忽了許多,陳氏見了,臉上的笑容便收了起來,微沉了臉色提高聲音說道:「青環……」

  韓青環撅了小嘴,又胡亂道了謝,孫旺家的連稱不敢,只說些陳家大老爺升官的話,混了過去。韓青環輕哼一聲,轉聲便出了門。每一回這孫旺家的來請安,陳氏總是賞給她許多好東西,裡面自然包括好些青環心裡喜歡,打算日後向陳氏討了做嫁妝的首飾。

  韓青環悶悶的走了,孫旺家的這才拿出一只手掌大小的盒子,遞給陳氏笑著說道:「大小姐,這是二小姐送給您的梅花如意簪,您上回說好看,二小姐特意又去為您打了一枝。」

  陳氏接過來打開,拿出簪子賞玩了一回,狀似無意的掂了掂分量,才插到頭上,笑著問道:「好看麼?」

  孫旺家的,屋子裡服侍的丫頭們都說好看,陳氏的臉上便湧起了愉悅的笑意,自去妝盒中拈了一對絞絲串珠銀手鐲遞給孫旺家的,笑著說道:「帶回去給你家妞兒玩吧。」

  孫旺家的也不推辭,只跪下謝了賞,便將那對絞絲串珠銀手鐲小心的收了起來。

  陳氏又細細問了一些娘家的情形,便聽到有嬤嬤在外面恭敬的說道:「回大夫人,老太爺讓您帶著二小姐和三爺去給舅老爺道喜。」

  陳氏去了更衣室,她並不急著換衣服,而是先將那梅花如意簪拔下來,擰開如意簪頭,將藏在裡面的三張紙掏了出來,她打開仔細看了數目,心裡更高興了,這一回,一個月便得了三百兩銀子的利錢,陳氏的心裡美極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1:01 PM

第21章 好妒青環

  陳氏正命丫環收拾送娘家的賀禮,她的貼身大丫頭冬梅匆匆從外面走進來,在陳氏耳旁低語幾句,陳氏眉峰微皺,淡淡說道:「知道了。放賞了麼?」

  冬梅忙回道:「賞了。」

  陳氏點點頭,並沒有再說什麼,只瞧著春柳帶著兩個小丫頭將她剛才點的禮物包起來,又過了一會兒,被陳氏打發人從學堂裡接回來的韓青江興沖沖的跑進來,大聲囔道:「娘,我們現在就去大舅舅家麼?」

  陳氏滿臉帶笑,慈愛的瞧著兒子,將他拉到懷中,用帕子拭了韓青江頭上因跑的急而滲出的汗,笑著說道:「瞧你急的,快回屋去換衣服,等你姐姐梳妝好了我們就走。」

  韓青江嗯了一聲,便又飛快的跑了出去,他最喜歡的就是去舅舅舅家玩,可是平日裡若是沒有什麼事,韓老太爺是不讓韓青江跟著陳氏到底串親戚的,這一回,他可算是得著了,韓青江在回家的路上便已經盤算好了,到了舅舅家要怎麼玩兒。

  韓青江換衣裳很快,等他再回到上房,韓青環還沒有打扮好,韓青江便不耐煩的叫道:「娘,姐姐怎麼還沒換好,慢死了!」

  陳氏笑著說道:「姑娘家打扮起來總是要慢些的,別急,時辰還早呢,回頭娘替你向祖父祖母求情,求他們同意你在大舅舅家住一日。」韓青江聽了這話,方才高興起來,只挨著陳氏做了,自有丫環上來服侍他用茶水點心。

  莫約過了兩刻鍾,精心裝扮的韓青環才來到上房。韓青環頭上梳了近雲近香髻,簪了一枝赤金嵌珠鳳釵和兩朵最新的堆紗宮花,耳上綴了一對赤金宮燈的耳環,臉上勻勻的敷了一層宮粉,點了陳氏特意為她買的香蜜胭脂,倒也顯得她如雪玉一般。她身上穿了一件簇新的杏紅妝花緞圓領褙子,滾了一寬一窄兩道玫紅的邊兒,這正是今年秋天剛流行起來的時新樣式,腰間系了一條粉色垂緞百褶裙並綴著玉珠子的玫紅五彩蔽膝。

  果然是三分長相七分打扮,韓青雲這麼一打扮,倒比平時瞧著好看了幾分,陳氏滿意的看了一回,笑著說道:「走,跟娘去向老太爺老夫人回話。」

  丫環婆子們簇擁著這母子三人到了頤年居,此時老太爺沒在屋裡,只有老夫人坐在裡間,正在同韓青瑤說話。老夫人命陳氏母子三人進來,韓青瑤看到她進來了,便要下床見禮,陳氏不管心裡是不是情願,還是趕緊上前壓住韓青瑤,慈愛的笑道:「你病著,快不要亂動。」

  韓老夫人點了點頭,韓青瑤便用軟軟的,透著虛弱的聲音說道:「多謝母親關愛。」

  韓青環穿了新衣服,卻沒有怎麼被關注,這心裡便不自在起來,只仗著自己在祖母面前是個得寵的,便上前搖著韓老夫人的手臂撒嬌道:「奶奶,您瞧青環的新衣服好看麼?」韓青環一抬起袖子,便露出了手腕上戴著的三四個金玉鐲子,碰到一起叮當做響,這動靜可不算小。

  韓老夫人笑著攬了韓青環說道:「好看,好看。」老夫人邊說著這話,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韓青瑤,韓青瑤頭上耳上一樣釵環都沒有,身上只穿了一件半舊的蜜色夾棉裙襖,纖弱的皮包骨頭的手腕上光光的,連個銀鐲子都沒戴,瞧她整個人素淨的連個寒門小戶的姑娘都不如。盡管如此,韓青瑤未施脂粉的小臉還是比韓青環那精心妝點過的要美上十分。

  韓青環暗恨的直咬牙,而韓老夫人則是心裡對韓青瑤多了幾分內疚之意,因此對陳氏便也多了幾分不滿。

  陳氏慣會察顏觀色,忙笑著說道:「青瑤,我給你們姐妹都做了新衣服,回頭就打發丫頭送過來,等你身子好了,再給你多做幾件。」

  韓青瑤在枕上欠身道謝,韓老夫人聽了這話臉色才眼神才軟了一些,可是韓青環心裡卻不高興了,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母親根本就沒有給韓青瑤做衣服,回頭定然是拿自己的新衣服充數的。

  陳氏極是了解自己女兒的性子,只抓著韓青環的手說道:「娘,時候不早了,媳婦這就帶著兩個孩子給大哥道喜,娘,大哥一向極喜歡江兒,媳婦求娘讓江兒在大哥府上住一日,也好和他的表兄弟們好生親近親近。」

  韓老夫人點點頭道:「使得,舅老爺升了職,這會子府上定然是極熱鬧的,只別太擾了他們,失了禮數。」

  陳氏忙一一應了,帶著青瑤青江姐弟出了頤年居,到了前面看了老太爺吩咐備下的賀禮,不過就是些金玉筆墨之類的花些錢就能買到的,並沒有滿京城的達官顯貴們最想得到的老太爺的字畫,陳氏心中很有些失望,卻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再節外生枝,只得帶著孩子們上車回了娘家。

  坐在馬車上,韓青環心裡不痛快,韓青江也不高興,只拉著陳氏問道:「娘,憑什麼奶奶對她那麼好?」

  陳氏撫著韓青江的頭說道:「娘也不太清楚,只聽說那個丫頭會做畫。」

  韓青環到底要大一點,心思也細一些,她只不屑的輕哼一聲說道:「娘,您也讓她騙了不成,您想,她長這麼大,連本畫冊子都沒有見過,怎麼可能會畫畫?」

  陳氏心中一凜,暗自忖道:「青環說的沒錯,那個小賤人只不過粗粗的識了幾個字,如何就會畫畫了?這裡面一定有問題,說不定這是她們兄妹兩個設的圈套。小賤人,連冰醉都治不死你,你的命可真夠大的!逃了這次,還有下次,不收拾了你,我的青環怎麼能嫁進威國公府!」

  陳氏想著想著,不覺便到了陳府,馬車停在陳府正門前,早有陳府安排的青油小車在門裡候著,陳氏攜了一雙兒女正要上車,卻聽到背後傳來一陣笑聲:「這不是陳夫人,好久沒見了!」

  陳氏回頭一看,臉上立刻便湧起了極熱絡的笑容……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1:12 PM

第22章 起心相看

  在後面叫住陳氏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威國公夫人的嫡親妹子,工部員外郎的夫人崔沈氏。陳氏知道,這崔氏在威國公夫人面前說話是極有份量的,要想將青環順利嫁入威國公府,必須要和崔夫人打好關系。

  「呀,是崔夫人,真是好久不見,您這一向可好?」陳氏邊說邊不著痕跡的拉了韓青環一下。韓青環會意,立刻上前向崔夫人行禮,口中笑稱:「小女給夫人請安,夫人安好。」

  崔氏一把扶起韓青環,仔細打量了一回,笑著說道:「這不是青環麼,有日子沒見,又長高了,都成大姑娘啦!」韓青江也上前見禮,崔夫人也拉著他說了兩句話,自有跟著崔夫人的丫環上前送了兩個荷包做見面禮。陳氏便邀了崔夫人和自己一起上了青油小車,打發了陳府的下人服侍著韓青環和韓青江另坐了別的車子,往陳府裡去了。

  在車上,崔夫人和陳氏敘了一回寒溫,崔夫人笑道:「咦,怎麼沒見著府上的大小姐?你也是,總是將她藏在家裡,難不成竟是個雪做的,我們看一眼,還將她看化了不成?」原來威國公夫人瞧中了韓青瑤的身家背景畫像,卻一直沒有見過青瑤本人,崔夫人身為胞妹,自是知道姐姐的心事,所以她才會這麼半認真半打趣的問了起來。

  陳氏心中直犯酸,面上還一絲兒不能露出來,只帶著有些遺憾的笑容說道:「崔夫人有所不知,青瑤這孩子自來身子骨便弱,現在受了風寒,正在家裡將養著。」

  崔夫人眼神微閃了一下,笑著說道:「怎麼,青瑤的身子不好麼?倒是時常聽你說她病著。」

  陳氏與那些達官貴人的夫人們交往的時候,總是以韓青瑤生病之類的借口來回答別人對韓青瑤的好奇,偶爾韓青瑤露一小臉兒,也總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怯弱樣子,因此崔夫人才會有此一問。

  陳氏歎了口氣說道:「唉,夫人有所不知,青瑤是胎裡弱,這十來年可不全是靠著藥養著,也得虧是在我們這樣的人家,若是在寒門小戶裡,還不知會怎麼樣呢。只能讓她好生將養著罷。」

  崔夫人點了點頭,又歎了一回,青油小車便到了內院,陳氏的大嫂吳氏親自迎了出來,大家說笑廝見一回,方才進了客廳落座。剛坐下沒多會兒,那些道喜的夫人們便陸陸續續的來了,吳氏分身乏術,便讓陳氏替她招呼支應著,陳氏正求之不得,當下施展出八面玲瓏的手段,周旋於眾多夫人之間,倒也招呼的妥妥貼貼,又為她招來了好些個贊譽。

  崔夫人沒有在陳家停留太久,只送了賀禮,又略坐了一會,看了一圈隨著眾位夫人們一起前來的眾小姐們,便告辭而去,吳氏陳氏苦留不住,也只得將她恭敬的送出府外,看著車子走遠了方才回轉。

  崔夫人沒有回家,而是轉去了威國公府。威國公夫人一看到崔氏,便拉著她的手問道:「妹妹,可瞧見韓青瑤了?」

  崔夫人搖搖頭道:「姐,依我說你就別只盯著韓青瑤吧,她受了風寒,正病著,根本沒有來。象她那樣的病秧子,娶進來豈不是給國公府添個大麻煩,依我說,那也不是個有壽數的。我瞧著她的妹子韓青環也不錯,是個知道進退的,也乖巧有禮,生的也端正,瞧著她的身子骨挺結實,應該是個好生養的。」

  威國公夫人面色不虞,皺眉說道:「你懂什麼,那韓青環如何能和韓青瑤相比,妹妹,那時候你年紀小,也不記事,你可不知道,韓青瑤的親娘嫁到韓家的時候,頭一抬嫁妝進了韓家大門,最後一抬嫁妝還在江家院子裡沒發出來,那氣派陣勢,也就是比皇家嫁公主略差了那麼一點點,再者,那江氏可是當年的京城第一美人,滿京城的小姐加起來也比不上她,說句僭越的話,便是宮裡的娘娘們,也都及不上她。若非……這江氏一定會被選進宮的。你那外甥你還不知道麼,打小就立心要娶個絕世的美人兒做媳婦,我膝下只有他這一個,總不能違了他的心意。」

  崔夫人瞪大了眼睛驚歎道:「真的?」

  威國公夫人笑道:「姐姐還能騙你麼?可惜紅顏薄面,她生韓青瑤時難產血崩,便去了。她去之後,江老太爺和夫人將所有的家產都給了外孫子外孫女,曾言明一人一半,做她們兄妹將來的娶嫁之用,還在戶部備了案,當時的見證人就是我們的大哥。大哥當時就對我說過,讓我為誠兒娶韓青瑤。」因為崔夫人的兒子今年只有六歲,與青瑤年紀差距大,所以威國公夫人也不怕直說給自己妹妹,而且娶媳娶低,工部員外郎的門第和伏威將軍府比起來,到底還是低了不少。

  崔夫人這才明白為何姐姐就是死盯著那韓青瑤,便笑著說道:「姐姐,既然那韓青瑤病了,我們何不去探望探望她?」

  威國公夫人聽了笑道:「妹妹,你又不知道了,那韓老將軍脾氣最是古怪,他素來只忠於皇上,這門親事結起來可不容易,不到了板上釘釘的時候,我焉能打草驚蛇?」

  崔夫人聽了這話,眉頭也皺了起來,伏威將軍的怪脾氣她也是有所耳聞了,想了一會兒,崔夫人忽然笑了,只說道:「姐姐,過陣子就是寧兒的生辰,何不借了這個由頭,給各府小姐下貼子,請她們到我們家去做客,到時候姐姐也好暗中相看那韓青瑤,若果是個絕色,那說什麼也要促成了這樁婚事。」

  威國公夫人聽了笑著點頭道:「如此最好!寧兒是二月十六的生日,還有幾個月,也夠那韓青瑤將養身體的。」姐妹二人商議已定,韓青瑤卻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算計上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1:15 PM

第23章 修復關係

  日子過的飛快,不知不覺當中,青瑤已經在頤年居裡住了一個多月。在這一個多月裡,青瑤的身高體重都明顯的增長了不少,小臉上總算不再皮包骨頭了,臉色也不再青白青白的,好歹有了些紅色。

  這一個多月裡,韓青瑤每日上午陪著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用過早點,就被韓老太爺叫到畫室之中,跟著老太爺學畫。青瑤本來就有天賦有基礎,看著青瑤的畫作一天天的成熟起來,韓老太爺的心裡象吃了蜜一般的甜,每日裡笑的合不攏嘴,一改平日威嚴的樣子。看了老太爺這樣,除了青雲青瑤兄妹,整個將軍府裡的其他主子們的心都如同浸在醋缸裡一般,又酸又澀的著實不是個滋味。

  韓老夫人並不是一個立善於隱藏自己心思的人,瞧著韓青瑤奪去了韓老太爺所有的關注,老夫人的不滿便在臉上表現了出來。韓老太爺沒有在意,可是韓青瑤看出來了。於是她便向老太爺提出來,要跟著老夫人學習強身健體之術。韓老太爺原想自己教來著,可是想想自己的功夫路數太過剛猛,不適合女兒家練習,便允了青瑤。

  這一日用過午飯,韓老夫人見韓青瑤沒有跟著老太爺去畫室,不由驚訝的看向韓青瑤,韓青瑤走到韓老夫人的身邊,輕輕的挽著韓老夫人的手臂,笑盈盈的說道:「奶奶,青瑤自小體弱,皆是不鍛煉之故,奶奶,您可是將門出身,請您教教青瑤吧。」

  韓老夫人瞧著青瑤那靈動的雙眸嬌俏的小臉兒,就算是心裡有怨氣,一時也發不出來,只得淡淡的問了一句:「你想學什麼?」也沒把自己的手臂從青瑤的懷中抽出來。

  韓青瑤只眨著大眼睛看向韓老夫人,乖巧的說道:「只要是奶奶教的,青瑤都會用心學。」韓老夫人聽了這話,臉上便有了幾份笑意,瞧著韓青瑤身上的嫩黃織錦裙襖笑道:「穿這身衣服可不行。」

  青瑤就勢拉著老夫人的手說道:「奶奶,您幫青瑤看看,哪件衣服合適練功夫。」韓青瑤的話把老夫人逗樂了,她笑著說道:「你這孩子真是有意思,這還沒學功夫呢,就練上了!」

  青瑤臉上一紅,只拉著老夫人的手輕搖著,一副小女兒家的嬌羞,很是勾起了老夫人的疼愛之心。

  進了青瑤暫住的西裡間兒,青瑤便笑著吩咐道:「香如,快把我昨兒讓你改的衣服拿出來。」

  香如這些日子跟著青瑤在頤年居裡,總算也過上幾天好日子,氣色也好了不少,聽到大小姐吩咐,香如趕緊拿出一套粉綠色的衣裳捧到老夫人的面前。

  韓老夫人打開來一看,便笑了起來,她看著青瑤問道:「這是誰想出來的主意?」

  青瑤眼睛閃亮的回答著,「回奶奶,這是青瑤想出來的,青瑤想跟奶奶學功夫,便偷偷改了一套練功服。」

  「嗯,練功服,這個名字倒是貼切,去換了讓奶奶看看。」韓老夫人笑著吩咐。

  香如服侍著青瑤去了淨房換上練功服,她把青瑤頭上的釵環全都取了下來,用一方水紅的秀帕包了頭發,並且換了一雙鞋尖上釘了水紅絨球的練功鞋。

  再出來時,青瑤成功的吸引了韓老夫人的目光。這是一套領口繡著梅花的交領軟緞夾襖,夾襖的袖口釘著飄帶,結成好看的蝴蝶結,看上去很是干練利索,腰間一條水紅繡白梅的寬邊腰封將青瑤的腰身束得不盈一握,卻也給她憑添了幾分精神。同色的軟緞薄裙比正常的裙子略短了一分,只垂到腳面上,裙內,是褲腳上釘了飄帶的緊口軟緞夾褲,這樣行動起來方便自如,也不會壞了女孩子家穿衣服的規矩。

  「奶奶,您看青瑤這要穿著,能跟著您練功麼?」韓青瑤俏生生的笑著問道。

  韓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這套衣服不是一兩日便能做好的,可見自己這個大孫女兒早就有心想學功夫,這倒和江氏有些個不一樣。這些日子她暗中觀察下來,青瑤看著柔弱,骨子裡倒也還有些剛強。

  「奶奶,我真的可以麼?」韓青瑤驚喜的問道。

  韓老夫人拍拍韓青瑤的肩,又捏了捏她的肩膀,點頭說道:「行!」

  韓青瑤猛的轉身,一溜小步快走,走到箱子前打開蓋兒,托出一套駝色的練功服,再回到韓老夫人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奶奶,青瑤也給您做了一套練功服,青瑤的針線不好,請您別嫌棄。」

  韓老夫人接過衣服看了一回,難得開玩笑的說道:「這樣的針線還叫不好?比奶奶的針線可強多了。」韓老夫人是將門出身,打小便與刀槍棍棒為伍,讓她捏起繡花針,可比舞刀弄劍的痛苦多了。

  青瑤不敢笑,只能低下頭來,在一旁的桃葉忙從青瑤的手中接過衣服,笑著說道:「老夫人還是頭一回收到孫小姐做的衣服呢。奴婢瞧著這針腳兒細密緊致,繡工精美,老夫人,您換上試試?」

  因韓老夫人自己對針線上並不在行,所以她對孫女們也沒有什麼要求,所以她最多只是收到孫女們做的荷包帕子,收到孫女做的衣服,這還是頭一回。老夫人掩不住心裡的高興,只點頭道:「好,我換上試試。」

  青瑤和桃葉兩個服侍韓老夫人換了衣服。就象是量過尺寸一般,這套衣服合適極了,老夫人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腳,滿意的笑道:「很合適,這全是青瑤一個人做的?」

  桃葉笑道:「自然是的,老夫人您可不知道,從裁料子開始,每一針每一線大小姐都沒有讓奴婢們縫過,大小姐說了,這是她對老夫人的心意,憑是誰也不能代替的。」

  韓老夫人心中有些感動,她看著青瑤,青瑤用充滿孺慕的雙眼看著她,韓老夫人被那種眼神打動,她上前一步將韓青瑤摟入懷中,拍著韓青瑤的背說道:「青瑤,你是個好孩子!」

  韓青瑤沒有想到只是做了一套衣服就讓老夫人這般感動,她在老夫人懷中低下頭,小小的批判了自己一回……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1:19 PM

第24章 青瑤學武

  換好了練功服,韓老夫人便帶著青瑤去了她的小演武場。在頤年居後面有一片小松林,在松林的後面,有一座小演武場,這是韓老夫人專用的,平日裡老太爺基本上不過來。

  韓老太爺的演武場在將軍府的西側,那裡原本是個四五畝地的大花園,卻在韓老將軍的一句將令之下,拔了所有的花草,填平了荷花池,建了一座氣派的演武場。後來因為青瑤的父親官越做越大,陳氏要時常在家裡招呼達官貴人們,這才又沿著東邊一溜院牆起了花園池塘亭台樓閣。

  進了演武場,青瑤發現老夫人整個氣質都變了,她的腰身挺直,雙目有神,就連聲音也洪亮了許多,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一股勃勃的英氣。青瑤情不自禁的說道:「奶奶的氣勢好威風,就象大將軍一般。」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更何況青瑤正說到韓老夫人的心坎兒上,韓老夫人開心的笑道:「你這丫頭就是嘴甜,怨不得你爺爺那麼疼愛你。」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那裡知道,他們真正的孫女兒早就被冰醉毒死了,是夏若淳的靈魂來到了韓青瑤的身體之中,繼續著她的生命。

  因為對韓青瑤本尊的不了解,也導致了韓老將軍夫妻對現在的韓青瑤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這讓青瑤心裡又慶幸又難過,慶幸是為自己還能以這樣的方式生存下來,難過的是為韓青瑤本尊,她本是花樣的女孩兒,卻無辜死在大家族的暗斗之中,夏若淳心裡已經拿定了主意,她要替韓青瑤爭回屬於她的一切,不讓韓青瑤枉死。

  瞧著青瑤忽然有些出神,韓老夫人笑著問道:「丫頭,你想學點兒什麼?」

  韓青瑤醒過神來,忙說道:「奶奶,青瑤知道不論學什麼都要先打基礎,您先教青瑤最基本的東西吧。」

  韓老夫人很認真的看著青瑤,慢慢的問道:「你是真的要從頭學起?」

  韓青瑤很鄭重的點點頭,毫不猶豫的說道:「是,請奶奶教導青瑤,青瑤什麼苦都不怕。」身體裡的毒一日一日的減少,可是韓青瑤還是覺得自己總是氣喘心慌畏寒,她知道這是身體被毒藥破壞的緣故,只有讓身體強健起來,才能夠最大程度上消減冰醉對她身體的傷害。在孤兒院裡長大的孩子就象油麻菜籽,她(他)們,總是有著比一般人更強烈的生存**,夏若淳自然不例外。

  韓老夫人笑了,她拉著青瑤的手說道:「青瑤真是個好孩子,那麼奶奶先教你扎馬,我們女人不能象男人那樣扎馬步,奶奶教你扎二字鉗羊馬。這二字鉗羊馬可是奶奶娘家的家傳功法,特別適合女子練習。青瑤你看好了,開馬後兩足尖分隔一足半,坐馬時兩足尖與兩足跟成二字,雙膝微屈並攏……」

  韓老夫人被青瑤的好學勾起了興致,果然很認真的教了起來,青瑤學的也很認真,一絲不苟的照著韓老夫人的要求做,不過半盞茶的時間,青瑤便覺得雙腿發抖,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她的身子如風中荷葉一般擺動起來,此時雖然是冬天,可是韓青瑤額上還是滲出了晶瑩的汗珠子,一張嬌美的小臉漲的通紅,可是盡管這樣,青瑤還是在死死的咬牙堅持。

  韓老夫人不錯眼珠的看著青瑤,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濃。青瑤的身子弱她自己是知道的,她此時要看的,就是青瑤的意志,憑是誰頭一回扎馬,都吃不消的,只是有的人能堅持下去,而絕大多數人會選擇放棄。

  大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韓老夫人發現青瑤的臉色有些隱隱發白,她知道青瑤實在無法撐下去了,便用手臂抵住青瑤的後腰,笑著說道:「頭一回能扎一柱香,已經很難得了,收了吧。」

  韓青瑤這才顫微微的站起來,若非韓老夫人在後面抵著,青瑤根本就沒有辦法支撐著讓自己不倒下去。

  「奶奶……」青瑤側著臉叫了一起,韓老夫人沒說什麼,只笑著將青瑤扶到一旁的紅木交椅上坐下,對青瑤說道:「你做的很好,以後每天都來練習扎馬,什麼時候你能扎上兩個時辰,那裡你的基礎就打扎實了。」

  韓青瑤輕輕拭去額上的汗珠子,堅毅的點頭道:「是,青瑤謹遵奶奶的教誨。」

  韓老夫人呵呵笑了,她一指旁邊武器架上的兵器,帶笑問道:「青瑤,你瞧著最喜歡那一樣?」

  青瑤放眼看去,只見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钂棍槊棒,鞭鑭錘抓,拐子流星樣樣俱全,直看得她眼花繚亂,真不知道選哪一樣。不知怎麼的,臥虎藏龍裡那段經典的竹林之戰忽然跳入青瑤的腦海之中,她便不再猶豫,堅定的說道:「奶奶,青瑤喜歡劍。」

  韓老夫人有些訝然,也有些歡喜,學劍,是正道。她笑著說道:「好啊,青瑤,奶奶先舞一套**劍法給你看看。」說罷,韓老夫人快步走到牆上摘下了一把長五尺寬一寸半的寶劍。嗆啷啷一聲清越的劍鳴,寶劍出鞘,寒光凜然。韓老夫人深深的凝視著這把劍,喃喃道:「好朋友,陪我走上一趟。」

  韓老夫人語罷,人與劍便合二為一,青瑤只見寒光如練,一團光影將韓老夫人嚴嚴實實的籠罩起來,真個是針插不入水潑不進。莫約兩刻鍾,韓老夫人才收了劍訣,面不紅氣不喘的走到青瑤的面前,笑著看向已經看直了眼的青瑤,有些得意的問道:「怎麼樣,想不想學?」

  青瑤回過神來,撲通一聲跪倒在韓老夫人的面前,邊磕頭邊急切的說道:「青瑤拜見師傅奶奶。」

  韓老夫人哈哈大笑起來,她還劍入鞘,伸手將青瑤拉了起來,笑著說道:「不急不急,想學劍,還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悟性。若是你學劍也象學畫那樣有天分,奶奶自然會將衣缽傳於你。」

  青瑤也覺得自己有些心急了,臉色紅紅的有些不好意思,韓老夫人看著這樣的青瑤卻很高興,只對青瑤說道:「這練武是件要吃大苦頭的事情,你卻能迎難而上,奶奶很高興。從今兒開始,你上午跟著爺爺學畫,下午跟著奶奶練工夫,咱們韓家也要出一位文武雙全的小姐才行!」

  韓老夫人這陣子和青瑤相處下來,才發現這個孩子和聽別人說的,和自己想象的都不一樣,青瑤外表看著柔弱,骨子裡卻有著韓老夫人最喜歡的剛強。這樣的青瑤,讓韓老夫人不由自主的便放棄了心裡的成見,對她親近起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1:28 PM

第25章 親爹將歸

  日子在青瑤每日上午學畫,下午練功中飛快過去,眨眼已到了年關,韓家大老爺,青瑤的親爹韓遠城已經在回京述職的路上了,他先一步打發長隨回來稟報,說是已經到了通州,明兒早上進京,等被皇上召見之後便能到家了。

  整個韓府因著韓大老爺的消息而沸騰起來,韓老夫人喜極而泣,拉著陳氏說道:「遠城已經三年沒在家裡過年了……」

  陳氏亦是熱淚盈眶,可是不等她用帕子拭了淚,去勸慰老夫人,長隨又給陳氏帶來一個如睛天霹靂一般的消息。此番韓大老爺回家,身邊還帶著剛給韓大老爺生了一個兒子的小妾,大老爺在任上便將那名小妾封為三姨娘,孩子還不到兩個月,算算日子,韓大老爺竟是等著這名小妾出了月子,才從任上動的身。明兒一早,三姨娘就會帶著孩子先回府。

  韓老夫人猛然聽說自己又得了個孫子,心裡自是極歡喜的,只笑道:「好啊好啊,這回可算是能過個團圓年了。」

  可陳氏心裡苦澀難當,韓大老爺如今膝下就有四兒三女了,她的一雙兒女雖是嫡出,卻不是嫡長子長女,說起來她只是個繼室填房,論起身份的尊貴,到底是比不得韓青雲和韓青瑤兄妹。陳氏心裡如翻江倒海一般,又怨,又怒,又恨,可是卻不敢在臉上露出一絲一毫,還得擺出主母的姿態大度的問道:「老爺身子可好,三姨娘服侍的可還周到?怎麼老爺納了新人,也不打發個人回來說一聲,讓我們也跟著歡喜。」

  這話長隨可不敢亂回,只低頭道:「內院之事奴才不知。」

  韓老夫人因著得了個孫子而高興,也沒有留意陳氏話裡的酸意,只笑著說道:「桃葉看賞,回去瞧你老子娘吧,這三年沒見上一面,也怪不容易的。」長隨忙磕頭謝賞,恭敬的退了下去。陳氏有心叫住長隨回頭細問問,可是在韓老夫人跟著,陳氏也不敢造次,只得看著長隨退下了。

  韓老夫人瞧著陳氏有些心不在焉,連自己說的話都沒有聽見,便提高聲音說道:「這裡不用你伺候了,回去收拾屋子吧,你院子裡若是沒有空,便將馨園給三姨娘母子。」韓家的規矩,生了孩子的姨娘便能擁有自己的院子,老夫人如此吩咐並沒有什麼不妥的。

  陳氏一愣,旋即說道:「娘可是忘記了,馨園是青瑤的屋子,又才收拾修整了的,她可是老爺的嫡小姐,怎麼能給一個姨娘騰屋子?」

  韓老夫人呵呵笑道:「馨園離的太遠,不方便,這殘冬便罷了,先讓青瑤跟著我住,等開了春天氣暖了,就把棲梧居收拾出來,讓青瑤住過去。」

  陳氏一聽這話,一顆心都要氣炸了,那棲梧居就在頤年居的西邊兒,兩處只隔著十來丈遠,是韓老夫人的女兒韓遠眉的居處。整個將軍府裡,除了頤年居便數棲梧居的房子最好。自韓遠眉出閣後,這棲梧居還一直給她留著,後來韓遠眉隨著丈夫鎮守邊關,夫妻二人戰死沙場,連個孩子都沒有留下,這棲梧居便一直空著,沒人敢提出來要求入住,直到這回老夫人開了口,棲梧居才有了它的新主人。

  「娘,這怕是不妥吧,那是妹妹的院子,雖然……」陳氏吞吞吐吐的說道。

  韓老夫人眉間一緊,抬眼看向陳氏,略帶不喜的淡淡說道:「我們韓府的嫡孫小姐就住在馨園那樣的屋子裡,就好麼?」

  陳氏臉上一紅,低下頭沒敢再說什麼。老將軍和老夫人看在韓陳兩府的臉面上,並沒有怎麼著陳氏,可是在他們兩人的心裡,已經坐實了陳氏欺凌青瑤的罪名,憑陳氏再怎麼辯白都無濟於事。陳氏心裡也是明白的,因此韓老夫人這麼一問,她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陳氏面帶慚紅的告退,韓老夫人又淡淡的說道:「大過年的,你大老爺三年才回來一趟,別讓他不高興。」

  陳氏心中一顫,忙又停下應了,她站了一會兒,見老夫人再沒別的吩咐,才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因著被韓老夫人警告,陳氏只得將自己的心思藏起來,傳來自己的房裡的管事媳婦,命她帶人去收拾馨園,給就要到來的三姨娘母子居住。

  就在陳氏將自己關在屋裡一個人生氣的時候,韓青瑤正在畫室之中接受小華太醫的診脈。因敘了通家之好,青瑤要叫小華太醫一聲華叔叔,因此韓老太爺便讓小華太醫當面診脈。小華太醫細細了診了一回,對韓老太爺笑著說道:「韓伯伯,世侄女的身子已經大安了。日後只注意別受了寒氣便可。」

  韓老太爺微笑頜首,青瑤起身向小華太醫福身下拜,笑盈盈的說道:「多謝華叔叔費心。」

  小華太醫雖然這兩個多月因著診病之故很見了幾回青瑤,可是他還是會禁不住的失神,現在的青瑤臉色紅潤,面頰也比先前豐盈一些,那雙透著靈慧的大眼睛有種神奇的魔力,烏黑的睫毛忽閃之間,讓人情不自禁的迷失。

  青瑤倒是沒有覺得自己美的有多麼的傾國傾城,韓老將軍因為看習慣了,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有七八天來一回的小華太醫,每一次見到青瑤,都會有種旋暈的感覺,不過之種感覺並不難受,反而讓小華太醫有一種別樣的幸福快樂。

  小華太醫見到自己總會有片刻的失神,這一點青瑤已經習慣了,她也沒有在意,只輕盈的站了起來,若是等到小華太醫回過神來虛扶,只怕青瑤就得暗暗運上扎馬的功夫了。

  小華太醫臉上微微發紅,掩飾性的笑著說道:「韓伯伯,世侄女的身子恢復的比小侄想象的要快許多。不知道她可是有什麼跡遇?」

  韓老將軍捻著胡子笑道:「這丫頭現在正跟著你伯母學武,我都沒有想到這丫頭竟然能吃得了那份苦,果然是有心人天不負,這丫頭的身子比先前強多了,恢復起來自然會快些。」

  小華太醫點點頭道:「原來如此,真沒想到世侄女嬌嬌弱弱的,居然能熬得住那份打熬筋骨的苦楚,當真令人佩服!」小華太醫自小也是打熬過筋骨的,自是知道那練功的艱苦。

  青瑤臉兒微紅,輕淺的笑道:「華叔叔過獎了,流水不腐戶樞不蠹,身體活動開了氣血自然順暢,練功雖然辛苦,可是小女從中得到了益處已經遠勝於遠功的辛苦,兩者相較,便是再吃些苦,小女也是情願的。」

  小華太醫贊賞的看著青瑤,點頭笑道:「說的好!」

  韓老將軍聽著青瑤的話,滿眼自豪,胸膛挺起來,驕傲極了!他只對小華太醫大笑道:「濟平世侄,回去告訴你爹,我這寶貝孫女兒如今已得了我的真傳,等吃年酒的時候,我請他賞畫!」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7:25 PM

第26章 青雲親迎

  到了下午,陳氏到底命人將先一步回府報信的韓大老爺的長隨保柱傳了過來,細細了問了那三姨娘之事。原來三姨娘還是個貴妾,她是韓大老爺屬下柳書吏的女兒,天生一副好相貌,韓大老爺到柳家赴宴,吃酒吃的盡興,不覺醉了,於醉中見到還是姑娘的柳氏,韓大老爺便看直了眼再也移不開眼珠子,柳書吏因犯了點過錯,正有事求著韓大老爺,哪裡還會不明白,第二日便將女兒打扮的花枝招展,用一乘小轎抬了送到韓大老爺的官邸。

  韓大老爺自得了柳氏,便愛的什麼似的,進門不到兩個月便有了身子,懷胎十月,又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韓大老爺四十多歲又得了兒子,自是歡喜萬分,日日守在柳氏母子跟前,原本陳氏打發去服侍大老爺的兩個通房丫頭,早被韓大老爺丟到爪窪國裡去了。這一次回京,那兩個通房丫頭都沒有跟著,被丟在了任上。

  陳氏聽完保柱的說,氣得心裡直顫,卻還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勉強帶笑的賞了保柱,打發他退下了。其實保柱有一句沒敢說出來,那便是三姨娘柳氏的相貌有與韓大老爺的元配江氏有四五分相似,又是正當二八的好年華,否則也不會讓韓老大爺一眼相中了。

  陳氏再三思量了,壓著心裡的火氣命人好好收拾了馨園,還特意開了庫房取了些精致細巧的玩器送去馨園,既然這柳氏正得大老爺的心意,她還是在面子上做圓了,三年不見,陳氏不知道丈夫對自己還有多少情意。

  次日清早,韓老太爺打發青雲帶著府裡的管家下人遠遠的迎出城,陳氏也想讓自己的兒子跟著去,可是韓老太爺只以一句:「青江還小,等他大了再領差事。」便將陳氏堵了回去,陳氏心裡再郁悶氣惱也是無用的。

  青雲出了城迎到了止步亭,便遠遠看到韓家車馬向京城方向走來,青雲縱馬上前,快接近車隊的時候,他躍身下馬,迎著最前面那騎馬之人跪下,口稱:「青雲叩見爹爹。」

  馬上的那個男子絕對當得起風神俊朗這四個字,他瞧上去不過四十歲的樣子,面色微有些發黃,大概是趕路辛苦的緣故罷,平日裡韓遠城還是很注重養生的。韓遠城的氣度很是不凡,一雙微斜入鬢的鳳目裡含著威嚴的喜悅,他翻身下馬雙手扶起青雲,很認真的看了青雲一回,有些欣慰的點頭道:「青雲長大了!快起來吧,讓爹爹好好看看你。」

  青雲揚起頭,韓遠城細細的看著青雲,他出京之時,青雲還只到他的腰間,如今已經躥到了他的下巴,真的長高了許多。青雲臉上的稚氣已經消褪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人特有的勃勃朝氣。青雲的相貌集合了父母相貌的優點,偶爾出一次門,絕對有投果盈車的效果。這次韓青雲出城接父親,還特意打扮了自己,力求給三年未見的父親一個最好的第一印象。

  青雲還未行過冠禮,因此只在頭上束了一頂小巧的紫金冠,余發散披於肩上,身上穿了一件銀白挑金線的蟒緞皮袍,腰間系著白玉蹀躞帶,外罩著天水藍的雪貂皮斗篷,腳上蹬著一雙粉底皂面小朝靴。

  如斯翩翩少年郎,任誰看了都不想移開眼睛,韓遠城自是不會例外,打量過兒子,一股自豪從韓遠城心裡油然而生,他攜了青雲的手笑著問道:「家裡的人都還好麼,你如今書念的怎麼樣了,明春下場,心裡可緊張麼?」

  韓青雲笑意盈盈的回道:「回爹爹,祖父母身體康健,精神矍鑠,母親也很好,平日裡總是忙著照料家務,只有二叔的腿還是老樣子,一到了冬日便難熬的很,弟弟妹妹們也都很聽話懂事,家裡一切都好,請爹爹放心。兒子現在每日都按著爹爹當日訂下的規矩讀書,這兩個月兒子將歷年來的試題都作了一遍,共有三十篇,正等著爹爹回來指點批閱。」

  韓遠城點點頭道:「如此便好,我兒青雲長大了。」

  父子兩正說著話,從後面跑上來一個小廝回道:「老爺,三姨奶奶抱著四爺來給大爺問安。」

  韓遠城眉頭微皺了一下,隨即笑道:「原該如此,讓她過來吧。」然後又對青雲笑著解釋道:「你四弟生得象你,見一見吧。」

  青雲自是應下,他看向柳氏走來的方向,柳氏頭上戴了粉色昭君套,披著一件同色緞面的大披風,懷裡抱著個大紅的襁褓,由兩個嬤嬤扶著,緩步向青雲走來。

  「妾身柳氏拜見大爺,帶四爺給大爺請安。」柳氏的聲音很是甜美婉約,透著一股江南特有的溫柔氣息,她雖抱著孩子,行禮卻一絲不錯很是到位。青雲側了側身子只受了半禮,溫言說道:「三姨奶奶不要多禮。」柳氏雖然是奴,可畢竟是父親身邊的人,青雲不能托大。

  看著青雲知禮,韓遠城心中滿意,臉上的神色也越發的溫和起來,笑著說道:「你四弟名字叫青璞,日後他長大些,你還要替爹爹多教導他。」

  青雲忙躬身道:「兒子都還要爹爹教導,又豈敢教導弟弟,只不過能教弟弟寫幾個字,背幾首詩罷了。」

  一時敘罷了寒溫,一行人進了城,韓遠城不能回家,要先到吏部報道,等皇上召見之後方能回府。他只吩咐韓青雲帶著柳氏和韓青璞先行回將軍府了。

  身為長房嫡長子,青雲自是從正門出入的,可柳氏是小妾,青璞是庶子,只能走角門進府。青雲因著父親的吩咐,將柳氏母子送到西角門,府裡早就安排了罩了青灰轎衣的兩人小轎,將柳氏母子抬了進去,柳氏母子這一進府,可給將軍府添了不少的「生機」!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7:29 PM

第27章 誰的下馬威?(上)

  柳氏母子被抬入西角門,沿著院牆走了莫約一刻鍾,柳氏便聽到一個略有些蒼老的聲音在轎外響起:「三姨娘請下轎。」

  轎簾被跟轎的小丫頭打開,柳氏懷抱著璞哥兒探身下轎,便聽到一陣細細的抽氣聲。柳氏心中還暗自得意,只當是自己的容貌極美,讓韓府的奴僕震驚了。其實她完全會錯了意,前來迎她的是大老爺院子裡的一個積年老嬤嬤,她是見過江夫人的,她驚訝,是因為柳氏與江夫人的五成相象。

  「奴婢崔氏見過三姨娘,大夫人打發奴婢過來給三姨娘引個路。」崔嬤嬤很快鎮靜下來,不疾不徐的平靜說著,她雖然是口稱見禮,可是身子只意思意思的略彎了一下,不等柳氏叫起,便已經站直了。

  柳氏的雙眉微微擰了一下,心道:「這將軍府也是大戶人家,怎麼奴僕這般沒有規矩?」不過柳氏也只是在心裡想了一下,面上一點兒不高興都沒露出來,只笑著說道:「多謝崔嬤嬤,小玉,看賞。」

  只一個「看賞」,便惹惱了崔嬤嬤,她自韓大老爺還沒成親,便在韓大老爺的院子裡服侍著,如今年老了,陳氏又嫌她是個倒三不著兩的,因此也不打發她做什麼事情,看著她服侍大老爺幾十年的份上,養著她罷了。今日陳氏特意打發崔嬤嬤出來迎柳三姨娘,就要成心給柳氏難看的。

  「不敢,三姨娘把四少爺給老奴吧,夫人已經給四少爺安排了乳娘服侍丫頭和教養嬤嬤,劉家的,還不快把四少爺接過來,難道成心要累著三姨娘麼?」

  一個頭面整齊的年輕婦人趕緊上前欲接璞哥兒,三姨娘如何肯將這命根子交給一個陌生人,只抱緊了璞哥兒警惕的說道:「不必了,璞哥兒認生,老爺只讓我帶著他。」

  崔嬤嬤臉色一沉,對於三姨娘搬出大老爺來壓她非常的不滿,只沉聲說道:「三姨娘抱著四少爺,可怎麼給夫人敬茶,聽說三姨娘也是好人家的小姐,不會連這點子規矩都不知道吧?」

  柳氏雙目微垂,掩去心中的惱恨之意,然後抬起頭來,帶著如春風般的笑容軟聲說道:「嬤嬤有所不知,璞哥兒還小,一離了我身邊就哭鬧個不停,如今大年下的,就不煩勞嬤嬤了。」

  崔嬤嬤臉色鐵青沉聲喝道:「三姨娘,四少爺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

  柳氏面色一白,跟著韓大老爺在任上的時候,韓大老爺寵著她,兩個人如正頭夫妻一般的生活在一起,一直都是璞哥兒長璞哥兒短的,大老爺也沒說什麼,不想到了韓家,還沒拜見正氏和長輩,柳氏便先被個老奴挑了理,周圍還有好些韓府的下人,這卻將柳氏陷入了兩難之地。

  正經說起來,柳氏是半個主子,崔嬤嬤是奴,她那樣說柳氏便是不敬,可崔嬤嬤是將大老爺從小服侍到大的人,就連陳氏瞧著她不順眼,都不能將她打發出去,只能養在院子裡,何況柳氏這個還沒有真正過明路了小妾,她有什麼本事能和崔嬤嬤叫板。若是不叫板,必會被韓府的下人看輕了,日後在韓府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柳氏思量再三,心一橫,暗暗的掐了璞哥兒一下,璞哥兒便驚天動地的號淘大哭起來。

  璞哥兒一哭,柳氏便紅了眼圈兒,一面搖著璞哥兒,一面委委屈屈的說道:「嬤嬤,四少爺還小,禁不得嚇。」

  崔嬤嬤老臉漲紅,剛才她的聲音的確是大了些,柳氏的指責卻也沒有錯,可是就這麼認錯,崔嬤嬤的一張老臉也掛不住,於是乎,這局面便有些個僵住了。

  「崔嬤嬤,三姨娘還沒來麼?」一個突兀的聲音響了起來,崔嬤嬤聞聲心中暗喜,只回身說道:「來了,三姨娘不肯讓奶娘抱四少爺,正不高興呢。」

  剛才叫了那一嗓子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秋荷,自打上回秋荷在青瑤那裡吃了個暗虧,她面上掛不住,只裝病躲在屋子裡,陳氏因要籠絡秋荷的爹娘,所以特意將秋荷提到自己的屋子裡當差,升她做了一等丫頭。秋荷這才覺得有了臉面光彩,心裡對陳氏母女更加死忠了。

  秋荷一聽崔嬤嬤的話,眉毛都豎了起來,只快步走過來,她打眼一瞧柳氏的容貌,心裡的火便蹭蹭的拱了起來,秋荷是個最小心眼記仇的人,因為被青瑤算計了一回,她看到與青瑤有幾分相似的柳氏,心裡的恨便又被勾了起來。

  「嬤嬤您也太抬舉人了,哼,都給沒夫人敬過茶,算什麼姨娘!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好人家的小姐,嘁!到底是外省的,不懂禮數!」秋荷也不看三姨娘,只向崔氏說道。

  崔氏眼中流露出笑意,只說道:「秋荷姑娘,夫人該去給老夫人請安了,這若是誤了時辰,可真是好說不好聽啊,要不,咱們先照直回了夫人,夫人也好說話。」

  秋荷點點頭,甩著帕子扭著腰身便要回去,柳氏銀牙暗咬,不得不陪笑的說道:「我這便去給夫人請安,請秋荷姑娘帶為引路。」

  秋荷從上到下看了柳氏一回,故意誇張的說道:「哎喲,您是在和我說話呀?真是不敢當,您還沒給夫人敬過茶,就抱著個孩子過去,可算怎麼檔子事呢?您可不知道,這京城裡,最要緊的便是規矩二字。」

  柳氏心中怒極,卻笑著說道:「秋荷姑娘說的是,原是我初來乍到不知規矩,老爺也是給四少爺配了乳娘的,王大家的,快抱著四少爺吧。」一個低眉順眼的小媳婦走過來將璞哥兒接過去,柳氏向崔嬤嬤和秋荷笑笑說道:「請嬤嬤和秋荷姑娘為我引路吧。」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7:35 PM

第28章 誰的下馬威(下)

  秋荷輕哼一聲,甩著帕子便在頭裡走了起來,柳氏壓根兒把這秋荷當成什麼大瓣兒蒜,只帶著抱著璞哥兒的奶娘跟了上去。

  柳氏在家之時也是嬌養的,自從跟了韓老大爺,也都是被金奴銀婢的伺候著,動步便有轎子,可不比秋荷她們在走習慣了,只走了不到一半的路,她的額上便滲出細細的汗珠子,小腿都酸痛起來。柳氏心中對那沒見過面的大夫人便先存了怨氣,打定了主意等晚間大老爺回來,要好好的訴訴苦。

  好歹算是挨到了陳氏的院子,秋荷將柳氏引到了西廂的耳房,隨意的撂下一句:「我去回稟夫人,你只在這裡等著。」

  柳氏這一等,便又等了小半個時辰。大年下的,這西廂房裡也沒有籠起火盆子,先前小丫頭上的熱茶只過了一小會兒便涼透了,柳氏自來也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心裡慪的不行,那要告狀的心更強烈了。

  柳氏連著打了兩個噴嚏,這才有個穿著桃紅緞面紫牙掐邊比甲,松花棉綾裙子,頭上戴了枝精巧金釵,耳畔垂了兩枚小小玉珠的丫頭走了進來,柳氏見這丫環穿著打扮不象一般的小丫環,看她的頭發,也不象是妾室,便猜測她大夫人身邊的得力大丫頭,於是站起身來帶笑問道:「請問姑娘,可是夫人傳我過去。」

  來的這個丫頭正是陳氏最倚重的大丫頭春水,春水含笑淺淺行了個禮說道:「夫人知道三姨娘路不熟,特意命奴婢過來給三姨娘引個路,免得走錯了。」

  柳氏心中微微一凜,暗道:「這個丫頭語帶雙關,估計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趕緊拿出一個繡工精美的小荷包遞於春水,柳氏笑著說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煩勞姑娘費心了。」

  春水也不推辭,只屈膝道了謝笑道:「奴婢春水謝三姨娘。」她接荷包的時候暗暗試了一下,還挺壓手,看來這位三姨娘底子不薄。

  柳氏跟著春水到了陳氏慣常起居的東廂,陳坐在東廂正中的玫瑰椅上,面上的神色讓柳氏難辨喜怒。柳氏想著路上和韓大老爺打聽出來的消息,便上前欲跪,可是卻沒有人給她拿拜墊。柳氏牙一咬心一橫,便跪倒在冷冰冰的地上,口稱:「賤妾柳氏給夫人請安。」

  陳氏自從柳氏一進東廂房的房門,這心裡就沒有平靜過。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已經過去十三年,韓大老爺心裡竟然還惦記著江氏,還特意納了一個和江氏有幾分相像的良妾。

  過了片刻,陳氏才淡淡的說道:「起來吧,你雖還沒有敬過茶,可是到底為老爺生了孩子,也算是一家人了,回頭等老爺回來稟過太爺和老夫人,再讓你過去磕頭。璞哥兒呢?崔嬤嬤怎麼沒把四少爺抱過來?」

  崔嬤嬤可就等著陳氏問了,便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又說了一遍,陳氏其實剛才就問清楚了,之所以要當著柳氏再問一遍,倒不是不相信崔嬤嬤,而是要柳氏自己掂掂自己的身份,別以為生了個庶子就能無法無天了。

  柳氏聽著崔嬤嬤的話,只垂頭不語,自然也不敢起來,陳氏也沒再叫起,只任她跪著。不過就是個小妾,瞧剛才她輕狂的,還真把自己當成夫人了。

  柳氏自來也沒受過這樣的苦,這會兒卻也只能咬牙忍著,直直的跪在陳氏面前,一動也不敢動。直到門外傳來丫環的聲音:「回夫人,老夫人命菱花姐姐來接四少爺過去,老夫人說您若是得閒,便親自送四少爺到頤年居。」

  陳氏起身應了,復又坐下,端著茶杯淡淡說道:「起來吧。你才進京,也不知道京裡的規矩,崔嬤嬤是個老成持重的,就讓她教教你規矩吧,我們將軍府可不是什麼寒門小戶,若是犯了個忌諱給老太爺老爺丟人,可沒有人保得住你。」

  柳氏一口銀牙都快咬斷了,可還不得不恭敬的應聲稱是,陳氏這才微微點頭說道:「老夫人特意賞的恩典,把我們大小姐的院子賞給你,崔嬤嬤,帶她去馨園吧。」

  柳氏伏首貼耳的稱是,陳氏便帶著丫環婆子們浩浩蕩蕩的去頤年居了,自然,四少爺韓青璞也被陳氏安排的乳娘抱走了,這一回,柳氏再沒敢阻攔。

  到了頤年居,青瑤正好剛學完畫回來,正坐在韓老夫人的身邊,韓老夫人伸手摟著青瑤,滿眼都是疼愛的目光。陳氏見青瑤滿頭青絲油黑烏亮,梳成了倭墮髻,只斜插了一枝赤金嵌紅寶的蝴蝶步搖,襯得那張美麗的讓人心醉的小臉兒越發明淨如玉,那鮮紅的紅寶石幾乎要映紅了陳氏的眼。再往身上看,青瑤今日身上穿了件嶄新的銀紅妝花緞面雪貂裡出風毛窄裉寬袖襖,系著條五彩緙絲灰鼠皮裙,陳氏心中暗道:「小狐媚子,如今倒是張狂了起來,竟日日換新衣,都不帶重樣的,小賤人,也不看看你那副薄面相,也不怕折了壽!」

  陳氏這陣子常在頤年居見到青瑤,她每見青瑤一回,心裡便添了一層堵,這些日子下來,陳氏都快被活活氣死了。因此這心裡的怨恨之意也瘋狂的累積起來。

  青瑤見陳氏來了便起身下炕,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口稱:「青瑤見過母親。」

  陳氏不得不帶笑說道:「青瑤你身子才好,可別行這麼大的禮,咱們娘兒幾個又不是外人。」

  青瑤站了起來,等陳氏給老夫人行了禮,老夫人才看向乳娘,乳娘忙抱著韓青璞上前磕頭,老夫人命人將韓青璞抱到自己的跟前,一看這韓青璞生得和大老爺小時候一模一樣,韓老夫人面上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7:37 PM

第29章 陳氏惹禍(上)

  柳氏被送到了馨園,經過進門的這一場小鬧劇,她不得不收起了被韓大老爺驕縱慣了的心,一路之上憑著崔嬤嬤怎麼陰陽怪氣的拿話擠兌她,柳氏都硬著火,只笑著應下,好象剛才和崔嬤嬤發生不愉快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她一般。崔嬤嬤看了心中暗自納罕,不由對柳氏多了一層提防。

  到了馨園,柳氏看到自己的箱籠已經提前送過來了,她命她的丫頭小玉打開一口描金黑漆箱子,拿出一對時新款式的赤金絞絲扁簪親手遞到崔嬤嬤的手中,謙遜的說道:「剛才對嬤嬤多有冒犯,請嬤嬤別和我小人兒家一般見識,莫要生氣才是,這對簪子是大老爺賞下的,我瞧著很配嬤嬤,請嬤嬤收下吧。」

  都道是財帛動人心,那赤金絞絲扁簪的成色極好,份量又足,足有手指頭粗細,沉甸甸壓手的緊,光燦燦的直晃崔嬤嬤的眼睛,由不得崔嬤嬤不動心。她干笑了一回,便伸手接過那對赤金絞絲扁簪,笑的見眉不見眼的道了謝。

  柳氏見崔嬤嬤收下了扁簪,心裡也略略鬆了口氣,這會兒天色還早,就算是一切順利,韓大老爺也得三四個時辰後才能回家,崔嬤嬤得了陳氏的話,若是以教規矩為名為難自己,今天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等了足有大半個時辰,柳氏見還沒有人送韓青璞回來,也沒有過來傳什麼話兒,她便坐不住了,伸長了脖子看向院門,眼巴巴的盼著兒子被送回來。自從韓青璞出生以來,便一步沒有離開柳氏的身邊,這會子猛的分開近一個時辰,柳氏便不由人的胡思亂想起來。那麼小的孩子,沒有一絲抵抗力,若是……柳氏紅了眼圈兒,不敢再想下去!

  頤年居裡,韓青璞醒了,一睜開眼看到的都是陌生人,璞哥兒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璞哥兒被柳氏養得很嬌,他這一哭,別人是再難哄好的,韓老夫人見乳娘丫頭都不頂用,便親自抱著哄,可是璞哥兒依舊不給面子,直哭的驚天動地,吵的人腦仁兒直發漲。

  瞧著韓老夫人對璞哥兒流露出不悅之色,陳氏心中暗喜,這十來年和韓老夫人相處,陳氏太了解這個老太太了,老太太是個喜怒分明的人,她喜歡誰,便會無條件的喜歡,若是討厭誰,也是沒由緣由的徹底討厭。

  青瑤一直在旁邊靜靜的看著,陳氏眼中飛快閃過的一抹得意之色沒有躲過她的眼睛,青瑤心念一轉,便笑著說道:「奶奶,許是四弟剛來,一瞧周圍全是不認識的人,心裡害怕呢,不如讓四弟原本的乳娘過來服侍,許就不哭了。」

  韓老夫人這陣子每天帶著青瑤練功夫,對於青瑤的認真努力與堅持很是欣賞,所以青瑤說什麼她老人家都特別愛聽,只點頭說道:「你說的很是,還不快讓璞哥兒的乳娘上來伺候。」

  陳氏牙根一銼,心中將韓青瑤恨透了。這會兒陳氏還不知道青瑤已經知道那冰醉之事正是陳氏的手筆,能不落痕跡的給陳氏添堵,青瑤只當是先收點兒利息了。

  柳氏給璞哥兒尋的乳娘是個極老實本份的人,她上來磕了頭,韓老夫人撣眼一瞧,心裡便覺得很滿意,乳娘抱過璞哥兒哄了一會兒,又喂了奶,璞哥兒方才不哭了,只是小臉上總有些個委屈的神色,韓老夫人不解,便問乳娘道:「哥兒怎麼了?」

  乳娘低眉順眼的說道:「回稟老夫人,四少爺一直是跟著親娘的,自打落生到現在,沒離開過一刻。」

  韓老夫人點點頭,眉峰微擰的看著陳氏問道:「人呢?」

  陳氏忙低頭恭順的回道:「回娘的話,柳氏遠道而來,媳婦打發她去梳洗了再來給您磕頭。」

  韓老夫人掃了陳氏一眼,總算沒有立刻落她的面子,只沉沉的嗯了一聲。可是盡管這樣,已經讓陳氏感覺到自己在頤年居裡丟了人。陳氏想著這都是韓青瑤那小賤丫頭挑的事兒,心裡越發深恨韓青瑤。

  青瑤自然知道陳氏恨自己,看到陳氏的面皮微有些顫動,青瑤便故意用關切的語氣大聲問道:「母親,您不舒服麼?可是累著了,需要休息?」

  韓老夫人抬眼看向陳氏,陳氏趕緊笑著搖頭道:「沒有沒有,我很好。」

  韓老夫人嗯了一聲,有心教導陳氏幾句做正室夫人的規矩,又因著青瑤這個沒出嫁的姑娘在跟前而不好說話,因此便淡淡說道:「今兒你大老爺就回來了,屋子裡可都收拾好了,若是還沒得,你只管去收拾,不用在這裡立規矩了,回頭叫那柳氏過來讓我瞧瞧。」

  陳氏心疼的一抽一抽的,還不能不痛快的應著。告退離了頤年居,陳氏便快步往回走,剛走到一個岔路口兒,一個穿著大紅衣裳的小子從斜刺裡沖出來,正撞著陳氏,撞得陳氏天旋地轉,春水和冬梅兩個丫頭忙快步上前扶住陳氏,才沒讓她摔倒。陳氏滿心的怒意有了發洩的突破口,這會兒她的眼是花的頭是暈的,也不看來人是誰,劈掌便甩了下去,怒罵道:「不長眼的狗東西,心裡還有沒有王法規矩,也敢在內院裡狂奔亂撞,來人,拉下去打八十棍子!」隨著這一掌扇下去,四周響起了一片抽氣聲。

  「哇……大伯母你打我……我告爺爺去!」一個哇哇大哭的小男孩的聲音響起來,陳氏心裡一驚,定睛一看她不由也亂了主張,原來這打斜刺裡沖出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韓家二房的唯一的根苗,只有八歲的韓青鑫。

  剛才陳氏那一巴掌扇的極為用力,韓青鑫也沒有防備,被陳氏劈手打了個跟頭跌坐在地上,韓青鑫白白胖胖的小臉生被陳氏扇的青紫高腫,看上去極為嚇人。

  跟著韓青鑫的丫環們都嚇傻了,大家都直直的看著陳氏,象看怪物一般,這韓青鑫可是將軍府裡的小霸王,不論嫡庶,韓家所有的孩子平日裡都讓著他,從出生到現在,韓青鑫別說是挨打,就連挨罵都沒有過,這一回,韓青鑫可是吃虧吃大發嘍。

  就在陳氏沒回過神來的時候,韓青鑫的丫頭先醒過神來,只見這些丫頭們很有默契的兩個人去扶韓青鑫,另外兩個則分別向著頤年居和韓家二房的院子飛奔而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7:38 PM

第30章 陳氏若禍(下)

  「鑫哥兒,怎麼是你?」陳氏驚呼一聲,心裡知道這回麻煩大了,韓青鑫是二房的獨子,平日裡都快被寵上天去了,別說是挨打,就是連罵都沒挨過一句,自來只有他打罵人的,沒有被人打罵的。在大老爺馬上要到家的當口兒惹下這樣的亂子,陳氏知道這一關自己很難過了。

  「鑫哥兒……」二夫人李氏如一陣疾風般的沖過來,一把摟住剛被丫頭扶起來的韓青鑫,心肝兒肉的叫了起來。

  「我的兒啊,快讓娘看看,哎喲,怎麼腫成這樣子,做死哦,你們都是死人麼,還不快拿冰塊兒給少爺敷臉……」李氏一看到寶貝兒子的面頰高高腫起,便心疼的大叫起來。至於站在一旁的陳氏,李氏連看都沒有看一眼,這會兒,她還沒有工夫顧得上陳氏。

  陳氏被李氏一陣夾槍帶棒的話語刺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可是還不得不上前陪著笑臉軟聲解釋道:「弟妹,我剛才沒有看清是鑫哥兒……」

  李氏將手輕敷在韓青鑫的臉上,心疼的直抽氣,她看也不看陳氏一眼,只冷冷的說道:「鑫哥兒淘氣,沖撞了大嫂,活該他挨打,等鑫哥兒養好了傷,再到大嫂跟前領罰吧。」

  陳氏聽了這話臉上更掛不住了,有心解釋,可又不知道該怎麼樣解釋,更何況周圍還有那麼多下人,陳氏到底也是身有誥封的人,她也做不到低聲下氣的向李氏道歉。陳氏聽李氏說話噎人,便也板起臉來,沉聲說道:「鑫哥兒如今都八歲了,也不能總象野馬似的,該好好學些規矩。」

  李氏一聽這話便更加生氣了,她摟著韓青鑫,瞪著陳氏,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李氏本來想說些什麼,可是她看到青瑤和桃葉扶著韓老夫人急匆匆的趕過來,便將原本准備說的話咽了回去,只萬分委屈的說道:「大嫂教訓的是,都是鑫哥兒不好,沖撞了大嫂,大嫂就是將他拉去活活打死,我們做弟弟弟妹的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陳氏愕然看著李氏,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隨即一個憤怒到發顫的聲音如炸雷一般響起在她的耳旁,「陳氏,你好狠毒的心腸!你眼裡還有尊長麼,鑫哥兒憑怎麼樣,也由不得你說!」

  陳氏猛然回頭,看到婆婆瞪圓了兩只眼睛,憤怒的盯著她,那雙眼睛裡的怒火大有將她燒為灰燼的意思。陳氏趕緊跪下來解釋,「娘,媳婦真的沒有看清是鑫哥兒,媳婦不是有意的……」可是韓老夫人已經聽過了丫環的回稟,這會兒陳氏再說什麼她都不會相信。

  「鑫哥兒,到奶奶這裡來,讓奶奶瞧瞧。」韓老夫人壓根兒不理會陳氏,只向韓青鑫招手叫了起來。

  李氏將韓青鑫送到韓老夫人的跟前,韓老夫人定睛一瞧,只見鑫哥兒的臉頰腫的都快象只剛出籠的熱饅頭,韓老夫人不由一陣心疼,她將韓青鑫摟入懷中,瞪著陳氏恨聲說道:「你好恨的心!桃葉,你將陳氏送回房,不許她出來,等大老爺回來發落。」

  陳氏心頭一顫,眼淚便湧了出來,她已經三年沒有見韓大老爺了,正想著今日見了丈夫,好好敘敘夫妻情義,別就此生分了,她萬沒想到就在丈夫歸來之日,她竟然惹下大麻煩。陳氏心裡清楚,就算是韓大老爺回來知道了全部真相,他也不會支持自己的。自從韓家二老爺在沙場上救了韓老將軍的命,二房這一支在將軍府,就是很特別的存在。韓老大爺根本就不會為了護著妻子而與二房發生紛爭。

  老夫人發了話,桃葉帶著丫環將陳氏扶了起來,半是攙扶半是押送的將陳氏送回了她自己的院子,陳氏幾次回頭想解釋,卻都只看到老夫人帶著青瑤安撫李氏母子,連看都不會再看她一眼。

  倒是青瑤發現了陳氏的目光,她抬頭看向陳氏,唇角微微勾起,浮出一抹略帶譏誚的笑容,陳氏看著這樣的笑容,心裡都快慪死了。只恨不得抓花那張精致美麗的小臉,看那韓青瑤還能怎麼拿什麼媚惑人心。

  韓老夫人帶著青瑤和李氏鑫哥兒回了頤年居,細細安撫了李氏和鑫哥兒母子,隨著青瑤替鑫哥兒冷敷,鑫哥兒臉上的青紫腫脹總算是消了些,鑫哥兒瞧著青瑤對自己溫柔和氣,主動和自己說話,臉上又總帶著笑容,便也不再哭鬧,只拉著青瑤的手,非要青瑤陪他玩不可。韓老夫人瞧了這種情形便笑道:「青瑤,你陪著鑫哥兒玩一會兒,鑫哥兒,奶奶已經罰了你大伯母,你就不許再惱了!」鑫哥兒抱著個蠟油凍的佛手玩的正開心,便也沒有在意韓老夫說的話,只隨便點了點頭,便又悶頭玩了起來。

  就在韓老夫人以為這事已經過去了,門外卻傳來丫環的聲道,只聽丫環說道:「回老夫人,老太爺回來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7:39 PM

第31章 化解(一)

  聽得老太爺回房,韓老夫人心裡微微一驚,因著對二兒子的內疚憐惜,韓老太爺對於二房的唯一孩子韓青鑫格外的疼愛,從來不給韓青鑫上規矩,誰若是敢動韓青鑫一指頭,老太爺一准兒抄起使慣了的亮銀槍在那人身上戳個大窟窿。

  韓老夫人忙對李氏和青瑤低聲說道:「快帶鑫哥兒進裡屋去。」

  李氏雖有心再黑陳氏一把,可是老夫人已經將話挑明了,她也不好硬頂著,只和青瑤兩個帶著青鑫進了裡間。

  老太爺沉著臉走了進來,韓老夫人忙陪笑問道:「老太爺今兒回來的可早。」

  韓老太爺哼了一聲,打眼四下一看,便沉沉的說道:「鑫哥兒呢?」

  韓老夫人心裡咯登一下子,她知道老太爺必是聽說了什麼,便勉強笑著說道:「青瑤正帶鑫哥兒玩著。」

  韓老太爺雙眉緊鎖,大步走到桌前坐定,喚道:「青瑤,帶鑫哥兒出來。」

  青瑤聞言抬頭看看坐在對面的李氏,李氏點點頭,青瑤心裡輕歎一聲,牽著鑫哥兒的手溫柔的說道:「鑫哥兒,我們去給爺爺請安。」

  鑫哥兒乖乖的嗯了一聲,溫馴的跟著青瑤走了出去,看得李氏眼睛直楞楞的,幾乎不相信那那乖的象小貓兒似的小子就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要知道這鑫哥兒平日裡可就是伏威將軍府的一霸呀。

  「青瑤(青鑫)給爺爺請安。」青瑤和青鑫拜了下去,禮儀一絲兒都不錯的,韓老太爺點點頭,拈著長須說道:「都起來吧,鑫哥兒,到爺爺這裡來。」

  鑫哥兒聞言站起身子,走到韓老太爺的跟前,他臉上的青腫雖然消了些,卻還有些痕跡,韓老太爺一瞧青鑫真的被打了,那雙虎目立刻便瞪了起來,他粗聲吼道:「是老大家的打了鑫哥兒?」

  韓老夫人眉頭亦皺了起來,沉沉說道:「是,我剛才已經罰了老大家的。」

  韓老太爺卻是不依不饒,只追問道:「你怎麼罰的?」

  韓老夫人心中有些個尷尬,只沒好氣的說道:「老大晚上就回來了,我命她回房面壁思過,等老大回來了再處置她。」

  韓老太爺果然不滿意的拉長了臉,青瑤知道這會子自己留下來不合適,便盈盈起身說道:「今兒天冷,爺爺又出門辦事,青瑤便煨了些肚絲湯,這會兒火候差不多了,青瑤這就去盛來請爺爺嘗嘗,也好祛祛寒氣。」

  韓老太爺聽了青瑤的話,面色緩和了許多,因為多年在外征戰,老太爺在吃上並不講究,只是愛吃些個腸啊肚兒肝兒什麼的,偏偏這些東西因為不夠高貴,府裡一般不怎麼做,便是做了,也做不出老太爺愛吃的味道。青瑤偶然聽老太爺提前當年喝過一碗肚絲湯,那味道讓他經年不忘,青瑤便留了心,特意求了韓老夫人,讓她許自己在頤年居的小廚房裡做些湯羹點心之類的,韓老夫人這陣子正寵青瑤,自然便答應了,只是讓青瑤養好了身子才許進小廚房,今天,就是青瑤頭一回顯示自己廚藝的日子。

  青瑤退了下去,韓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越看青瑤越是個聰明懂禮好學的好孩子,不知不覺中韓老夫人的心已經偏向了青瑤。「我們瑤丫頭真是個難得的好孩子,以往是我們兩個太忽略她了,難得這孩子心地至純,從來不記那些,時時處處都想著孝敬我們。」韓老夫人一來是要緩和氣氛,二來也是真想誇誇青瑤,便帶笑說了起來。

  韓老太爺點點頭說道:「嗯,瑤瑤真是個好丫頭,滿府的孩子,就這瑤丫頭還隨我,有些個作畫的靈氣,夫人,如今瑤瑤的畫作的越發好了,前兒我拿著她畫的勁竹圖給老華看,可把老華的眼睛給看直了,我瞧他那意思,是要撲上來生搶呢。」韓老太爺想到自己在老華太醫面前顯擺,老華太醫那個眼紅眼饞,不由笑了起來。

  韓老夫人心中鬆了口氣,趕緊應和道:「可說是呢,這也是老太爺教的好,瑤丫頭自己肯用功之故。」

  躲在裡間的李氏聽著公婆誇獎青瑤,倒沒有不高興,反正她也沒有女兒,瞧著青瑤剛才對青鑫也是真心真意的照顧,李氏也不是那什麼都不通的人,更要緊的是,青瑤現在正得老太爺和老夫人的心眼,只要不是腦子被驢踢了的人都應該知道,現在和青瑤搞好關係,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李氏心中暗自做了決定,以後要更加拉攏青瑤才是。

  韓老太爺笑了一回,韓老夫人生怕他又揪著處置陳氏的事情不放,便笑著說道:「老太爺還沒瞧見璞哥兒吧,果然是個好的,生的和遠城小時候一模一樣,眼睛大大的透著股子機靈勁兒,日後好好教導,必是能成才的。」

  韓老太爺卻沒有笑,在這個嫡庶有雲泥之別的時代中,出身先就決定了一個人一大半的命運,璞哥兒再好,也只不過是個庶子,能有什麼大的作為!

  屋子裡的李氏聽著公公婆婆的對話,眉頭皺了起來,二房裡只有一個韓青鑫,到底是單薄了些,她當年生青鑫時傷了身子,想再生一個也難了,韓二老爺身子不便,屋子裡也沒有妾室,若是……嗯,還是先見見那個柳氏,再瞧瞧璞哥兒,若果然是個好的,李氏心道,倒是要好好謀劃謀劃了。

  青鑫瞧著自己娘親眼神閃爍,不由叫了一聲:「娘……」韓老太爺在屋外聽著,明白自己剛才進來的急,二兒媳婦沒有來得及避出去,便站起來沉聲說道:「我去畫室,讓瑤丫頭把肚絲湯送過去,省得在這裡你嫌味道大。」說完,韓老太爺便大步走了出去。

  韓老夫人輕出一口氣,對從裡間走出來的李氏說道:「你先帶著鑫哥兒回去吧,萬事有我做主,必不會讓鑫哥兒委屈著,不過今天是你們大哥回來的好日子,先壓一壓吧。」

  李氏自然不會和婆婆頂著來,忙笑著應了,便想帶鑫哥兒走。可是鑫哥兒卻惦記上青瑤做的肚絲湯,只扭著身子叫道:「奶奶,娘,我不要回去,我要吃大姐姐做的肚絲湯。」

  原來鑫哥兒打小嘴壯,又愛吃又能吃,卻還不怎麼長肉,他聽到有好吃的,是再也挪不動腳步的。聽了鑫哥兒的話,韓老夫人和李氏不由都笑了起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7:40 PM

第32章 化解(二)

  青瑤依著平日隨老太爺老夫人吃飯時觀察到的老太爺和老夫人的口味調了肚絲湯,在肚絲湯裡略灑了胡椒面兒,點了青翠的香菜末兒和青蒜末兒,這是給老夫人准備的,老太爺的口重,要另調。撲香的味道一下子躥了出來,惹得頤年居上上下下的丫頭嬤嬤們都伸長了脖子瞧向小廚房,都想知道大小姐到底做了什麼,怎麼就這麼香!

  老夫人新分派給青瑤的丫頭香雲挑開簾子,香如托著一方烏木鑲銀托盤,盤中有一盞青瓷荷花碗,裊裊的熱氣升騰起來,那香氣可不就是從這碗裡躥出來的。

  老夫人這裡近,青瑤便先送給老夫人品嘗,鑫哥兒正扭在韓老夫人的身上鬧著要吃好吃的,一看到青瑤帶著香如走進來,鑫哥兒便撲向青瑤,興奮的叫道:「瑤姐姐,我也要吃!」

  青瑤溫柔笑道:「鑫哥兒別著急,有你吃的,姐姐剛才做了一碗雙皮奶,就是給你准備的,你是小孩兒家火氣大,這肚絲湯不合你吃的,再有一柱香那雙皮奶就蒸得了。」

  鑫哥兒聽說有自己吃的,便不再鬧著要吃肚絲湯,只眼巴巴的瞧著香如手裡的托盤,李氏見青瑤想著鑫哥兒,心裡很高興,便上前笑道:「難為青瑤想的周到,還給我們鑫哥兒做小點心,二嬸謝謝你啦。」

  青瑤趕緊笑著說道:「二嬸太見外了,鑫哥兒是弟弟,做姐姐的理當關心愛護弟弟才是,不過是點小吃食,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只要鑫哥兒喜歡便好。」

  李氏聽著青瑤識情識趣,心裡對青瑤又多了一分喜歡。青瑤服侍韓老夫人嘗了嘗肚絲湯,韓老夫人只抿了一小口,便眉眼兒舒展的笑道:「想不到我們青瑤還有這本事,這肚絲湯鮮香美味,竟是我這輩子喝過最好喝的肚絲湯,鑫哥兒她娘,你也來嘗嘗,這大冷天裡喝上一碗,真是暖到心裡頭去了。」

  韓老夫人話音未落,青瑤便已經盛了一小盞送到李氏手中,李氏本來瞧不少肚絲湯這樣下等的吃食,不過礙著老夫人的面子,勉為其難的嘗上一口,她已經做好了這硬著頭皮嘗一口的心理准備,香氣傳入李氏的鼻端,李氏不由詫異的看著這盞肚絲湯,只見湯色純白如奶汁一般,上面飄著點點青翠的香菜青蒜末兒,好看極了,便是不餓的人聞到這香氣,瞧了這湯色,也會食指大動,口中直分泌某種液體。

  淺淺的嘗了一口,李氏眼睛頓時一亮,她也算得有見識之人,竟然從來沒有喝過這樣好喝的湯。李氏放到湯勺,便向韓老夫人屈膝行禮道:「多謝娘賞了這麼好喝的湯給媳婦。」

  韓老夫人哈哈大笑道:「謝錯了,你該謝青瑤才是,這湯可是瑤丫頭辛苦了大半天才煨出來的。」

  李氏看著青瑤眼中含笑,臉上卻繃著一本正經的神色說道:「這可是青瑤特意給爹和娘做的,媳婦是沾了娘的光,是以媳婦只謝娘。」

  青瑤知道李氏是在老夫人跟前扮相生兒逗趣,也配合的笑道:「二嬸說的對極了,咱們一家子可不都是沾了爺爺奶奶的光!」

  韓老夫人指著青瑤哈哈直笑,剛才的不愉快便在笑聲中漸漸淡了。估計著時間差不多了,青瑤又去將蒸好的雙皮奶取來,放涼了一些才給鑫哥兒吃,那香香甜甜的雙皮奶完全收服鑫哥兒的胃口,他一陣風卷殘雲,便將那碗雙皮奶吃的干乾淨淨,吃完了還大睜著眼睛看著青瑤,意猶未盡的問道:「姐,還有沒有?」

  鑫哥兒的話惹得韓老夫人和李氏笑了起來,青瑤也含笑回答應道:「就這一碗,再沒多的啦,鑫哥兒,點心再好吃也不能當飯的。如果鑫哥兒答應姐姐以後吃飯的時候多吃些青菜,不只吃肉,姐姐就會給鑫哥兒做各種各樣好吃的小點心,保管一個月都不會重樣兒。」

  鑫哥兒猶豫了一下,畢竟他無肉不歡的小食肉動物,讓他吃蔬菜,簡直比要他的命還難受。青瑤也不催他,只是將雙皮奶的空碗從鑫哥兒面前端了過來,鑫哥兒一看便叫了起來:「姐,每一種點心都象雙皮奶一樣好吃麼?」

  青瑤笑著說道:「怎麼能都一樣好吃呢?」

  鑫哥兒聞言不由垮了小臉,臉上的失望已經明明白白的寫了出來,青瑤撲哧一笑的說道:「姐姐至少有二十幾道點心比雙皮奶還好吃。」

  鑫哥兒聞言歡呼起來,他撲到青瑤身上急切的叫道:「姐,我聽你的,每頓都吃菜,不光吃肉。」

  韓老夫人猶可,李氏聽了這話不由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為了讓鑫哥兒不挑食,她可是費盡了心思,不想青瑤只用一道小點心,便替她解決了這個大問題。

  「青瑤,你讓二嬸可怎麼謝你才好呢!」李氏激動的抓著青瑤的手說道。

  青瑤落落大方的笑道:「二嬸,您又見外了,我們是一家人呀!」

  韓老夫人聞言連連點頭道:「瑤丫頭說的好,我們是一家人!」李氏聽了在心中暗自思量,老夫人和青瑤的這句一家人,可是份量不輕。

  見老夫人喜歡這道肚絲湯,青瑤便放了心,只福身說道:「回奶奶,灶上還煨著湯,青瑤要去調味,送到畫室去。」

  韓老夫人點頭笑道:「快去吧,你爺爺口重,那辣子要多放一些。」

  青瑤笑著應了,才輕盈的退了下去,韓老夫人看著青瑤退下,心裡歡喜極了,同時又有些後悔。老夫人在後悔,有這麼好的孫女兒,她以前為什麼就沒有好好疼愛她,珍惜她,以至於讓她吃了那麼多的苦頭。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7:44 PM

第33章 祖孫交心

  在青瑤治病,休養身體的這兩個月以來,韓老夫人已經將過去十來年陳氏如何對待青瑤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雖然懾於陳氏的地位,府裡人對老夫人都是藏一半說一半的,可是他們卻瞞不了韓老太爺的心腹們,韓老太爺將心腹們的調查結果放到韓老夫人面前,看得韓老夫人渾身直打顫,她再沒想到瞧上去大方得體寬厚的大兒媳婦竟然是那麼狠毒的人,她對青瑤就象是對待仇人一般,若不是老太爺發現的及時,只怕青瑤就被那陳氏活活治死了。

  韓老夫人先前雖然不喜歡青瑤,可也不容有人這樣做賤她的嫡孫女兒。本來韓老夫人要立刻發作了陳氏,是韓老太爺攔住了她。發落陳氏容易,可打的不只是陳氏的臉,還有她娘家的臉,更重要的是打了他們的大兒子韓遠城的臉,如今韓遠城仕途正順,此時若是暴出繼妻虐待嫡女的丑聞,御史一參,韓遠城這輩子就算是完了。為了兒子,這口氣不忍也得忍。

  韓老夫人在老太爺的勸說下算是先將這事壓了下來。可是以韓老夫人的性子,卻是從此在心裡厭了陳氏,再看到陳氏,便不是從前那樣面帶笑容了,不論陳氏說什麼做什麼,韓老夫人都會聯想到一些很陰暗不堪的東西,陳氏,從些被韓老夫人定性成了罪人。

  李氏心裡喜歡青瑤,又見老夫人對青瑤格外親近,便陪著老夫人一起誇獎青瑤,只把青瑤誇的如天仙一般。也就是這會兒青瑤已經去了廚下,沒在屋裡待著,否則她一准會被李氏誇的面紅耳赤不可。在廚下用麻油做了油潑辣子,盛了滿滿的一小碗,青瑤便連同調好味道肚絲湯一起送到了畫室。

  香氣飄到了畫室,韓老太爺聞著香氣便瞇起了那雙虎目,常常的聞了一口,便大聲叫道:「是瑤丫頭來了?」

  老太爺的親隨就在門外,立刻響亮的應了一聲:「回老太爺,是大小姐來了。」

  「快讓她進來。」韓老太爺急切的叫道。

  親隨打開門,青瑤帶著些寒氣進了畫室,韓老太爺的眼光一下子落到青瑤從香如手裡接過來的托盤上,因為路遠,青瑤怕湯被風吹涼了,便用一個荷葉蓋碗蓋著碧綠的荷花湯碗,因為蓋的不很嚴實,那香氣還是躥了出來,正躥進老太爺的鼻子裡去。

  「丫頭,是肚絲湯?」韓老太爺聞著味道不象自己以前喝過的,不由問了一句。

  青瑤笑著點頭,將托盤放到案上,給老太爺盛了一小碗,老太爺看到白生生的湯和青翠的香菜青蒜末兒,便滿意的笑了起來,再看到那盛在白瓷小碗裡紅的耀眼的油潑辣子,老太爺高興的眼睛都瞇了起來,只連聲叫道:「好好好,丫頭,爺爺沒白疼你!讓我嘗嘗這辣子夠不夠味兒!」

  老太爺是個嗜竦如命的人,他拿起勺子便挖了一大勺送入口中,辛辣之氣只沖頭頂,老太爺喜的大叫了一個「好」字,便下手如飛,只在眨眼之間,便溜溜吃了半碗油潑辣子,看得青瑤眼睛都直了,她還沒見過這麼能吃辣的人呢。剛才做油潑辣子的時候,青瑤被辣的眼淚直流,還是重洗梳妝後才送過來的。

  「爺爺莫不是不喜歡喝青瑤做的湯?」青瑤怕韓老太爺吃傷了胃,便故意問了這句,老太爺嘿嘿一笑,端起碗來稀裡呼嚕便將一碗湯都喝光了,肚絲爽滑香嫩,竟不象平常吃的那樣費牙口,老太爺到底有了年紀,牙齒已經開始松動,青瑤這道肚絲湯既讓老太爺吃的過了癮,又沒讓他費用咀嚼,老太爺自是明白青瑤的用心,放下碗笑著說道:「丫頭,這湯好,明兒再做!」

  青瑤笑著說道:「爺爺愛吃辣子,明兒青瑤給您做道嫩嫩的水煮肉片,再做一碗三鮮豆腐羹好不好?」

  韓老太爺聽著這兩個菜名兒有些耳生,便笑著說道:「你這丫頭會的倒是不少,只要多多的放辣子,青瑤做什麼爺爺都愛吃。」

  青瑤將碗碟撤下,韓老太爺也命親隨退下,臉上的笑容微斂,淡淡問道:「瑤丫頭,你可是有話要對爺爺說?」

  青瑤臉上浮現出些微不安,她猶豫的說道:「爺爺,父親大人晚上就到家了,青瑤心裡有些不安,畢竟是因為青瑤的事情,才讓母親失了爺爺奶奶的心意。」

  韓老太爺嗯了一聲,笑笑說道:「傻孩子,你有什麼好不安的,又不是你做錯了事情。你母親行事小氣心胸狹窄,又豈能怪到別人的身上,別怕,若是你爹爹為難你,爺爺就給你撐腰。丫頭,你是我們將軍府的大小姐,自要有一份氣勢。可惜你姑姑過世了,若是她還在,你能跟著她學學,是最好不過的。你姑姑沒出門子之前,這府裡的上上下下全是她管著的,那時候我們將軍府比現在有規矩多了。這幾年我和你奶奶也懶的費心思,才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青瑤,爺爺知道你是個識大體的孩子,現在我們沒有真憑實據,也不好做什麼,不過這筆帳爺爺心裡會記著,總有一天爺爺會給你一個公道。」

  想起早逝的愛女,韓老將軍的神色有些黯然。他不禁在想,也許自己是真的老了,才會越來越喜歡回憶過去的人和事。撫今追昔,韓老太爺不勝唏噓,讓青瑤看到了什麼是將軍垂暮,她的眼眶不由一陣酸漲,眼淚不覺便落了下來。

  韓老太爺瞧著青瑤落淚,用寬厚的手掌輕撫著青瑤的頭,沉聲鄭重的說道:「丫頭,爺爺平生有兩個心願,這頭一個也算是實現了,這第二個,有了你,爺爺就看到了實現的希望。爺爺自負畫藝不俗,總想著家裡有個孩子能繼承爺爺的衣缽,青瑤,你就是爺爺的希望!只要你繼承了爺爺的衣缽,爺爺縱到了九泉之下,也當放聲大笑,我韓振綱後繼有人啊!」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7:47 PM

第34章 初見親爹

  說到作畫,韓青瑤帶淚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韓老太爺瞧著韓青瑤的眼神,便知道青瑤是打從心底裡喜愛這門藝術,不由的老懷安慰,滿意的大笑起來。青瑤於繪畫上極有悟性,可是卻因為年紀小筆力不夠,再加上整日被關在深宅大院中,未免被限制的眼界不夠高,韓老太爺心裡思忖著,一個模糊的主意在他的腦子裡漸漸形成。

  韓老太爺正出神的想著,忽聽外面有下人通報,「回老太爺,大老爺已經到了門口,老夫人請老太爺帶著大小姐去頤年居。」

  三年未歸的兒子到家了,韓老太爺心裡也有些激動,滿面紅光的對青瑤說道:「丫頭,跟爺爺去見你爹,萬事不用怕,有爺爺呢!」

  青瑤忙乖巧的應了,她最是知道韓老太爺那不服老的心思,是以只退後半步跟著,絕不上前扶著老太爺,這可正對了老太爺的心思。平日裡老太爺最討厭人家把他當成老態龍鍾沒有用的老家伙了。

  韓老太爺帶著青瑤到達頤年居之時,韓大老爺還沒進內宅,剛進了二進的外院。青瑤看到哥哥帶著陳氏所出的青江,大房的庶子青鸞和二房嫡子青鑫站在院子左側候著,右側為首的是陳氏生的青環,在她後面是大房庶女韓青雪,一個和原本的韓青瑤一樣,沒有什麼存在感的九歲小姑娘。

  青環和青江姐弟兩個一看到青瑤,那嗖嗖的眼刀便射了過來,在她們姐弟看來,青瑤是奪去祖父母對他們姐弟寵愛的罪魁禍首。

  青雲領著弟妹們上來給祖父行禮,韓老太爺瞧著青雲眼神晶亮,透著一股難得的興奮,便笑著摸了摸青雲的頭說道:「青雲,今兒出城累不累?」

  青雲興奮的說道:「回祖父的話,孫兒不累。」韓老太爺點點頭,眼神明顯比平時多了幾分溫和。

  等兄弟妹妹們見了禮,青瑤方才走到青雲的面前,福身淺笑行禮,口稱:「見過哥哥。」

  青雲的笑意從心裡流出,他虛扶青瑤說道:「瑤瑤快起來。自家兄妹不必如此客氣。」

  青瑤眼角余光已經看到青環青江兄妹眼中對她藏不住的恨意,只不過她裝沒看見,笑意盈盈的說道:「哥哥心疼青瑤,不過禮不可廢,這才是我們韓家的體統規矩。」

  韓老太爺微微點頭,青瑤的懂事識大體從不恃寵而驕,這一點讓韓老太爺很欣賞,這才是大家子小姐的氣度。

  青環也不傻,她自然聽得出青瑤的話外之意,只得暗咬銀牙臉上勉強掛著一絲笑容的上前說道:「青環見過大姐。」青環行了禮,青雪才鬆了口氣,若是青環不行禮,她不敢也不能越過青環上前給青瑤行禮的。青江滿心不情願,青環忙給他遞了眼色,青江這才草草給青瑤行了禮。青鸞也隨著問了安,倒是青鑫直撲到青瑤的懷中,開心的叫道:「姐,我還要吃雙皮奶!」

  韓老太爺聽了這話打趣的笑道:「鑫哥兒,你大姐姐可不是專門做點心的人,若是她給你做好吃的,你又拿什麼給你大姐姐呢?」

  鑫哥兒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立刻說道:「大姐姐說了,只要鑫哥兒每頓多吃菜蔬,大姐姐就給鑫哥兒做許多好吃的小點心。」

  韓老太爺搖頭笑道:「真正是個好吃鬼,要累你大姐姐!」

  青雲一直在外院讀書,這陣子他聽說青瑤很得祖父母的心意,心中還有些個不太相信,現在親眼看到了,青雲總算放下那顆始終提起來的心,青瑤這一回死而復生,真象是換了一個人,日後,他們兄妹在韓家的日子會越來越好過的,若是真得了祖父祖母的心意,也許繼母提的那樁婚事就能做罷了吧,青雲原本已經絕望的心裡重又升起了希望之光。

  說笑了一回,韓老太爺便進了屋子,青瑤自然而然的走到青環的前頭,站在了第一位,她是伏威將軍府的嫡長孫小姐,青環再別想壓在她的頭裡。青環恨的直咬牙,在她的心裡,青瑤根本就不是她的姐姐,而是一個擋了她的路礙了她的事的大石頭。

  韓大老爺一進府門便聽說了陳氏打了韓青鑫,被老夫人罰在屋裡面壁思過之事,韓大老爺的眉頭便皺了起來。他並沒有回房,直接去往頤年居,一進院子便看到兒子女兒侄子列成兩班,青雲青瑤看到韓大老爺,便帶頭跪下行禮,聽著孩子們請安的聲音,韓大老爺的面色和緩了許多,他上前一手扶起青雲,一手扶起青瑤,笑著說道:「青瑤長成大姑娘了!讓爹看看。」

  韓青瑤聽著那渾厚帶有磁性的聲音,心裡一驚,暗道:「這個便宜父親竟然有這麼好的嗓音?」青瑤抬起頭,用那雙清靈靈的眼睛看向韓大老爺,輕聲叫道:「爹爹。」韓大老爺的身子不由的一顫,他忽然有陣時光倒流的感覺,這樣的容顏,這樣的眼神,和當年他初見江氏之時一模一樣。這樣的聲音也是一樣,可叫的卻是「爹爹……」

  「青……瑤?」韓大老爺的聲音有些發顫,干澀澀的,帶著一抹不仔細聽都聽不出來的歉意。

  青環見青瑤吸引了父親所有的注意力,心中更恨,忙上前不著痕跡的擠了青瑤一下,大聲說道:「青環給爹爹請安,爹爹遠路歸來,一路必是辛苦極了,娘正親自給爹爹置辦爹爹最愛吃的酒菜,好給爹爹接風。」

  韓大老爺的眼神微暗,緩緩移向青環。說實話,若是沒有青瑤在一旁襯著,青環的容貌也算是說得過去,可是偏偏青瑤就在旁邊,青環那原本就很普通的容貌就顯得有些丑了,韓大老爺自問風流倜儻,雖不敢自比神仙似的品貌,卻也是風神俊朗,人見人贊的,可是青環和青江兩個卻一點兒都不隨他,全都隨了陳氏,特別是青環,小的時候還有些象韓大老爺,如今三年過去,竟是一點兒韓大老爺的影子都沒有了。

  韓大老爺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只淡淡的「唔」了一聲,便抬腳往屋子裡走了。青環得了個冷臉,不由漲紅了臉,扭頭狠狠瞪著青瑤,卻看到青瑤眼中有一抹若有似無的淡淡嘲諷笑意,韓青環心中更懊惱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7:52 PM

第35章 遠城問安

  韓大老爺進了屋子,見高堂父母端坐於堂上,他忙撩袍雙膝跪倒在地,口稱:「不孝子遠城叩見父母大人。」言罷,韓遠城端端正正的給韓老太爺夫人磕了三個響頭。

  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瞧著大兒子,韓老太爺是強壓著心中的激動,還要端著老太爺的架子,韓老夫人可什麼都不顧,只熱淚盈眶的伸手喚道:「遠城,我的兒,快過來讓娘看看,娘想你啊!」

  韓遠城膝行到韓老夫人跟前仰起頭讓韓老夫人看個仔細,韓老夫人微瞇著眼,認真仔細的看著這個三年未見的大兒子,眼中的淚洶湧澎湃,竟是無法收住。韓遠城也是眼眶發紅,哽咽的叫了一聲:「娘……」

  韓遠城小的時候韓老將軍一直在外征戰,他們娘兒倆個可算得相依為命,就算是後來有了二弟韓遠關和妹妹韓遠眉,韓老夫人和大兒子的感情仍然是最深的。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韓老夫人用帕子擦淚,卻總也擦不乾淨,那淚湧的又快又急,直讓韓老夫人看不清韓遠城的樣子。韓老太爺心情也很激動,不過他能撐的住,只干咳了幾下,沉聲說道:「遠城回來了是喜事,哭什麼!」

  韓老夫人一面擦淚一面應道:「老太爺說的是,不哭了,遠城坐下陪爹娘說說話。」

  韓老太爺問道:「遠城,你今年的考績是優,三年的任期也滿了,皇上對你到底是如何安排的?」

  韓遠城趕緊回道:「回父親,皇上只召見了兒子,問了問江南的事情,便讓兒子回家好生過個團圓年,其他的倒也沒有說什麼。兒子今日見過吏部的喬大人,喬大人雖沒明說,不過聽他話裡的意思,兒子大概還是要留在江南的,或許能升遷也不一定。」

  韓老太爺點了點頭,沉聲說道:「萬歲爺年富力強,正當壯年,素有雄圖大志,又是用人不疑的性子,我兒若留任江南,切記鹽稅庫糧二事,務必要辦好這兩件差事,便可為國立下大功。」

  韓遠城略有猶豫的說道:「父親,太後哪裡……」

  韓老太爺淡淡一笑,略帶不屑的說道:「我兒可見歷朝歷代有幾個太後能斗得過皇上的?只敬而遠之也就夠了。為父戎馬一生,最看重的忠君衛國的孤臣,最瞧不起的就是以裙帶關係攀求富貴的小人。」

  韓遠城恭敬受教連聲稱是,韓老夫人瞧著韓遠城有些拘謹,便打岔的笑道:「遠城才回來,讓我們娘倆兒好好說說話兒,這些國家大事等得閒了你們爺倆兒去書房說,我不愛聽這個。」

  韓老太爺笑了笑,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韓老夫人拉著韓遠城的手,問的無非是在江南任上習不習慣,身子好不好,下人伺候的周不周到之類的瑣碎小事。

  提到下人,韓遠城臉上微有些發紅,納了柳氏為三姨娘,他事先沒有稟報父母,事後也沒說,只是到了回京的路上,才打發人先行一步回府送信。父母對這件事情是有否意見,韓遠城一時還沒摸清楚。

  不等韓遠城開口,韓老夫人便笑著說道:「遠城,我已經瞧過璞哥兒了,果然是個好的,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韓老太爺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見過這個才滿月不久的小孫子,剛才原是要見的,卻被陳氏打了鑫哥兒之事沖了,韓老太爺便吩咐道:「來人,把璞哥兒抱過來。」

  頤年居的丫環忙去馨園傳話,韓遠城訥訥的開口道:「爹,娘,璞哥兒自下生便沒離開過他的娘……」

  韓老太爺一聽這話便將那雙虎目瞪圓了,沉聲吼道:「遠城,你在江南三年,竟把什麼規矩都給忘記了!」

  韓遠城嚇得心裡一顫,再不敢說下去了。倒是韓老夫人心疼兒子,忙回護韓遠城,對韓老太爺說道:「他在江南,府裡也沒個正經的當家女人,這可怪不得他。」

  韓老太爺沉悶的說了一句:「慈母多敗兒」,便坐直了身子不理韓遠城,韓遠城求助的看向母親,韓老夫人卻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笑容,從母親的眼神中,韓遠城知道這一關自己過起來不會太費勁兒。

  韓老夫人為了調節氣氛,便笑著說道:「遠城,剛才都見到孩子們了?叫他們進來,你瞧瞧他們這三年可有什麼長進。」韓遠城趕緊應下,便有小丫環挑起簾子,讓青雲青瑤他們兄弟姐妹走了進來。

  韓老太爺看到青瑤,臉上方才有了笑容,韓老夫人招手說道:「青瑤過來,你身子還沒好利索,最是怕冷,快到炕上來暖和暖和,可別受了寒氣。」

  聽到母親對青瑤這樣關愛,韓遠城心裡吃驚極了,自從青瑤出生後,她便沒有得到多少關注,怎麼忽然就變了。

  再看韓青瑤,笑盈盈的走到韓老夫人的跟著,伸手握著老夫人的手笑著說道:「奶奶您試試,青瑤的手熱呼著呢,一點兒都不涼!」

  韓老夫人不信,摸了摸青瑤的手,再摸摸她的臉,方才笑道:「果然比先前熱了一些。」

  韓青環韓青江姐弟見青瑤得到特別關注,嫉妒的心裡直噴火,韓青環到底年長些,心裡再有意見都能忍住暫不說,可是韓青江卻做不到,他只知道青瑤搶了原本屬於他的關注,他就得搶回來。

  韓青江只搓著手大聲叫道:「奶奶,青江冷!」

  韓青江這麼叫了一嗓子,大家的目光便齊刷刷投向韓青江,他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新做的大紅遍地錦緞面灰猞猁皮出風毛的袍子,映的臉上紅撲撲的,額上還滲著極細的汗珠子,怎麼看也沒有一點冷的樣子。頤年居的地龍一向比別的屋子燒的旺,韓青江又是身體壯的少年,平日進來都要脫了外面的大袍子,換上小毛皮袍的,說他會冷,憑誰都不能相信!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7:59 PM

第36章 二爺遠關

  韓遠城雙眉一緊,韓青江的心思他如何能看不穿,他竟如此容不得姐姐得寵,寧可撒謊也要吸引大家的注意力,這陳氏是怎麼教的孩子,韓遠城不說自己在兒女成長的時間裡年缺席了三年,只怪陳氏沒有盡到一個好母親的職責,這夫妻兩人還沒見上一面,韓遠城心裡先就對陳氏有了許多不滿。

  韓老太爺沉了臉喝道:「胡說,你那額上尚在出汗,哪裡就冷了!」

  韓青環一聽這話,忙上前一步陪笑說道:「爺爺息怒,弟弟有日子沒有親近爺爺奶奶,心裡想的近,只是想找個由頭讓奶奶多疼疼他。」

  韓老夫人只摟了韓青瑤,看著青環青江淡笑道:「真是孩子話,爺爺奶奶對你們都是一般的疼愛,你們大姐姐前陣子病著,身子虛,奶奶當然要多關心她。不比你們幾個,個個活蹦亂跳的象活猴子,這等醋也要吃,真真是小孩子家。」

  韓青環忙扯了韓青江躬身垂頭道:「奶奶教訓的是,青環(青江)謹遵奶奶教誨。」韓青江雖然被姐姐硬壓著行禮,不過心裡到底不服氣,只是因為這裡是頤年居,上面還坐著一直沒給他什麼笑臉的親爹,韓青江才沒敢再造次。

  韓遠城坐在左下首,目光再一次從自己的孩子們身上流過,青雲青瑤兄妹無論相貌氣質,在兄弟姐妹中都是撥尖的,便是放眼京城,韓遠城也敢說上一句,青雲和青瑤都是一等一的孩子,再看看青環青江姐弟,和青雲青瑤兩個可真是天差地遠之別啊,那兩個孩子相貌普通,青環勉強能占清秀二字,青江,唉,韓大老爺心裡不由歎了口氣,就算他穿的衣裳再華貴,也遮不住那發自骨子裡的小家子氣,韓遠城不由後悔起來,當初他真不該娶了陳氏那個女人。想到當初之事,韓遠城的雙目微微瞇起,掩住了他心裡的悔恨與懊惱。因又想起當年之事,韓遠城便也沒有心思再認真看那一對庶子庶女,只飛快的在青鸞青雪的臉上掠過一眼,便收回了眼神。

  「回老太爺老夫人大老爺,二老爺來請安了。」簾外傳來小丫頭通稟的聲音,韓遠城的神色便有些個激動,他猛的站起來,快步走到門口。他和弟弟韓遠關自小感情便好,這三年來,兄弟兩個也是書信不斷,韓遠城更是在江南遍訪名醫奇藥,一心想讓弟弟重新站起來。看到大兒子的神色舉止,韓老太爺夫妻兩個心裡歡喜,臉上便露出了笑容。

  簾子被挑了起來,兩個身體強壯的小廝抬著一張特制的椅子走了進來,椅子上正坐著與韓遠城有六分相似,眉宇之間卻多了些剛毅勇武的韓家二老爺韓遠關。

  「大哥!」韓遠關一看到韓遠城,便激動的臉色漲紅,高聲叫了起來。

  韓遠城大步上前緊緊抓著韓遠關的手,熱切的叫道:「二弟,我回來了,你這陣子還好麼,我給你尋到一朵冰川雪蓮,回頭讓大夫瞧瞧可能用得上,聽說那冰川雪蓮活血化瘀最有奇效的。」

  韓遠關神情激動,反手緊緊抓著大哥的手,激動的說道:「見到大哥,我這身子就好多了,大哥以後別再費心尋那些奇珍異藥了,遠關這腿,這輩子就這樣了!」

  韓遠城雙眉緊皺輕斥道:「胡說,這天下名醫隱士多了,這才在哪裡,大哥活一日,就要給你找一日的好大夫好藥材,遠關,大哥還指著你再站起來教導青雲青鑫他們,我們韓家的孩子能不能文武全才,可全看二弟的了。」

  韓遠城寥寥幾句話便將韓遠關之心說得暖和和的,他看著大哥,重重點了點頭。

  因著韓遠關不方便,韓老太爺夫妻兩個早就免了他的請安之禮,因此青雲青瑤便帶著弟妹們上前行禮。這是青瑤頭一回見到二叔,韓遠關還不到四十歲,鬢間卻已有些微白發,他在極力打起精神露出笑臉,可是青瑤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二叔眼中深藏的落寞。再一次的,青瑤想起了閨蜜何田田,也不知道她現在身在何處,是不是也穿越了?若是何田田在這裡,或許能有法子讓二叔站起來吧。田田,你在哪裡?

  見青瑤看著自己出神,韓遠關清咳一聲,眼中含笑的問道:「青瑤可是瞧著二叔又見老了?」韓遠關平日不出屋子,可是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這幾年他和李氏的感情倒比從前好了些,李氏夜夜與他同眠,枕席之間也做不了其他的事情,只能多聊聊天了。對於父母妻子對青瑤的態度的轉變,韓遠關心裡很清楚。現在的韓青瑤可是伏威將軍府的小紅人呢。

  青瑤臉上一紅,忙搖頭道:「不是不是,青瑤在想有什麼藥膳可以溫補身體調養氣血,二叔常日吃藥,必是吃的膩了,若能換換口味就好了。」

  韓遠關笑道:「青瑤真是長成大姑娘了,越來越能干。這陣子你嬸子和鑫哥兒可沒少在我耳朵邊上說起你,特別是鑫哥兒,真有棄了二叔二嬸只跟著你這個大姐姐的意思呢!」韓遠關邊說笑邊看向自己的兒子,鑫哥兒也不臉紅,只挨著青瑤,拉著青瑤的手理直氣壯的說道:「爹爹,大姐姐會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小點心呢!」

  鑫哥兒此言一出,整間屋子裡的人都笑了起來,韓遠關指了自己兒子笑罵道:「你啊,就是個吃貨!」

  韓老夫人護著孫子,立刻笑著說道:「愛吃才長的壯實,可不許說我們鑫哥兒。」

  青江見鑫哥兒得了意,不由用鼻子輕輕哼了一聲,很是不屑。青江比鑫哥兒大兩歲,平日裡念書的時候也比鑫哥兒念的好一點兒,青江因為比不上青雲,因此便處處想壓著青鑫,也好找些心理平衡,因此青江便打從心眼裡瞧不上青鑫,又加上前幾日青江聽他的娘親說過,日後爺爺奶奶打算讓二房襲爵,二叔身上有殘疾,那爵位多半便直接落到韓青鑫的頭上,韓青江這心裡便恨的不行,自小,他便被陳氏灌輸了他是大房嫡子,理當繼承爵位的觀念。因此青江心裡便把青鑫當成仇人了。

  韓遠關是自小練武的人,如今腿雖然廢了,可功夫還在,耳力依舊。韓青江不屑的輕哼他自然聽在耳中,不過韓遠關過了這些年的殘疾生涯,心思自是比當年深沉許多,他臉上一絲不露異樣,依舊笑的很開懷。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8:25 PM

第37章 心底暗流

  頤年居裡可不只韓遠關一個人練過武功,還有一位年紀雖老卻虎威猶在的韓老將軍,韓青江那聲輕哼自然也傳入了他的耳中,老將軍如電的目光掃向韓青江,嚇得韓青江打了寒顫,整個人頓時清醒過來,不由的瑟縮了一下向韓青環身後閃了閃,他這麼一閃,卻讓老將軍更不高興了,老將軍一生戎馬,最看不得的就是那敢做不不當的慫包軟蛋。而韓青江這麼一縮,便坐實了他這慫包軟蛋的名頭。

  韓遠城在官場上浸淫多年,那份眼力勁兒自是一等一的毒辣,這頤年居的微微湧動的暗潮老夫人和孩子們雖沒有感覺到,可是韓遠城卻察覺了,順著老父親瞬間收回的目光,韓遠城眉頭微皺的看了韓青江一眼,眼中似乎有著某種警告。

  這時去接璞哥兒的人回來了,那個嬤嬤先進了門,手中空空的什麼都沒有,她附在韓老夫人的耳邊低語了幾句,韓老夫人眉頭皺了起來,她看了看大兒子,淡淡說道:「叫她抱著孩子進來吧。」

  原來韓老夫人派去的嬤嬤傳了老夫人的話,那柳氏倒很痛快的將璞哥兒抱出來交給嬤嬤,奈何嬤嬤一抱著璞哥兒,璞哥兒便放聲大哭,直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除了柳氏,便是一直奶著璞哥兒的奶娘上前抱著璞哥兒上來接手都沒有用,看著璞哥兒哭的那般淒慘,又只要柳氏一個,嬤嬤沒有辦法,只得讓柳氏抱著璞哥兒隨她來到頤年居。

  韓老夫人看在三年未歸的大兒子份上,只能賞柳氏一個臉面,讓她抱著璞哥兒進來。

  柳氏一進門,所有的人都看了過去,看清柳氏的相貌,青雲的眼中便隱了一抹怒意,青瑤看到柳氏,起先一愣,繼而心裡也不是個滋味起來,她悄悄的看了哥哥一眼,兄妹兩個交換了眼神,青雲眼中的怒意才漸漸消退。

  韓老太爺看清柳氏的容貌,只是深深看了大兒子一眼,並沒有說什麼,可韓老夫人心底卻生了一股怒氣,這算什麼,特意納了個與江氏相貌相似的人,這分明是在宣告對自己的不滿麼!

  其實韓老夫人真是多想了,韓遠城壓根兒就沒有和自己老娘親做對的意思,韓遠城自負風流倜儻,於女色一事上很有熱情,若非限於家風庭訓,這會兒他指不定能納上十個八個姨太太,納柳氏,完全是醉後看花花嬌嫩,韓大老爺這才動了春心,過世的江氏是個極美的女子,雖然長在京城,卻偏偏有種江南女子的婉約輕靈,而柳氏是地道的江南美女,有幾分相似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柳氏抱著璞哥兒向上磕頭,口稱:「奴婢柳氏拜見老太爺老夫人。」

  韓老將軍見妻子沉著臉沒有說話,便淡淡道:「起來吧。」

  柳氏站起來,又向韓大老爺韓二老爺行了禮,韓大老爺看著這心愛的小妾,自是滿眼帶笑,若非這是在頤年堂裡,他鐵定俯下身子親自攙扶柳氏了。韓二老爺比自家爹娘更了解大哥,只淡淡點頭笑道:「柳姨娘還抱著孩子,就不必多禮了。」柳氏起了身,又給青雲青瑤他們兄弟姐妹行禮,即便是韓家的庶女韓青雪,那也是柳氏的主子,這禮數可是萬萬不能錯的。因柳氏是父妾,青雲青瑤他們只受了半禮,又還了半禮,這才算見禮完畢,大家各歸各位,聽老太爺和老夫人的吩咐。

  青雲和青瑤兄妹兩個對柳氏倒沒什麼,他們兩個早就沒了親娘,家裡有繼母有姨娘,父親多一個小妾少一個小妾對他們來說都一樣,就算他們父親又生了十個八個孩子,也不能越過他們,所以這長兄長姐的氣度,青雲和青瑤還是有的。兩人雖然對柳氏不感冒,可看向璞哥兒的眼神卻是柔和而充滿善意的。

  青環和青江因為柳氏一來就讓自己母親吃了暗虧,因此看向柳氏的眼神裡便含著怨恨,青鸞是庶子,看到父親又有了個庶子,心裡自會有些緊張,而青雪是庶女,是韓家大房的孩子們之中最沒有身份的一個,因此倒顯得很淡然。至於鑫哥兒,只是單純的對小嬰兒充滿好奇,畢竟在璞哥兒沒有出現之前,他是整個將軍府最小孩子。

  韓遠關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大哥家孩子們的反應,當真是高下立見,同樣是嫡子嫡女,青環和青江比青雲青瑤兄妹差的太遠了。

  韓老夫人命柳氏將璞哥兒放到榻上,好讓韓老太爺好好瞧瞧。韓老太爺上前瞧了一回,滿意的點點頭,璞哥兒生得高鼻子大眼睛,皮膚粉嫩嫩的,的確非常可愛。至於象不象韓大老爺,韓老將軍可說不上來。他和老夫人總共生養了三個孩子,這三個孩子都是在出生後兩三歲才頭一回見到父親,多年的南征北戰,讓韓老將軍一再錯過了兒女們的出生。就連長孫長孫女們出生,韓老將軍也都錯過了。等他解甲之時,韓遠城的嫡次子韓青江都已經快兩周歲了。

  韓遠關笑著說道:「璞哥兒倒有幾份青雲小時候的樣子。」韓遠城被二弟的話勾起了對原配妻子的回憶,當年江氏生了青雲,他歡喜的恨不得讓全天下都知道,他韓遠城有兒子了,一個如菩薩座前金童一般靈秀可愛天下無雙的兒子。再想到早逝的江氏,韓遠城的心裡便酸澀起來,江氏去後,他又有了不少女人,可是卻沒有一個能比得上江氏,世間之事,真就不能盡如人意麼?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8:32 PM

第38章 陳氏發洩

  頤年堂裡笑語融融,而韓大老爺的院子裡卻是一片肅然,自打陳氏被韓老夫人罰了回來,整個遠逸堂便陷入空前的低氣壓之中。陳氏回來便將自己關在屋子裡,一個下人也不許上前服侍,下人們在院中只聽得正房裡乒乓亂響,那聲音聽得真叫人心疼,要知道正房裡所陳設的玩賞之器可都是萬裡挑一的精品呀,什麼雨過天青的美人聳肩瓶,纏絲瑪瑙的水晶葉子盤,紫檀架花開富貴的雙面繡……就連酸枝木的大落地博古架都沒有安穩的豎著,也被平空生出無窮力氣的陳氏生生推倒了,架子上的東西七零八落的摔了一地,是一件囫圇器物都沒剩下。

  陳氏狠狠的發洩了一回,用盡了身上的力氣,這才癱軟在椅子上,只是才坐下,便又騰的跳了起來,原因無他,那美人聳肩瓶很不甘心就這麼被摔的粉碎,便用自己的殘片小小報了一個仇,扎了陳氏的某些部位一下。這也就是冬天,陳氏身上穿的多,這才沒扎破了皮肉,只是被扎疼了。

  陳氏本來就一肚子的火氣,被扎了一下,火氣更大,她瘋了一般的將酸枝木的官帽椅推倒,屋子裡又傳出了一聲沉悶的巨響……

  院子裡的丫環嬤嬤們面面相覷,大家都嚇得心驚肉跳,可誰都不敢上前去勸,免得自己成了夫人的出氣筒。不過讓夫人這麼摔也不是個事兒,聽得屋子裡漸漸沒了動靜,陳氏的陪房李勝家的大著膽子上前小聲叫道:「夫人……」

  陳氏身上一絲力氣也沒有,那火氣也消減了些,她在屋子裡喘息了一陣子,緩步走到門口,將門拉開,看著李勝家的沉著臉說道:「收拾了屋子,去庫裡取些東西擺上,今日之事若有人敢多嘴,必要活活打死了扔到亂葬崗子去。」

  一院子的奴僕都嚇得跪倒在地,什麼話都不敢說,只是一個勁兒的磕頭,陳氏見了這等情形,心裡才暢快了些,這些年來,她在自己的院子裡下足了功夫,早就把這遠逸堂變得如鐵桶一般,沒有她的話,憑是誰都沒法子從遠逸堂打探到任何消息,所以陳氏才敢這般肆無忌憚的發洩自己的怒氣。

  春夏秋冬四個大丫頭見主子臉上有汗,忙上前扶著陳氏去了淨房,服侍著陳氏重新梳洗更衣,從裡到外全都換了乾淨的衣裳,陳氏長出一口氣,才覺得心情略好了幾分。

  「冬梅,可曾打聽著老爺回來了麼?」陳氏淺淺酌了一口茶水,眼皮低垂,只看著自己手上的蓮子大小的鴿血紅寶石戒子,淡淡的問道。

  冬梅趕緊回道:「回夫人,大老爺還沒回府,定然是萬歲爺重用大老爺,留著大老爺商議政事呢。」冬梅自小跟著陳氏,自然知道說哪句話最讓主子開心。

  果然,陳氏聽了冬梅的話,臉上浮起自得的笑意,沒有什麼是比丈夫得皇上的器重更能讓她高興的。

  瞧著主子的心情好了些,丫環春蘭也不甘落後,忙笑著說道:「夫人,奴婢給小姐做了一件桃紅五彩妝花的春裳,是從宮裡出來的樣子,繡的是百花鬧春的圖案,剛做得,奴婢拿來請您過目?」這冬梅是春夏冬秋四個丫環裡針線活兒最好的,所以她才敢這麼一說。

  陳氏聽了點點頭,她因容貌並不極出挑,所以便特別喜歡那些很鮮亮的顏色,這也就導致了韓青環的衣服不是大紅大紫就是翠綠艷黃,以致於外人一看到韓青環,十停注意力倒有八停放到了衣服上,然後在心中歎上一句:「可惜了!」

  陳氏看了一回衣服,心情又平復了許多,夏竹這才說道:「夫人,是不是把您這三年來給老爺做的針線都找出來,老爺看著必是極歡喜的。」陳氏點頭道:「去拿出來吧。」這夏竹平日裡是專門負責打理陳氏的箱籠妝奩,所以這話也該她說。

  秋荷見春夏秋三個丫環都有事情回了討夫人喜歡,獨自己名頭上雖是大丫頭,可是卻沒有什麼具體的差使,再想到那春夏秋三人對自己若有似無的排擠,秋荷便擠上前說道:「夫人,您象餓了吧,奴婢去廚下給您拿些點心。」

  陳氏淡淡的嗯了一聲,秋荷便飛快的跑下去了。看著秋荷跑開,最得陳氏心意的夏竹不屑的輕哼一聲,陳氏將臉一沉,拖長聲音的說道:「夏竹……」

  夏竹心裡一凜,忙跪下說道:「夫人,奴婢錯了。」

  陳氏沉著臉說道:「打量我不知道你們的小心思,若再敢如此,我必不饒了你們,秋荷與你們一般,都是我房裡的一等大丫頭,她才來,你們只應該多教教她,豈可排擠於她?難道是瞧著現在還不夠亂麼?」

  陳氏這麼一說,冬春兩個丫環也都跪了下去,一疊聲的說著:「奴婢不敢。」陳氏瞧著冬春夏三個丫頭的神色,知道自己的敲打是有用的,便放緩了語氣說道:「起來吧,你們都是我遠逸堂裡的大丫頭,自是要團結一致才是。」

  一時秋荷取了點心回來,春夏冬三個丫環便笑著迎上前去,口裡親親熱熱的叫著秋荷妹妹,幫她擺放點心倒茶水,倒是秋荷很有些不適應。陳氏見了,方才滿意的點點頭。

  李勝家的收拾好了屋子,請陳氏過來查看,陳氏看了一圈,臉上浮起一抹滿意的笑容,到底是她跟前最得力的人,李勝家的還是有些本事的,她只用的極短的時間就將整間屋子收拾一新,完全看不出被砸過的痕跡。

  剛查看完了,一個小廝在院子裡晃了一下,冬梅忙趕了出去,那小廝對冬梅低語了幾句,冬梅便從荷包裡拿出一小塊銀子賞了他。陳氏在屋子裡已經瞧見了,便坐等冬梅過來回話。

  冬梅打發了小廝後趕緊進屋回稟,「夫人,大老爺已經回來了,這會子正往頤年堂請安。」陳氏臉色微沉了兩分,輕輕嗯了一聲,又看了冬梅一眼,冬梅會意,忙又走了出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8:33 PM

本帖最後由 lilahsu 於 2017-9-5 08:58 PM 編輯

第39章 夫妻見面

  莫約過了有一個時辰,冬梅回來了,她在陳氏耳邊低低說了好一陣子,陳氏剛剛緩和了的臉色便又多了幾分難看,她扭著帕子,陰沉沉的問了一句:「還有什麼?」

  冬梅搖搖頭道:「夫人,奴婢只打聽到這些,小姐和少爺都是在裡面的,回頭您再問問。」

  陳氏點了點頭,咬牙說道:「知道了。給老爺准備的香湯茶水點心酒菜可都齊備了?」

  這事陳氏先前便交待給夏竹的,她忙上前說道:「回夫人,都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備好了。」

  陳氏滿意的點點頭,夏竹是個很細心的丫頭,事情交待給她,是能讓人放心的。

  香湯茶水點心都已經放涼了,遠逸堂裡還沒有迎來它的男主人,冬梅又出去了一趟,才打聽得到原來頤年居裡開了家宴,除了大夫人陳氏,府裡其他的主子都到頤年居用了這頓團圓飯。

  陳氏一聽這個消息,一股不可遏止的怒氣直沖頭頂,她雖被罰了,可還是沒有想到老太爺和老夫人會為了她無意中打了鑫哥兒一巴掌而罰她罰得這麼狠,這麼不留情面,這讓她以後還怎麼在將軍府裡立足?陳雙眼充血銀牙緊挫,那原本就不算很美麗的臉龐越發顯得猙獰,嚇得幾個春夏秋冬四人都面上變色,心裡直想躲到外面去。

  頤年居裡其樂融融,除了陳氏生的一雙兒女心中滿含怒氣之外。不過這裡是頤年居,不是可以讓她們肆意妄為的遠逸堂,上有祖父母和父親叔叔,旁邊有兄弟姐妹,這姐弟二人就算是心裡再恨,都不敢再做出傻事。他們兩個心裡也明白,自從韓家的嫡長孫小姐住進頤年居,府裡的一切都在發生著細小的卻讓他們害怕的變化,這種變化是對他們遠逸堂對他們姐弟兩個極不利的。

  一頓豐富的晚宴在其他人盡歡,青環青江姐弟兩個食不知味的情況下結束了,老太爺老夫人李氏服侍著二老爺遠關帶著鑫哥兒先回去了,又命人將各位小姐少爺送回各自的屋子,只留了韓大老爺說話,大約說了又有半個多時辰,外面的夜色已經深了,韓大老爺才離了頤年居,回到了他闊別三年的遠逸堂。其實,如果由著韓大老爺的本心,他最想去的是馨園,和柳氏母子在一起。

  陳氏帶著人在遠逸堂大門口迎接韓大老爺,陳氏偷眼看著韓大老爺,他的頭上添些白發,可是卻依舊風神俊朗的和當年初見之時一樣,陳氏的眼神裡不由自主的多了幾分熱切愛慕,她有些緊張的扶了扶頭上本就沒有歪的發簪,快步走上前,福身下拜,口稱:「妾身陳氏恭迎老爺回家。」

  陳氏這麼一拜,院子裡便沒有一個人敢站著,全都齊刷刷的跪了下去,韓大老爺臉上無喜無怒,只淡淡說道:「都起來吧。」

  陳氏心中一酸,緩緩站了起來,陪著小心對韓大老爺說道:「老爺趕了一個多月的路,必是辛苦極了,妾身已經備下香湯熱茶,請老爺沐浴解乏。」

  韓大老爺剛才在頤年居之時,同父親弟弟吃了不少的酒,已有了五分酒意,正要洗漱一番,便沉沉嗯了一聲,在陳氏的服侍下往淨房走去。

  淨房裡熱氣彌漫,撲面而來的是韓大老爺最喜歡的松枝清香,陳氏對於自己的丈夫,當然要百般盡心的。韓大老爺喚了一聲「長順更衣。」便自然而然的停在了大浴桶的旁邊。這三年在任上,一直都是韓大老爺最信任的侍從長順服侍著韓大老爺的這些生活瑣事。

  名為長順的小廝原本在房外廊下聽差,聽到大老爺呼喊,便提腳要上台階,不料卻被一雙手拉住了。長順扭頭一看,原來是陳氏的陪房李勝家的,她壓低聲音說道:「這又不是在任上,屋子裡有夫人有丫環,豈是你能亂進的。」

  長順一想這話有道理,可是老爺剛才卻叫了他,這可怎麼好……

  陳氏站在淨房門口,聽到韓大老爺的呼喊,不由咬了咬嘴唇,她強壓下心中的不滿,走到韓大老爺身邊,一邊伸手給韓大老更衣,一邊軟語笑道:「老爺如今到家了,若再讓小廝跟進來伺候,妾身真真是無地自容罪該萬死了。」

  韓大老爺眉頭皺了皺,倒沒有說什麼,任陳氏替他更衣,陳氏替韓大老爺脫了外袍,露出裡面白色繭綢中衣,隔著繭綢中衣,陳氏的手能感覺到中衣底下韓大老爺的肌膚,她的手不由輕輕顫動起來,陳氏如今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韓大老爺一任三年,她便守了整整三年的活寡,如今見到自己的丈夫,陳氏面紅耳熱,身子早就軟了……

  聽到陳氏的呼吸變得粗重,似韓大老爺這等風月場上的老手那裡還會不明白,只不過韓大老爺可不比陳氏守了三年,前夜在館驛,柳氏還小意兒的服侍的他欲仙欲死,韓大老爺可是一點兒也不急的。

  他推開陳氏的手,淡淡的說道:「叫長順進來,我乏了,正是他給我推拿解乏。這裡有長順就夠了,你先回房去吧。」

  陳氏原本迷蒙的眼神暗了下來,她握緊的拳頭,用盡所有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低低應了一聲便快步走了出去。想她陳氏向來最看不起的是煙視媚行的女人,就算心裡再怎麼想的煎熬,她也做不出更進一步的舉動。

  陳氏是早就淨過身的,她回了臥房換了大紅軟緞繡纏枝葡萄的寢衣,將發髻打散,梳順了那一頭烏黑油亮的青絲,陳氏的相貌雖然不算很美,卻有一頭極好的頭發,當年初嫁之時,韓大老爺最喜歡她便是一頭一腳,這一頭,便是滿頭如瀑般濃密柔順亮澤的黑發,那一腳,便是陳氏的三寸金蓮,雖然大秦對於女子裹腳並沒有什麼要求,不過出於種種理由,還是有些人家會給姑娘裹腳的,這陳氏自小裹腳,那一雙三寸金蓮纖巧細小,還是很能勾起象韓大老爺這種人的喜愛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9:35 PM

第40章 尷尬陳氏

  陳氏在臥室裡等到月影西移,也沒等到韓大老爺回房,她心中又氣又急,只得命冬梅過去瞧瞧,冬梅不一會兒就回來了,她垂眸輕聲回道:「回夫人,老爺許是累的緊了,長順給老爺推拿,老爺竟在淨室外間的羅漢床上睡著了,奴婢不敢驚動了老爺。」

  陳氏一聽這話,不由的愣了一下,睡著了?怎麼會這樣,難道三年未見,老爺就一點兒都不想念自己麼?還真讓陳氏猜著了,韓大老爺可不就是一點兒也不想她,要不也不會三年來從來不主動給陳氏寫一封信了,每回都是陳氏去了信,韓大老爺若是想著,便命師爺擬了回信發回來,若是忘記了,便也就不回了。

  瞧著陳氏站起來,春蘭忙從架子上取下一領姜黃五彩緞面雪貂皮裡的斗篷,笑著說道:「夫人,外頭冷,您披著斗篷。」

  陳氏嗯了一聲,春蘭手腳利落的替陳氏披好斗篷,冬梅遞上粉彩纏枝牡丹手爐,陳氏便飛快的往韓大老爺的淨房走去。對於韓大老爺不肯用她屋裡的淨室,陳氏早就從最初的不高興變為習慣了。

  進了淨門的門,轉過一架繡著奇石圖的四扇紫檀木屏風,陳氏看到韓大老爺仰面躺在嵌螺鈿陰刻暗八仙的黃花梨羅漢床上,身上蓋著一床暗藍色緞面錦被,睡得正香甜。侍從長順只坐在羅漢床邊的腳踏上,臉上有著疲憊之色,不過他沒有打瞌睡,雙眼大睜著,眼中泛著些微紅血絲。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長順騰的跳了起來,警惕的瞪著門口的方向,待看清來的是夫人,長順才微微鬆了口氣,上前行禮,低聲說道:「見過夫人。」

  陳氏皺了皺眉,淡淡說道:「起來吧,你跟著老爺趕路,必也累了,下去歇著吧。」

  長順面上有些猶豫,說實話,他的確是非常的累,可他是韓大老爺的親隨,沒有老爺的話,他就算是累死,也得死在韓大老爺跟前,這會兒夫人讓他下去,他是聽還是不聽呢?

  陳氏見長順不動,心裡便有些生氣,只沉了語氣說道:「這裡又不是任上,老爺回了家,自有內宅服侍,老爺問下來,自有我回他。」

  長順心想夫人也是主子,也不能不聽吩咐,可是……長順心念一轉便有了主意,他恭敬的行了禮退下,卻沒有出去,只在淨房外廊下倚著柱子靠著,看上去是在閉目養神,實際上他正豎起耳朵聽著,只要韓大老爺喚一聲,長順就能立刻沖進淨房。

  陳氏屏退了丫環們,輕輕坐在韓大老爺身邊,替韓大老爺拉拉被子,癡戀的目光停駐在韓大老爺的臉上,三年不見,這張臉還是象從前一樣那麼吸引她。盡管她嫁過來後韓大老爺對她只是淡淡的,可是陳氏從來就沒有後悔過當年她為自己的終身所做的種種努力。

  雖然是睡著,可是被人那麼直勾勾的盯著,韓大老爺還是能感覺到的,他猛的睜眼,映入眼簾的是陳氏那張因為靠的近而顯得有些變形的臉,韓大老爺心中一驚,騰的翻身坐起,將陳氏猛然往外一推,沉聲喝道:「長順……」

  在廓下的長順猛的睜開眼睛,飛奔入房,跪在床頭大聲應道:「奴才在。」

  陳氏被韓大老爺這麼一推便摔倒在羅漢床前的地上,直摔了個屁墩兒,疼的一向養尊處優的陳氏眼淚嘩嘩直流,不論身或是心,都受了不小的傷。

  「長順,你就是這麼給爺值夜的?」

  韓大老爺披衣坐好,面沉似水的喝問。長順真是有苦難言,又不能當著夫人說是夫人將他趕出去的,只有連連磕頭。陳氏身上正疼著,心裡受了傷,只顧著自己難過,也沒有替長順說話,韓大老爺掃了下面一眼,皺眉道:「來人……」

  門外的丫環們總算是等到這句話了,冬春二丫環忙跑進來,看到夫人跌坐在地上,兩個丫頭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韓大老爺沉聲喝道:「你們夫人不小心滑倒了,還不快扶起來!」

  冬梅和春蘭忙將陳氏扶起來,韓大老爺這會徹底清醒,也想明白過來,只緩和了語氣說道:「長順起來吧,下去休息,晚上不要你值夜了。」

  長順暗暗鬆了口氣,忙又磕了個頭恭敬的退下,那邊春蘭冬梅已經將陳氏扶到了羅漢床上,因摔的是那不雅的地方,陳氏也不能坐著,又不好躺,真真是難受死了。

  剛才那麼一摔,陳氏身上的紫貂皮斗篷便摔脫了,韓大老爺看到陳氏身上那套大紅軟緞繡纏枝葡萄的寢衣,心中未免有些不喜,韓大老爺素來喜歡清新淡雅的顏色圖案,對於大紅色,還是纏枝葡萄這種極有寓意卻顯得有些惡俗的圖案,韓大老爺心裡自是極不喜的,更何況這身衣服還是穿在極襯不起大紅色的陳氏身上,這嚴重與韓大老爺的審美意趣相悖。

  「我乏了,今兒就在這裡歇著,送你們夫人回房。」韓大老爺心裡不喜,自然不會有多好的臉色,只淡淡的說了一句,便又躺了下來,隨手扯過錦被蓋在身上,側身朝內便睡了。

  陳氏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尷尬的恨不能找個縫鑽進去,她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韓家大夫人,韓大老爺怎麼能這樣給她沒臉!

  春蘭冬梅兩個也是心中驚詫,她們也沒想到大老爺竟然如此不待見夫人,大老爺這才剛回家,就……日後還能有好麼?

  陳氏看著韓大老爺的後背,又羞又惱,恨的幾乎將銀牙咬斷,可是她還不能不聽韓大老爺的吩咐,只得咬著牙勉強應了下來,讓春蘭冬梅扶著自己,緩步回了她的臥房。

  陳氏走後,韓大老爺卻翻身坐了起來,此時的他雙眼清明,哪裡還有一點兒睡意,原本他是很瞌睡的,可是被陳氏這麼一攪和,什麼睡意都消失怠盡了。想到剛才父母的話,韓大老爺心緒難平,當年之事是他的錯,他不得不娶了陳氏,原也想著陳氏相貌不美,應該不會有那等美貌女子的妒心,會善待江氏留下的一雙兒女,現在看來,他對於女子,是真的沒有識人之明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9:38 PM

第41章 蛋撻小風波

  「娘,這是媳婦擬的請年酒單子,您瞧瞧行不行?」李氏拿著一疊單子呈到韓老夫人的面前,韓老夫人一瞧那疊單子的厚度,便笑著說了起來,「這麼厚一大疊子,這個年過的可是熱鬧了!」

  李氏滿面帶笑的笑道:「今年大哥回來了,當然要好好熱鬧熱鬧,再者說青雲青瑤都是大孩子了,也該讓他們出來學著接人待物,要不以後成了家不會管家可不成的。」

  韓老夫人看了李氏一眼,眼神中含著一抹驚訝,李氏又笑道:「媳婦那有這等見識,這都是二老爺提點媳婦的。」

  韓老夫人聽了這話心裡更是喜歡,笑的合不攏嘴,又很誇了李氏幾句,李氏笑了一回,方才有點兒不好意思的說道:「娘,青瑤這會兒有空麼?」

  韓老夫人不解的問道:「瑤瑤這會子正在學畫,你找她有什麼事?」

  李氏不好意思的笑道:「都是鑫哥兒,一大早起來就鬧著要吃瑤瑤做的那個什麼蛋撻,說什麼都不肯正經吃飯。」

  韓老夫人驚訝的問道:「昨兒瑤瑤不是才給鑫哥兒做了六個蛋撻麼,都吃完了?瑤瑤說了鑫哥兒不能吃那麼多甜食,要不可真就會長成個小胖子,牙齒也會壞的。」

  李氏的臉越發紅了,她小聲說道:「娘,是二爺和媳婦聞著那蛋撻香甜……鑫哥兒早上起來看見蛋撻沒了,這會子正哭鬧個不休。」

  韓老夫人瞧著李氏通紅的臉,不由樂了起來,只搖頭笑道:「哎呀,我當是什麼呢,沒事兒,瑤瑤再有半個時辰就回來了,你把鑫哥兒送到我這裡等瑤瑤回來,說來也是怪了,如今鑫哥兒倒只肯聽瑤瑤的話,你們這做父母的倒退了一射之地呢。」

  李氏也笑了起來,只說道:「鑫哥兒願意親近青瑤,媳婦求之不得呢。」

  婆媳兩個正說的熱絡,便聽到外面傳來李氏的丫頭,專門負責照顧鑫哥兒的杏兒的聲音,「鑫大爺,大小姐還沒下課呢,再等一小會兒就行了。」

  韓老夫人笑道:「原來已經把鑫哥兒帶來了,怎麼不讓他進來,菱花,帶鑫哥兒進來。」菱花應了一聲,忙出去把鑫哥兒帶了進來。看到鑫哥兒臉上猶帶淚痕,韓老夫人不由樂了,只摟著鑫哥兒打趣的說道:「我們鑫哥都是大孩子了,怎麼還為了口點心哭鼻子,羞不羞呀!」

  鑫哥兒抽抽噎噎的說道:「奶奶,大姐姐昨晚做的蛋撻可好吃了,可是大姐姐說晚上不許多吃,娘只給吃了半個,還有五個半,今天早都沒有了……」

  韓老夫人笑道:「這有什麼難的,等你大姐姐回來讓她再給你做幾個就是了。鑫哥兒乖,不哭啊!菱花,昨兒你大姐姐給奶奶做了蜂蜜山藥糕,也很好吃的,先吃點兒掂補掂補。」

  鑫哥兒撅著小嘴悶悶不樂的說道:「大姐姐說山藥膏是給有年紀人吃的,我是小孩子,才不要吃那個。」

  原來這陣子鑫哥兒時時纏著青瑤,青瑤因在孤兒院長大,從小照顧比自己小的孩子已經習慣了,便也不嫌煩,做點心的時候都帶著鑫哥兒,姐弟兩個在頤年居的小廚房裡邊玩邊做點心,倒省了李氏很多事,要知道鑫哥兒平時是最難纏的,韓二老爺和李氏兩口子平日裡沒少為了鑫哥兒費心。

  鑫哥兒到底是小孩子,他怎麼都坐不住,只在韓老夫人身邊待了一柱香的工夫,便鬧著要出去玩了,韓老夫人便命人看好鑫哥兒,打發他出去玩了。

  鑫哥兒出了屋子,整間屋子便安靜了下來,韓老夫命人拿過水晶眼鏡,細看了請年酒的單子,笑著說道:「你擬的很合適。」

  李氏笑笑,猶豫的一下才問道:「娘,這回請了好些達官貴人,您知道媳婦的身份,大嫂她……」

  韓老夫人皺了皺眉頭,她這幾日也在想著這件事情,陳氏的確做了許多錯事,可是她現在還是將軍府的大兒媳婦,身上有四品誥命的夫人,若是請吃年酒而不讓陳氏露面,將軍府的面子可就丟大發了。不過韓老夫人沒有想到,會是二兒媳婦李氏來說這件事情,這兩個兒媳婦面和心不和,韓老夫人是心知肚明的。不過不管怎麼說,這回是二兒媳婦表現的大度有氣量,韓老夫人心裡還是很高興的。只笑著說道:「我心裡有數,你只管操辦著,到時候會讓你大嫂出來招呼客人的。」

  李氏微微鬆了口氣,又請韓老夫人指點了要請吃年酒的客人們各有什麼喜好,李氏停了一下又說道:「娘,咱們府裡也沒有什麼有特色的菜餚點心,媳婦想著讓青瑤教廚娘幾道特別的點心,也免得被人說嘴。」

  韓老夫人想了想才說道:「這也使得,瑤瑤是我們府裡的大小姐,總是讓她下廚房也不好,你選幾個聰明伶俐的丫頭讓瑤瑤挑選,讓瑤瑤教她做美食的手藝。」

  李氏笑著應道:「是,媳婦這就去辦,離請年酒也沒有幾天了,可得加緊些才行。」

  韓老夫人點頭應了,婆媳兩個正說著話,便有院子裡的小丫頭通傳,「回老夫人二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韓老夫人笑道:「瑤瑤快進來吧。」

  青瑤從簾外走了進來,披著件大紅羽緞雪狐皮裡的斗篷,在她的肩上落著幾點雪珠子,被屋子裡的熱氣一薰,雪珠子便化成水,順著斗篷流了下來。桃葉上前服侍著青瑤脫下斗篷,青瑤上前行了禮,笑著說道:「奶奶,二嬸,剛剛開始下雪了,瞧著天色陰的很,估計這場雪小不了呢!」

  韓老夫人將青瑤拉到懷裡,試著青瑤的手不冷,這才笑著說道:「瑤瑤,你小華叔叔千叮嚀萬囑咐的,你一定能受涼的。」

  青瑤乖巧的點頭應了,瞧著李氏看著她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古怪,便笑著問道:「二嬸,您有話和青瑤說?」

  李氏是個直性子,便直接了當的說道:「青瑤,你給鑫哥兒做的蛋撻被你二叔和我吃了,鑫哥兒鬧了一早上。」

  青瑤聽了笑道:「二嬸,沒關係的,青瑤再去多做一些,因為不知道二叔二嬸也喜歡吃這些小點心,這蛋撻又是新鮮的才好吃,所以便沒有多做。回頭青瑤就多做些,讓大家都嘗嘗。」

  韓老夫人笑道:「府裡這麼多人,那能讓你一個人做呢,回頭讓你二嬸挑幾個伶俐的丫頭,你選個瞧的順眼的教一教。」

  青瑤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明白過來,她想了想,便笑著說道:「不如就多找兩個丫頭學吧,前幾日聽爺爺說威烈將軍府裡送來的魚鯗很好吃,不如我們府裡也做些特別的點心分送親友。」

  李氏聽了笑道:「好啊,這幾年咱們總吃別人家送來的特色吃食,我們總要去得意居定醬肘子回禮,也挺沒面子的。青瑤這個主意好,只是會不會太累著青瑤了?」

  青瑤忙搖頭道:「不會不會,奶奶二嬸,只是教丫環們做點心,一點兒都不累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09:59 PM

第42章 青瑤心事

  韓老夫人和李氏聽了青瑤的話,都高興的笑了,因為老太爺在吃上並講究,只要菜餚夠辣夠有味兒,他什麼都吃的,所以整個將軍府裡的廚娘的水平便也停留在制作普通飯菜的水平,以前也有廚娘用心做了精細的菜餚,卻被老太爺虎著臉罵了一回,直說廚娘糟蹋東西忘本,所以從此府裡的廚子們便再不敢在菜餚上動太多的心思。

  青瑤已經聽說了這一點,所以她偶爾做些好吃的菜品點心,也只是在味道上下功夫,選擇的食材都是極普通的,所以老太爺才高高興興的品嘗,還直誇青瑤心靈手巧,是天底下最乖巧最可愛的孫女兒。

  由於韓老太爺的獨具一格,所以伏威將軍府和京城裡其他的達官貴人家不同,從來不在吃上面費心思,這一點滿京城的官宦人家都知道。那些與韓老夫人韓少夫人們有交情的夫人們便每常送些自己家廚子制的特色小點到韓府,也是關心韓家的夫人少爺小姐的意思。這些東西素來是不會送到韓老太爺跟前的。韓老太爺早年還吼過幾回,如今有了年紀火氣沒以前那麼大,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瑤瑤啊,你還會做些什麼點心菜餚呢?你可不知道,年年都吃人家送來的好東西,咱們韓家實實的沒有臉面,偏你爺爺性子強,又不許聘個好廚子。好孩子,若是能行,今年的年酒席面就由你來定吧,咱們不去得意居定了,免得被人笑話。」韓老夫人想著最近都是青瑤給她配的菜蔬飯食,吃著又美味又舒服,想來青瑤對於廚藝是很有研究的,便側著頭看著青瑤說了起來。

  韓老夫人熱切的看著青瑤,那眼神就象是一個企求什麼的小孩子似的,讓青瑤的心瞬間就變得無比柔軟,她只靠著韓老夫人笑道「奶奶,您若是不怕青瑤做不好給我們韓家丟臉,那青瑤就試試。」

  韓老夫人和李氏齊聲說道:「不會的不會的,我們相信瑤瑤(青瑤)。」

  青瑤靠著韓老夫人笑了起來,她不覺想起這幾個月來的生活,呵,真是恍如一夢啊!青瑤原本是個孤兒,最渴望的就是家庭的溫暖,自從穿到這裡,雖然一開始不受奶奶的待見,不過通過這兩個多月的努力堅持,青瑤終於成功的讓韓老夫人敞開心扉接納自己。韓老夫人的是那種很護短的人,對於她喜歡的,韓老夫人會以一種近乎偏執的態度徹頭徹尾的維護著。

  如今的青瑤已經從一個倍受冷遇的有名無實的大小姐變成了整個將軍府的寵兒。和爺爺奶奶之間,不僅有那份青瑤努力建立起來的親情,還有一份師徒之情,每日上午學畫,青瑤的進步是一日千裡,下午學武,不論有多麼的辛苦,青瑤都會咬牙堅持,看得韓老夫人又是高興又是心疼,韓家那麼多孩子,就沒有一個能象青瑤這樣。如今青瑤已經過了扎馬這一關,開始學習套路和內功了。韓老夫人相信不用三年,青瑤的功夫便能有小成。

  和繼母的關係雖然不好,可那都是在暗地裡的,明面上青瑤對陳氏很尊敬,晨昏定省也都一次不落。對青環青江姐弟也很和氣,憑是誰都挑不出一絲兒失禮之處,至於其他的兄弟姐妹,青瑤也都表現出一個大姐應該有的風范。說到才見了一回的父親,青瑤覺得父親也不討厭自己,至少他看自己的眼神還是挺溫暖的。

  和二叔一家,關係處得也很不錯,鑫哥兒如今就象個小尾巴一般,塾裡一散了學,他回家換了衣服便跑到頤年居,無論青瑤做什麼他都要跟著,真是纏人的緊。不過好在鑫哥兒還算聽話,也不和青瑤淘氣,只有一條,那就鑫哥兒太愛吃了,青瑤真的擔心鑫哥兒將來會變成個大胖子,如果真是那樣就太可惜了,鑫哥兒長的還是很可愛的。

  二夫人李氏如今對青瑤也是處處照顧,先前是面子情,孤兒院的出身讓青瑤很敏感,她能很敏銳的察覺出誰是真心誰是假意。可是隨著鑫哥兒纏著自己,李氏的態度就慢慢的變了,她漸漸對青瑤用了真心真心,在平時的言談話語之中,李氏時常維護著青瑤,不輕不重的刺陳氏幾下,這讓陳氏心裡越發的郁悶,也越發恨青瑤,不過就依將軍府目前的形勢,就算是陳氏恨青瑤入骨,她都沒有一點辦法可想。現在的青瑤,再不是從前那個任她搓圓捏扁,毫無還手之力的小綿羊了。

  兩個多月的穿越生活過得還算不錯,可是青瑤心裡卻總有一股縈繞於心不能解開的心結,她極想知道她的閨蜜何田田是不是平安,是不是也穿了?青瑤幾乎每天睡前都在默默的祈禱,祈求上天保佑無論何田田身在何處都要平安無事,如果她也穿了,就請讓田田一定也穿到這個時空,讓她們兩個再做一世的閨蜜。

  想到自己穿成了大門不能出,二門不能邁,只能被鎖在深宅大院裡的大小姐,青瑤心裡便很郁悶,如果她能出去,就能多一分找到何田田的希望,可是她不能。青瑤實在被逼的沒有辦法,這才有意在府裡做些這個時空沒有的,又是何田田愛吃的點心,比如雙皮奶,蛋撻,香蜜蘋果派等等。如果何田田也穿來了,她聽說了這些點心,就一定會知道青瑤也穿了,以何田田的性格,她一定會相方設法和青瑤取得聯系。這也就是青瑤樂意幫著安排年酒的菜品和教丫環做點心的真正原因。雖然青瑤不知道有多大的希望能找到何田田,不過只有一點希望,青瑤都願意付出萬分的努力!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10:00 PM

第43章 點心!堵心?

  李氏辦事果然利索,上午才議定了要找丫環跟著青瑤學做點心,剛用過午飯,李氏便親自選了十個伶俐的丫環送到青瑤跟前讓她挑選。青瑤用自己的方式選了四個丫環,跟著她在頤年居的小廚房裡學手藝。

  這些丫環原都是有些基礎的,學起來也快。只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那四名丫環便學會如何制作蛋撻,只不過因為沒有現代的烤箱可以定時,還有透明的視窗觀察火候,用青瑤因地制宜改造的烤箱烤制,在烘焙時間的拿捏上這四個丫環還沒有完全掌握,不是火輕了就是烤的有些焦,總不如青瑤親自烤出來的那般撻皮香酥撻水甜嫩。

  一直跟在青瑤身邊的鑫哥兒可是口叼的很,四個丫環做的他一概不吃,只肯吃青瑤親手烤的。青瑤知道鑫哥兒今天早上沒吃上蛋撻心裡委屈,瞧著鑫哥兒一氣吃了三只蛋撻,才攔著不許再吃,免得吃頂了胃,回頭再鬧肚子疼。鑫哥兒還想著青瑤以後給他做更多好吃的點心,便乖乖的放下剛剛抓到手中的蛋撻,向青瑤討好的笑了。

  青瑤將自己烤好的蛋撻取出來,用青釉大葉子盤盛起來送到頤年居的東廂房內,平日裡韓老夫人多半都在此處活動。

  瞧著青瑤送來一大盤子蛋撻,韓老夫人指著旁邊兒的茶盤笑著說道:「瑤瑤,累了吧,瞧做了這一大盤子,快來歇歇喝點兒茶,這是你爹帶回來的寧紅金毫,我嘗著味道不錯。」

  青瑤挨著老夫人坐下,輕輕端著一杯茶,先觀其色,再聞茶香,然後才是細細的品匝,回味了一番才對韓老夫人笑著說道:「到底是跟著奶奶就有好茶喝,以後青瑤可要每天都來蹭茶的。」

  韓老夫人聽青瑤說的有趣,哈哈大笑著說道:「瞧你這丫頭說的,你愛喝,便把這一筒茶葉都拿去。」

  青瑤只抱著韓老夫人的胳膊撒嬌道:「才不呢,在奶奶這裡喝茶,才更有滋味。」

  韓老夫人被青瑤拍的滿心舒坦,拍拍青瑤的小臉笑道:「我們瑤瑤就是會說話。瑤瑤,你昨兒還說奶奶也不能吃太多的甜食,今兒怎麼就送了這麼一大碟子蛋撻過來?」

  青瑤神情自若的坦然說道:「奶奶,這蛋撻雖然好吃,也不過就是一道點心,青瑤想著回頭爹爹,哥哥,弟弟和妹妹們都會過來請安,便多做了些讓大家都嘗嘗。還有一份是給母親的,青瑤不知道送去合不合適,還要請奶奶教導青瑤。」

  韓老夫人點頭道:「你想的很周到,她到底是你的母親,難為你有這樣的心胸,回頭奶奶就打發人陪著你送過去。桃葉,等雪住了你侍候瑤瑤去趟遠逸堂,別讓她受了委屈。」

  一旁的桃葉趕緊應下,青瑤起身道了謝,才又坐了下來。沒過多會兒便到了請安的時間,青雲帶著弟弟妹們過來請安,韓老夫人樂呵呵的叫起,指著正散發著香甜氣息的蛋撻笑道:「都來嘗嘗吧,青瑤為了這盤點心,可忙了整整一下午。」

  青雲聽了這話,沒有就去拿點心,反而看著青瑤關切的說道:「瑤瑤,你身子才好,可不能勞累著,等把身子徹底養好了再做這些也使得。」

  青雲的關心讓青瑤心裡暖洋洋的,她忙笑著說道:「哥哥放心,我現在身子已經好多了,而且做點心也不累人,要說辛苦,哥哥才辛苦呢,開春就要下場了,哥哥這陣子讀書辛苦,人都累瘦了。」

  青雲眉眼兒彎彎的笑道:「不累不累,我的身子好著呢,瑤瑤,這就是鑫哥兒說的蛋撻麼?他整整惦記了一上午,在學裡說的我們耳朵都要起繭了。」說完,青雲便拿起一個蛋撻很斯文的咬了一口,閉著嘴細嚼了幾下,青雲笑著說道:「果然香甜酥松軟滑,瑤瑤,真難為你是怎麼想出來的,難怪鑫哥兒念念不忘的,真是好吃極了。」

  青雲動了手,下面的弟妹們才敢動手,青環和青江遲疑了一下,見盤中的蛋撻越來越少,這兩個才伸手各拿了一個。雖然她們兩個是經過了一小番思想斗爭,才將蛋撻送入口中,剛才,青環和青江兩個大概是在想這個蛋撻裡會不會有毒的問題。

  孩子們剛吃完手中的蛋撻,韓大老爺便跟在韓老太爺後面走了進來,他們兩個也嘗了蛋撻,韓大老爺聽說青瑤還給陳氏准備了一份,打算回頭親自送過去,便滿意的捋著胡子說道:「青瑤回頭跟著爹爹一起過去。」

  青瑤趕緊應了下來,等大家在頤年居裡用了晚飯,又吃了茶方才散了。青雲仍去外院書房念書,青瑤則在桃葉的服侍下隨著韓大老爺去了遠逸堂。

  陳氏聽到冬梅回稟,說是大老爺帶著大小姐來了。陳氏心裡不由咯登一下,她趕緊問道:「老爺的神色如何,對大小姐怎麼樣?」

  冬梅忙將自己剛才看到的說了一遍,陳氏聽說韓大老爺和青瑤有說有笑的來了,這氣便不打一處來,只拉長了臉不苟言笑的端坐著,也不去迎接韓大老爺。春夏秋冬四個丫頭趕緊勸了一回,好歹算是說服了陳氏,讓她到門口迎接韓大老爺。這會兒陳氏正在受罰,若是再不夾著尾巴做人,只怕她在將軍府裡的立足之地會越來越小了。

  陳氏迎到門口,看到韓大老爺和青瑤有說有笑的走了過來,她這心頭便騰的躥起一把火,特別在看清青瑤身上的衣服之後,陳氏的火可是真的沒法壓住了,臉上便掛了相……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10:08 PM

第44章 青瑤小勝

  外面的雪雖住了,可是西北風吹過,雪花還是會簌簌飄落到行人身上。因為小華太醫特意叮囑過青瑤從今往後都要極小心的避免受風寒,所以韓老夫人在半個月之前特意給青瑤做了一件用天山獨有的雪鷹膀下的細羽製成的斗篷。只為了淘換這天山雪鷹羽,就費了不少的力氣,還動用了韓老將軍昔日的部下,如今正鎮守西北的靖邊將軍史海。

  這件雪鷹羽斗篷粗粗一看是白色的,可是細細的一看,從不同的角度看去,顏色各異,整件斗篷週身流動著七彩的光華,在雪夜的映襯下散發著懾人的光彩。斗篷風帽邊上滾了一圈鮮艷如火的風毛,據說也是天山獨有的火貂毛,史將軍連同雪鷹羽一同送來的。只把青瑤的一張小臉襯得更加如雪玉一般,好看的令人不願移開目光,當然,這裡不包括陳氏的。陳氏對於青瑤,一向是滿懷著厭惡憎恨之意。

  一朵小兒手掌大小的赤金芙蓉鑲珠步搖簪在青瑤的發間,三串米珠流蘇的尾端各墜了一顆淚滴型的珍珠,正垂在青瑤的眉心,行動之間流蘇輕搖,給青瑤的臉籠上了一層聖潔的光華,步搖的簪頭是一朵小孩兒手掌大小的芙蓉花,金燦燦的赤金花瓣兒輕薄靈巧,風吹過之時,花瓣兒便會輕輕顫動,花蕊是由一圈兒米珠圍繞著一顆蓮子大小的東珠製成,顆顆珠子都圓潤明淨極了,品相可不比貢品差著什麼。

  青瑤頭上的赤金芙蓉鑲珠步搖是半個月之前祥記首飾鋪子送來給韓老夫人挑選的首飾裡的一件,當時青環也看到了這枚珠花,心裡愛的不行,可是韓老夫人卻想也不想便將這枚珠花連同其他配套的整套頭面都買下來給了青瑤,卻連個戒子都沒給青環添。為了這事,青環回來後大哭一場,陳氏也越發感受以了緊迫的危機,心裡更恨青瑤了。陳氏知道,這青瑤今兒帶著的步搖就要六百兩銀子,與之配套的整套頭面首飾加起來共要一千六百兩,就算陳氏再疼愛青環,讓她平白拿出那麼多銀子給青瑤添一套頭面首飾,她也是很有些捨不得的。

  想到從前在自己手底下小心翼翼討生活的寒酸小丫頭如今竟然如體的風光體面,陳氏又妒又恨,只恨那冰醉怎麼就沒要了這個賤丫頭的命,偏讓她活著礙了自己的眼,礙了自己女兒的事。陳氏本能的立刻想到,如今青瑤在韓家風頭正勁,那威國公府裡見她也是極容易的,那麼青環和郭家二公子的婚事……陳氏不敢再往下想,心中的嫉恨也達到了一個頂點。

  瞧著迎出來的陳氏臉色發青眼神透著凶意,韓大老爺很是不高興。因遠逸堂和頤年居離得並不是很遠,他和青瑤又是才用了飯,因此父女兩個是一路散著步走來。在路上韓大老爺起初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問了青瑤幾句,以他對從前的青瑤的瞭解,青瑤是個沉悶的性子,每見了自己就像是老鼠見了貓兒,連句囫圇話兒都說不出的。可是這一回卻不一樣,青瑤應對之間落落大方,便是比當年的江氏,韓大老爺心裡最完美的女子,也是毫不遜色的。

  韓大老爺對青瑤也越發的和藹起來,只走了短短的一陣子,韓大老爺對青瑤倒生出幾分父女親情。因此看到陳氏用那樣直勾勾的眼神看著青瑤,不等青瑤有什麼反應,韓大老爺先就不樂意了。他沉沉的乾咳一聲,雙眉緊鎖的問道:「青環和青江呢?你越發縱得他們沒有規矩了,父親和姐姐到來,他們竟連迎都不迎!」

  陳氏被韓大老爺的話驚醒,忙收斂了神色,垂眸欠身說道:「今兒天氣冷,青環受了涼,青江身上也有些不自在,故而沒有讓她們出來迎接老爺。」

  韓大老爺皺皺眉頭,青瑤已經向陳氏拜見,口稱:「見過母親,今日青瑤做了些了點心特來送給母親品嚐。」

  陳氏冷淡的說道:「不敢有勞大小姐,大小姐身子金貴,只好生養著吧,這些粗笨事情自有下人去做,休要失了我們將軍府的體面。」

  韓大老爺聞言又是皺了皺眉,只不過因著那句「人前教子背後教妻」,韓大老爺忍了,沒有當著青瑤的面說什麼。

  陳氏見青瑤捧著一隻烏木包銀鑲螺鈿的小點心匣子,便沒帶什麼笑容的看了跟在她身邊的春蘭一眼,春蘭心中暗自叫苦,可是主子的意思她也不敢不聽,只得上前向青瑤行了禮,伸出雙手去接點心匣子。青瑤的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不高興的意思,只淺笑著將匣子交給春蘭,可是在一旁的韓大老爺的臉色卻更黑了。

  「桃葉,天色不早了,仔細服侍著大小姐回去歇息。」韓大老爺沉沉的吩咐一聲,桃葉脆聲稱是,韓大老爺又對青瑤溫和的說道:「青瑤,下雪路滑,走道兒當心些,別摔著了。」青瑤忙躬身應下,謝過父親的關心,又向陳氏福身告退,這才在桃葉的扶持下緩步離開了遠逸堂。從青瑤到來直至離開,陳氏都沒有讓一讓青瑤,讓她到屋子裡坐一坐,暖和暖和。

  韓大老爺鐵青著臉,大步走向書房,陳氏趕緊跟上,韓大老爺理也不理陳氏,只說道:「長順,把打南邊帶來的那套鴿血紅寶石頭面找出來給大小姐送過去,我們將軍府的大小姐可不能沒體面。」

  陳氏聽了氣得直咬牙,昨兒她幫著韓大老爺整理箱籠,是見過那套鴿血紅的赤金鑲紅寶海棠花樣式頭面的,那套頭面首飾活潑靈巧,正合適姑娘家佩帶,陳氏當時就想著為青環要了這套首飾,正好等過年的時候戴著,也好顯顯體面,不想韓大老爺連想都不想,將那套頭面給了青瑤,陳氏心裡的恨便如翻江倒海一般洶湧高漲,只恨不得一把掐死青瑤才能趁了心意。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5 10:09 PM

第45章 陳氏鬧心

  長順按著韓大老爺的吩咐找出那用紫檀木盒盛著的赤金鑲紅福海棠花頭面,韓大老爺看了一回確認無誤,便讓長順送到頤年居去了。陳氏站在一旁臉色有些發青,她緊皺著眉頭說道:「老爺,娘這兩個月已經給青瑤打了好幾套頭面,可青環過年的新首飾還沒有著落。」

  韓大老爺本來正坐在逍遙椅上閉目養神,聽到陳氏的話,他陡然睜開眼睛,沉沉的看著陳氏,冷笑了一聲,沉聲說道:「青環哪年不打幾套首飾的,可青瑤有什麼?到今兒我才知道,你年年寄來的帳篇子,竟是打著青瑤的旗號給青環添置衣裳首飾,可憐青瑤是府裡的嫡出大小姐,竟連你身邊的丫頭都不如,陳氏,我當你是個好的,不想你竟個內裡藏奸的人,我真是瞎了這雙眼睛!」

  陳氏心中打顫,可是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咬死了不認帳,只要她不認帳,又有著娘家做依靠,韓家就絕對不能將她休。陳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委屈的哭訴道:「老爺,妾身冤枉啊!妾身是繼母,繼母本就難做,老爺又一去經年,妾身盡心盡力的孝敬公婆照料家務照顧孩子們,這些年來不敢說有功勞,至少也有些苦勞吧?青瑤素來與妾身不親近,妾身幾次三番的關心青瑤,卻都被她頂了回來,妾身也是人,又有別的孩子們要照顧。若說是忽略了青瑤,妾身承認,可是老爺說妾身刻薄了青瑤的用度,妾身可真是冤枉死了。老爺,咱們家又不是那種吃不上飯穿不起衣的人家,每個孩子的衣食住行都有份例,這家並不是妾身當的,各房都是在弟妹手裡領份例,妾身就算是有心,也沒有可能將青瑤的份例捏在手裡。」

  韓大老爺聽陳氏說的也有些個道理,家裡的規矩他是知道的,陳氏能領到的也只不過是她自己和青環青江兩個孩子的份例銀子,這也是青環青江年紀小,等青環青江兩個滿了十四周歲,他們兩個份例銀子也不歸陳氏領了。

  陳氏偷眼瞧著韓大老爺的神色有些松動,忙又說道:「老爺,您知道家裡做衣裳都是請了纖繡坊的人到家裡來量身子,誰做幾套衣裳都是有定規的,而且青環比青瑤個子還高些,怎麼可能將給青瑤做的衣服給青環穿,就算是讓她穿,那也不合身呀。」

  韓大老爺沉聲問道:「你說年年都照著份例給青瑤做衣裳,那青瑤的衣服都到哪裡去了,她竟連一件象樣的衣裳都拿不出來!」

  陳氏萬分委屈的說道:「青瑤自來得妾身不親,她的東西妾身也不便過問,老爺若是問這事,只怕還是要著落在青瑤的嬤嬤和丫頭身上,奴大欺主的事情也是有的。」

  韓大老爺一拍桌子怒道:「我去上任,把家裡的事情交待給你,你就是這樣管事的?就算你是繼母有些話不便說,也不能對青瑤不管不問,簡直豈有此理!哼……」

  韓大老爺邊說邊站了起來,高聲喚道:「長順更衣,去馨園。」

  陳氏心頭一顫,她的行動速度遠勝過她思想的速度,腦子還沒反應過來,陳氏的身子便已經撲向韓大老爺,她跪在地上死死抱著韓大老爺的雙腿,淚如雨下的哭道:「老爺,求您給妾身留點體面,否則妾身再沒臉活著了是。」

  今夜是韓大老爺回家的第三夜,頭一夜他獨自歇了,第二夜雖與陳氏同床,卻是各睡各的,韓大老爺連陳氏的一個指頭都沒碰,只把個陳氏煎熬的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折騰,整整一夜都沒有睡好,接連兩夜上房沒有要水洗漱,整個遠逸堂的下人都知道老爺不待見夫人了。這第三夜,陳氏打定了主意要讓韓大老爺盡丈夫的義務,可是韓大老爺卻要去小妾房裡,陳氏身為正室,真是一點兒面子都沒有了。

  韓大老爺原本是很欣賞那種梨花帶雨的嬌容,可是陳氏這一哭,卻哭的太過奔放了些,演的太過以至於泣淚滿襟,看得韓大老爺眉頭直皺,他一提腳甩開陳氏,便邁著大步走了出去,陳氏絕望的倒伏在地上,用那雙精心修剪過指甲的手死死的揪住長毛地毯,眼看著韓大老爺離開的方向,陳氏的眼中迸出無比的恨意,此時此刻陳氏若是有利刀在手,她一定會追上去活活捅死韓大老爺。

  陳氏伏在地上哭了一會兒,李勝家的小心翼翼的上前細聲勸了,見陳氏止了哭聲,李勝家的將陳氏扶了起來,陳氏咬牙說道:「明兒你回家一趟,把准備好的禮物給表少爺表小姐送去,再給大爺帶個口信,讓他宴請大老爺和我。」

  李勝家的忙低聲應了,又小聲的問道:「夫人,那大小姐那邊?」

  陳氏咬牙道:「不必你問,我自有安排。」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26 PM

第46章 父子交心

  次日上午,李勝家的便替陳氏送了些禮物去陳府,她在陳氏停留了莫約一個多時辰才回到將軍府遠逸堂,陳氏屏退了服侍的人,只問道:「大爺怎麼說?」

  李勝家的忙小聲回道:「夫人放心,大爺說他理會得,大爺讓奴婢轉告夫人,請您莫要著急,他正想法子促成小姐和威國公二公子的親事,大爺讓您且先順著老爺,等過了年老爺回了任上,到時還不是一切由您說了算。」

  陳氏皺了皺眉,對於韓大老爺還要回任上,不能調任回京,陳氏心裡很不自在,不過轉念一想韓大老爺若是在京裡,這兒女親事便由不得她做主,陳氏便也放下了,如今她的心思大半都放在青環青江姐弟兩個的身上,對於夫妻之情,反倒比從前看輕了些。其實就算陳氏看重夫妻之事,也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這些年來閱美無數的韓大老爺,早就把陳氏當成是馬棚風了。

  只過了兩三日,陳家二舅爺,原本在西北經略府當書吏的陳向西備了禮物登了韓府的大門,說是來看望妹夫,並請妹夫妹妹帶著孩子們到陳家坐客。

  韓老太爺聽了下人回稟,只微微皺了皺眉頭,淡淡說了句「知道了。」便又繼續給青瑤講解用筆之道,這陣子韓老太爺發現青瑤無論是在構圖還是在設色上都很不錯,獨獨筆力不足,欠缺許多火候,因此韓老太爺便在這上面特別的用心教導青瑤,青瑤學的也認真,祖孫兩個教學相長,不獨青瑤的畫技一日千裡,就連韓老太爺的畫技都是百尺桿頭更進一步了。

  看著青瑤收了筆,韓老太爺端詳著青瑤畫的鷹擊長空,笑著說道:「瑤瑤,這幅就比前天畫的有長進,見些剛骨了,你是個女兒家,能畫到這樣已經不容易了。不過爺爺的要求高,總想著你能畫得再好些!」

  青瑤乖巧的應道:「爺爺說的對極了,青瑤這兩日也在反復的想這個問題,爺爺一生南征北戰,走遍了大秦的山山水水,方才有那樣的氣勢,青瑤長在深閨見識淺薄,縱是有心,也只能做有形似,想要神似,只怕青瑤需要增廣見識才能做到。」

  韓老太爺右手拈須,連連點頭欣慰的說道:「瑤瑤你能有這般的見識實屬不易,嗯,等過完年,爺爺得閒了就帶你到外面見見世面去。」

  青瑤一聽這話立刻高興的拜了下去,歡快的說道:「謝謝爺爺。」

  韓老太爺一把拉起青瑤,開懷大笑的說道:「原來你這丫頭給爺爺下套兒呢,早就在這裡等著。」

  青瑤不好意思的扭著韓老太爺的衣袖,不依的轎嗔喚道:「爺爺,你笑話青瑤!」

  在將軍府裡,自來也沒有誰敢這樣和老太爺撒嬌的,這種新奇的體驗讓老太爺感覺好極了,不免對青瑤更加喜歡起來,這會子誰敢在老太爺面前說青瑤一個不好,老太爺絕對會眼一瞪喝令將那人叉出去打上個四十軍棍。

  前來向老太爺回話的遠逸堂的下人還在畫室外面候著,聽到畫室中傳出的陣陣歡笑聲,這名下人不由的心裡發虛,忍不住擦了擦額上滲出的細汗,他知道遠逸堂那邊,夫人還在等著老太爺發話呢。這一耽誤就是兩刻鍾,等他回去了,夫人指不定怎麼責罰他呢。可是在老太爺這裡,誰敢多說一句呢。

  韓老太爺讓青瑤歇會兒,才淡淡對外面說道:「傳大老爺過來見我。」

  遠逸堂的下人如逢大赦,趕緊應了一聲,便飛也似的跑回遠逸堂,傳了老太爺的吩咐。

  遠逸堂的正廳中,韓大老爺坐在主位,陳二舅爺坐在左下首,他雖是舅爺,可是年紀卻不比韓大老爺大,論身份,陳二舅爺也不過是個正六品的主事,而韓大老爺已經是正三品的大員了,況且他的妹妹陳氏也不是韓大老爺的原配,只是個填房繼室,陳二舅爺的腰桿子到底硬不起來,只能陪笑著說話,在一旁等著韓大老爺去見韓老太爺。

  韓大老爺到了畫室,韓老太爺也不先說正事,只是讓韓大老爺賞畫,賞的就是青瑤剛剛畫好的鷹擊長空。韓大老爺雖不善畫,可是善品評畫,他細細看了一回,見黑跡未干,必是剛剛畫完的,又見那畫風雖然極力摹仿韓老太爺的,可是到底透著一股子纖弱,便笑著問道:「父親,這畫是青瑤畫的?以一個女孩兒家來說,已經是極難得了!」

  韓老太爺點頭道:「嗯,你還算有點眼力,不錯,這畫正是瑤瑤畫的,她才歇了一盞茶的時間,就跟著你母親去演武場練功了。遠城,你的這些個孩子們,也就青雲青瑤是難得的好孩子,耐得苦,受得富,是我韓家的好根苗。」

  韓大老爺心頭一顫,他沒有想到父親給青雲青瑤兄妹如此高的評價。特別是那「耐得苦」三個字,真如一記重拳砸在他的心口,以他三品大員之尊,家裡的嫡長子嫡長女尚要「耐得苦」,這裡面的意思不言而喻了。

  韓大老爺急忙雙膝跪下,以頭觸地,惶恐的說道:「都是兒子沒用,對他們兄妹照顧不周。」

  韓老太爺長歎一聲,伸手拉起頭上已經有幾莖白發的大兒子,有些傷感的說道:「遠城,不只是你,就連我和你母親也對不住青雲和青瑤。」

  韓遠城趕緊搖頭道:「不,若無祖父母的護佑,青雲和青瑤的日子只怕更難,父親快別如此自責。兒子從此會遠著陳氏……」

  韓老太爺搖搖頭道:「遠城,為父並沒有這個意思,你是外放的官員,朝中若無支持也難以做下去,為父老了,你二弟又……唉!」想到因為救自己,二兒子遠關成了廢人,原本的大好前程一朝盡去,女兒女婿又為國捐軀,連個後人也沒有,韓老太爺悲從中來,不由灑了點點虎淚。

  韓遠城神色肅然,聲音低沉的說道:「父親放心,兒子心中明白,韓家不會永遠消沉下去,兒子如今在皇上心裡也是掛了句的,只要兒子為皇上經營好江南,咱們韓家就不會敗落,何況還有青雲,這孩子的功課是極好的,他一定能考中,為我們韓家光耀門楣。其他的孩子們現在雖小,可也都不是那種胡鬧的孩子,父親,我們韓家一定會再起來的。」

  韓老太爺點點頭,拍拍韓遠城的肩說道:「遠城,話雖如此,可是做人要有底限。你在官場多年,不可把這一點丟了。」

  韓遠城正色稱是,他心裡自是明鏡一般,若是沒有底限,他這官早就做不下去的,正是因為他心裡有條線,凡是過線之事他一概不做,這才能在不到二十年的時間裡從一個七品小官累升至三品大員,這樣穩扎穩打的升遷,不算快,卻也不算慢了,若是沒有意外,韓遠城完全能在五十歲之前登閣拜相,將韓家帶上一個新的高度。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27 PM

第47章 慶王世子

  「世子爺,您嘗嘗這點心,這可是奴才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淘換到的,聽馮公子說這點心好吃極了。」一個王府家丁打扮的伶俐小廝捧著一碟點心興沖沖的跑進屋子,對一個身著白色水波紋軟緞中衣,懶洋洋躺在美人榻上,嘴裡叼著根牙簽,眼睛瞧著屋頂發呆的青年男子叫了起來。這個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當今慶王爺的嫡子,世子趙天朗,滿京城裡的口味最刁鑽的一個人。

  「四九,沒看見你家爺我正在想心事,還這樣大呼小叫的,沒規矩,罰你今兒不准吃點心。」那正在發呆的趙天朗被人打斷了思緒,很不高興的拉長了臉沉聲說了一句,成功的讓那名叫四九的小廝白了臉,悶悶的嘟囔一句:「爺您能不能罰點兒別的呀,回回都罰這個,您瞧,四九都餓的不長個兒了!知道的是四九不討世子爺喜歡挨了罰,那不知道的還不得以為爺你虐待四九呀!」

  四九的抱怨倒把那懶洋洋的趙天朗說給笑了,他翻身坐了起來,向端著點心碟子的四九招招手道:「過來!」

  四九捧著點心上前,趙天朗眼皮略抬了抬,看了碟子裡的點心一眼,大喇喇評價道:「嗯,瞧著顏色還不錯,黃嫩嫩的,形狀也有點兒特別,聞著有奶香氣,四九,這是什麼點心?」

  四九獻寶似的說道:「聽馮公子說這點心名叫蛋撻,是伏威將軍府裡送馮府的,不過送的可不多,籠共也就一匣子六只,馮夫人原是留著待客的,卻被馮公子偷便順了出來送給爺,偏爺今兒懶的動彈,馮公子便留下點心先回了。」

  趙天朗曲指重重的敲了四九的額頭一下,笑罵道:「馮公子馮公子的,你家主子本世子爺,可不是什麼馮公子。說吧,你那馮公子許了你什麼好處,你竟這般買力的替他說話?」

  四九是自小跟著世子爺的,他們兩個名為主僕情比兄弟,所以四九也沒真的害怕,只笑嘻嘻的說道:「不敢瞞世子爺,馮公子想請爺一起出城打兔子,給了奴才一個銀錁子,爺,奴才可是按著您的吩咐收下的,您可不能為了這個罰奴才。」

  趙天朗輕哼了一聲,笑罵道:「瞧你那沒出息的財迷樣子,我還短了你的賞錢不成。」他邊說邊從碟中拈起一只蛋撻送入口中。一口嚼下,那種特別的香甜便彌漫了他的整個口腔,趙天朗那雙微向上挑的鳳眼不禁瞇了起來,兩道修眉眉梢微微上挑,露出滿足的笑容。四九在一旁瞧著,心中偷笑不已,每當他的世子爺露出這種神情,那就說明爺吃到真正喜歡的東西了。

  趙天朗細細的品著蛋撻的味道,吃完一只後又吃了半只,才頗有些遺憾的說道:「這種點心要才出爐的味道才好,馮二送來的味道雖不錯,卻不是最好的時機,四九,去打聽打聽這點心是那個廚子做的,叫他到王府來給爺單做一回。」

  四九眨巴眨巴眼睛,神秘的笑道:「爺,這個點心師傅咱們王府可是不好請的。」

  趙天朗挑挑眉毛,頗不愉快的看向四九,四九再不敢賣關子,忙一五一十的說道:「爺有所不知,這蛋撻的制作方法是伏威將軍府裡的大小姐想出來的,聽馮公子說那位大小姐還會做什麼雙皮奶,香蜜蘋果派,虎皮蛋糕,嗯,還有好幾樣,奴才愚笨,竟記不得名字了。」

  趙天朗不屑的笑道:「伏威將軍府的大小姐想的法子?怕不是沽名釣譽吧,十有八成是伏威將府裡的廚子的手藝。他們府裡的大小姐是不是該議親事了?」

  四九想了一會兒才說道「回爺的話,從前一直沒有聽說過這位韓大小姐,倒是韓家二小姐常跟著韓大夫人出來應酬,奴才莫約聽說韓大小姐弱不禁風,一年裡倒有十個月是病著的,從來不見外人。不過奴才倒是聽奴才的娘說過韓大小姐的生母江夫人,聽說江夫人是當年的京城第一美人,就是生韓大小姐時過世的,嗯……算起來韓大小姐也該有十三四歲了吧。」

  趙天朗聽了這話,倒把那不屑的神色收起了幾份,淡淡說道:「十三四歲,倒是可以議親了,四九,去仔細打聽打聽韓大小姐。」

  四九心中一喜,忙響快的應道:「是,奴才遵命。」

  「二弟在家麼?」一道溫潤好聽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趙天朗的臉色一沉,咻的閃身上床,順手一拉被子將自己蓋了起來,只側身向內,理也不理外面傳來的那個聲音。

  四九飛快的將趙天朗吃剩下的半只蛋撻塞到口中,也來不及品嘗味道,只囫圇的咽入腹中。然後抹了抹嘴,才轉身迎了出去,此時的四九臉上完全是另一副表情,帶著合適的卑微謙躬,四九向來人行禮,以一個完美下人的態度恭敬的說道:「給大公子請安,世子爺正睡著。」

  來人是個與趙天朗有三四分相似的男子,不過眉眼之間卻比趙天朗多了些謙和。他就是趙天朗的大哥,慶王爺的庶長子趙天賜,生母是慶王爺身邊最得寵的側妃柳氏。他只比趙天朗大三個月,去年就娶了戶部尚書的嫡孫女兒孫氏為妻。趙天朗這個正牌慶親王世子,在王府之中有時候還不如趙天賜這個庶長子有份量。

  「哦,二弟睡著?這個時辰!可是哪裡不舒服了?四九,你是怎麼服侍的?」趙天賜微微皺了眉頭,有些不悅的責備四九。

  四九低眉順眼的聽著,等趙天賜說完方才低聲說道:「爺想歇著。」

  趙天賜沉沉嗯了一聲,將一只用金絲楠竹絲編的竹節形點心匣子交給四九,淡笑說道:「我今兒才得了些稀罕點心,想著二弟喜歡這些,便給他拿過來,等二弟醒了你服侍他用一些,我聽說二弟今兒中午沒怎麼吃東西,必是府裡的廚子又不合他心意的,讓二爺別煩心,我正給他尋好廚子,這幾日就有回音了。」

  四九乖覺的說道:「奴才替世子爺謝大公子。」

  趙天賜雲淡風輕的笑了一下,很和氣說道:「不必如此,只要二弟高興,我便是再費心力,也是高興的。行了,我走了,你去服侍二弟吧。」

  說完,趙天賜轉過身去,玉白色的衣袂飄飄之間,他揮灑自如的走遠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28 PM

第48章 世子動意

  四九將大公子趙天賜送的點心拿進屋子放到桌上,躺在床上的趙天朗根本懶得理會,四九將那點心盒子打開細細看了一回,驚訝的說道:「爺,大公子送的也是伏威將軍韓家的點心,這點心匣子是定制的,還刻著字,您過過目?」

  趙天朗皺著眉頭起身下床,走到桌旁坐定,先看了一回匣子上的字,又伸出修長潔淨的手拈了一塊點心,用審視的目光看了,那是一塊蜜豆海綿蛋糕,看上去松松軟軟的,面上鋪了一層紅色的蜜豆,底下是奶黃色的蛋糕,聞上去很香很誘人。

  趙天朗拿著蛋糕便要往口裡送,嚇得四九臉上變色,猛的從趙天朗手上搶下蜜豆蛋糕,壓低聲音急切的說道:「爺,讓奴才試了您再用。」

  趙天朗譏誚的淡淡一笑說道:「多事!這點心裡沒毒,若是有毒,豈能這麼敲鑼打鼓的送來?你家少爺我若連這點數都沒有,還不知道早就死了多少回!」

  四九不等趙天朗說完,便將蜜豆海綿蛋糕塞入口中,也沒心思品嘗味道,只兩三口咽下,然後靜靜的感知蛋糕到底有沒有毒。四九原是個棄嬰,慶王妃在去普光寺上香的路上遇到了,那時趙天朗才三歲,慶王妃正想為趙天朗尋個可靠的伴兒,便將四九帶回王府,命陪房將四九養在王妃院子裡,四九從會走路起便整天跟著趙天朗進進出出了。因著從小的培養,所以四九對王妃和趙天朗絕對忠誠,但凡有什麼來路不明的吃食,四九總是要搶在趙天朗頭裡試吃,免得趙天朗被人毒害。趙天朗不讓四九試,四九偏要試,果然有一次四九試出一道趙天朗平日裡愛吃的菜裡有毒,若非搶救的快,四九險些丟了性命,從此四九更加不敢大意了。

  過了莫約一刻鍾,四九感覺沒有異常,這才笑嘻嘻的說道:「爺,您請用吧,這點心沒毒。」

  趙天朗微微搖了搖頭,第一千零一次的說道:「四九,你的命也是命,別再這麼做了。那些人要害我,多的是法子,不一定就下毒這一條路的,何況這點心還是打著伏威將軍府的印記,韓老將軍雖然已經解甲,可是在軍界的影響仍然極大,你別看著韓老將軍不顯山露水的,可是他若振臂一呼,大秦的半數兵馬都會為之所動。若是在他家的點心裡下毒,日後皇上追查起來,軍界豈能看著韓老將軍受冤屈?很容易便能查個一清二白,韓家可不是合適的替罪羊人選。」

  四九搔搔頭發嘿嘿笑道:「爺,您說的這些奴才不懂,奴才只知道爺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四九的命就是爺的,不是四九自己的。」

  趙天朗頗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傻四九!」然後拿起一只蛋撻塞進四九的口中,半是命令半是說笑的說道:「慢慢品味道,囫圇咽了能吃出什麼來。」

  四九嘿嘿一笑,仍是大口大口的吃著,趙天朗見四九吃的香甜,也笑了,順手拿起一只蛋撻送入口中,主僕兩個吃得滿嘴點心屑子,對看著笑了。

  笑過之後,趙天朗突然說了一句:「四九,你說這些東西真是韓家大小姐做的?」

  四九眨巴眨巴眼睛,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才說道:「以前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韓家大小姐,不過那伏威將軍府是出了名的不講究吃穿,聽說韓老將軍可厲害了。忽然有這麼精細的點心,以奴才淺見,定然不會是一般的廚子,爺您想,有老將軍的話,誰敢不聽呢?除非是很得韓老將軍心意的晚輩。聽說韓大小姐沒有親娘,想來也沒有那個本事奪了別人的風頭,所以奴才以為,這點心十有八成是韓大小姐獨創的。」

  趙天朗眼含贊賞的點了點頭,笑著誇道:「四九你終於知道動腦子了,很好!」

  四九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憨憨的說道:「謝爺誇獎,奴才也是東聽一句四聽一句自己拼湊的,爺聽聽也就是了,到底是不是韓大小姐制的,奴才再去打聽打聽。」

  趙天朗想了想,笑笑說道:「四九,今年韓家請年酒,你說咱們兩個要不要去湊個熱鬧?我聽說韓青雲今科要下場的。」

  四九一愣,世子爺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真讓他摸不著頭腦。看著四九那迷惑不解的神情,趙天朗忽然覺得心情大好,拍著四九的肩說道:「傻小子,還不出去打聽打聽那韓青雲,他即是韓家大小姐的胞兄,想來兩個生的有相似之處。」

  四九腦中靈光忽現,他瞪大了眼睛「噢」了一聲,隨即又放低了聲音說道:「爺,您是想娶韓大家小姐!」

  趙天朗佯怒的瞪了四九一眼,微嗔道:「多事!還不快去!」

  四九興奮的跳了起來,撒丫子就往外跑,他家世子爺想成親了,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得趕緊告訴王妃去。可是不等四九跑出門口,趙天朗便急急叫道:「四九回來……」

  四九猛的剎住,身體在慣性的作用下仍然向前滑了幾步才穩下來,他趕緊跑回趙天朗的身邊,趙天朗壓低聲音說道:「不許去亂告訴,連王妃也不許說,若敢走露半點風聲,我罰你三年不許吃米飯,頓頓只給你啃干饅頭。」四九最愛吃米飯最不愛吃饅頭,趙天朗可是拿捏四九的死穴拿的極准,四九果然苦了臉,垮著雙肩沒奈何的應道:「是,奴才聽爺的吩咐,爺說什麼就是什麼。」

  趙天朗拍拍四九的肩,又笑著說道:「這事你若是辦好了,我就向娘討了銀心給你做媳婦。」

  四九一聽這話,雙眼頓時亮了起來,誰不知道王妃身邊的銀心是整個王府最漂亮的丫頭,而且銀心不止漂亮,還做得一手好菜。四九跟了個好吃的主子,嘴也被養刁了,尋常的飯菜他可是看不上眼的,若是能討了銀心做媳婦,四九做夢都會笑醒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29 PM

第49章 相看青瑤(上)

  這個新年,韓家給親朋好友送出的點心很是出了一回風頭,幾乎所有收到點心的人家都從最初的不屑一顧到驚訝,繼而便有夫人們登了伏威將軍府的府門,大家都向韓老夫人來討要做點心的方子,這些達官貴人家裡,誰家還沒有一兩個嘴叼難伺候的小祖宗呢。

  韓老夫人帶著陳氏李氏兩個兒媳婦見天兒的接待客人,倒象是韓家提前請了年酒一般。李氏這會兒方才明白青瑤為何那般爽快的教導丫環們如何做那些稀奇古怪又好吃好看的點心,原來她就是要讓自己在繼母的有意遮擋下露出頭角,讓滿京城的貴族們都知道韓府還有她韓青瑤這樣一位美麗與才能並重的大小姐,這樣才能為她以後的議親鋪好路,那陳氏就算是再有本事,也不能遮了全京城人的眼睛。

  想通了這一層,李氏便更加對青瑤另眼看待了。以青瑤的年紀,就能想出這樣的辦法,真真是不可小覷了她。李氏能想到的,陳氏當然也能想到,一連陪著韓老夫人接待幾天的客人,陳氏真真如啞子吃了黃蓮,有苦說不出,都快郁悶憤怒死了!

  看到那些貴夫人們點著名兒的要見韓家大小姐,個個拉起韓青瑤的手,親親熱熱的說著話兒,那各色金珠寶石的見面禮,堆得服侍青瑤的四個丫環都拿不了,那些夫人們猶說只是一點小意思,讓青瑤拿著隨便玩兒。而韓家二小姐韓青環,卻仿佛被人有意無意的遺忘了一般,夫人們不提,韓老夫人也不安排青環前來拜見貴客,就為了著這一點,青環在家裡哭鬧了好幾回,結果把韓大老爺鬧煩了,重重罰了青環一回,還直接住到馨園柳姨娘屋子裡去了,差點兒沒把陳氏氣得吐了血。

  這一日,與韓家平素沒有多少交情的陳國公夫人登門了,和其他的夫人們一樣,是指著名兒要見青瑤的,韓老夫人將陳國公夫人迎進來,笑著命桃葉去請青瑤,沒過多會兒,青瑤便從東廂過來,落落大方的給陳國公夫人見禮。

  陳國公夫人一見青瑤便再也移不開眼睛,她心中暗歎一聲:到底是京城第一美人的女兒,真真是造化神秀,這小一輩的第一美人必是這韓青瑤無遺了。幸而這孩子年紀小,當今又不是個好美色的,否則這韓青瑤必會被選入宮中伴駕,只憑著這樣的樣貌,那韓青瑤便是腦袋空空的草包,也會得到寵愛的。何況能做出那些新鮮花樣兒點心的姑娘,又怎麼會是草包呢?陳國公夫人想著前幾日她的閨中好友威烈將軍夫人馮夫人悄悄托了她的事情,心中便猶豫起來,馮家的二小子她也是見過的,說實話,馮家二小子配不上這韓家的大小姐。

  都說是嫁女嫁高娶媳娶低,這威烈將軍府的門第比伏威將軍府也略低一等,又不是求娶韓青瑤做長媳,本來這門婚事就不太合適,何況這韓青瑤還生得如此的美麗。似這般的樣貌,便是嫁入皇家,也是綽綽有余了的。而且韓老將軍現在雖然解甲歸田,可是他在軍中威望仍在,當今登基時間未久,朝政並不穩定,若是讓韓家與皇家成了姻親,便能更好的收攏軍心,而韓家與馮家都是武將之家,若是聯了親,只怕……

  陳國公夫人見到青瑤之後,腦子裡電光火石般的湧出好些念頭,她便打消了來意,決定回頭就去馮府把話同馮夫人說透,這門親,馮家是萬萬不能求的。

  陳國公夫人腦子裡飛快的轉著念頭,可眼睛卻一時都沒有離開青瑤身上,她這麼直直的看了一盞茶的時間,便是青瑤有定力,也被她看的心裡發毛,怎麼這陳國公夫人的眼神透著掂量斤量的意思,她打的是什麼主意?

  陳氏坐在一旁生悶氣,臉上還不能掛出相,忍的辛苦極了,自是不會替青瑤解圍,可李氏卻與陳氏不同,她笑盈盈的將青瑤拉到自己的身邊,嗔笑道:「劉夫人,就算我們青瑤是個美人兒,也架不住您這麼看呀!小姑娘家家的,會不好意思的。」陳國公夫人與李氏的母親李夫人關係不氏,李氏出門子,陳國公夫人還特意給李氏添妝的,所以李氏同陳國公夫人說話也隨便一些。

  陳國公夫人假意「呸」了李氏一聲,笑罵道:「瞧把你輕狂的,我便是多看兩眼,還能看壞了不成,老夫人還沒說呢,你倒巴巴兒的護著。」

  韓老夫人聽了呵呵笑道:「不妨的不妨的,劉夫人愛看我們青瑤,便多看一會子,我們青瑤可不是美人燈兒,多看幾眼又不會怎麼著,老二家的可不許小氣。」

  話說到這裡,陳氏再不開言便失了體統了,她只得強打笑臉說道:「是啊,青瑤如今身子全好了,又跟著娘每日強身健體打熬筋骨,哪裡是個美人燈了,劉夫人盡管看吧!」

  陳國公夫人正在喝茶,聽了陳氏的話眼神微微一閃,繼母和繼女關係不會太親近,這一點她心裡是明白的,可是她沒有想到這陳氏竟然會這樣不管不顧的給青瑤下絆子。需知大秦一朝,女子習武者極少,主流觀念中認為女子應當貞靜自守,整天舞刀弄棒的象個什麼樣子。聽陳氏這意思,韓青瑤竟是個不安分的。而且陳氏這話裡還捎上了她的婆婆韓老夫人,這明顯是不敬了。

  韓老夫人眼神一暗,雙眉微微皺了皺,李氏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她眼神一掃,便打圓場的笑道:「大嫂也恁說過了,青瑤不過就是陪著娘,免得娘一個人鍛煉身子寂寞,這也是她的孝心,再者說就憑她這單薄的小身板,能打熬什麼筋骨呀。」

  陳氏心中發悶,好歹是忍住了沒和李氏正面沖突,只端起茶杯掩飾性的吃了一口。

  坐到了這會兒,陳國公夫人便已經略略知道韓家這種微妙的關係了,她只淡淡笑著說道:「我瞧著青瑤的身子是弱了些,若是能隨著老夫人強身健體,那倒是她的福氣呢!」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29 PM

第50章 閒聊

  陳氏聽了陳國公夫人的話,心裡越發懊惱,可是頭腦卻從被嫉妒沖昏之中清醒過來。陳氏知道自己不能再說什麼了,畢竟她剛才說了那些話,已經是很不應該的,若再說下去,韓家的臉面可就快要被她敗壞光了。陳氏心裡清楚,現在自己在韓家的地位岌岌可危,在公公婆婆和丈夫的心裡,她已經是刻薄青瑤的罪人,只不過因著那層韓家的臉面,而且她還有一雙兒女,再者她的娘家兄弟如今都升了官,好歹也算是有點兒份量,所以韓家才不能也不好撕破臉面將她休棄。陳氏只得低頭垂目飲茶,再不多說一句。

  見陳氏收斂了些,韓老夫人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將心裡的火氣硬壓了下去,與陳國公夫人繼續閒話家長。陳國公夫人素來長袖善舞,她同韓老夫人和李氏說著話,眼角余光卻始終瞄著青瑤。青瑤自然感覺到陳國公夫人一直在看自己,她神情自若的陪在韓老夫人身邊,面上帶著嫻靜的淡淡笑意,聽著陳國公夫人說著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沒有一丁點兒不耐煩的意思。

  陳國公夫人拉拉雜雜的說了有大半個時辰,話題一會兒天上一會兒地下的,讓人摸不著頭腦,這會子韓老夫人和李氏都犯了糊塗,搞不清楚這陳國公夫人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婆媳們只能笑著陪著,陳國公夫人見韓老夫人和李氏的眼中都漸漸浮起不解之色,可青瑤卻依然神色如常,和剛才進來拜見裡一模一樣。陳國夫人在心中暗贊一聲,心裡隱約有了個新的想法。

  已經換了三回茶,用了兩次茶點,陳國公夫人終於結束了她毫無重點的聊天,拍著青瑤的手背笑著說道:「老夫人,我瞧著瑤丫頭心裡愛的不行,等到三月三的時候,我是一定要請青瑤到我們家作客的,您可別捨不得。」

  韓老夫人呵呵笑道:「那是夫人抬舉我們瑤瑤,瑤瑤這幾年很少出門,到時候還要請夫人多照拂瑤瑤才是。」青瑤過完年便十四了,也該讓她參加京城貴族圈子裡的社交活動,這樣才能讓更多的人了解青瑤,進而給青瑤說一門稱心如意的好親事。自從青瑤跟隨韓老夫人學習功夫,韓老夫人便把青瑤當成了自己的心尖尖,自是處處都要為青瑤考慮的。

  陳國公夫人聽了笑道:「老夫人您就放一萬個心吧,我保證親自把瑤丫頭全須全影兒的送回來。」

  李氏聽了立刻笑道:「陳伯母,您說話可得算數。您知道侄女兒向來個是潑皮破落的,若是我們家瑤瑤受了委屈,我頭一個不答應!」

  陳國公夫人一指李氏笑著「呸」了一聲,只笑罵道:「瞧把你能的,趕緊數數,瑤丫頭有多少根頭發,等去我們家赴了宴回來,你再數數,看能不能少一根!」

  陳國公夫人的話將韓老夫人和李氏都逗的笑了起來,青瑤低著著抿著小嘴兒暗笑,陳氏不得不陪著笑,只是那笑容裡藏了太多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青瑤一直在暗中留著陳氏的動靜,看到她那略顯古怪的笑容,青瑤沒由來的心裡一驚,本能的感覺到三月三那日,她出門做客的事情不會太順利。

  來到大秦已經有三個月了,青瑤卻連一步都沒有出過韓府,雖然她是個骨灰級的宅女,可是主動宅和被動宅之間,有太多的不同,現在的青瑤就想出門,只有出了門,她才有機會去尋找何田田,也不知道這些日子韓府大派新式點心,到底能不能達到她預期的,尋找何田田的目的。青瑤教給丫環們做的點心,都是何田田愛吃的,若是她也到了這裡,是一定會明白點心被後藏著的訊息,何田田一定會想方設法沿著點心的線索尋找青瑤的。

  可是點心送出去已經七八天了,青瑤還沒有得到任何她想得到的反饋,這讓她心裡有些不安,難道何田田沒有穿越,而是……不,不會的,青瑤斷然否定了那一閃而過的想法,她相信何田田一定還活著,她們兩個也一定能夠重逢。

  陳國公夫人天上一句地下一句的聊著,她忽然說起了永定侯府要和柱國公府結親的消息,還說那柱國公府的表小姐也是個身子弱的,聽說前陣子在尹家公子成親之後還病倒了,陳國公夫人歎了一回說道:「這些小姑娘家家的皆是因為平日裡少動彈心思重,這身子骨才弱,吹陣風兒都會生病,若是都能象瑤丫頭這樣多活動活動,想必身子會好些。」

  李氏聽了輕歎一聲說道:「聽說那柱國公府的表小姐也是個難得的美人兒,可憐她無父無母寄人籬下,竟要被嫁入永定侯府,唉……」

  青瑤聽了心中暗自奇怪,一個國公府裡並沒有什麼根基的表小姐嫁入侯府,論理是高攀了,怎麼二嬸竟會有這樣婉惜的神色,難道是那永定侯有問題?青瑤只能在心裡猜測著,卻不能開口問。畢竟她是未嫁的女兒家,打聽這種事情是有**份臉面的。在不久之後,青瑤才後悔今天沒有問清楚一些,若是當時多問上幾句,或許她就能猜出那柱國公府的表小姐已經換了瓤子。柱國公府的表小姐正因著那場大病,才給了青瑤心心念念惦記的何田田一個機會,穿越到了大秦,她們這一對閨蜜也才有機會重逢!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31 PM

第51章 揣測

  陳國公夫人在韓家吃了一下午的茶和點心,然後便帶著青瑤教導丫環們制的精美點心回府去了。韓老夫人帶著陳氏李氏青瑤她們將陳國公夫人送出大門,看著車子走遠了,方才抽身回府。

  因著整個韓府只有李氏與陳國公夫人相熟些,所以一回以頤年居,韓老夫人便問道:「老二家的,你說這陳國公夫人雲山霧罩的,到底是何來意呀?」

  李氏疑惑的搖搖頭,陳國公夫人從進門到離開,就沒說過一點兒正經事情,全是在閒聊,壓根兒沒有重點,這可讓人怎麼猜。這也就是李氏只生了一個兒子,並沒有閨女,所以她一時沒轉過來,想不到陳國公夫人有可能是來相看青瑤的,畢竟這幾天因著韓家送出的點心,到府上來看青瑤的夫人不少,所以李氏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想到相看這一點。

  李氏沒有想到,可是陳氏想到了,她細想了想陳國公府的公子們的情況,就連最小的四公子去年都已經成親了,想來這陳國公夫人不是為了自家,而是受了什麼人的托付來相看青瑤,可她是受了誰的托付呢?陳氏心裡的飛快的推測起來。

  最先被排除的是威國公家,因為陳國公與威國公不睦,兩府之間從來都沒有往來,所以威國公府再怎麼托也托不到陳國公夫人的頭上。想通了這一節,陳氏心裡先就暗自鬆了一口氣,那威國公二公子,早就被陳氏當成青環的姑爺了,雖然這門親事陳氏暗地裡運作了小半年,卻還沒有什麼頭緒。

  陳氏先是鬆了一口氣,繼而又暗自惱怒起來,能托陳國公夫人的,必然不會是門第太差的,想到青瑤將來有可能配個身份不低的姑爺,陳氏心裡便扭曲的抽了起來,青瑤若是嫁的比青環好,陳氏能活生生的慪死。

  陳氏只顧著想心思,便沒有注意到韓老夫人正在問她話,李氏見狀便笑著揶揄道:「大嫂可是近日太累了,神情都有些恍惚了,娘問話大嫂都沒有聽見。」

  韓老夫人面帶不悅的哼了一聲,陳氏方才回過神來,她忙陪笑說道:「媳婦在想那陳國公夫人到底為何而來,一時想的出神,竟沒聽到娘的話,媳婦真是該死。」

  韓老夫人眉頭微皺,不悅的說道:「大年下的,什麼死呀活呀的,休要胡說。」

  陳氏臉上微有些漲紅,只得躬身稱是,她的眼光低垂,瞥到青瑤繡著五彩流雲紋的湘裙裙據輕搖,已然輕快的向東裡間走去了。

  李氏扶著韓老夫人坐下,笑著說道:「娘,依媳婦說咱們也別猜了,等媳婦初二回門,請我娘幫著打聽打聽不就全得了。」李氏的娘親李夫人和陳國公夫人交好,每一年陳國公夫人都是要請李夫人去吃年酒的,到時候悄悄兒問上一聲也就是了。

  韓老夫人點點頭道:「這也使得,老二家的,年酒可都備齊了,今年不比往年,你要精心著些。」

  李氏輕快的笑道:「娘您就放心吧,不是媳婦當著您和大嫂的面誇青瑤,我們青瑤可真是心思靈慧極了,有她幫忙,這年酒酒菜的安排媳婦都沒有怎麼費心,青瑤幫著媳婦擬了年酒的菜單子,媳婦瞧著合適極了,娘您看看?」李氏邊說邊從袖中拿出一份紅地灑金的菜單子雙手奉給韓老夫人。菱花忙送上水晶老花鏡子,韓老夫人細細瞧了一回,對李氏笑道:「怎麼有好些個菜名我都沒見過,這讓廚下的怎麼做?」

  李氏笑道:「不妨事不妨事的,娘您可不知道,青瑤將這些個菜餚的做法都細細的寫了單子,還親自教了那四個丫頭,再讓丫頭們教了廚下的,明兒就按著這張單子的菜餚做了,請爹和您試菜。」

  韓老夫人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笑著說道:「你辦事我素來都是放心的,老二家的,可不許累掯著青瑤,若是累著她,我必是不依的,這孩子身子骨才有了些起色,萬不能再累著。」

  李氏脆聲應道:「娘就放心吧,別說您捨不得,就是大嫂和媳婦也是捨不得青瑤吃累的。」

  陳氏一聽李氏扯上自己,心中老大不樂意,依著她,韓青瑤早早累死了方才稱了她的心意。只不過這會兒場面話是必說的,陳氏只干笑道:「弟妹說的是,青瑤這孩子身子骨底子太差,大老爺剛回府,我這也幫不上弟妹什麼,只能辛苦弟妹你了。」

  李氏笑道:「瞧大嫂這話說的,本來就是弟媳份內的事情,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

  陳氏被李氏的軟釘子刺的透不過氣來,什麼本來就是她份內的事情,這將軍府主持中饋的人,本來應該是她長房長媳才對,這李金鳳得了便宜還買乖,真真是氣死人了。

  「老夫人,二老爺打發李子來找二夫人。」韓老夫人的丫環柳葉走進來在回了一聲,韓老夫人忙說道:「老二家的你快去吧,看看遠關要做什麼。」

  李氏忙應了一聲,趕緊帶著丫頭們一陣風似的走了,頤年居的上房裡便只剩下韓老夫人和陳氏,外帶幾個服侍的丫頭。陳氏早就想和找機會和韓老夫人說話了,她見今兒機會難得,便先將自己的丫環打發出去,又對在一旁服侍的菱花笑道:「前兒瞧著菱花姑娘繡的好鞋面兒,那花兒真是鮮靈,姑娘去把花樣子找給我吧。」

  韓老夫人看出陳氏這是有話要說,便淡淡說道:「菱花,我記得青瑤前兒描了些好花樣子,你去找大小姐,就說我吩咐的,讓她找幾張好看的給你拿過來。」

  菱花笑著稱是,行了禮便將屋子裡服侍的小丫環一並帶到了東裡間兒,回避出去了。

  陳氏見菱花將門反手帶上,屋子裡只有她和韓老夫人兩個人,陳氏便撲通一聲跪倒在韓老夫人面前,還未開言,兩行淚便先湧了出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32 PM

第52章 訓誡

  韓老夫人見陳氏未語先落淚,心裡便很有些不高興,她是有了年紀的人,所以特別忌諱有人在大年節裡哭眼抹淚的,那分明是在觸霉頭麼。陳氏只想著自己這些日子受的委屈,便把這一層忌諱給忽略了。自從青瑤得了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的心意,陳氏便先自亂了方寸,行事之間多少帶了些倒三不著倆的意思,因此也越發失了公公婆婆的心意。

  「有什麼話直接說就是了,你好歹也是誥命夫人,這麼哭哭涕涕的成個什麼樣子?」韓老夫人沉沉的說了一句。陳氏這才想轉過來,忙用帕子擦了淚,有些慌亂的連聲說道:「媳婦知錯了。」

  對於這陣子府裡發生的事情,韓老夫人心裡明鏡似的,只沉聲說道:「有話起來說吧。」

  陳氏卻沒有動,只擦干了眼淚,哀怨的說道:「娘,您要替媳婦做主呀!」

  韓老夫人的眉頭皺得比先前緊了,她輕哼一聲,不高興的說道:「又出了什麼事情要我給你做主,你是府裡的大夫人,誰敢還爬到你頭上不成?」

  陳氏聽出婆婆的話裡含了怒意,忙微垂著頭紅著眼圈兒忍淚說道:「娘,青瑤是大老爺嫡出女兒,可青環也不是庶出的,這幾日總是青瑤出來拜客,青環竟連個丫環都不如了,青環從小心氣就高,她受了委屈在屋裡哭,大老爺便惱了,這大年下的,大老爺什麼都不管不顧,只住到馨園去了,娘,這可讓媳婦和青環青江以後在府裡怎麼做人呢!您知道大老爺已經三年沒回家了。」

  韓老夫人壽眉微微挑了一下,淡淡說道:「按說兒子大了,這房裡的事情為娘的是不用過問的,你也不是初嫁過來,青環都十二歲,這房裡的事情不是一向你主持的麼。不是我當面說你,既非初一又非十五的,大老爺願意去誰的屋子,讓姨娘服侍,這一不犯法二不違背規矩的,你卻這般哭哭涕涕。難道是不曾學過女誡女訓麼,這三從四德都是空的?」

  陳氏嚇的心頭突的一顫,韓老夫人這話說的可是夠重了,若是陳氏再哭訴幾句,指不定一頂嫉妒不肖的大帽子便要砸到陳氏的頭上。她漲的面紅耳赤,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可是心裡卻連韓老夫人一起恨上了。

  韓老夫人緩緩歎了口氣,方才沉沉說道:「老大家的,本來我是不想說你的,不過今兒你既然跪在這裡,我便說幾句。」

  陳氏趕緊說道:「媳婦恭領母親教誨。」

  韓老夫看了陳氏一眼,見她頭上側戴著一只赤金鑲紅寶石的卷須雲腳五鳳滴珠步搖,步搖上的紅寶石足有手指頭大小,是最上品的鴿血紅,這只步搖韓老夫人早在十幾年前就見過的,是青瑤的生母江氏的眾多首飾中的一件,當時江氏定了兩套,一套鑲祖母綠的頭面送給了韓老夫人,她自己因是新婚不久,便定了一套赤金鑲紅寶石的,這兩套頭面還有名頭,祖母綠的那套被命名為瑞碧,紅寶石的這套名為朝陽。自從江氏去了,韓老夫人便沒有再戴過那套瑞碧,只命丫環仔細收了起來。而這套朝陽,韓老夫人細細回想了一下,陳氏雖沒有整套戴過,可是零零散散的,朝陽裡的每一件她都戴用過的。

  韓老夫人微微搖了搖頭,這陳氏的確太過分了,江氏的東西她是沒有資格動用的,所有的首飾都應該由青雲青瑤兄妹兩個平分才對。當日老爺將家產全都留給青雲青瑤兄妹,特意請了與江老爺交好的前戶部尚書嚴大人做的中保,列出了詳細的帳單子,江家所有的古董珍玩名貴首飾都是上了冊子的,更不要說是田莊鋪面,這些都有江老爺最信任的人替青雲青瑤兄妹打理,只等著他們成家之後,再一一移交給他們兄妹兩個,所有屬於江家的財產,除了青雲青瑤,其他人都沒有資格動用支配,陳氏更是這些沒有資格的人裡最沒資格的一個,可是她卻動了江氏的首飾,這分明是欺負青雲青瑤兩個當年小,對生母的東西沒有印象。

  「陳氏,青雲明春下場之後,便要為他相看媳婦了,青瑤過了年十四,也該議親了,你嫁過來之後也該聽你們老爺說過,江氏的東西只有他們兄妹才有資格使用支配,你不要先失了自己的臉面。」韓老夫人越看越覺得那枝卷須雲腳五鳳滴珠步搖越扎眼睛,便沉下臉來冷冷的說道。

  陳氏聽到婆婆的聲音忽然變冷,愕然抬起頭看著韓老夫人,見韓老夫人的眼光正釘在自己的頭上,陳氏不由自主的扶了一下那枝步搖,這才明白韓老夫人話裡的意思,陳氏的心象是被千百條蟲子噬咬一般,生疼生疼的,她對青雲和青瑤更又添了許多恨意,同時連韓老夫人也恨上了。陳氏她暗暗咬牙,將心裡的恨意藏起來,只委屈的對韓老夫人說道:「娘,若無老爺的話,媳婦如何敢自做主張,如今老爺已經是三品大員,媳婦若是太過寒酸,老爺恐怕傷了體面,故而……」

  韓老夫人本來只是點陳氏一句,畢竟陳氏還是有誥封的官夫人,她也不好太傷了陳氏的面子,也就是丫環們都不在跟前,韓老夫人才這麼說了兩句,誰想陳氏卻一推六二五,竟全都推到了韓大老爺的身上,韓老夫人心裡的火氣便騰的躥了起來,她沉著臉重重喝道:「陳氏,你還狡辯!真當我是睜眼瞎子麼!」

  陳氏自嫁進韓家以來,便沒被韓老夫人用如此重的語氣責問過,她的心一個勁兒的直發顫,身體也如篩糠一般抖動的,雙唇直哆嗦,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陳氏只有猛的磕頭,雖然頤年居的屋子裡都鋪著厚厚的團花羊毛地毯,可陳氏還是將頭磕的發了青,眼看著就要紫了。

  韓老夫人余怒未消,只沉聲喝道:「還不退下,只在這裡礙我的眼,難道真要活活氣死我麼!」

  陳氏心中涼透了,她從牙縫中擠出一個「是」字,便哆哆嗦嗦的站了起來,用帕子擦了淚,才垂頭告退,狼狽的退下。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33 PM

第53章 收心

  韓老夫人最後幾句話聲音有些高,頤年居的房子又不是那種極為隔音的,因此青瑤在東裡間便聽到了幾句。關於外公給青雲和她留下一大筆財產的事情,青瑤聽王嬤嬤提起過,畢竟這事兒當年也算是轟動一時的。她的外公江老爺硬是開了個先例,在江老爺之前,家裡只有女兒的人家在主人過世後,財產都是盡數歸於宗族的。而江老爺卻在自己身子骨還能支撐的時候將財產全數贈於青雲青瑤兄妹,硬頂著宗族的壓力,死也不肯過繼宗族裡的子侄承繼他的香火。

  為了這事,江老爺被族長逐出江氏一族,不過江老爺並不在意,他的豁達讓世人震驚,他告訴韓遠城,人死萬事皆休,他唯一不放心的便是女兒留下的一雙年幼的小外孫,身為外祖父,他能為青雲青瑤做的也就是給他們准備豐厚的財產,讓青雲青瑤一生無憂。為了讓韓遠城照顧好青雲青瑤,江老爺還特意花了一大筆錢為韓遠城打點,將他由一個從六品的刑部小官員運作成了正五品的刑部員外郎。江老爺過世之後,是韓遠城為他辦的後事,韓遠城披麻戴孝,形容極為悲傷,當時的人們紛紛都說韓家大爺重情重義,是難得的好姑爺!選女婿就得選韓家大爺這樣的。

  只不過江老爺過世不到半年,韓遠城便續了弦,娶了陳氏,先後生下韓青環和韓青江這兩個嫡女嫡子,而青雲和青瑤在韓府的日子也就漸漸的艱難起來。

  桃葉和菱花都聽到了韓老夫人訓斥陳氏的話,兩人忙都偷眼看著青瑤,生恐青瑤有什麼不開心的情緒。如今青瑤可是老太爺和老夫人的心尖子,再沒人敢讓青瑤委屈著。出乎兩個丫環的意料,青瑤臉上只是淡淡的,隨手翻著花樣兒本子,仍在幫菱花挑選花樣子。桃葉心裡暗贊了一聲:「這才是大家子小姐應該有的氣度風范。」

  一時青瑤挑選好了花樣兒,便對菱花輕聲細語的說道:「菱花姐姐,就這幾份吧。」菱花忙應下來,伸出雙手接過花樣子,向青瑤屈膝行了禮,方才退了下去。

  桃葉估計著青瑤會有什麼話要問香如和王嬤嬤,便也笑著回道:「大小姐,您勾著頭挑了好一會兒花樣子,也該起來活動活動,不如讓香如妹妹陪您到院子裡走走,奴婢去瞧瞧您過年的衣裳可做得了,這眼看沒兩天就過年了,總得試試合不合身,若是有不合適的也好早些告訴她們,讓她們去改。」

  青瑤含笑點頭,仍是輕輕柔柔的吩咐道:「桃葉姐姐,打發個小丫頭去就行了,我瞧著你今天臉色一直發白,可是累著了?」

  桃葉的臉刷的紅了,原來今天是桃葉的小日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每個月的小日子,桃葉都會痛的死去活來,本來跟著老夫人的時候,一到了小日子的這幾天,老夫人都會給桃葉幾天假期,讓她在屋子裡歇著的。如今桃葉剛服侍了青瑤,又不好意思提出來,不想青瑤竟然注意到了。

  瞧著桃葉忽然紅了臉,青瑤很是詫異,只不解的看向桃葉,桃葉嚅嚅的說出自己小日子來了,青瑤這才明白過來,只輕笑道:「姐姐怎麼不早說,既是身上不爽利,就該去歇著,我這裡橫豎沒有什麼事情,索性姐姐就到炕上去躺著吧。」

  桃葉趕緊推辭,青瑤卻拉著桃葉的手笑道:「自從老夫人派姐姐服侍我,姐姐萬事無不盡心,青瑤都記在心裡的。如今姐姐身子不舒服,去歇一歇也是應當應份,桃葉姐姐,你快去吧,萬兒,快去拿兩個手爐來給桃葉姐姐焐上,桃葉姐姐,你在腰上放一個,小腹放一個,會讓你舒服一些。四兒,去吩咐廚下濃濃的煎一碗紅糖姜茶,桃葉姐姐,回頭你趁熱喝了,許會舒服些。這幾天萬不要著涼水,有什麼事只吩咐小丫頭們做就是了。」青瑤可是吃過痛經的苦,何田田每到夏若淳「來親戚」的時候,總是百倍體貼的照顧她,用了各種方法減輕她的痛苦,久而久之,夏若淳也成了調理痛經的好手了。

  桃葉心裡很是感動,青瑤對她從來不擺架子,說話總是和和氣氣的,有時候還會撒個小嬌,現在她對自己又是這樣的關心,從來沒有哪個主子能這樣關心一個下人的。有同樣想法的不止桃葉一個,還有萬兒四兒以及其他的在屋子裡服侍的小丫環們。大家不約而同的暗自慶幸跟了一個和善的好主子。從此以後對青瑤的事情也更加上心了,這可是青瑤沒有想到的意外收獲。

  桃葉上前行禮,桃葉忙扶住她說道:「你身上不舒服,這幾日就不必行禮了。」

  桃葉連稱奴婢不敢,又說道:「多謝大小姐恩典,奴婢回屋去了。」

  青瑤皺眉搖頭道:「你屋子裡總沒有我這裡暖和,又有碳氣。聽我的,去炕上安心躺著就是,可不敢再受了涼。」這寒冬臘月的,大丫環的屋子裡也只有幾筐粗碳,如何能比得了青瑤屋子裡一直燃著的銀霜碳,燒起來又暖和又沒有碳氣的。

  青瑤邊說邊將桃葉拉到炕上,命小丫環替她除了鞋子,蓋好被子好生的在炕上焐著,熱氣從炕上傳到桃葉身上,桃葉熱起來的不只是身體還有一顆心。

  青瑤瞧著桃葉臉色不再那麼慘白了,方才笑著說道:「桃葉姐姐這會子可感覺舒服些了?」

  桃葉本來就躺的不安,一聽青瑤問話,便忙要起身,青瑤按住她,笑著說道:「罷了,你只好好躺著,我出去走一走,小芽,你好生服侍桃葉姐姐,別打發她喝茶水,若是渴了,只倒些滾白水來喝。」

  桃葉心潮激動,眼圈不覺發了紅,哽咽的喚了一聲:「大小姐……」青瑤卻笑著搖搖頭,帶著香如出門了。桃葉看著青瑤的背影,心中暗暗有了決定,這樣好的小姐,她一定要盡全力的服侍照顧,以後再不讓大小姐受一星半點兒的委屈。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33 PM

第54章 好逑

  「爺,奴才打聽出來了。」四九有些興奮的聲音傳進正在靠在椅背上發呆的趙天朗的耳中,趙天朗的精神為之一振,立刻坐直了身子喚道:「還不快細說說。」

  這也就是在趙天朗的書房,除了四九別人再不許進來的,所以他們這對主僕才能放心大膽的說話,若是在其他的地方,趙天朗和四九再不能這樣自在的。

  四九笑嘻嘻的跑到近前,先抄起桌上的杯子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大口,然後抹抹嘴笑著說道:「爺,那韓家大小姐原本是個木頭性子木頭人,平日裡在韓府幾乎是個可有可無的人物,不要說是將軍府裡的正經主子,就是連將軍府裡的下人,對這位韓大小姐也沒有多少尊重。」

  趙天朗本來是微笑著的,聽了四九這句話,他的眸色漸漸轉深,眼中含了一抹說不清的怒意。原來趙天朗自傷身世,韓青瑤和他一般都是嫡出,可是卻在家裡卻還要看人臉色,不過他比那韓青瑤強一些,畢竟他一出生,皇上便下旨將他立為世子,為了這件事情,他的父親慶親王可是沒少生氣。依著慶親王本來的意思,是想立庶長子趙天賜為世子的,只不過因為趙天賜生母身份不高,他又有嫡妻嫡子,憑怎麼說也不能立趙天賜為世子,所以這世子之位才落到了趙天朗的身上。後來趙天朗得了先皇的心意,這才坐穩了慶親王府世子之位。

  四九是有極有眼力勁兒的,他見趙天朗臉色不豫,便住了口,趙天朗想了一回心事,見四九停下來不說,便緩聲說道:「停什麼,繼續說下去。」

  四九應了一聲,又接著說了起來。「三個月之前韓大小姐得了一場重病,聽說眼瞅著就要不行了,可是不知怎麼回事,韓大小姐在沒醫沒藥的情形下,竟然從昏迷中蘇醒過來。自從韓大小姐醒來,就象是變了一個人,她去給韓老將軍和老夫人請安,發落了繼母身邊對她不敬的丫環,還得了韓老將軍的心意,聽說,這位韓大小姐竟然還是個丹青妙手,韓老將軍還為她請了太醫院的小華太醫診病,治了兩個多月,韓大小姐的身子才漸漸好了起來。」

  「哦,竟有這等事?還請了小華太醫。」趙天朗沉沉說了一句,那小華太醫醫道精深,在太醫院裡也是數一數二的,依著韓家大小姐的身份,也不太夠格請動他出診,看來這位韓大小姐是真的在極短的時間內扭轉乾坤,真的入了韓老將軍的心,否則韓老將軍也不會為她請太醫。不過以四九剛才說的,那位韓大小姐是個木頭性子木頭人,在韓府裡幾乎是個沒有存在感的主子,怎麼病了一場醒來就變了一個人呢,難道說這裡面有什麼內情?

  不得不說趙天朗敏銳的抓到了重點,可不就是夏若淳穿到了已經悄然病死的韓青瑤身上,替她活了下去。

  「後來呢?」趙天朗沉沉問了一聲,他對韓青瑤的興趣越來越濃厚了,若是韓青瑤真的和他想象的一樣,那麼她真就是最合適的慶親王府世子妃的人選,趙天朗知道,太後娘家威國公府裡的小姐都到議親的年紀,太後又一心拉攏朝中重臣,以他的身份,自然是要高高列在太後侄女婿人選的名單上。真若是太後下了懿旨,那可就再沒有轉圜余地了。趙天朗心裡明白,他是不可能一輩子都不成親的,反正在娶親,那還不如將主動權抓在自己的手中,娶一個能幫的上自己,又合自己心意的妻子。

  四九忙又說道:「聽說韓大小姐每日上午跟著韓老將軍學畫,下午陪著韓老夫人,平時還常親自下廚給韓老將軍和老夫人做些點心吃食,前兒馮公子給的點心,是韓大小姐寫的方子,親自教導丫環做的。爺,奴才還聽說,那幾個丫頭只跟著韓大小姐學了個皮毛,同樣的點心,她們做的就是沒有韓大小姐做的好吃。」

  趙天朗的眼睛一亮,挑眉笑問道:「真的?」

  四九重重點頭說道:「當然是真的,奴才聽在韓老將軍院子裡服侍的丫環的哥哥的小舅子說的,那個丫環得了老夫人的賞,吃了半塊韓大小姐做的點心,從此便再也吃不下那些尋常點心的。」

  趙天朗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問道:「你可見過那韓青雲了?」

  四九神秘兮兮的從袖子裡拿出一卷小像,在桌子上鋪開,對趙天朗笑著說道:「爺您瞧,這是韓家大少爺的小像。」

  趙天朗定睛一瞧,眼中閃過一抹驚訝。趙天朗也算是個自負的,他生得眉目清俊風神秀朗,在整個大秦皇室之中也算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可是看了韓青雲的畫像,一股自慚形穢之情從趙天朗的心中油然而生。畫像上的少年男子劍眉星目,眉眼間透著一股溫文儒雅,唇角微微向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韓青雲看上去略顯單薄,可是精氣神卻很足,雖還沒見過韓青雲的本人,趙天朗便先對他有了極好的印象。

  那韓青瑤和韓青雲是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妹,想必相貌上也是極相似的,趙天朗在心裡以韓青雲為稿子,想象著韓青瑤的模樣,他的眼睛微閉,雙唇上向挑起,臉上浮起了滿意的笑容。娶個美麗的老婆也是一樁賞心樂事不是。

  四九見主子不說話只是笑,極為了解主子的四九知道這是主子取中了那韓家大小姐,便大著膽子說道:「爺,要不要回了王妃,請王妃相看相看韓大小姐?」

  趙天朗臉色一沉,悶聲道:「四九,不許去說。等我這裡定了下來,自會去告訴母妃。」

  四九趕緊應了一聲,心中湧起一抹淡淡的悲哀,在這慶親王府裡,除了世子爺的這間書房,就再沒有一個乾淨地方,憑哪個屋子裡都會有柳側妃的耳神心意,世子爺能周旋至此,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34 PM

第55章 責女

  話分兩頭,再說那陳氏回到遠逸堂後,越想心裡越窩火,卻又因為韓大老爺回府而不敢隨意發作,只黑沉著臉喝道:「還不去瞧瞧老爺這會子在哪裡?」

  冬梅趕緊出去打發人去打探消息,夏竹送上一杯參茶,小心翼翼的說道:「夫人,剛姨太太打發孫旺家的來給您送東西請安,奴婢收了東西,封了賞,孫旺家的已經回去了。」

  陳氏嗯了一聲,臉色緩和了一些,到了年根底兒,孫旺家的過來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給她送這一年來的利銀,陳氏在心裡暗自算了一回,估計著這年終紅利怎麼也得有五千兩。便緩了聲音說道:「姨太太送了什麼過來?拿過來給我瞧瞧。」

  夏竹清脆的應了一聲,轉身從多寶格上取下一只小小的紅木匣子,陳氏接過來打開,見盒中紅色絲絨襯裡上放著一對小巧的金瓜耳墜,看著極是精致可愛,正適合小姑娘家佩戴。夏竹是有眼力勁兒的,她向春蘭秋荷使了眼色,三個丫環便退了下去,房中只剩下陳氏一人。陳氏拔下頭上的一丈青簪子挑開紅色絲絨襯裡,果然在底下發現了幾張銀票,陳氏將銀票取出來數了數,共有五張,每張的面額都是一千,她估算的沒有錯,這年終紅利果然是五千兩銀子。看著厚實的暗黃底紅黑暗記銀票,陳氏的心情好多了,她將銀票鎖到拔步床裡的暗匣子裡,然後將那對小金瓜耳墜收起來,起身去了韓青環的房間。

  韓青環正坐在屋子裡生悶氣,將丫頭們全都趕了出去,陳氏一推門,迎面便飛來一只粉彩小手爐,陳氏飛快的向旁邊一閃,那只粉彩小手爐才沒有正打在她的面門上,好歹保住了她這張並不算美麗的老臉。

  陳氏嚇出了一身冷汗,心有余悸的叫道:「青環,你瘋了!」

  青環一見是母親來了,也嚇了一跳,忙跑上前來扶著陳氏,慌忙解釋道:「娘,女兒不知道是您,還以為是哪個不開眼的丫頭。」

  陳氏輕輕打了青環一下,薄怒道:「青環,如今你爹爹在家裡,你給我收斂一些,若是真惹惱了你爹爹,你休想再有好日子過的。」

  青環撇撇嘴說道:「爹爹只顧著柳姨娘和那個小東西,怎麼還會管女兒。」

  陳氏大怒,啪一的巴掌扇到青環的臉上,沉聲喝道:「死丫頭,越來越沒有規矩了,你爹爹的事情也是你能拿來說嘴的!」

  青環捂著臉,驚愕的看著自己的母親,自青環有記憶以來,這是母親頭一回動手打她,眼淚自青環的眼中湧了出來,她哇的一下放聲大哭,只哭得驚天動地,完全不顧馬上就要快年了,這般的哭法極不合時宜。

  陳氏看著自己漲紅的手,也呆住了,青環是她的心尖子,一向寶貝的緊,可是她剛才卻重重的打了她。聽到青環大放悲聲,陳氏慌忙將青環摟到懷中,放低聲音哄道:「環兒不哭,都是娘不好,娘不該打你,是娘這陣子心緒煩躁,快別哭了,你看娘給你帶什麼東西來了。」

  青環哭了一會兒,才漸漸的停了,只抽著鼻子問道:「娘給我什麼?」

  陳氏忙將那對小金瓜耳墜拿出來,青環看了一眼,悶悶的說道:「不就是一對耳墜,我還當是什麼好東西,娘真要給青環好東西,就把她那套赤金芙蓉花鑲東珠的頭面給女兒,除了那個,女兒再不要別的。」

  陳氏面色一滯,遲疑了一下才說道:「青環,等你出門子的時候,娘一定給你訂一套比她那赤金芙蓉花鑲東珠的頭面還要好的頭面給你壓箱子,至少是四千兩一套的,也從祥記定。好不好?」陳氏心裡清楚,那套赤金芙蓉花鑲東珠的頭面是韓老夫人給青瑤的,若是青瑤死不松口,她就沒有辦法為青環要到,所以才用這話先哄住青環,反正這些年陳氏只是利銀也攢了有小十萬兩,給青環添置貴重的首飾,她還拿得出這個銀子。

  韓青環聽了這話方才破涕為笑,挽著陳氏的胳膊說道:「娘說話可一定要算數呀!」

  陳氏點點韓青環的鼻子笑道:「娘幾時應了你的事情不算數的,不許再亂發脾氣了。這對小金瓜耳墜你先自己戴著玩兒,下午你的新衣裳就應該送到了,咱們說什麼也不能被她壓下去。」陳氏向著頤年居的方向撇了撇嘴。韓青環重重的點了點頭,臉上滿是不平之色。

  陳氏拉著青環在桌旁坐下,細細的端詳著,韓青環生得比較象她,勉勉強強的占個清秀二字,和那麗質天生的韓青瑤,真是沒法比的。陳氏想到這一點,心裡便恨的生疼,她知道現在的韓青瑤已經不是她能左右的了,若是想讓青環的親事順利,韓青瑤必須死!陳氏的眼神漸漸凌厲起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37 PM

第56章 青雲赴約

  陳氏凌厲的眼神讓韓青環不禁打了個寒顫,她怯怯的叫了一聲:「娘……」。陳氏方才回過神來,臉上復又換了慈愛的笑容,只撫弄著青環說道:「環兒,娘前些日子教你的東西你可都記住了,過幾日娘要帶你去工部崔大人家吃年酒,你可要處處仔細著,你的終身大事,可就著落在這場年酒上呢。」

  韓青環聽了這話面頰漲的通紅,只扭著陳氏的衣袖深深低著頭,滿臉都是害羞之意,陳氏瞧著女兒臉上籠著一層羞澀的嬌美之意,倒比平日裡要好看上幾分,不由生出了「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之意,對做母親的人來說,自家的孩子總是最好的。

  韓青環低了一會兒的頭,猛然間想起一事,忙又抬起頭來看著陳氏緊張的問道:「娘,崔大人家的年酒,韓青瑤會不會去?」

  陳氏心中一緊,她可沒忘記崔夫人,也就是威國公夫人的胞妹再三向她說起,要見見青瑤。可見得威國公府裡有意相看的不是她的親生女兒韓青環,而是那個克死親娘的韓青瑤。想到這一層,陳氏心中生恨,她挫著牙寒聲說道:「她身子沒好利落,沒的過了病氣給人,自是不能去的。」

  韓青環聽了這話方才笑了起來,只拉著陳氏的手叫道:「娘,那可太好了,您說到那一日女兒穿哪一件衣裳,配什麼樣的首飾,還有,娘……郭公子也會去崔大人家吃年酒麼?」韓青環的縷縷情絲早就系在了那個她只偶遇過一回的郭二公子身上,因陳氏早就和她把話說開了,所以韓青環也不和陳氏避諱什麼,只紅著臉小聲的問了出來。

  陳氏笑道:「那是自然的,郭二公子可是崔夫人的外甥啊,姨媽家請年酒,做外甥的豈有不到的。環兒,那一日穿戴使用之物娘都給你安排好了,你什麼心都不用費的,只記住一條,一定要給崔夫人留下最好的印象,那崔夫人是威國公夫人最疼愛的妹妹,她的話在威國公夫人跟前極有份量的。」

  韓青環志在必得的重重點頭,陳氏又笑了起來,拍著韓青環因為緊張而繃起的雙肩,慈愛的笑道:「環兒,崔夫人喜歡大大方方的姑娘,最討厭那些狐媚子外道的東西,你可記住了?」

  韓青環忙說道:「娘放心,女兒全都記住了,女兒一定會給崔夫人留下更多的好印象的。」上一回去陳府道賀,陳氏和韓青環在陳府大門口遇上了崔夫人,青環刻意表現出來的溫文大方讓崔夫人很誇獎了幾句,因此也讓韓青環對自己信心備增。

  陳氏點點頭道:「我們環兒是最好的,憑誰也比不上你。」

  韓青環忙奉承的說道:「女兒都是跟娘學的,若說好,娘才是最好的。」這母女二人互相誇獎一回,彼此的心情都好了許多。就在這娘倆兒心情不錯的時候,冬梅尋了過來。她在陳氏耳邊低語幾句,陳氏的臉色又沉了下來,她緊皺著眉頭自言自語的說道:「那馮公子是個只會舞刀弄棒之人,他與韓青雲平素沒有往來,怎麼會打發人過府請韓青雲去他們家做客?」

  冬梅打聽消息是個好手,可是說到分析事情,冬梅便沒有那個腦子了。她搖搖頭老實的說道:「奴婢也不知道。大爺收到馮公子的貼子,便忙忙換了衣服出府了。」

  陳氏不豫的沉聲說道:「既然不知,那還不快去打聽著!」

  冬梅應了聲「是」便匆匆走了出去。

  京城翠微樓三樓的集賢雅閣之中,身著玉色提花緞面玄狐皮袍的韓青雲同威烈將軍家的馮大公子相互見禮,韓青雲溫文爾雅的微笑問道:「馮世兄相邀,不知有何賜教?」

  韓家與馮家都是武將之家,雖然從韓家大老爺這一支開始棄武從文,可是沙場上拼出來的老交情是鐵錚錚的,不會因為韓大老爺從了文而淡去,韓馮兩家也時常走動,兩家的子侄輩也都比較熟悉。這也是馮大公子一下了貼子,韓青雲便立刻赴約的緣故。否則以韓青雲現在的情形,他早將所有的心思放在應考之上,怎麼肯平白的浪費時間會客呢。

  馮大公子錘了韓青雲的肩頭一下,因知道韓青雲是文人,他還有意識的放輕了力道,饒是如此,韓青雲還是不禁皺了一下眉頭,這馮大公子的鐵拳,他還是有些吃不消的。「青雲兄弟,整日悶在家裡死讀書有什麼意思,今兒出來松快松快,哥哥還要給你引見一位朋友哪。」

  韓青雲知道馮大公子是個有什麼就說什麼的直人,便笑著說道:「多謝世兄記掛小弟,但不知世兄要介紹的是哪位朋友?」

  馮大公子朝著裡面的小隔間高聲叫道:「世子,韓兄弟到了。」

  韓青雲聽了「世子」兩字,心中不由微微吃了一驚,他有些不明白馮大公子為什麼會突然介紹一個世子給他。韓青雲看看馮大公子,又看看小隔間的門口。

  一個身著銀藍色緙絲貢緞便服,面如冠玉劍眉星目的男子滿臉含笑的從小隔間裡走了出來,這男子不是別人,正是以好吃而聞名京城的慶親王世子趙天朗。他也是個急性子的行動派,想著要見韓青雲,便立刻讓四九去安排。四九又求到了古道熱腸的馮大公子頭上,於是便有了這一場相會。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38 PM

第57章 飲宴

  趙天朗一眼看到韓青雲,便在心裡暗暗喝了一聲采:「好一位無雙的少年!」只看那畫像,趙天朗便已經覺得這韓青雲是極出挑的人物,這回見到真人,他始知道那畫像上的韓青雲比這活生生的韓青雲還差的遠了。趙天朗滿臉帶笑的快步走出來,朗聲說道:「在下趙天朗,原是天朗仰慕韓兄,特意請了馮兄為我引薦,冒昧之處還請韓兄見諒。」

  韓青雲被趙天朗的熱情嚇了一大跳,在一旁的馮家大公子笑著說道:「青雲兄弟,他就是慶親王世子。」韓青雲忙向趙天朗行禮,趙天朗一個箭步上前扶住韓青雲,不讓他拜下去。韓青雲到底文弱了些,不比趙天朗身上還有些武功的底子,趙天朗這麼一托,韓青雲行禮只行了一半,便再也行不下去了,不免心中暗覺尷尬。馮大公子打著哈哈笑道:「青雲兄弟,子綱與我交情極好的,你不必見外,來來來,大家坐下喝酒說話。」子綱是趙天朗的表字,馮大公子當著韓青雲如此稱呼趙天朗,可見得他和趙天朗的關係是極好的。

  韓青雲忙笑稱道:「子綱兄。」

  趙天朗亦笑道:「青雲兄。」因韓青雲未及弱冠,無字,所以趙天朗便以青雲呼之,若不是趙天朗存心要讓韓青雲做他的大舅子,他也不會以兄稱呼韓青雲了。韓青雲聽了趙天朗對自己的稱呼,心中更是納悶了,不過這會兒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笑容可掬的慶親王世子正在打他親妹妹的主意。

  大家廝見過後便入座,因是圍著一張不大的雕漆剔紅牡丹的圓桌,便也不分尊卑之位,三個人團團坐了,馮大公子便命店伙送上好酒好菜,趙天朗拿起酒杯便敬韓青雲,他這般的過度熱情鬧得韓青雲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裡一個勁兒的打小鼓,不知道這位慶親王世子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馮大公子看著趙天朗對韓青雲如此的熱情,不由在心裡暗自好笑,同時也為好友想成家立室感到高興。便和趙天朗一起和韓青雲喝起酒來。三杯酒下肚,韓青雲白淨的臉龐上便浮起了好看了紅暈,他忙說道:「馮兄,子綱兄,小弟不勝酒力,不能再飲了。」

  趙天朗自不會為難韓青雲,只笑著說道:「青雲兄多用些菜餚吧,這翠微樓的酒菜也算不錯了。」

  韓青雲三杯酒下肚,便有些上頭了,他夾了一筷子素炒豆苗送入口中,只嚼了幾下,便微微皺了皺眉頭。趙天朗見狀,心裡卻更高興了。原來自從青瑤身子好了起來,每日裡都會做幾道小菜送給韓青雲,說是韓青雲用功讀書實在是太辛苦,要多多補充營養。是以只不到一個月的時候,青瑤便把青雲的嘴給喂刁了,這道素炒豆苗原是韓青雲喜歡吃的一道小菜,青瑤過上兩三日便會炒上一回的,所以豆苗炒的好不好,韓青雲只嘗一口便能嘗出來。

  趙天朗和馮大公子很熱情的給韓青雲布菜,讓韓青雲很有些惶恐,畢竟他和趙天朗是頭一次見面,趙天朗格外的熱情是挺讓人頭皮發麻的。俗話說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韓青雲不知道這位慶親王世子對自己能求些什麼。

  一頓飯在有些詭異的氣氛中結束了,到了趙天朗也沒有向韓青雲提出任何要求,這讓韓青雲極為不安,他暗暗看了馮大公子好幾次,可是馮大公子卻好象沒有看到他的暗示一般,什麼反應都沒有。

  韓青雲見馮大公子不理會自己的眼色,只輕松自如的說笑,他的心情便也放松下來,反正他只是個小小的品官之子,趙天朗卻是當今的親侄子,很得當今的心意,雖然他還有個庶出的,極得寵的哥哥,可是卻仍然穩穩的坐著慶親王世子的位子,憑慶親王心裡再怎麼不情願,也沒能影響了他的世子之位。想來自己沒有什麼是這位世子爺可圖的。想通了這層,韓青雲的心情便放松下來,應對之間也自如了許多。

  趙天朗其實並沒將心思放到吃喝上,他一直在暗暗的掂量韓青雲,看著韓青雲從最初的不安到現在的淡定,只用了幾杯茶的時間,趙天朗對韓青雲便又多了幾分欣賞,他知道,這韓青雲也是個聰明人。那韓青瑤是韓青雲的親妹妹,想必也會是個聰明靈透的。想象著韓青瑤的樣子性情,趙天朗的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43 PM

第58章 初提親事

  韓青雲已經酒至半醉,可趙天朗和馮大公子兩人卻還意猶未盡,不過他們兩人都看顧著韓青雲,便也不再吃酒了,只命伙計上了濃濃的醒酒湯,讓韓青雲喝了一大碗,這才消解了些韓青雲的酒意。他的雙眼還算清明,可到底也有了酒,說話便比平時要隨意了幾分。韓青雲借酒遮臉,不解的問道:「子綱兄欲見青雲,不知有何事情?」

  說起來韓青雲到底還是年少了些,還不夠沉穩,有待於日後多加歷練才是。馮大公子和趙天朗兩個都比韓青雲年長,兩人對視一眼,寬容的笑笑,趙天朗更是親親熱熱的說道:「素日裡常聽馮兄說起青雲兄,天朗很是仰慕,總想見上一見,擇日不如撞日,可巧今兒我們兩個遇到一處,便冒昧的下了貼子相請青雲兄,實在是沒有其他的任何意思,青雲兄只管放心好了。」

  韓青雲臉上泛紅,有些個不好意思,馮大公子打著哈哈笑道:「青雲兄弟有所不知,前兒得了府上的新奇點心,我們一吃之下便停不了嘴,沒多會兒工夫,我娘原本留著招待貴客的點心就被我們吃光了,我們家老太太沒了待客的點心,是死活不依,這不,做哥哥的就厚著臉皮求青雲兄弟來了,不拘是什麼,只求青雲兄弟把那新奇的點心送我兩匣子,馮大哥也好哄哄我們家的老太太。」

  韓青雲這才明白過來,忙笑著說道:「原來是這點子小事,馮大哥也太外道的,只打發個下人過來拿一趟便是了,那裡要這麼大費周張的。」

  馮大公子素來以臉皮厚而聞名京城,他只哈哈笑道:「那怎麼成呢,青雲兄弟,做哥哥的也不怕你笑話,我吃著上回的點心,有一匣子的味道特別的好,哥哥只求你將那味道特別好的送兩匣子給哥哥。」

  韓青雲心頭疑雲頓起,聽馮大公子的意思,竟是點著要青瑤做的點心,難道……青瑤喜歡做吃食,那是青瑤的愛好,可她並不是專給人家做點心的,這樣豈不是失了大家小姐的身份。想及此處,韓青雲便委婉的說道:「馮大哥這可為難小弟了,我們家裡有四個丫頭都擅長做點心,馮大哥吃著好的,小弟卻不知道是哪個丫頭做的,要不小弟讓她們每人做兩色貼好了簽子送到馮大哥府上,馮大哥吃著哪種好,便告訴小弟,小弟命她多做些就是了。」

  趙天朗聽了韓青雲的話,對韓青雲又多了一分欣賞,他想了想,便起身向韓青雲做了個長揖,很認真的說道:「當著真人不說假話,青雲兄,天朗知道貴府的點心方子都出自令妹之手,能制出那些點心的姑娘,必是秀外慧中之人。天朗今年十八歲,尚未娶妻,家中亦無妾室和通房丫頭,我趙天朗意欲求娶令妹韓大小姐為妻,為了不傷令妹的聲名體面,天朗想先問過青雲兄的意思。」

  韓青雲愣住了,他呆呆的看著趙天朗,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要求娶青瑤,這是真的?怎麼可能呢?論家世,趙天朗是當今的皇侄,慶親王府鐵板釘釘的世子,未來的慶親王爺,而青瑤只是個將軍府的嫡孫小姐,父親也不過就是個三品官員,韓家在京城,只不過普通的官宦人家,與慶親王府怎麼也不能算上門當戶對。

  不門當戶對暫且不論,單只說青瑤從來沒有在京城的貴族圈子裡露面,這趙天朗不可能見過青瑤,他怎麼還會特特的為著求親來問自己的意思?更要緊的是,聽說這位慶親王世子在王府裡的日子並不好過,那位側妃柳氏竟然越過王妃,儼然成了慶親王府的女主人,這樣的家庭,青瑤若是嫁了,必是沒有舒心日子過的……

  轉瞬之間,韓青雲的腦子就象是過電一般,湧現出許多疑惑,這些疑惑最終匯成一點,那便是青瑤絕不能嫁給慶親王世子。青雲心中寧願青瑤嫁的普通一些,也希望青瑤嫁給一個家裡人口簡單,公婆慈愛丈夫呵護的人家。

  看著韓青雲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越天朗心裡有點兒小緊張,雖然以他的地位身份,想娶青瑤只是一句話的事情,可是若不能得了青瑤的家人,特別是和青瑤同父同母的親哥哥的支持,他就是依靠強權硬娶了青瑤,只怕日後的夫妻生活也不會和順。因著母親的悲劇人生,所以趙天朗打定了主意不納妾不要通房丫頭,只娶一個妻子,一輩子對她好,不讓她受一點委屈。他心裡已經有了娶青瑤為妻的念頭,便想讓青瑤嫁的心甘情願。所以八字還沒一撇的未來大舅爺的意思是很重要的。

  韓青雲理清了頭緒,他站起來向著趙天朗深施一禮,恭敬而不失強硬的說道:「多謝世子對捨妹的錯愛,不過齊大非偶,捨妹蒲柳之質,不堪為貴人良配,請世子收回成命,另擇佳偶。」

  趙天朗臉色微微一變,他想到韓青雲會不同意,但是沒有想到韓青雲會拒絕的如此直接干脆,干脆到他的臉面有些下不來。就連一旁的馮大公子心中也有些吃驚,他所了解的韓青雲一向是個溫和的看上去沒有什麼稜角的人。

  「青雲兄弟,別說那種齊大非偶的場面話,子綱之所以繞過令尊與你提起這事,便是沒有把你當外人,先問准了令兄妹的意思才好行事,這也是他尊重令兄妹的意思,要不子綱大可以直接托人上門提親的。」馮大公子瞧著趙天朗有點兒下不來台,趕緊打起圓場。

  韓青雲心中細細一想,卻也是這麼個道理,便勉強帶了點笑容說道:「世子的心意青雲明白,只是捨妹年紀尚小,而且……」

  「而且我家又是那樣一種亂七八糟的情形,誰家的姑娘敢嫁過來呢。」趙天朗不無自嘲的接口說道,言語裡的落寞蕭瑟之意讓人聽了心裡直發沉,韓青雲聽了這話,反倒不好意思說這個了,只放緩了語氣說道:「雖說這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我們做兒女本不當多言,可是家母早已過世,家父一直遠在任上,對家中的事情並不了解,祖父母雖然對我們兄妹關愛倍至,可是真要做主,只怕繼母的話也是有份量的,捨下的情形子綱兄想必也是了解的。不如這樣,子綱兄容青雲回去說與捨妹再做計議如何?」

  趙天朗聽了這話,點點頭說道:「原該如此,在下求娶令妹,自當問過令妹的意思。不過……青雲兄,令妹久在深閨,對在下必是一無所知,還請青雲兄仔細形容在下,也好讓令妹有個粗粗的印象。」馮大公子連連點頭道:「是極是極,青雲兄弟,咱們妹妹若是嫁給子綱,他必會呵護一輩子的,這可全在你怎麼說了。」

  馮大公子,趙天朗都是那種不拘小節的人,韓青雲骨子裡也自有一股灑脫,所以在他們三人的心裡口中,那些個所謂的規矩便不被當回事兒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47 PM

第59章 回府

  趙天朗韓青雲和馮大公子三人作別,各自回府。慶親王府和威烈將軍府在一條街上,趙天朗和馮大公子同路,兩人騎著馬,只信馬由韁的走著,馮大公子怪怪的笑道:「子綱,你就說你怎麼謝我吧,我娘可是想為我那二弟求娶韓大小姐的,要不這陣子也不會和韓府走動的這麼勤。」

  趙天朗臉上沒有一絲玩笑之意,他向馮大公子抱拳說道:「馮兄,大恩不言謝,若是此事成了,我必私下裡給你封一個大大的媒人紅包,上回你不是說在京城裡待的膩味了,想出去轉轉,我聽說山西道總兵府裡有缺……」

  「真的,好兄弟,你真能幫我這個忙?」馮大公子喜不自勝的問道,他出身於武將之家,最渴望的就是建功立業,而不是被圈養在籠中,做被鎖住翅膀的鷹。

  趙天朗笑道:「馮兄還信不過我麼?」

  馮大公子一拍趙天朗的肩膀說道:「我不信你還信誰!好兄弟,哥哥的夙願可就全靠你成全了。過兩日我就幫你問問青雲韓家妹子的意思。」

  趙天朗抱拳揚眉笑道:「那就倚仗大哥了,問准了韓大小姐的意思,我也好回了母妃請她為我提親,或者……」趙天朗沒有再說下去,可是馮大公子心裡明白,或者趙天朗能求一道皇上御筆賜婚的詔書,給他和韓大小姐,還有正牌的慶親王妃爭些體面。只要慶親王世子妃一過門,那側妃柳氏就理當交出管家之權,她若是不交,這話可就不好說也不好聽了。

  韓青雲回到家中,他原本想著去找青瑤的,可是一進門,便被韓大老爺的小廝長銘請到了韓大老爺的書房。韓大老爺看著青雲行了禮,微斂著眉頭沉聲說道:「春闈將至,怎麼還到處亂跑?」

  韓青雲不慌不忙的說道:「是威烈將軍府的馮大公子相邀,兒子不好不去。適才爹爹未在府中,故而兒子沒能及時回稟爹爹,不過兒子出門之前已經回過祖父大人了。」

  韓大老爺雙眉擰起,不悅的說道:「那馮子安只不過是個走雞斗狗之徒,你少要和他來往,若是不學好,只學著淘氣憊懶,看我饒不饒得了你!」韓大老爺這幾年雖不在京城之中,可是京城中的大事小情,韓二老爺都會寫信細細告訴韓大老爺,所以他對京城的人和事絕大多數都不陌生,唯一陌生只是遠逸堂的事情,因為韓二老爺是小叔子,而且行動不便,雖然李氏時不時的會向韓二老爺念叨幾句,不過韓二老爺只當那是婦人之言,並沒有往心裡去,所以他怎麼可能對嫂子屋裡的事情了如指掌呢。

  青雲心裡發悶,心中暗道:「馮大哥才不是那種人。」可是他在面上卻不能表露出來,只垂頭恭敬的說道:「是,兒子謹遵父親的教誨,安心在家中讀書,絕不會去找馮大公子的。」

  韓大老爺對兒子的態度很滿意,他一時不察,沒在意青雲話外之意,青雲明明是在說自己不會主動找上馮大公子,而沒有說馮大公子找到他,他當如何自處。

  「馮子安找你何事?」韓大老爺這才沉聲問了起來。

  「馮大公子知道兒子將要參加春闈之試,特意找了些從前的試題給兒子,還說要為兒子引見慶親王世子。」韓青雲心念一轉,便有保留的將趙天朗提了一提。

  韓大老爺聽到慶親王世子這五個字,眉頭皺的更緊了,半晌他才問道:「那麼馮子安為你引薦了慶親王世子?可曾說了些什麼?」

  韓青雲微斟酌了一回才開口說道:「今兒倒是見了一面。因是初次見面,不過就問了些年紀功課之類的,倒也沒有其他的什麼。」

  韓大老爺的神色嚴肅起來,他的雙眉緊緊擰著,有些不悅的說道:「青雲,你和他們不同,他們的前程是早就定下的,可你還得一場一場的考出來,須知業精於勤荒於嬉,勤有益嬉無功啊!回頭把你最近做的文章拿出來,為父要批一批,看看你有什麼長進。」

  青雲忙讓小廝去他的書房把這陣子做的文章都取了出來請父親過目,韓大老爺一目十行的掃了一遍,又特意看了先生的批改意見,方才滿意的點頭笑道:「還不錯。」這對青雲來說已經是很難得的好評了,要知道以前韓大老爺一看到青雲的功課,總是要挑挑毛病的。

  青雲足足在韓大老爺的書房裡耗了一個多時辰,韓大老爺過足了教訓兒子的癮,方才讓青雲離開了書房。

  青雲完全不知道,在他離開書房之後,韓大老爺的臉上浮起了大大的欣慰的笑容,只從那幾篇文章來看,青雲的筆力已經成熟了許多,很有些大人的意思。憑著這樣的文章下場,少不得能中個舉人的。青雲今年才十六,這前程可是光明的很啊。

  韓大老爺笑了一回,轉念又一想,這臉子便又掛了下來,剛才若非他聽到遠逸堂的丫環在外面亂說話,他怎麼也不能讓兒子受這樣的委屈。想到遠逸堂的主僕們,韓大老爺的眼眼漸漸變的深沉起來。這陳氏三年不見,當真是越來越不著四六了。只等著過完了年,在他上任之前,必要好好說道說道。

  遠逸堂東廂的起居室中,陳氏看著冬梅,不見喜怒的淡淡問道:「老爺可知道了?」

  冬梅垂目斂容低聲說道:「回夫人的話,老爺知道了。剛大爺一進門,就被老爺叫到書房去了。」

  陳氏點點頭,復又問道:「可打聽清楚馮子安為什麼請他麼?」

  冬梅小聲說道:「聽跟大爺的馬夫說起,大爺並沒有去馮府,而是去了翠微樓,聽說會的不只是馮大公子,還有慶親王世子。」

  「慶親王世子?」陳氏重復了一句,驀的坐直了身子,瞪著冬梅,眼中的寒光嗖嗖的很是嚇人。冬梅心裡咯登一下,忙用更加恭敬的態度說道:「是的,聽馬夫說他在後院見到了慶親王世子的馬夫。至於他們同大爺說了什麼,因上面沒有小廝伺候,奴婢沒能打聽出來。」

  陳氏沉沉點了點頭,揮手道:「你做的很好,給我暗中盯緊了及第居,一有消息立刻來報,我必不會虧了你。」冬梅趕緊說道:「為夫人辦事,奴婢定當盡心竭力。」陳氏揮了揮手,冬梅便行了禮,輕輕的退了下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48 PM

第60章 挑明

  且不說陳氏又起了什麼猜疑打了什麼算盤,單只說韓青雲借著到頤年居向祖父母問安的機會悄悄知會了香如,讓她通知青瑤,就說是有要緊事情和她商議,讓青瑤一定要抽空兒和他見上一面。

  青瑤聽了香如的稟報心中暗自詫異,最近也沒出什麼特別的事情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祖父母對她們兄妹越來越看重,繼母也沒再敢在明面上刻薄,能有什麼事情這麼著急,會讓哥哥急急的找香如傳口訊?

  青瑤到上房向著韓老夫人撒嬌的笑著說道:「奶奶,您這幾日胃口不太好,青瑤想去采些梅花花苞為您蒸香梅酥,保管解膩又開胃的。」

  韓老夫人見青瑤如此關心自己,不由開懷笑道:「瑤瑤,天兒冷著呢,只打發丫頭們去及第堂采些就是了,可不許自己去,回頭吹了風可了不得。」及第堂的院子裡有十來株梅花,是整個韓府裡梅樹最多,開的最好的地方。用采梅花做借口,青瑤才能和青雲見面。

  青瑤不依的輕搖著韓老夫人的手臂,嬌嗔的說道:「奶奶,丫環們不知道要采什麼樣的梅花,便是采來了也不一定合用,若是不合用,這香梅酥的效果便要打折扣了,這可萬萬不行的。您就讓青瑤去吧,您昨兒才賞了青瑤的灰猞猁皮斗篷可暖和了,青瑤一定好好穿著,保證不會受涼的。」

  韓老夫人呵呵笑了起來,只說道:「就你這丫頭鬼主意多,罷了,這陣子天天拘在我跟前兒,也怪難為你的,去散散也好。桃枝,你和香如陪著大小姐到及第堂去,好生看顧著,若是大爺的功課不緊,就讓你們大爺替大小姐采,拿好了手爐,不許凍著她。」

  桃枝和香如屈膝稱是,桃枝拿過鵝黃緞面灰猞猁皮裡的大斗篷正要服侍青瑤穿上,韓老夫人卻又攔住了她,只命菱花開了箱子,拿出一條微泛著淡紫色光暈的白狐皮披肩給青瑤圍上,然後才披了灰猞猁皮的大斗篷,香如又趕緊送上粉彩繪纏枝寶相花的大手爐,韓老夫人端詳了一回,才滿意的點點頭,讓丫環們服侍著青瑤去了及第堂。

  青瑤帶著四個丫環兩個嬤嬤一路搖搖走去及第堂,一路之上遇到好些府裡的下人,所有的下人都畢恭畢敬的離了老遠就向青瑤行禮,青瑤也不端架子,只溫和的笑了,遇到服侍長輩的下人,青瑤還會笑著問上一兩句。青瑤的親切讓韓府的下人不由自主的將她和韓青環做了比較,比較的結果自然是平易近人的青瑤勝出,壞脾氣的青環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已經被韓府的下人們悄悄的瞧低了。

  到了及第堂,韓青雲早已經得了消息,帶著小廝迎出院門,青瑤上前給哥哥見禮,青雲趕緊笑著說道:「外面風大,瑤瑤,你快到屋子裡暖和暖和。憑是什麼事,都要等你暖和起來再說。」

  青瑤含笑點頭,青雲又向著桃枝等四個丫環兩個嬤嬤笑著說道:「這大冷天兒的,姐姐和嬤嬤們服侍著瑤瑤過來都辛苦了,都去用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這會兒已經是未時了,天色陰沉沉的壓下來,寒風凜烈,吹到身上卻刺骨的很,就算體面如桃枝,也只是穿了一件厚棉衣,風一吹,還是能吹透的。桃枝她們正覺得身上發冷,聽了韓青雲的話,便都謝了韓青雲,自往茶水房吃熱茶去了。

  韓青雲將青瑤讓到正房,小廝上了茶便知趣的退了下去,正房裡便只剩下青雲青瑤兄妹兩人了。青瑤有些疑惑的問道:「哥,你有什麼事情?」

  韓青雲微一遲疑,他想了想,還是決定長話短說,便飛快的直接說道:「瑤瑤,今兒慶親王世子托了馮伯伯家的大公子請我吃酒,他想向你求親,我要問問你的意思才好答復於他。」

  韓青雲之言說的又快又輕,青瑤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大了雙眼直不楞登的看著青雲,干干的說道:「求親?向我?」

  韓青雲鄭重的點頭說道:「對,就是慶親王世子意欲向你求親!」

  韓青瑤愣了愣神,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張大眼睛驚愕的說道:「哥哥,我過了年才十四。」

  韓青雲點點頭,微微歎息一聲說道:「是啊,你過了年就十四了,是要考慮親事了。」

  青瑤被青雲的話驚的幾乎要跳起來,她愕然說道:「考慮什麼親事,我還小著呢,哥哥,現在說這個是不是太早了。」

  韓青雲不錯眼珠子說道:「瑤瑤,現在開始議親,等你選好了就得開始備嫁妝,然後備上了兩年,等你十六就該出閣了。這樣的話時間剛剛好,到時候不會太緊張。」

  青瑤傻眼了,她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過了這個年才十四歲,居然就要考慮嫁人的事情了,這也太不靠譜了,十四歲,根本就還是個小孩子呢,而且這三個多月裡她的親戚一回都沒來拜訪,青瑤很懷疑這具身體連初潮都沒有,完全就是青澀的不能再青澀的小丫頭,怎麼就能論親事呢?只是這種私密的話她也不好和韓青雲說,只低垂了頭紅著臉低低說道:「哥,青瑤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太突然了。」

  韓青雲倒是很能理解自己的妹妹,只看著青瑤,眼中滿是溫暖的笑意,輕輕說道:「我原也和你一個想法,不過後來轉念一想便想過來了,與其說讓你嫁到不知根知底的人家,還不如嫁個好拿捏的,對你又一心一意的好男人,剛才我在外面見過慶親王世子,他風度翩翩,果然是一流的品貌,而且最要緊的是他一再保證,以後絕對不會納小妾收通房,他只想守著自己的妻子好好的過一輩子。」

  青瑤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在這個男人擁有成群妻妾的時代裡,居然還有男子有這種想法,這太讓青瑤吃驚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49 PM

第61章 舊事

  「瑤瑤,哥哥看著這位慶親王世子是個心裡明事的,咱們家的情形他也都了解,所以才越過了祖父母和爹爹向我提出此事,為的就是先問准了你的意思。」韓青雲見妹妹眼子都瞪圓了,滿臉都是吃驚之意,便又就自己所知道的解釋了起來。

  韓青雲這一解釋,青瑤卻更加困惑了,她皺著眉頭不解的問道:「哥,那個什麼世子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有句話青瑤沒敢直接說出來,那便是青瑤暗想,莫非這位世子也是穿來的?竟然有現代人的思想?

  韓青雲溫和的笑了起來,他拉著青瑤在椅子上坐定,又端了熱茶送到青瑤的手上,疼愛的笑道:「瑤瑤你先喝點兒熱茶,聽哥哥慢慢說給你聽,這裡面自是有緣故的。」

  原來這慶親王寵妾滅妻之事在京城可不是什麼秘密,但凡有點兒頭臉的貴族之家,就沒有不知道的。就算是青雲這種素來只在家裡讀書的,都會聽說一些,更何況剛才趙天朗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還特意說了一回,反正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趙天朗便也不在乎說出來會被人笑話了。

  慶親王府的側妃柳氏原是慶親王的生母,老太妃的遠房外甥女兒,與當年的十六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慶親王爺趙祐熙情愫暗生,可是老太妃的出身本就不高,她的遠房外甥女兒更是一個小門小戶人家的女兒,根本就不足以做皇子妃,當日的趙祐熙可沒有為了這事少鬧騰,甚至鬧出了以死相挾的鬧劇。

  趙祐熙是最小的皇子,生母出身不高,上頭有十來個哥哥,注定沒有繼承大位之份的,所以當時的皇上和其他的皇子們對趙祐熙都相對要寬容一些,若非當時的皇后,也就是趙祐熙的嫡母堅決不同意趙祐熙娶柳氏為妃,說不得這柳氏便能得償心願,做上了十六皇子妃。嫡母指婚,為趙祐熙指了越國公府的嫡小姐為正妃。可是在那之前,趙祐熙先就納了柳氏為妾,並且讓她懷了身孕。越國公府的小姐一進門,就不得不接受丈夫小妾有了三個月身子的事實。新婚之夜,趙祐熙與越國公府的小姐進了洞房,春風一度之後,新鮮出爐的十六皇子妃藍田種玉,才有了趙天朗。

  那柳氏的肚皮倒是爭氣的緊,一舉得男,搶在十六皇子妃前頭生下兒子,趙祐熙大喜,當下就為這個孩子起名為趙天賜,三個月後,趙天朗出生,趙祐熙雖然高興,可是臉上卻帶了些許勉強,原來在之前的診脈之中,太醫一直接告訴趙祐熙,從十六皇子妃的脈相上看,這一胎是個女孩兒。想著這個女兒對他的庶長子趙天賜不會有任何影響,趙祐熙才會讓十六皇子妃平安生產,否則……那就難說了。趙祐熙一直都不知道這是十六皇子妃從中做了手腳,其實太醫早就診出這一胎是個男孩兒,是十六皇子妃苦苦哀求,又有著越國公府的面子,太醫這才對趙祐熙說了假話。

  趙天朗出生之時,皇后正在十六皇子府上,可以說趙天朗是皇后娘娘親自接生的,這裡頭的感情便不一樣了。皇后回宮後同皇上一商量,便將趙祐熙封為慶王,還特別下旨冊封趙天朗為慶王世子,並派了皇后身邊最當紅的李嬤嬤來照看。等趙祐熙接到聖旨之時,一切已經板上釘釘,趙祐熙就算心裡再不情願,也只有接受這個事實了。從此,趙祐熙視十六皇子妃為仇敵,再沒進過她的房間。可憐越公國府的嫡小姐從此便守望了活寡,這一守,便過了十八年。

  青瑤聽青雲說了這些在京城裡已經流傳開來的往事,驚的用手捂著張大的嘴,青雲未未了歎了口氣說道:「其實子綱兄和我們兄妹兩個也算是同命相憐了。瑤瑤,哥哥知道的都說給你聽了,你若是願意呢,我就去回個話,讓子綱兄托人上門求親,若是你不願意,他也不會以勢相逼的。哥哥看的出來,子綱兄是個好人。」

  青瑤的眼神從驚訝轉為好奇,穿過來這三個月,青瑤確信自己對唯一的親哥哥已經了解了七八成,他會為一個只見過一回的人說好話,而且說的還是他最看重的親妹妹的親事,可見這位慶親王世子也不是一般的人兒。

  青雲被青用那些清澈的眼神看著,忽然有些兒不好意思,忙又說道:「瑤瑤,哥哥總是萬事以你為先的,你願意,哥哥就願意,你不願意,憑是誰哥哥都不會答應的。」

  韓青瑤甜甜的笑了起來,她放下手中的暖暖的茶杯,輕柔的說道:「哥哥,我又沒見過那個慶親王世子,總不能平白的就把自己的終身許出去吧,再者說,那慶親王府裡環境復雜,妹妹想想就怕呢。」

  韓青雲眉頭皺了起來,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這倒也是,起初哥哥也是因著這個一口回絕的。不過子綱兄言辭懇切,一定要哥哥回來問問你的意思,啊,還有一事我竟忘記說了,子綱兄極好美食,他就是因著你做的點心,才起了求親之意的。」

  青瑤聽了這話卻是不相信,一個不得寵的世子,若只是個好口腹之欲的人,怎麼可能在殺人不見血的王府裡生存下來,只怕,那就是一層保護色吧。青瑤雖然不想答應這門親事,畢竟那慶親王府的情形實在太復雜了,可是卻對慶親王世子趙天朗有了好奇心,青瑤很想知道這位應該是偽吃貨的世子,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其實這也就達到了趙天朗的目的。如果青瑤真和他想象中的一樣,那麼她一定會對趙天朗起了好奇心,而好奇,就是最好的開始。

  「哥哥,這是大事,青瑤要好好考慮考慮,你先穩著那慶親王世子好不好?」青瑤還是有點兒擔心趙天朗直接讓人上門求親,便趕緊說了起來。

  韓青雲笑著點頭道:「這是自然的,沒有哥哥的回信,子綱兄不會貿然行事的。」

  韓青瑤微微點頭,暫時將這事往後放一放,只拉著韓青雲陪她一起采梅花花苞去了,采梅花做香梅酥是她到及第堂的借口,可不能一點兒不采吧!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50 PM

第62章 算計

  自打青瑤給韓老夫人做了酸甜可口又開胃的香梅酥之後,韓老夫人用起飯來便香甜了許多。對於青瑤的貼心,韓老夫人喜歡的整日合不攏嘴,別管是見著誰,都要把青瑤狠狠的誇上一回,直接把青瑤誇的都不好意思見人了。韓老夫人其實是個性情直爽的人,她喜歡的,就要往死裡喜歡,她討厭的,也絕不會在面上做出一絲假意喜歡的神色。

  自然,如今整個韓府裡最不討老夫人喜歡的,當數大房的陳氏,就,她如今在韓老夫人面前,可是一點兒體面都沒有了,就連大房裡的幾個妾室,都比她多得了幾個韓老夫人的笑臉,特別是兩個生下兒子的姨娘,潘氏和柳氏。為此,陳氏真真是銀牙咬斷,對幾個姨娘的要求便也更加嚴苛了。

  原本大房裡的姨娘們只是每日早上請安和立規矩,過了午便能各回各房,可是陳氏臉一沉,口中吐出一句話:「眼看著就要過年了,事情多,大家都在上房裡伺候吧。」只這一句話,陳氏便將幾個姨娘圈在了她的屋子裡,從一大清早站到陳氏就寢,這滋味可是夠難受的。

  三姨娘柳氏只站了一天便受不了了,一回到馨園撲到韓大老爺懷裡直抹眼淚,嚶嚶的哭訴著自己有多麼難受,腰上一點兒勁都使不上了。原來這柳氏腰身極為柔韌,在床第之間給了韓大老爺無盡的歡愉。如今她站了整整一天腰上沒有勁兒,韓大老爺的福利可就得大打折扣嘍。

  其實不必想也知道會有這等結果,這柳氏自小也是嬌養在閨中的小姐,素來不曾受過一點兒苦吃過一點兒累的,自從跟了韓大老爺,也是被如珠似寶的捧著,陳氏未去江南,這柳氏儼然就有了大夫人的做派。可進了韓家大宅便要受這等苦楚,她自是要恃寵而嬌的倒倒苦水了。一整天沒有見到親娘的璞哥兒也被柳氏抱在懷中,娘兒倆個哭的那叫一個淒慘,直把韓大老爺哭的心慌意亂,什麼分寸都沒了。

  韓大老爺黑沉著臉叫過丫環嬤嬤,命她們好生服侍著柳氏母子,然後便怒氣沖沖的去了遠逸堂。

  因著韓大老爺一直歇在馨園,陳氏早就睡下了,韓大老爺怒沖沖踢開陳氏臥房外間的門,驚的在東窗子底下榻上值夜的秋荷和冬梅霍的坐起來,驚懼的瞪著門口,借著月光,冬梅和秋荷看清踹門的是大老爺,兩個人慌忙跳下榻,齊齊向韓大老爺行禮,冬梅有意大聲問安道:「奴婢給老爺請安,回老爺,夫人久候老爺未至,已經歇下了,奴婢這就去請夫人。」

  裡間的陳氏早在韓大老爺踹門的時候醒了,她心裡明白必是柳氏那個小狐狸精在大老爺跟著給她上了眼藥。不過陳氏心中不怒反喜,三姨娘告狀,實在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其實陳氏壓根兒就沒睡實了,她正等著韓大老爺來向她興師問罪呢,否則,韓大老爺再不會進她的臥房。

  韓大老爺存了一肚子的火氣,他提腳當胸揣了冬梅一腳,冬梅慘叫一聲便倒在了地上,韓大老爺理也不理,只大步流星的走入裡間。裡間的房門被韓大老爺一腳踹開,便有一股極淡極淡的香氣飄了出來。韓大老爺也沒有在意,只直直的走了進去。

  陳氏已經坐了起來,她睡眼迷蒙著,只穿著一襲水紅的輕薄柔紗寢衣,寢衣的襟口很底,根本遮不住貼身穿著的蔥綠繡牡丹的抹胸,還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繡著百子圖的錦被松散的圍在腰間,腰間隱約可見同是蔥綠薄絹的褻褲褲腰,一雙穿著水紅色軟緞繡牡丹花軟底睡鞋的三寸金蓮在錦被中半藏半露,再配上陳氏松松垂於頸下胸前的那一把油光水滑的烏發,倒把個只有一分姿色的陳氏襯出了三分的嬌媚。

  「老爺還不曾歇下麼?妾身真的不知道,竟先睡了,實在是妾身的過錯。」陳氏邊用柔媚的聲音說著,邊緩緩掀開錦被移步下床,行動之間慢極了,正好讓韓大老爺看個清楚明白,她陳氏也是有真材實料的人,若論風情,她也不比誰差。

  韓大老爺清咳一聲,沉聲喝道:「你如今越發跋扈,沒有體面身份了!」

  陳氏心裡自是門清,她隨手拿起床邊杏色五彩緞面窄裉一斗珠小襖披上,款款走到韓大老爺的面前,微垂著頭問道:「老爺,妾身惶恐,妾身不知道老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韓大老爺被陳氏堵了一個大窩脖,他還真不好在正室夫人面前替小老婆說話,只要不玩出人命,憑正室夫人怎麼玩小妾,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拿這種事情說嘴,韓大老爺不占理哦。

  陳氏倒也沒有接著堵韓大老爺,她只用帕子擦了擦眼睛,不無悲淒的說道:「妾身細想想,若說是有錯,大概是妾身今日讓姨娘們立規矩,老爺瞧著心疼了吧。」

  韓大老爺沉沉嗯了一聲,走到床邊坐下,好在屋子裡的光線很昏暗,韓大老爺臉上的紫微尷尬之色才被遮去了。「璞哥兒還小,柳氏要照顧他,一刻不能離開人的,別人倒也算了,柳氏的規矩先就免了吧,等璞哥兒大了再說,柳氏年紀小,又剛生了孩子,你就多擔待擔待吧!」韓大老爺說話的語氣比剛才又緩和了一些。因是在家裡,他不象在官場上那樣時刻警惕的,否則也不會被陳氏這種雕蟲小計給算計了。

  陳氏心跳的快極了,她假做隨意的走到床邊挨著韓大老爺坐下,委委屈屈的低聲應道:「是妾身想的不周到,讓老爺費心了。妾身明兒一早就派人去馨園傳話,免了三姨娘的規矩,老爺看著可行?」

  韓大老爺滿意的點點頭,目的已經達到,他便想起身離開,柳氏剛才哭的梨花帶雨的小模樣兒很是鉤人,韓大老爺心裡惦記著呢。想是這麼想的,可是從陳氏身上傳來一股暖暖的香氣,讓韓大老爺心迷眼觴,不知道怎麼的這身子發沉,竟是不想起來了。陳氏見了心中暗喜,便偎著韓大老爺,抬手給韓大老爺解衣裳,看著那白生生的胳膊和一痕雪脯,萬花叢中過的韓大老爺竟然迷了眼,手臂一伸將陳氏摟入懷中,薄紗落地之時,便是嬌吟逸出之刻,守了三年活寡的陳氏總算是久旱逢甘霖,得了丈夫的滋潤!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50 PM

第63章 平衡

  話說韓大老爺被陳氏算計,在她房中歇了一夜,次日一早韓大老爺睜開惺松的睡眼,便看到陳氏坐在窗下背對他攬鏡梳妝,這陳氏身材還是不錯的,該凸的凸該凹的凹,只要她不回頭,也算是很有看頭,韓大老爺向來認為女子梳妝是件讓男人看了賞心悅目的事情,況且他又不是那種潔身自愛不沾女色的,昨夜陳氏雖然使了手段,得到享受的可不只陳氏一個,不到四十歲風韻猶存的女人,比十七八歲的年輕姑娘更知道怎麼伺候男人。

  韓大老爺清咳一聲,陳氏忙側過臉來,那雙看向韓大老爺的眼睛水盈盈的,真真是要溺死人的,她用歡愛過後特有的那種微帶嘶啞的語調問道:「老爺醒了?妾身這就服侍老爺起身。」

  韓大老爺嗯了一聲,陳氏便歡天喜地的過來服侍他起床,又命丫環端來洗漱所用之物,陳氏細細的伺候著韓大老爺用青鹽擦了牙,用香茶漱了口,用帕子淨了手和臉,然後才為他穿上一件石青蟒緞玄狐皮裡的新袍子。

  韓大老爺瞧瞧穿衣鏡中的自己,滿意的點點頭,淡淡問道:「這是新做的?」

  陳氏低眉順眼的回道:「回老爺的話,是妾身親手給老爺做的,是二哥前些日子送來今秋的新皮子,妾身想著老爺久在江南,怕是沒添什麼大毛小毛衣裳,便撿好的給老爺做了,也免得老爺還要穿先前的舊衣裳。」

  韓大老爺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自己正了正腰間的玉帶,抬腿便向外走,陳氏邁著小碎步追上前去,著急忙慌的叫道:「老爺,妾身已經備下煨了一夜的火腿燉肘子,您用了早飯再出門吧!」

  韓大老爺的腳步並沒有停下來,只揚聲道:「不必了,我去陪老太爺和老太太用早點。」

  陳氏聞言直被氣了個倒仰,這算什麼,她費了這麼多的心力,還是留不住韓大老爺,就算是有了一夜魚水之事也是枉然。到頤年居用早點,還不是奔著青瑤那個丫頭去的,如今韓府上下有誰不知道,老太爺和老夫人的早點是由大小姐親手做的。

  陳氏心中暗道:也不知道那個賤丫頭怎麼會那麼多的花樣,聽說頤年居裡楞是一個月沒有做過一樣重復的菜,而且用的還都不是珍貴的食材,都是些最家常的白菜豆腐雞鴨魚肉什麼的。據說這一個月,頤年居的伙食開銷還從先前的一個月五兩降為一個月四兩,惹得老太爺老夫人還有二房的李氏都把韓青瑤誇成天仙了。

  且不提陳氏又將一腔幽怨恨意記在了青瑤的頭上,只說那韓大老爺出了遠逸堂,便先去了馨園,柳氏等了韓大老爺一夜,這會兒正黃著小臉紅著眼圈兒,看著好不可憐。她一見韓大老爺進門,便沉著臉悶哼一聲,一擰腰肢將身子背了過去,顯見得是在和韓大老爺置氣。

  韓大老爺一瞧倒是氣樂了,這柳氏於他,是個新鮮的玩意兒,可不是什麼正經的夫人,這會子她倒是拿喬同他擺起了款兒。韓大老爺深知調教小妾之道,便冷著臉不理柳氏,只去看了一回璞哥兒,便轉身出了馨園去了熙年居,竟是連看都不多看柳氏一眼。

  韓大老爺這麼一走,柳氏心裡可就慌了,她抹著眼淚向外追去,奈何韓大老爺身高腿長,已然走遠了。柳氏素來也沒被韓大老爺這麼晾過,這才知道什麼是害怕,自此,倒也安分了一些,那恃寵而嬌的事情倒也不怎麼敢做了,韓家大老爺的後院,詭異的得到了片刻的安寧。

  韓大老爺到了頤年居的時候,自青雲以下的孩子們都來請過安了,韓老太爺想著昨兒青雲被馮家大小子請了出去,有心留他問話,便早就知會了韓老夫人,讓她留一留青雲。韓老夫人笑著說道:「青雲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

  站在青雲旁邊的鑫哥兒不干了,他只猴到韓老夫人跟前,扭股糖似的纏著韓老夫人,撒嬌的叫道:「好祖母,青鑫要跟著您吃早飯。」

  韓老夫人點著青鑫的眉心笑罵道:「你個小饞嘴猴兒,你大姐姐不是分了一個丫頭專門給你做吃的,你還嫌不夠,又要到我這裡還蹭吃的。」

  青鑫只扭著韓老夫人的袖子囔道:「憑是誰做的也沒有大姐姐做的好吃,好祖母,青鑫保證就嘗一口,就一小口。」

  韓青鑫的樣子逗笑了一屋子的人,韓老夫人帶笑說道:「罷了,瑤瑤,你看廚下還有剩的沒有,好歹給鑫哥兒一口吧!」

  青瑤知道老夫人故意逗鑫哥兒,便配合的說道:「啊呀,鑫哥兒,廚下只剩了幾只芹菜蝦米餡的包子,你吃不吃?」鑫哥兒一聽便苦了臉,原來這小子向來挑嘴,他最不愛吃的就是芹菜。

  鑫哥兒跑到青瑤面前,拉著青瑤就往外走,邊走邊小聲說道:「好大姐姐,弟弟有話和你說。」

  一屋子人撐不住,全都哈哈大笑起來,二夫人李氏一把抓住韓青鑫,嗔道:「不許胡鬧。」

  青鑫倒是手快,腳尖一掂便將李氏頭上的一枚嵌著黃豆大紅寶石的蝴蝶簪子拔了下來,獻寶似的送到青瑤的面前,討好的說道:「大姐姐帶這個好看,娘帶著不好看!」

  李氏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只笑的說不出話來,青瑤倒被青鑫的舉動鬧了個大紅臉,只將簪子塞回青鑫的手中,半是玩笑半是威脅的說道:「鑫哥兒,你若是再胡鬧,大姐姐以後做好吃的可就沒有你的份啦。」

  李氏倒過氣來,對青瑤笑著說道:「瑤瑤,鑫哥兒說的沒錯,二嬸都是孩子娘了,帶這麼花俏的簪子是不好看,就算是我們鑫哥兒送給他大姐姐的過年禮物好不好?二嬸我腆著臉的請托,還望瑤瑤以後做了好吃的賞鑫哥兒一口吧,要不這小祖宗非得把你二嬸鬧死不成。」

  李氏的話說得又俏皮又得體,很快便沖淡了青瑤的尷尬,再加上韓老夫人從中打圓場,親手給青瑤簪上了那枝嵌紅寶石的蝴蝶長簪,這才算了。

  正說笑著,院子裡的丫環回稟,說是大老爺來給老夫人請安。李氏忙避到屏風後面,一干孩子們也都垂頭屏氣的迎接韓大老爺。

  問了安,韓大老爺看著韓老夫人笑道:「母親可否賞兒子一頓早飯呀?」

  韓老夫人笑道:「剛好我這裡也沒有擺飯,桃葉,快擺上,給大老爺雲哥兒鑫哥兒添碗筋。」

  因韓大老爺要在這裡用飯,李氏便不好出來伺候,只依舊避在屏風後面。韓大老爺倒也沒有在意李氏還在屋子裡,只笑呵呵的陪著老夫人用早點。今兒青瑤做的香噴噴的雜糧米糊配四喜蒸餃,另配了香油黑耳絲五香玫瑰菜生熗冬筍尖和清蒸雲腿芯,可沒有什麼芹菜蝦米餡的大包子。韓大老爺這三年在江南,已經習慣了清淡的口味,這一頓早點,是他回到韓府以來吃的最慰貼的一頓早飯,韓大老爺胃口大開,一連吃了十幾只四喜蒸餃和兩大碗香糯細軟的雜糧米糊,就是那四色小菜,韓大老爺也一樣掃了半碟子,只惹得韓青鑫小嘴撅的能撿頭小毛驢。他滿臉不高興的看著韓老夫人,無聲的表示不滿。韓大老爺還沒意識到,自己搶了小侄子的吃食。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54 PM

第64章 生疑

  吃飽喝足之後,韓大老爺漱了口,端著茶盞笑著說道:「為父竟不知青瑤有如此的好手藝,是跟誰學的?」

  青瑤心裡一激靈,她立刻意識到這便宜爹應付起來可不便宜,青瑤正要組織語言,韓老夫人卻先笑著說了:「瑤瑤心靈手巧,又愛琢磨,哪裡還要跟誰學,是我們瑤瑤有天份。」

  韓大老爺笑著應聲稱是,眼角的余光淡淡掃過青瑤的臉,那眼光裡仍然存著一絲懷疑。青瑤自是感覺到了,只垂眸,臉上有著羞澀的淺笑,挽著韓老夫人的胳膊不好意思的輕聲說道:「奶奶太誇獎青瑤了。」

  鑫哥兒不明所以,只大聲囔道:「奶奶說的沒錯,大姐姐最厲害了!」

  陪坐在一旁的青雲倒是心裡一緊,忽然就緊張了起來。平放在椅子把手上的雙手情不自禁的攥了起來,好在有衣袖的遮擋,才沒有讓人看到他青筋迸起的手背。

  「遠城,今兒莊子裡送年貨租子的人應該到了,你也去瞧瞧。」韓老夫人瞧著韓大老爺坐在屋子裡,青雲青瑤兄妹都略有些不自在,就連鑫哥兒都撅著小嘴,便笑著打發韓遠城出去。韓遠城笑著起身,什麼異議也沒有,只告退而去。

  瞧著韓遠城出了門,韓老夫人方才摩娑著青瑤的纖細的小手笑著說道:「雲哥兒,去見你祖父吧,瑤瑤,今兒不用練功了,去幫著你二嬸看看年酒准備的如何,跟著她好好學學管家理事。」青瑤一聽這話,臉刷的就紅了,一個閨中小姐一但開始學著管家理事,那就意味著她可以議親准備嫁人了。

  韓老夫人瞧著青瑤羞紅的臉,呵呵笑了起來,只沖著屏風喚道:「還不出來帶了瑤瑤過去,再停一會子我改了主意,可就不放人了。」原來這是李氏早先回了韓老夫人,讓青瑤過去幫襯著她,所以韓老夫人才會有話。

  鑫哥兒等青雲退出房,方才跑到青瑤身邊,拉著青瑤的手仰著頭,眨著水汪汪的眼睛,小聲的求道:「大姐姐,青鑫剛才沒吃飽……」

  韓老夫人這才明白剛才鑫哥兒為何用那般哀怨的眼神看向自己,敢情是嫌他的大伯伯搶了他的吃食,韓老夫人大笑道:「菱花,把昨兒的香米散子泡一碗給鑫哥兒,瞧那小模樣兒,怪可憐見兒的。」

  李氏臉上發燙,怎麼她會養出這麼個好吃的兒子,真真少一口都不行的。青瑤聽了忙說道:「菱花姐姐,把香米散子過兩道滾水,再點些玫瑰醋,鑫哥兒年紀小腸胃弱,吃的太油膩會鬧肚子的。」韓青鑫是個嘴上不能得閒的小家伙,再不控制他的飲食,用不上一兩年,他非得胖的走不動道兒。青瑤可不希望一個小正太變成一個小肥貓。

  韓青鑫又吃了一碗香米散子,這才跟著李氏還有青瑤回去了。就在青瑤和李氏一起商量安排年酒的諸般事宜的時候,韓大老爺命長貴去了園子裡尋專管花木的花匠老白。長貴去了一個多時辰方才回來向韓大老爺復命。

  聽了長貴的話,韓大老爺的眉頭緊緊的鎖了起來,沉聲問道:「三個月之前大小姐病重,卻沒有人給她請大夫,後來她自己好了?」

  長貴跪在地上老老實實的說道:「回老爺,老白就是這麼說的。」

  韓大老爺的眉頭皺的更加緊了,他沉吟許久方才說道:「去打聽打聽雲哥兒平素都看些什麼雜書。」長貴立刻應了一聲,便倒退著出了書房,去想法子打聽青雲的閱讀內容了。

  韓大老爺一個人坐在書房之中,眉頭緊皺嘴唇緊繃,好似遇到了什麼棘手的大麻煩。雖然他三年沒有回來,對於大女兒青瑤也從來沒有怎麼過問關心,可是韓遠城卻知道江氏對於廚藝沒有一絲的天份,而馨園也沒有設小廚房,平日的吃食都是丫環去大廚房領的,在這樣的條件下,青瑤怎麼可能練就一手好廚藝,而且她做的好些東西,都是吃遍江南的韓大老爺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只有那個什麼蛋糕,韓大老爺在任上的時候吃過一回,那還是在江南的外洋人,說叫什麼傳教士的人孝敬的,當時那些外洋人還送了些黑乎乎的種子,說叫什麼咖啡,磨細了煮著喝,竟比個馬尿還難喝,真真是不開化的外邦!

  韓大老爺想了一回,便把事情想的越來越復雜了,難道現在的青瑤並不是他的女兒,而是被奸細易了容混入自己家中,意欲行不軌之事?韓大老爺不由的將青瑤陰謀化了。

  越往下想韓大老爺心裡越是發虛,當今皇上是反對和外洋通商的,而江南做為大秦最富庶的地方,自然成了外洋人最想得到通商權的地方,難道那些外洋人明的不行便要走暗的,派了奸細脅迫了自己的家人,好讓自己對那些外洋人走私的貨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韓大老爺的鳳眼瞇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寒意,他如今才四十出頭便已經是二品大員,將來登閣拜相也是極有可能的,他不請允許任何人,任何事阻擋他的大好前程。思及此處,韓大老爺沉聲喚道:「來人……」

  在書房伺候的小廝掃墨忙小跑著進來,跪在下面說道:「奴才聽老爺的吩咐。」

  韓大老爺沉聲問道:「去二門上傳話,叫服侍大小姐的嬤嬤過來,老爺有話問。」

  掃墨應了一聲,爬起來退出書房,便一溜快跑到了二門上,讓守門的婆子往裡傳話,到頤年居傳伺候大小姐的王嬤嬤到大老爺的書房。

  婆子到頤年居傳話,正在和韓老夫人新分給青瑤的丫環谷雨商量著給大小姐的新鞋子繡什麼花樣兒的王嬤嬤愣住了,好端端的大老爺怎麼忽然傳自己問話,難道是大小姐出了什麼事情?有道是關心則亂,王嬤嬤的臉色不由的發白,雙手也微微的顫動起來,她用緊張的有些變調的語音同谷雨說道:「你快去打聽打聽,可是大小姐有什麼?」

  谷雨眼中閃過一抹輕蔑,臉上卻帶著笑容說道:「好,我這就去打聽,嬤嬤只管放心去吧。」

  王嬤嬤因為心裡慌亂,所以也沒有注意到谷雨眼中閃過的那一抹輕蔑,只點頭道:「好,我這就過去。」倒是在一旁服侍的小丫頭小滿眼尖,瞧見了谷雨眼中掠的一絲異色。不過這小丫頭倒是穩得住,只扶著王嬤嬤脆聲說道:「嬤嬤,小滿扶您過去。」原來這老嬤嬤一到冬天就會犯腿疼的毛病,所以青瑤便將她留在屋子裡,一來是屋裡暖和,二來王嬤嬤少走動些,那腿疼的痛苦便能減輕一些。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55 PM

第65章 回應

  小滿扶著王嬤嬤往大老爺的書房走去,她覺著王嬤嬤的身子有些發抖,便仰著頭笑著看向王嬤嬤,忽閃著一雙黑亮的眼睛好奇的問道:「嬤嬤,你說大老爺特特的叫了您過去,會不會是讓您回一回小姐的近況呢?小滿瞧著如今大老爺對大小姐上心多了。」

  小滿的話讓王嬤嬤的盡情略為放鬆了一些,她勉強笑道:「應該是的。」小滿這句簡單的話勾起了王嬤嬤的心思,她的大小姐過了年就十四了,眼看就該議親了,雖然現在老太爺和老夫人對大小姐極好,可是這婚姻大事,到底是要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若是大老爺不上心,她的大小姐的終身可怎麼辦呢。想到了這一層,王嬤嬤忽然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她暗暗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將話說到大老爺跟前,說明白說透,那怕是因此得罪了大老爺被罰,她也心甘情願。

  小滿扶著王嬤嬤,她發現王嬤嬤的身子不再顫抖,走路也有了力氣,小滿當然不知道王嬤嬤此時的內心活動,不過這樣的王嬤嬤到了大老爺跟前,至少回話能回的順溜些,對大小姐總是好的。

  小滿七歲進了頤年居當丫環,歷練了兩年,所以她如今年紀雖小,卻也有那麼點子見識。小滿心裡很清楚,大小姐不論從身份上還是從得寵程度上來都是韓府頭一份的,只看在短短三個月時間大小姐就讓老太爺和老夫人完全離不開她,就知道大小姐絕對是個不一般的人,她沈小滿要找主子,就得找這種有本事有手段的,再看看府裡其他的小姐,小滿更是堅定的投靠大小姐,成為大小姐身邊不可或缺的丫環的志向。

  到了韓大老爺的書房外,小滿松開手,脆聲說道:「嬤嬤,您腿腳不好,自個兒走可一定慢著些。」

  王嬤嬤笑著點點頭,對小滿客氣的說道:「謝謝你小滿。」小滿小臉兒圓圓的象只蘋果,透著紅潤潤的健康光澤,黑亮的頭發梳成個雙丫髻,扎頭發的帶子上各綴了一對小小的銀鈴,怎麼看小滿都是個可愛又討喜的小丫頭。就守在大老爺書房外面的長隨們看到小滿,臉上都不由的笑了起來。

  王嬤嬤進了屋子,小滿跑到大老爺的長隨長貴面前,小小聲的叫了一句:「長貴舅舅。」長貴摸摸小滿的頭,笑著應了。轉身便去了旁邊的茶水房,不一會兒便拿了一個小紙包走出來,對小滿笑著說道:「這是南邊兒的松子糖,吃著玩吧。」

  小滿笑得兩個大眼睛彎了起來,小心的打開紙包拈了一小塊松子糖送入口中,臉上很快就浮現出幸福的笑容,長貴看到小滿吃的高興,也笑了。小滿是他的表姐的小女兒,自從便很得長貴的喜歡。長貴得了什麼稀罕吃食玩意兒,從來都是第一時間想著給小滿的。

  小滿坐在廊下,一邊吃著松子糖一邊搖著腦袋,倒是自在的很,可是書房裡的王嬤嬤,卻沒有她這麼輕松自在了。王嬤嬤跪在大老爺的面前,大老爺皺著眉頭看著地上跪著的這個老婦人,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嬤嬤原是江氏的丫環,當年也是一等的丫環,她今年不過就四十多歲,可是她頭發灰白面皮松皺,就蒼老的象個六七十歲的老嫗!不,比已經六十多的韓老夫人瞧著都要老很多。

  王嬤嬤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頭深深的垂著,她能感覺到韓大老爺的視線將她從頭到腳來回審視了幾遍。王嬤嬤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她只覺得雙腿發麻並木,已經快要失去了知覺。這時,韓大老爺才沉聲問道:「你真是綠袖?」

  王嬤嬤心裡一酸,一股老淚毫無預兆的沖了出來,綠袖,當年她做丫環時候的名字,自從夫人過世之後,她再沒有聽人這樣稱呼她。「奴婢是綠袖。」王嬤嬤慌忙抹了淚顫聲回答,她的聲音也沒了當年的清脆,沙啞沙啞的,如果一把生了銹的鋸子在鋸木頭一般。

  韓大老爺眉頭緊皺,沉聲問道:「綠袖,我記得你並不擅長廚藝。」

  聽了韓大老爺的話,王嬤嬤的的心倒踏實起來,原來大老爺是想問大小姐會做吃食的事情,這件事大小姐早就同她說過了。王嬤嬤並沒有抬頭,只恭敬的說道:「老爺的記性好,奴婢並不擅長做吃的東西。當年在夫人身邊,奴婢負責衣裳上的事情,擅長做吃食的是紅柳。」

  韓大老爺的思緒被王嬤嬤的話帶回十七年前,當時江氏剛剛過門,身邊有紅黃藍綠四個大丫環,各有擅長之處,他們夫妻倆個過的小日子真是如神仙一般,可惜……韓大老爺的心裡有些難受,只掩飾性的干咳一聲,沉沉道:「起來回話吧,當年夫人身邊的丫環,也只剩下你一個了。」

  王嬤嬤謝了恩,費了極大的力氣,才顫顫微微的從地上爬起來。韓大老爺瞧著她行動不便,忽又想起當年在江氏房中,她的丫頭們都如翩翩的蝴蝶一般,腳步最是輕盈不過的,韓大老爺不由的長歎一聲,緩緩問道:「你這腿怎麼做下毛病了?」

  王嬤嬤沒敢說實話,只掩飾的說道:「奴婢有了年紀,腿腳不靈活了。」她沒有說,那一年大小姐才五歲,不小心沖撞了陳氏,陳氏沒有打大小姐,卻以她不會伺候,沒有看好大小姐為名,將她狠狠打了一頓,打斷了她的腿,若不是王嬤嬤求生意志頑強,她也得象紅柳黃鸝藍錦被陳氏折磨至死。

  韓大老爺也沒有再問,只皺眉說道:「青瑤的廚藝是跟誰學的,家裡並沒有在這上頭擅長的人。」

  王嬤嬤顫微微的跪了下去,流著淚哀聲說道:「回大老爺,三個月之前,大小姐得了一場重病,眼看就……大小姐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過來。後來大小姐告訴奴婢,她在昏迷中仿佛去了個奇怪的地方,那裡有許多的書本子畫冊子,還有各種各樣稀奇的東西,大小姐還瞧見夫人了,那些東西都是由夫人管著的。大小姐說夫人讓大小姐到她的跟前,給大小姐吃了一些東西,同她說了許多的話,後來才讓大小姐回來。自從大小姐醒來之後,就象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韓大老爺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這種怪力亂神之說,他原是不會相信的,可是聽綠袖的語氣沒有一絲的遲緩,而且邊說邊抹眼淚,顯見得不是在撒謊,難得這是真的?韓大老爺困惑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57 PM

第66章 被罰

  「意如?」韓大老爺喃喃的念著江氏的小字,心神有些恍忽,江氏過世已經十三年了,頭幾年,他還時常想起,可是後來便漸漸的淡忘了這個京城第一美人,為他生下了一雙兒女的結發妻子,現在王嬤嬤這麼一提,韓大老爺才發現其實江氏一直都藏在他的心裡,只是他不敢去面對。

  王嬤嬤聽到韓大老爺提到她家小姐的小字,便再也忍不住淚意,垂著頭低聲的哭泣起來,韓大老爺愣了好一會兒的神,才澀聲說道:「讓青瑤到書房來,爺要和她好好聊聊。」

  王嬤嬤心裡又驚又怕又喜,她梆梆梆的向韓大老爺磕了幾個頭,韓大老爺不解的皺眉問道:「你要做什麼?」

  王嬤嬤鼓起勇氣抬頭說道:「回老爺,過了年小姐就十四了,夫人就是十四上和老爺議的親。」

  韓大老爺微微一怔,心中不由的感慨起來,這一晃眼便是十來年,他的兒女都到了要議親成家的年紀了。怔過之後,韓大老爺心中便有些不悅,畢竟府裡少爺小姐的親事,憑怎麼說也輪不到一個老嬤嬤說嘴的。

  韓大老爺沉著臉冷聲喝道:「此事自有老爺夫人操持,何須你一個奴才多嘴。」

  王嬤嬤心中頓生寒意,忙又連連磕頭,然後抬起頭看著韓大老爺,以一種決然的語氣說道:「回大老爺,奴婢知道大老爺心裡惦著大小姐,可是您一直在任上,夫人又有兩位小姐少爺要照顧……夫人臨去之時,遺命奴婢一定要照顧好雲大爺和大小姐,求老爺看在我們小姐的份上,親自過問雲大爺和大小姐的親事,別都交給夫人。」

  韓大老爺聞言震怒,他猛的一拍桌子,騰的站起來怒喝道:「大敢賤婢,主子的事情你也敢多嘴,來人,將這賤婢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王嬤嬤將眼一閉,橫下一條心拼命的磕頭,只嘶聲叫道:「老奴死不足惜,只求老爺多看顧大小姐。」

  韓大老爺的聲音傳到門外,嚇得正在吃松子糖的小滿手一抖,一顆松子糖便掉在了地上,她忙跳起來跑到長貴的身邊,死死拉著長貴的袖子壓低聲音說道:「長貴舅舅,別傷了王嬤嬤的性命。」

  長貴看著小滿那乞求的眼神,緩緩點了點頭,便大步走進書房,向韓大老爺躬身說道:「長貴聽老爺的吩咐。」

  韓大老爺怒氣未消,指著王嬤嬤喝道:「將這老殺奴拖出來重打。」

  長貴倒也不含糊,上前架起王嬤嬤便將她拉了出去,不過他沒有讓小廝立刻上來打,只低低說道:「王嬤嬤,你跪在門外給老爺磕頭。」王嬤嬤明白長貴是有心為她求情,只點了點頭,便跪在廊下朝著書房磕起頭來。

  長貴進了門,韓大老爺余怒未消的喝問道:「怎麼還不打?」

  長貴陪笑著給韓大老爺倒了一杯茶,陪著小心說道:「老爺息怒,別為了一個沒眼力勁兒的老嬤嬤氣傷了身子,這大年下了,您若是氣著了,闔府上下心裡都不自在。自從您回府,老太爺和老夫人整日樂的合不攏嘴,少爺小姐們也是見天的笑著,聽說這三年來,府裡都沒有如此熱鬧了。」

  長貴是韓大老爺跟前頭一個得力的,他的話韓大老爺能聽的進去,隨著長貴的話,韓大老爺的臉色果然緩和了許多,只微微點頭,靠著黃花梨官帽椅的椅子背,長長出了口氣。

  長貴一見有門兒,便又哈著腰陪笑著說道:「再者,這大年下的,老夫人有規矩呢。」

  韓大老爺沉沉點頭,三年沒在家裡過年,他倒把這些個忽略了,每逢進了臘月,老夫人都不許責罰下人,不許有人哭的,直到過了正月,才能處治犯了錯的奴僕。

  長長出了口氣,韓大老爺沉聲道:「罷了,長貴你去打發了那個老刁奴吧。老爺累了,要歇一會,等吃過了中午飯,大小姐學完了畫就讓她過來一趟。」

  長貴趕緊應了,先服侍著韓大老爺到書房的裡間榻上躺下休息,然後才輕輕掩了裡外間的門,攝手攝腳的退到了門外。王嬤嬤還跪著,小滿在旁邊一臉的著急,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她一看到長貴,便跑上前說道:「舅舅,大老爺怎麼說?」

  長貴安撫向小滿笑笑,走到王嬤嬤跟前小聲說道:「王嬤嬤,老爺開恩饒了你,你趕緊起來回去吧,老爺用了午飯便要見大小姐。」

  王嬤嬤抬起頭,感激的看著長貴,又往下磕頭想謝謝長貴。長貴讓過一旁,對小滿低聲說道:「小滿,還不快扶你王嬤嬤回去。」

  小嬤忙小聲應了,便去扶王嬤嬤,王嬤嬤的腿腳本來就有毛病,又在這數九寒天裡跪了許久,早就已經站不起來。長貴看了微微搖頭,上前助了小滿一把,才將王嬤嬤扶起來,王嬤嬤的雙腿已經僵了,長貴只好將王嬤嬤帶到茶水房,讓她坐到爐子前暖和暖和。

  過了好一會兒,王嬤嬤才緩過氣來,她對長貴連聲道謝,長貴搖搖頭說道:「嬤嬤方才的話我都聽到了,我只敬佩你的忠義,你放心,老爺不糊塗。」話點到這裡,長貴便也不再說什麼,王嬤嬤卻覺得如同在漆黑的暗夜裡忽然升起一盞明燈,從身上到心裡,都暖和明亮了起來。

  小滿扶著王嬤嬤走了,一個同為韓大老爺長隨的小子湊到長貴的身邊,壓低聲音問道:「長貴大哥,你為啥對王嬤嬤這麼好?還特特幫她向老爺求情。」

  長貴看著王嬤嬤和小滿的身影漸漸遠去,淡淡了說了一句:「我小的時候不小心沖撞了正懷著身孕的夫人,老爺打我板子,夫人卻替我求了情,因此才只挨了五下板子,那年我剛七歲,雖沒傷著筋骨,卻也大病了一場,是她悄悄給我送的藥,沒有她,只怕我早病死了。她許早就忘了,可我一直記在心裡。」那問話的小廝點點頭,這才明白了其中的緣故。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09:59 PM

第67章 加薪

  王嬤嬤被小滿攙扶著回到頤年居的時候,剛好青瑤也回屋子換衣服,剛才威烈將軍府的馮夫人又來了,只拉著她好一通誇獎,馮夫人看青瑤的眼神實在太過熱切,倒是青瑤心中疑惑,很是不自在。好不容易送走了馮夫人,青瑤這才出了一口氣,趕緊回房換下見客的大衣裳,也好松散松散。

  誰知青瑤剛進了屋子脫了大衣裳,正要換上家常穿的杏紅撒花遍地錦一斗珠的小襖,便聽到外間傳來一聲驚呼:「王嬤嬤,你這是怎麼了?」這聲音正是香如發出來的。青瑤心裡一緊,忙和服侍她換衣裳的桃葉一起將小襖的盤扣扣好,便急匆匆挑簾快步走了出來。

  打眼一看,只見王嬤嬤臉色灰白,身子一個勁兒的打顫,她幾乎不能支撐自己的重量,全靠小滿攙扶著,小滿不過是個剛九歲的小丫頭,能有多大的力氣,這一老一小兩個真是搖搖欲墜,看著好不可憐。

  香如先就上前扶了王嬤嬤,青瑤也趕上前,皺緊了眉頭問道:「小滿,嬤嬤這是怎麼了?谷雨,快去廚下煎一碗濃濃的姜茶給嬤嬤祛風寒。」

  王嬤嬤看著眉眼之間有了神彩的青瑤,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只搖搖頭道:「小姐別為老奴擔心,只是吹了風,不妨事的。」

  青瑤雙眉鎖的更緊,剛才她已經聽谷雨說過大老爺派人傳了王嬤嬤過去,現在看王嬤嬤這副虛弱的樣子,必是在大老爺處受了挫磨。本來就對這個便宜爹沒什麼好印象的青瑤,現在更是惱了韓大老爺。只不過這屋子裡的丫環不少,遠不如在馨園的時候只有王嬤嬤和香如兩個那時說話方便,青瑤壓下心中的氣,命丫環將王嬤嬤扶到旁邊的榻下,讓她躺的休息。

  青瑤之舉可嚇壞了王嬤嬤,她慌忙擺手說道:「不可不可,老奴的賤身子豈可污了大小姐的香榻。大小姐慈悲,只讓老奴回屋去吧。」

  青瑤臉色一沉,不高興的說道:「嬤嬤,你再這麼說我就惱了,什麼貴啊賤的,你身子不好,就在這裡歇著又怎麼了?」

  一直沒說話,只幫著扶王嬤嬤的桃葉見大小姐動了氣,忙勸王嬤嬤道:「嬤嬤還不知道大小姐最是慈悲的麼,上一回我不舒服,大小姐也讓我在這屋子裡躺著的,我不過是個丫頭,大小姐都這麼憐惜,何況您是奶過大小姐的人,自是能躺的。」

  從裡外屋之間有一個小小的隔斷,原是給丫頭們上夜用的,王嬤嬤有了年紀,青瑤憐惜她,便不讓她上夜,專門指了一間小屋子給她,不過屋子裡燒的是普通的柴炭,熱氣小煙氣大的,因為薰人的緊,所以也不敢把窗子關死了,屋子裡也暖和不到那裡去,所以青瑤一定不肯讓王嬤嬤回房去休息,只讓丫環們硬扶著王嬤嬤到丫環素日上夜睡的榻上躺好,谷雨送來煎的濃濃的姜茶,王嬤嬤趁熱喝了,才算緩過一口氣來。

  青瑤坐在王嬤嬤的身邊,拉起王嬤嬤干枯的手,看著王嬤嬤憔悴的樣子,淚珠子便叭嗒叭嗒的砸了下來,王嬤嬤手上一濕,她抬眼看著青瑤,慌忙要坐起來,卻被香如拉住了。香如小聲的勸道:「嬤嬤,您就讓大小姐哭一回吧。」

  王嬤嬤心酸極了,不由重重歎了口氣,什麼也沒說,只是費力的坐了起來,一如從前那樣,將青瑤緊緊的抱在懷裡,心疼的輕拍著青瑤的背,口中喃喃的念叨些什麼,除了青瑤和香如,竟是再沒有旁人能聽懂王嬤嬤說了些什麼。

  在王嬤嬤懷裡剛哭了一小會兒,韓老夫人便讓菱花扶著急匆匆走來了。自青瑤搬到了頤年居,韓老夫人從來沒有聽青瑤哭過一聲,那怕練功學畫再辛苦,青瑤都是甘之如飴。這會子東廂忽然傳出陣陣哭聲,韓老夫人心中驚訝,忙過來瞧瞧。

  桃葉最熟悉老夫人的腳步聲,她忙上前勸道:「大小姐,您別哭了,老夫人過來了。」

  香如感激的看了桃葉一眼,忙去打了帕子給青瑤淨面。韓老夫人進來的時候,青瑤已經從王嬤嬤懷中離開,剛用帕子擦干了臉上的淚。

  迎著韓老夫人,青瑤快步走上前,聲音哽咽的喚了一句「奶奶」,看她眼皮兒紅腫,瞧著怪可憐見的,韓老夫人便壓下心中對大年下有人哭之事的不高興,緩著聲音問道:「瑤瑤,是誰惹你傷心了,說給奶奶,奶奶替你做主。」

  韓老夫人一來,屋子裡的丫頭都跪了下去,便王嬤嬤也吃力的離了榻,挨著榻邊跪下。青瑤眼角余光瞧見了,不免又有些心疼。她忙說道:「都是青瑤不好,才瞧著嬤嬤身子不爽利,青瑤便想起從前的事情,一時心中難過就……」

  韓老夫人點點頭,用嚴厲的目光看了看王嬤嬤,只見她身子打顫形容委頓,果然很有些可憐的樣子,韓老夫人歎了口氣,將青瑤摟入懷中,撫著她的青絲低聲說道:「好孩子,人哪,總要往前看,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往後再不會了。王嬤嬤,你照顧大小姐有功,菱花,回頭去告訴二夫人,就說是我的話,查查大小姐身邊王嬤嬤的月銀是多少,給她漲到一兩銀子半吊錢。」韓老夫人平日裡雖不大管家,可是大致上的事情也是心裡有數的,象王嬤嬤這種人通常一個月的月錢應該是一吊,不過先前青瑤一直被忽略著,估計王嬤嬤一個月最多也就能領到半吊錢,這些年來她對青瑤忠心耿耿,也是該獎賞於她的。

  王嬤嬤愣了愣神,跪在王嬤嬤身邊的小滿便悄悄扯了王嬤嬤一下,王嬤嬤這才回過味兒來,忙磕頭謝賞。韓老夫人淡淡說道:「這也是你應得的,以後好好服侍大小姐就是了。」

  王嬤嬤趕緊應下,韓老夫人又笑著對青瑤說道:「瑤瑤,到奶奶屋裡來,奶奶有話同你說。」

  桃葉忙取來青瑤的大衣裳和披風給青瑤穿好,韓老夫人便帶著青瑤去上房了,桃葉和香如兩個照顧著王嬤嬤躺回榻上,因她們手裡都有差使,便讓小滿守在王嬤嬤跟前。小滿笑嘻嘻的應了,還將長貴送她的松子糖塞了一顆到王嬤嬤的口中,天真的笑道:「嬤嬤吃糖。」

  王嬤嬤漲了月銀,青瑤屋子裡的丫頭們都挺高興的,只除了谷雨一個人。谷雨是二等丫頭,一個月的月銀七百錢,她本來就眼紅著桃葉香如的一吊錢的月錢,這回王嬤嬤又漲到一兩銀子半吊錢的月銀,谷雨心裡便更不是個滋味了,她素來是個掐尖要強的,在頤年居裡,她不敢和桃葉菱花這樣的一等大丫環比,可是和她眼中外來的香如還有王嬤嬤比,谷雨心中很有一股子優越感,眼下,這種優越感被無情的打破了。谷雨只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燙,仿佛被誰猛扇了一記耳光似的,再看向王嬤嬤和香如,谷雨的眼不中由的便生出了幾分恨意。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00 PM

第68章

  韓老夫人將青瑤帶到上房,拉著她的手兒笑著說道:「瑤瑤,大年下的是喜慶的時候,可不興哭眼抹淚的,你心裡有什麼委屈只管來同奶奶說,有奶奶給你做主撐腰,咱們誰都不怕。」

  青瑤聽了這話臉上一紅,不好意思的嗯了一聲,身子向韓老夫人靠了靠,十足的小姑娘情態,看得韓老夫人都不忍心再說了,只摩娑著青瑤手笑道:「好了,我們瑤瑤明白就行了。瑤瑤,你可知道馮夫人這陣子隔三差五的總過來是為了什麼?」

  青瑤困惑的搖搖頭,那馮夫人心裡想的是什麼她怎麼會知道,馮夫人每回來總是拉著她沒口子的誇獎,直把她誇的摸不著頭腦,心中每常暗問:自己真的有這樣好麼?

  看著青瑤困惑的神情,韓老夫人朝一旁服侍的丫環使了個眼色,丫環們便都退了下去,還體貼的將房門關了起來。韓老夫人摟著青瑤笑道:「瑤瑤,馮夫人想聘了你家去做兒媳婦。」

  韓老夫人是笑著說的,可是聽在青瑤耳中卻如炸雷一般,這都是怎麼了,才聽哥哥說慶親王府的世子想求娶她,青瑤還沒有消化過來呢,又來了馮家公子,難道在一夜之間,她的桃花便全開了?

  面紅耳赤的青瑤瞪大了眼睛看著韓老夫人,一向聰慧的大腦當機了,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看著青瑤這個樣子,韓老夫人又笑了起來,她拉著青瑤的手說道:「瑤瑤,這馮夫人倒也還沒提出來,馮家比咱們的家世略差了些,何況馮家嫡長子已經成親了,若是求你,也是為他們家的二公子求的,歷來嫁女嫁高娶媳低,馮家的門第本就比咱們差些,她要求親心裡一定會發虛,所以她總是來咱們家奉承著,許是想著人頭熟了好說話呢。」

  青瑤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韓老夫人會和她說這個,只迷惑不解的望著韓老夫人,這若是在夏若淳的年代,她自然就直接問了,可這裡是韓青瑤的年代,身為大家小姐,還是很忌諱聽或者是說婚姻之事的。韓老夫人此舉,很有些不按牌理出牌的意思。

  韓老夫人笑笑,卻沒有為青瑤釋疑。她自然不會說這是韓老太爺的意思,那馮夫人總是來,韓老太爺便覺出不對勁兒了,只把馮將軍請來一問,馮將軍一入行伍的時候便在韓老將軍麾下,對著老上司的詢問,馮將軍不敢隱瞞,便來了個竹筒倒豆子,當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馮將軍知道夫人的心意,卻也明白自己家的二兒子身份上配不起韓家的大小姐,不過聽著夫人總說起韓家大小姐是如何如何的難得,由不得他不動了心,只由著馮夫人去走動,若是真成了這門親事,那便是馮二公子的福氣了。若是不成,兩家本來就是世交通好,走動的密切一些也沒有什麼壞處。

  韓老將軍問准了,才回去告訴給韓老夫人,韓老夫人想都不想便說道:「那不行,馮家二小子配不起我們瑤瑤。要說馮家的家世什麼的也將就了,馮夫人也不是那種惡婆婆,不過那馮二小子走雞斗狗的,不行,不行!」

  韓老將軍聽了這話也點了點頭,其實人馮家二公子也沒韓老夫人說的那麼誇張,世家公子若是不走雞斗狗的,便沒法子在他們的圈子裡混下去的,只不過想到是為青瑤挑女婿,韓老夫人的眼光便挑剔了起來。

  瞧著韓老將軍竟有些想願意的意思,韓老夫人便沉了臉擰著眉說道:「老太爺,這頭十來年咱們虧待了瑤瑤,姑娘家嫁人,那就是重投一次胎,可不能不在意的。」

  韓老將軍想了想,對韓老夫人說道:「瑤瑤是個有主意的孩子,她不是一般的女兒家,何不把這事說與瑤瑤,聽聽她的意思。」這才是韓老夫人會把馮夫人總是到韓府的用意點出來讓青瑤知道的原因。

  瞧著青瑤有些不知道所措,韓老夫人輕拍著青瑤的手說道:「瑤瑤,不用不好意思,你只同奶奶說說自己的想法,這是你一輩子的大事,總要聽聽你的意見。」

  韓青瑤心裡如一團亂麻一般,不論是慶親王世子趙天朗,還是那個什麼馮二公子,於她來說都是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人,連一絲了解都沒有,這讓她怎麼說呢。青瑤抬頭看著韓老夫人,美麗的眼睛裡透著迷惘,她只低聲說道:「奶奶,青瑤還小,不想嫁人。」

  「真是孩子話!」韓老夫人摟著青瑤笑了起來,耐心的說道:「瑤瑤,也不是讓你立刻出嫁的,總要先看定了人議了親,再備嫁妝,沒有兩年的工夫且不得的,過了年你就十四了,再過上兩年便是十六,正是嫁人的年紀,也不算小了。」

  青瑤不好意思的鑽到韓老夫人的懷中,小聲問道:「奶奶,這事兒青瑤也可以有意見麼?」按著規矩,不是要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麼到了她這裡,居然還能有這種特殊的待遇,能允許她對自己的婚事發表意見呢?

  韓老夫人笑道:「那些個規矩在外頭要講,在咱們瑤瑤這兒就不用講了,總要擇一個瑤瑤喜歡的才是。」

  青瑤更是不解,她整日被困在深宅大院之中,就連家中的男性僕人見的都少,更不要說見什麼不相干的外男了,什麼都不了解,可怎麼知道哪一個才是她喜歡的呀?

  看著青瑤眼中的不解,韓老夫人笑道:「菱花進來,把給小姐准備的衣服拿來。」

  菱花在門外脆脆的應了一聲,不一會兒便抱著一個大哆羅呢的大包袱走了進來,韓老夫人笑道:「服侍大小姐試衣裳吧。」

  菱花把包袱打開,青瑤一看便怔住了,原來這一包袱都是新做的男裝,從中衣到頭巾外袍靴子,竟是無一不全的。青瑤回頭看向韓老夫人,韓老夫人笑著推她道:「快去試試看合不合身。」

  菱花服侍著青瑤到屏風裡換上寶藍妝花緞面皮袍,打散她的頭發重新梳過,又將臉上的胭脂擦去,戴了簪粉纓的望月錯金冠,扎好和田白玉蹀躞帶,再穿上石青緞面的粉底小朝靴,一個俊俏的讓人移不開眼睛的少年便出現在韓老夫人的面前。

  韓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一回,滿意的笑道:「很合身,瞧著倒象是雲哥兒頭幾年的樣子。菱花,比著這個尺寸再給小姐做一套天水藍緙絲一套象牙白蟒的,嗯,再作一套青蓮色杭緞的,都用雪貂做裡子,其他的等開了春再說,還有,小爺帶的荷包佩玉什麼的,都給瑤瑤配齊了。」

  菱花笑著應了,自去了西隔間開箱取料子,一連做四套雪貂裡的袍子,老夫人的雪貂皮存貨可就不多了呢,怪道上回大夫人想向老夫人求兩件雪貂皮給二小姐和二少爺袍子,老夫人硬是沒給,原來是要留著給大小姐用的。

  青瑤心裡猜出幾分,只驚喜的看著韓老夫人,歡快的問道:「奶奶,您許青瑤出門?」

  韓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青瑤就是聰明,一下子就想出來了。不過讓青瑤出門可不是韓老夫人的意思,而是韓老太爺的主意,做袍子什麼的也是韓老太爺一早吩咐了韓老夫人的。

  韓老太爺深知一個學畫的人,若是沒見過世面孤陋寡聞,那便沒法做出真真的好畫作,所以自上回青瑤略提了那麼一回,韓老爺子便存了讓青瑤女扮男裝跟著他出門長長見識的心思。他原想著讓青瑤扮成小廝的,可是韓老夫人卻怕青瑤扮了小廝出門,難免被人瞧不起受了委屈,便將自作主給青瑤做了幾身小爺的衣裳,這年頭,不獨京城之中,就連外省也是先敬衣冠後敬人的。不得不說,韓老夫人真若將一個人放在心裡,那可是想的再周全不過的。

  青瑤喜出望外,只學著青雲平日裡行禮的樣子給韓老夫人行禮,因從沒習過男子的禮儀,青瑤便是照貓畫虎的學,也學的不象,逗得韓老夫人笑的前仰後合,只說道:「回頭去跟你哥哥好生學了,別一出門就露了餡兒。」青瑤忙應了下來,韓老夫人又瞧了她這身男裝打扮一回,方才讓青瑤換回先前的女裝。青瑤想著昨晚練功之時身體裡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亂躥,便靠著韓老夫人問道:「奶奶,青瑤昨兒做晚課,總覺得身上麻麻癢癢的,好象有什麼東西在身子裡亂走,這是怎麼回事?」

  韓老夫人錯愕,她出手如電,一把拿住青瑤的脈門,青瑤明白韓老夫人的意思,便放松心神任韓老夫人檢查。過了足有一柱香的時間,韓老夫人方才鬆了手,摟著青瑤大笑的說道:「想不到我們瑤瑤竟是個如此有慧根的,傻孩子,那是你修習內功小有所得,你已經有內力了,日後要勤加修習,說不得我們瑤瑤將來能成為一代宗師呢。你這才修了一個多月便能有這樣的氣感,真是奇跡呀!」

  青瑤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瞪圓了那雙靈慧的眼睛,吃驚的問道:「奶奶,真的麼?內功練起來就這麼容易?」

  韓老夫人聽了這話大笑起來,「真真是個傻孩子,內功若是這麼容易練,人人都是高手了,原是你有根骨,又肯用功,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有這樣的成就,告訴奶奶,你是不是除了每日上午在演武場練功,晚上還要加練兩個時辰的?」

  青瑤有點兒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原來韓老夫人覺得青瑤身剛好,怕她累著,只讓她每天上午練一個時辰的內功,一個時辰的外功,晚上的練功時間,完全是青瑤自己給自己規定的。若非她練功刻苦,也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便見了成效。青瑤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為她知道要想在這個時代更好的生存下去,沒有些自保之力是絕對不行的,至少,咱不能再被人下毒不是。

  想到自己被下毒之事,青瑤心裡便郁悶極了,她中的毒是陳氏下的,這在韓老太爺韓韓老夫人和她自己這裡並不是什麼秘密,可就是因著那一層臉面,所有人都不能動陳氏一絲一毫。青瑤心裡又氣又惱卻還沒法子說,不過韓老夫人是眼裡不揉砂子的人,這回生生得忍下這口氣,老太太心裡怎麼都過不去,這也是陳氏現在很不受韓老夫人待見,別管她說什麼,韓老夫人這裡一律都不答應的緣故。

  青瑤雖然沒有和任何人說起自己勤奮練功的原因,可是韓老夫人也能猜出幾分,她摟著青瑤,微微歎了口氣,低低說道:「瑤瑤,你的受委屈了,爺爺奶奶心裡都清楚,可是咱們是將軍府,丟不起那個人啊!」

  青瑤聽了這話,抬頭看著韓老夫人,那雙黑白分明的清亮大眼看得韓老夫人心中的歉意更深,再說什麼都顯得那麼無力,韓老夫人又重重的歎了口氣。青瑤低下頭,輕輕說道:「奶奶,青瑤心裡明白,如今青瑤住在奶奶這裡,一應吃穿都是奶奶親自照看的,青瑤不怕了。爹爹仕途正順,沒的給爹爹和家裡添堵,孰重孰輕,青瑤心裡分的清。」

  韓老夫人臉上這才有了些笑模樣,她撫摸著青瑤說道:「好孩子,委屈你了,日後總有還你公道的時候,只不是現在罷了。」

  青瑤拉著韓老夫人的手俏皮的笑道:「青瑤不貪心的,只要爺爺奶奶多疼青瑤一些就行啦。」

  祖孫兩個說的正熱呼,青瑤屋裡的小滿忽然在外面求見,韓老夫人便讓小滿進來,小滿自小便常被她的奶奶抱到韓老夫人這裡玩兒,本就是極熟的,韓老夫人一向喜歡這個聰明伶俐的小丫頭,便笑著問道:「小滿,有什麼事要回大小姐?」

  小滿在底下行了禮,脆生生的說道:「回老夫人大小姐,剛才大老爺傳話過來,命大小姐用過午飯到大老爺的書房去,大老爺有話要問大小姐。」

  青瑤應了,韓老夫人皺了皺眉頭,方才對青瑤說道:「你們父女難得團聚,倒是應該好好說說話兒。」青瑤起身稱是,方才帶著人去准備午飯了。

  韓老夫人卻將小滿留了下來,細細的問了一回剛才大老爺叫王嬤嬤過去,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小滿原是在書房外頭的,自然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可是大老爺罰王嬤嬤,這事她可知道,便不添油不加醋,原原本本的說了一回。韓老夫人點了點頭,便又去了青瑤的房中,她屏退了丫環們,只細細的問了王嬤嬤。王嬤嬤便將事情的始末細細說了一遍。韓老夫人雖然不能當成下人的面說自己兒子的不是,可是心裡卻也埋怨兒子這事情處理的太馬虎了,好在韓遠城聽了長貴的勸,這才沒有把事情鬧大。

  回到自己的房中,韓老夫人一個人坐在椅上,想了許久。靈光一准備,她忽然想到,那威國公家意欲求娶的,怕不會是韓青環,素聞那威國公的二公子是個心氣極高的,他怎麼可能看上普通如韓青環這樣的姑娘呢?韓老夫人雙眉緊皺,決定讓人去仔細的打聽。若那威國公公子想求的是青瑤,這卻是一樁不錯的姻緣。那威國公府的二公子,風評不錯,深得郭太後和威國公夫妻的心意,只是因為他是嫡次子,才沒能當上威國公世子,比起平庸的威國公世子,這二公子郭誠雖然更有人氣更有份量,日後他的媳婦,指不定會成了威國公府的當家之人。想到這一層,韓老夫人面如寒霜,便使人去傳來陳氏,她要再敲打敲打陳氏,別讓她翻了天。

  青瑤可不知道奶奶的心思,只帶著丫環們准備了豐盛的午飯,陪著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用了,又拉著兩老去散了一會兒步,免得吃完了就睡,會積了食傷了脾胃。等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都歇午了,青瑤才回房換了一身滾鑲淡紫風毛粉緞面灰鼠皮裡長褙子,領口用一枚整塊淡綠水晶雕的水仙花胸針,褙子下擺只繡了幾莖半開的水仙,亦是淡綠色的花葉,看上去既清雅又應景,襯得那青瑤那沒有施用太多脂粉的小臉如雪玉一般,已經初顯了絕代的風華。

  到了書房,韓大老爺一看到這樣的青瑤,倒把先前要說的話都給忘記了。只看著青瑤發呆。這也是青瑤的運氣,原來韓大老爺初見江氏之時,是在正月十五賞花燈的時候,當時的江意如,頭上戴著昭君套,身上披著一件淡紫色出風毛,粉緞面雪狐裡的斗篷,韓遠城分明還記得,那件斗篷下擺也繡著幾莖淡綠的水仙花。沒有人知道,韓大老爺就是因著江意如,才喜歡上了水仙花,每到過年之時,在他的書案上一定會有水仙花的身影。

  見韓大老爺直直的盯著自己的衣裳不說話,青瑤心中不解,只面無表情的垂眸筆直的站著。對於青瑤來說,韓大老爺這便宜爹可遠沒有王嬤嬤在她的心裡有份量,只想著他將王嬤嬤罰的走不得路,青瑤這心裡便有氣,而且這陣子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都極寵她的,青瑤不免也漲了幾分脾氣。反正這便宜爹過了年就得回任上去,青瑤可沒有打算和便宜爹打上幾張親情牌。在青瑤心裡,甚至是盼著韓大老爺趕緊回任上去,別留在家裡禍害人。

  韓大老爺在官場上打混經年,最會揣摩人的心思,只看著青瑤的那緊繃如標槍一般的身體,韓大老爺便知道這個女兒心裡對自己有著敵意。可是對著那張和亡妻一模一樣的臉,韓大老爺發現自己竟然無法生氣。透過青瑤,他仿佛看到了江意如站在他的面前,淺笑盈盈的喚道:「遠城……」當年江氏初嫁,他們夫妻兩個好的如蜜裡調油一般,江氏不象別的女人那樣叫自己的丈夫老爺或是夫君,而總是綿綿軟軟的叫他「遠城」,每次聽到那樣的呼喚,韓遠城總覺得自己情願一生都沉溺在那一汪春水之中。可是,自從他納了妾,江氏便再沒有對他笑過,更沒有再喚一聲「遠城!」

  其實,想到江氏難產而死,韓大老爺心裡不是沒有後悔過的,他只是一時貪新鮮,又有誰,不論是才情樣貌或是身家,能比得上江氏呢,只是天下間再沒有後悔藥可吃的,大錯既已鑄成,韓大老爺能做的也只剩下化身為鴕鳥,不去想,不去見任何與江氏有關的人。這也是是他一直對青瑤不聞不問的原因,因為青瑤的存在,只會提醒韓大老爺,他是如何的糊塗,讓發妻難產而死。

  韓大老的臉色變了數變,可青瑤是垂眸的,所以變沒有注意到。等了好一會兒聽不到韓大老爺發問,青瑤這才抬起眼,疑惑的看向韓大老爺,平靜而疏離的問道:「不知父親喚女兒過來,有什吩咐?」

  韓大老爺這才想起來自己叫青瑤問話的目的,便拈須沉聲問道:「你從來不曾習過廚藝,緣何會做得一手好菜,甚至連洋人的點心你都會做?」

  青瑤心中暗哼一聲,心道:洋人的點心,哼,我連洋人的話都會說,只做個點心算什麼,真是大驚小怪,還是一方大員呢,真沒見過世面。不得不說,夏若淳的性子在青瑤身上體現的越來越多了,對於她不喜歡的人,青瑤心裡從來都把那人看得一錢不值,韓大老爺很榮幸,已經上了青瑤最不喜歡之人名單的榜首,甚至於給青瑤下毒的陳氏,都還位居韓大老爺之後。

  心裡雖然這麼想著,可是青瑤卻沒敢流露出來,只微微垂頭說道:「回稟父親,青瑤三個月前大病一場,病中曾經去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還遇到了娘親,娘親讓青瑤看了許多書,吃了好些稀奇古怪的點心,也不知怎麼的,吃完之後,青瑤腦子裡便忽然多了許多東西,原本青瑤是什麼都不做的,可是吃完之後,一看到食材,便自然而然的會做了。娘親告訴青瑤,說青瑤的陽壽未盡,還要替她孝敬祖父母大人,照顧哥哥,然後娘親就將青瑤推了回來,醒來之後青瑤才知道自己已經昏睡了三天三夜。」

  青瑤言辭懇切,說起親娘的時候眼圈兒紅紅的,看上去明顯是傷心的不行卻又強自抑制的樣子,看得韓大老爺心都揪了起來,不由人的便相信了青瑤的話。他臉上忽青忽紅,終是沒有忍住,還是問道:「你娘……就沒有問我?」

  青瑤垂眸遮去眼中不屑,低低道:「娘在那裡竟是什麼都知道的。」只說這樣一句,其他的什麼都不用再說了,韓大老爺臉上青紅不定,終是長歎了一聲,無力的揮揮手讓青瑤退下。青瑤行禮後退下,剛出書房的門,她便聽到一聲低歎:「意如,你竟狠我如廝!」青瑤的腳步微滯,心中暗道:「你若不做出那些事情,我又怎麼會這樣編出話來氣你!」

  韓大老爺被青瑤無情的打擊了,據說一直到晚上他都沒有出書房,上燈之後陳氏親自來請韓大老爺回房休息,卻被韓大老爺沒頭沒臉的狠狠罵了一通,末末了,還抓起硯台砸向陳氏,若非陳氏躲的快,她非得被砸的破了相不成,這大年下的,她若是真被砸的破了相,可就丟人丟到姥姥家嘍。

  當然這一段小插曲別人是不知道的,陳氏受了委屈也不敢到頤年居去說嘴討公道,她現在心裡也明白,將軍府裡的風變了,她和韓青環韓青江徹底失了老太爺和老夫人的心,現在的她已經暫時不想著什麼管家權之類的事情了,要先挽回老太爺和老夫人的歡心,才能說其他的。再一次,陳氏想到了青環的親事,若是青環和威國公的二公子定了親,那時她就成了太後的姻親,看誰還敢小瞧了她去,便是老太爺和老夫人,也不能再這麼不把她當回事兒。

  想到這裡,陳氏立刻回了房,叫來青環給了她許多的釵環首飾,又讓青環一一試了新衣服,看到裝扮一新的青環比平時漂亮了許多,陳氏的心裡才略略鬆了口氣。只等著後天帶青環去崔夫人家吃年酒了,這一回,她說什麼也要將青環和威國公府二公子的親事定下來。要不,她在韓府真的快要沒有立足之地了。這會兒心思已經有些不夠用的陳氏完全沒有想到,她對青瑤下毒之事已經被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察覺了。

  在就陳氏一門心思的想著促成青環和威國公府二公子的親事的時候,韓府的年酒請完了。這一回韓府的年酒讓所有到韓府坐客的達官顯貴們掉了一地的眼珠子。毫不誇張的說,韓府的年酒雖然材料普通,並沒有太多的珍稀食材,可是竟比京城裡最好的館子吃味齋的酒菜還要好,知味齋的酒菜素來選用的是最頂級的食材,卻不如韓府的年酒席面更讓達官貴人們喜歡。韓府的年酒真正做到了色香味形四美俱全,每一道菜的原料都很普通,可是味道卻是出奇的好,樣子也好看,那道水晶玫瑰肉真如一朵玫瑰花一般嬌潤剔透,以至於座中之人都不忍下筷破壞了這樣的美感,而水晶玫瑰肉只不過是席面上一道普通的菜,用的原料不過是三肥兩瘦的五花肉,是那些個貴人們平日裡嫌不夠檔次而不怎麼吃的東西。

  韓府請罷年酒,青瑤便上了好些貴夫人心裡的媳婦人選名冊。雖然韓家沒有張揚,可是那消息靈通又與韓府關係好的,比如說馮夫人這樣的,便能打聽出來韓府的變化都源自於將軍府的嫡孫小姐韓青瑤。更有那消息再靈通一些的,想到從前到韓府來,見的都是二小姐韓青環,從來都沒有人提起過大小姐韓青瑤,她們便敏銳的捕捉到了些微妙的東西,再想起前陣子韓府回禮的點心,大家心裡便明了了,看來這韓府的大小姐,可不是個一般的姑娘。

  於是乎,繼回節禮之後,吃罷了年酒,韓府裡又掀起了一股貴夫人們指名要見青瑤的風潮,害得青瑤整日的陪客人,不要說是換了男裝偷溜出府,便是想安安生生的吃頓飯,都成了一種奢求。青瑤這兩三個月好不容易才養起來的那麼丁點兒的肉肉,只三四天的工夫便消耗殆盡,過年新做的嫩黃織錦褙子,上身的時候還很合身,只會了數天的客,便顯的有些個肥大了,看得韓老夫人直心疼,一疊聲的命人燉補品給青瑤補身子。韓老太爺怒了,沖著韓老夫人發了一通脾氣,又讓人請來小華太醫給青瑤診脈,幸而青瑤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有些疲勞且食無定時而導致的沒有胃口。只靜養一陣子也就行了。

  聽說韓府為大小姐請了小華太醫,那些貴夫人們才意識是她們累著韓大小姐的,大家這才消停下來,給青瑤些將養的時間,等過了女兒節,時氣暖和了再請她到自己家裡做客。當然,這都是那些個家裡有適齡未婚男子的夫人們心裡打的小算盤,青瑤這會兒可什麼都不知道呢。

  青瑤正一門心思的想換了韓老夫人給她做的男裝溜出韓府,去外面見識見識。穿過來已經三個多月了,青瑤硬是沒有出過將軍府的二門,雖然前世是個骨灰級的宅女,可是主動宅與被動宅之前的差距可遠的很,青瑤被悶壞了。

  這一日用過早飯,青瑤便想回了韓老太爺,請老太爺帶她出去溜達溜達。可誰曾想她還沒走出頤年居,便遇上了前來串門子的馮夫人,青瑤待要想躲,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大大方方的迎上前,笑著喚了一句:「馮伯母安好。」

  馮夫人一見青瑤,一張臉便笑成了一朵花兒,渾然不怕笑出一臉褶子。她快走兩步上前拉著青瑤的手誇張的笑道:「咱們娘倆兒真是有緣,我正想見我們大小姐,可不就見著了。好孩子,我聽說你身子不適,可嚇了我一大跳,別不是累的吧,現在好了沒有?」馮夫人實在不在那些識趣的夫人之列,她只想著要求青瑤做二兒媳婦,便隔三岔五的過來,也不怕韓家人看著她嫌煩。

  青瑤臉上淡淡含笑,不著痕跡的抽出自己的手,盈盈笑道:「謝謝馮伯母關心,青瑤已經好多了,正要去給祖父大人請安,先不陪馮伯母了。馮伯母來的正好,祖母剛用了早飯,正說要找人說話呢,二嬸,請您陪馮伯母過去,青瑤少陪了。」

  李氏早就看出了馮夫人的心意,只不過這種事情馮夫人不提,斷沒有李氏去主動提出來,她也知道老太爺和老夫人都沒有瞧上馮家二公子,便笑著挽了馮夫人說道:「馮姐姐快請吧。」

  馮夫人沒奈何,只得看著青瑤站在一旁讓過她們一行,被李氏拉著進了頤年居。青瑤瞧著馮夫人一行走過,輕輕吁了口氣,跟在她身後的桃葉和香如對視一眼,不由抿著嘴笑了起來,這馮夫人可是個慣會死纏爛打的主兒,這不,連她們的大小姐都「怕」了馮夫人。

  青瑤猛的回頭,嗔視著桃葉和香如,可是想想剛才的確好笑,便撐不住自己也笑了,她這一笑,桃葉和香如兩個也跟著笑了起來,主僕三人笑盈盈的往老太爺的畫室而去,卻不知道自己這一行三人落在了正向頤年居走來的陳氏眼中。今天是崔夫人請年酒的日子,陳氏要帶著青環向韓老夫人回稟兼辭行,所以她才會出現在通往頤年居的路上。

  看著青瑤服色鮮明,就連跟著的兩個丫頭都是一等丫頭,陳氏不由心中暗恨越深,桃葉原就是一等丫頭,是老夫人給青瑤的,仍在老夫人房中關份例,不占用青瑤丫頭的名額,對於桃葉,陳氏沒什麼可說的,可那香如原不過是個二等丫頭,卻因大小姐身邊要有一個一等丫頭,便撥了她為一等,有資格穿緞子鑲邊的比甲,頭上也能戴一兩枝珠花釵環,月銀也漲了,而且從青瑤搬到了頤年居,她房裡所有人的月錢李氏都直接拔給青瑤,陳氏再想插一手,是絕無可能的了。這些年來苛扣青瑤房中的月錢,衣料首飾等物,已經成了陳氏的一筆小小的經濟來源,忽然間被掐斷,陳氏心裡的滋味可想而知。

  與陳氏一樣恨著青瑤的當然還有跟著陳氏的韓青環,她今日頭戴精巧的赤金海棠花冠,花冠上垂下的米珠流蘇正垂在青環的眉心,那三串米珠雖小,卻顆顆潤澤光華,一看便知不是一般的米珠,而是米珠裡極上等的含光米珠,光暈籠著青環的臉,倒是將那本只是清秀的臉襯出了幾分動人,她披了一件大紅織錦出風毛的斗篷,裡子只不過是灰鼠皮的,穿了一襲海棠紅牡丹團花織錦褙子,裡面襯著米白軟羅中衣,系著七彩流光的霞影破仙裙,腳上穿了一雙繡工極為精美繁復的海棠紅繡金線牡丹的三寸金蓮小鞋。原來青環自五歲上便被陳氏纏了足,如今也纏出了一雙三金蓮。倒是青瑤因為不被陳氏待見,才免了這一場劫難。

  就算這樣特意的打扮了,青環還是覺得自己沒有青瑤好看,其實青瑤今天真沒特意的妝點自己,只讓香如隨意的梳了一個百合髻,戴了黃金小佛手冠,簪了一枝鑲東珠的長釵,鬢邊簪了一朵時新的粉色黃蕊的絹花,披了一件大紅羽緞斗篷,因還是在年節裡,也不好穿的太素淨,否則青瑤才不想穿這麼鮮艷的顏色。裡面襯著的是一件杏紅地五彩褙子,配了淡黃色的馬面裙,玉色閃銀如意絛系了一枚玉壓裙,腳上穿的是什麼樣的鞋子韓青環卻看不清楚。沒由來的,韓青環就覺得自己身上隆重的打扮沒有韓青瑤身上的衣服好看,首飾也沒有韓青瑤的精致貴重,不免氣的鼓著嘴,忿忿的哼了一聲。

  因陳氏離的有點兒遠,而且她和韓青環又被拐角的一棵迎春花遮住,所以青瑤並沒有看到陳氏和青環母女,只帶著丫環往畫室走去。

  陳氏心中懷恨,不辨喜怒的看著青瑤走遠的方向,然後回頭看著青環,她極是了解韓青環的心思,便拍拍青環的手說道:「青環,難道你要她也去崔府?」

  陳氏一語點醒韓青環,她忙搖頭道:「不要不要。」陳氏微微點頭,這才說道:「那還不跟我去回了老夫人,好去崔府吃年酒。」

  到了頤年居,因有馮夫人在,所以韓老夫人沒有給陳氏沒臉,只淡淡的點點頭,放過了陳氏這一回,若是馮夫人沒在這裡,韓老夫人說什麼也要治著陳氏帶著青瑤一起去吃這場年酒,崔夫人是威國公夫人的嫡親妹子,這個韓老夫人自是知道的,不用細想也知道,陳氏此去,必是打著讓人家相看韓青環的意思。

  韓老夫人的眼光在韓青環的身上略略掃了一圈,心中暗道:「確是比平日裡要好看些,只不過聽說那威國公二公子一心要娶個絕色的,這青環便再脫胎換骨,離著絕色也還遠著,陳氏,切莫因著你的貪心,反誤了青環的終身。」說到底,韓青環也是韓老夫人的親孫女兒,雖然韓老夫人現在很討厭陳氏,卻並不是很討厭青環,這陣子沒太給青環好臉色,全是因為陳氏的牽連罷了。青環真若沒有個好歸宿,韓老夫人心裡也是不願意的。

  馮夫人坐在一旁,見陳氏沒有帶青瑤出門,心裡又驚又喜,驚的是韓青瑤竟如此不招陳氏待見,連面子情兒也不做了,喜的是青瑤不出門,便能少被人瞧見,她家二兒子求娶青瑤,便會少一份阻力。想到這些,馮夫人臉上的笑意更濃,對著向她致歉的陳氏笑道:「韓夫人請自便。」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02 PM

第69章

  且說陳氏帶著韓青環坐了車子去了崔大人的府上,一路之上,韓青環都不自覺的擰著手裡的蘇繡絹帕,顯然緊張的不行,她心裡很清楚,今天這場年酒,是關係到她的終身的最重要的一場亮相。她能否得償心願,全在今天。

  陳氏見青環緊張的手背青筋迸起,便輕輕拍著她的手低聲笑道:「環兒別怕,只記得娘親教你的話也就是了。」韓青環重重的點頭,陳氏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她怔怔的想了許久,又用很古怪的眼神看著韓青環,看得韓青環頭皮發麻,怯怯的叫了一聲:「娘……」

  陳氏這才回過神來,壓低了聲音貼著韓青環的耳朵說道:「青環,回頭若是有機會……」陳氏這一說足說了有兩柱香的工夫,驚得韓青環瞪大了眼睛看著陳氏,仿佛不認識這個自己要稱作娘親的女人一般,顫聲驚道:「娘,這怎麼可以?」

  陳氏淡淡道:「你大舅母打聽過了,這郭二公子立志要娶一個絕色的,環兒,這裡就咱們娘兒倆個,咱們只實話實說,青環雖然好看,可是卻離著絕色二字還有些遠,而且娘從前去過威國公府,他們府上便是個丫環,都生得貌美如花的,郭二公子已經看多了,若是讓他相中你,這個卻不容易。」

  韓青環心裡著惱,又羞又忿,不由漲的面紅耳赤,嘴巴委屈的撅了起來,眼神也黯淡了。其實韓青環一直因為自己的相貌而自卑,特別是她上前有一個美得令人屏住呼吸的姐姐和一個俊逸的讓無數少女瘋狂的哥哥,在這樣的陰影之下,小小的韓青環很悲催的自卑到了心理有些扭曲的地步。如今又被一向誇自己好看的娘親點出這樣的事實,韓青環的眼淚怎麼都忍不住,嘩的湧了出來。

  陳氏忙給韓青環擦眼淚,一邊擦著一邊說道:「環兒,你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娘只有一心為著你好的,斷不會害你,你只要照著娘的安排,就一定能成為威家國府的二兒媳婦。」

  韓青環看著自己的親娘,眼神極為復雜,她到底只是一個剛十三歲的小姑娘,平日裡受的也是大家閨秀的教育,不論這教育是否成功,那廉恥二字韓青環還是懂的。她不敢相信一向莊重的娘親竟然能給出這樣的法子。

  陳氏被女兒的眼神看的有些狼狽,她只扭身倒了茶壺裡的水沾濕帕子好給青環淨面,借此回避韓青環的眼神。等打濕了帕子,陳氏的心情也安定下來,她回身一邊給青環淨面一邊說道:「環兒,娘說的也是萬一,若是有這樣的機會,環兒便一定要抓住,若是沒有,那就當娘沒有說過吧。」

  韓青環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鬼使神差一般的,她竟然點了點頭。陳氏這才露出了一些笑容,取過脂粉重新替青環勻了,也遮了哭過的痕跡。

  不覺便到了崔府,陳氏來的早,其他的客人們還沒有到,因著韓大老爺的身份比崔大人高,因此崔夫人便親自接了出來,青環忙乖巧的見禮,崔夫人送了一對荷包給青環,還禮節性的誇了一回:「青環出落的更好看了。」

  陳氏和青環道了謝,崔夫人便立刻轉了話題笑著問道:「怎麼沒見貴府大小姐?」

  陳氏假意懊惱的說道:「原是要帶她一起來的,不成想昨兒那孩子貪嘴,多吃了我們老爺打南邊帶回來的鮮果兒,夜裡便不舒坦了,今兒還難受的很,我們老太爺老夫人便讓她在家裡歇著,免得過了病氣給府上和府上的貴客,等她的身子好了,一定帶她來給崔夫人陪情兒,真真是她小孩子家沒有福氣呢。」

  崔夫人眉峰微挑,陳氏這話她可不怎麼相信,只笑道:「原來大小姐有恙,翠衣,傳我的話,讓劉嬤嬤去給韓大小姐問安。」

  陳氏心裡一慌,忙說道:「萬不敢如此驚動,她小孩子家家的,擔不起這樣的福份,崔夫人萬勿費心。」

  崔夫人猶自笑道:「要的要的。」

  陳氏急的背上出了一層白毛汗,韓青瑤明明好端端的,這崔府的人一上門,她的謊話可就沒法子編圓了。倒是韓青環此時有了點兒急智,忙笑著說道:「大夫吩咐讓姐姐靜養幾日的,崔嬸嬸厚愛,青環回家後一定會為您轉達的。」

  崔夫人聽了這話,看了青環一眼,方才不再堅持派人探病了。將陳氏母女迎到後堂,剛坐下敘了寒溫,便有小丫頭來回,說是威國公夫人和世子世子夫人還有二公子來了。

  崔夫人急忙起身說道:「韓夫人且寬座,我去迎迎家姐。」陳氏和韓青環忙起身笑道:「崔夫人(嬸嬸)請自便。」

  沒過多會兒,崔夫人陪著威國公夫人和威國公世子夫人走進來了,陳氏和韓青環忙起身見禮,威國公夫人倒也客氣,點頭笑笑,命隨侍的丫環給了青環一只荷包做見面禮,世子夫人也有荷包相送。只不過這位世子夫人瞧著譜兒不小,見了陳氏和韓青環,臉上都沒有多少笑意。

  婆婆有意為小叔子娶韓家大小姐,那個據說是京城第一美人的唯一女兒,這是世子夫人心知肚明的,這位威國公世子夫人相貌甚美,自視又高,素來是目下無塵的。她常聽威國公夫人說起那過世的韓夫人有多麼多麼的美麗,心裡早就浸了一缸子的酸醋,現在見到陳氏母女,見這兩個最多只能算得上相貌端正四字,與美麗再搭不上邊兒的,這心裡便先就存了瞧不上的意思。而且,這世子夫人還有著一份私心,她娘家的表妹與威國公府的二公子年紀相當,若是能讓她表妹嫁過來,那麼這威國公府的當家人,便怎麼都跑出不她的自己人了。可若是那韓家大小姐嫁過來,依著世子的無能和威國公及夫人對二公子郭誠的寵愛,只怕這個當家媳婦必是那韓大小姐,若真如此,她以後還怎麼有立足之地!

  瞧著世子夫人微帶笑意的眼中透著寒氣,韓青環不由的瑟縮了一下,本能向母親靠了靠,世子夫人瞧著了,唇角微微勾起,笑容倒多了些。

  崔夫人剛才已經向威國公夫人說過,那韓家大小姐因病未來,威國公夫人有些失望,已經悄悄命丫環去尋二公子郭誠,告訴今兒的暗中相看韓家大小姐的計劃要泡湯了。

  原來,威國公夫人早就同崔夫人說好了,要她請韓家大小姐過府,好讓郭誠在暗處仔細的相看,若是看中了,她便要請媒人上門提親的。這姐兒倆個都沒有想到,陳氏竟真的能不帶韓家大小姐過來,假以韓家大小姐身體不適不由,就算是威國公夫人和崔夫人明知道這是托辭,她們都沒法說什麼,畢竟這官場上最要緊的便是面子,真打發人去韓家瞧瞧,固然能夠知道真相,卻是活打了陳氏的臉,撕了韓大老爺的面子。

  那威國公二公子郭誠聽說見不到絕色美人,這心情便不好了,入席之後,便一杯又一杯酒的自己灌起了自己,知道他的心事的威國公世子郭信心中暗笑,只壓低了聲音半是勸說半是拔火的說道:「二弟,須知好事多磨,你急什麼呢,越是見不著才越顯的金貴,姑媽向來最疼你,你何不求了太後姑媽,讓她老人家發道懿旨,將那位小姐宣到宮中,你想怎麼看不行的?」

  郭誠已經喝的醉眼迷離,舌頭直了腦袋大了,只想也不想便囔道:「大哥你怎麼不早說……」因著郭誠的聲音太大,郭信便一把捂住他的嘴,對席中眾人笑道:「二弟多吃了幾杯,醉了。」

  席中之中都是威國公一系的,忙都笑道:「到底是在姨媽家裡在,二公子才能多吃幾杯,快請去歇會兒吧,聽說今兒崔大人請了四喜班,他們的旦角可是頭一份的,二公子可不能錯過。」

  郭信素來以愛護幼弟的形象示人,於是便親自扶著郭誠,帶著小廝去安置郭誠。因他們兄弟兩個從小便常在崔府走動,在崔府二門外有一處院子,便是這兄弟兩個專用的。郭信打發郭誠含了醒酒石後才讓郭誠睡下。剛出了院門,郭信便看到妻子身邊最得力的丫頭急匆匆的走出來,那丫環一看到郭信,便飛快的跑過來,對郭信秘密的說了一番話,郭信聽罷點頭淡笑,吩咐道:「我知道了,回去服侍夫人吧。」

  郭信重又折回屋子,此時屋子裡滿是酒氣,他皺了皺眉頭,將窗子推開半扇,又從荷包裡的夾層裡翻出一小塊兒黑乎乎的東西,用簪子挑了小指甲蓋那麼的一塊放到旁邊的香爐裡,然後將茶壺裡的茶水全都倒了,重新換了一壺白水。這一切都做好之後,郭信看著躺在床上睡的極沉的郭誠,古怪的笑道:「二弟,別說大哥不疼你,這回大哥就讓你享享艷福。」

  在後堂,威國公世子夫人仿佛對韓青環有了興趣,拉著她細細問著諸如年紀多大了,平日裡都學些什麼,愛吃什麼愛玩什麼之類的話題,比之起初的冷淡,不知道親熱了多少倍。就連威國公夫人瞧著心裡都暗自納罕,這個大兒媳婦最是目下無塵的,怎麼會對韓青環這個普普通通的小丫頭這麼親熱?

  世子夫人勸著青環吃了好大一只香梨,又給她布了些點心,韓青環吃了那乾乾的酥糕,便覺得口裡乾的難受,世子夫人的丫環有眼力勁兒,倒了一杯水呈於青環,因著口太乾,韓青環便也沒有在意那杯水並不熱。如是吃喝一通,沒過多久,韓青環便覺得肚子有些個不對勁,忙告了罪,由小丫頭引著去了淨房,一通折騰之後,韓青環方才覺得的爽利了一些。

  出了淨房,韓青環想起剛才出門之時母親的眼神,便賞了服侍她淨手的小丫頭,笑著說道:「這位姐姐,我想看看崔嬸嬸家的園子再進去,可使得?」

  那小丫頭忙笑道:「當然使得,奴婢給韓小姐引路吧。」

  韓青環點點頭,那小丫頭便帶著韓青環沿著小徑在內院裡逛了起來,一路指指點點,不覺便到了院牆根兒,韓青瑤見一帶流水流出院牆,在牆外面有一座二層小樓,便笑著問道:「怎麼繡樓倒修在了院子外面?」

  那小丫頭有意將韓青環帶到這裡,正等著她問呢,便笑著說道:「韓小姐有所不知,那是世子爺和二公子的屋子,先前兩位爺小的時候,一年裡總有半年是住在我們府上的,夫人不放心兩位爺,便挨著內院修了屋子,也好方便照看。」

  韓青環只覺得一顆心突突直跳,忍不住問道:「是郭世子和郭二公子麼?」

  小丫環笑道:「當然啦。」

  這兩人正說著,便聽到院牆外傳來兩個小廝的對話,只聽一個小廝說道:「二爺的酒可醒了?快要到玉官出場了,大爺使我來瞧瞧。」

  「唉,二爺睡的沉著呢,只怕沒有一兩個時辰再難醒的,玉官的戲,點的是哪一出呀?玉官可是京城扮相最美的小旦,真是可惜了。」另一個小廝極為遺憾的說道。四喜班的玉官是京城小旦裡的頭牌,扮相極為嬌美可人,能看上他的戲,可是極大的享受呢。

  「反正二爺一睡著了便不叫人的,不如你先去瞧瞧,點的是玉官的西廂記,好看著呢。」那郭信的小廝瞧瞧左右無人,便擠著眼睛壞笑著說道。

  玉官的西廂記是他的成名之作,若是錯過不聽不看,那絕對是一件很沮喪的事情,郭誠的小廝想了一回,終是想看玉官的心思占了上風,便進屋看了郭誠一回,就溜去看戲了。

  韓青環在牆內聽了這些話,心裡既激動又緊張,藏在袖中的手都顫抖起來。那小丫頭也是個眼毒的,只見她引著韓青環走到一處小門旁邊,便捂著肚子說道:「哎喲,奴婢肚子疼,韓小姐,麻煩您在這裡略等等奴婢……」

  韓青環心中暗喜,忙說道:「姐姐只管去,不用著急,我只在這裡等你。」

  那小丫環捂著肚子一溜煙兒的跑看了,看著的確是很急的樣子,韓青環看著她跑開的方向,不由的笑了起來。這可真是剛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實在是太好了。想到郭二公子那俊朗的讓她無法呼吸的形容,韓青環便再也忍不住了,那怕只是去看上一眼,也能慰藉她這一腔的相思不是。

  小門是半掩著的,而且沒有人守著,韓青環便提起裙擺,輕輕的推開小門走了進去。這道小門正是通往郭誠休息的院子的,韓青環順著石子甬道走到了後窗下,從半掩的窗子看去,只見郭誠剛剛翻了個身,臉朝外躺著,他眉頭皺著,嘴唇干干的,很不舒服的樣子,一聲沉悶的:「水來……」從郭誠的口中傳出,卻沒有人進來服侍,原來這院子平日裡並沒安排人服侍,只是在郭家兄弟來的時候崔夫人才會打發自己的心腹丫環過來伺候,如今郭誠的小廝一溜出去看戲,便沒有人服侍郭誠了。

  韓青環在窗下等了一會兒也不見有人來,又聽著郭誠一聲聲叫著要水,她便身不由己的走了出去,轉進屋子,從桌上的茶壺裡倒了一杯水送到了床邊,含羞帶臊的喚道:「郭公子請用茶。」

  郭誠本就醉的深,又因著這是在崔府而卸下心防,他只當來人是崔府的丫環,便也沒有在意,就著韓青環顫抖的手喝了一大口水,這口水一喝不打緊,郭誠的身子便起了變化,一道熱流直沖下腹,那一處立時堅硬如鐵,一股急欲發瀉的欲望如滔天巨浪一般將郭誠卷入欲海之中。

  完全迷失的郭誠一把鉗住青環的手腕,將她扯到床上,如野獸一般將青環的衣服全都撕碎,不管青環如何哭喊驚叫,便狠狠的刺穿了青環還稚嫩的身子,郭誠如瘋了一般在青環身體裡飛快進出,渾不顧那裡是有多麼的干澀,直到鮮血湧出,方才讓郭誠的進出自如了一些,而此時,被剝乾淨的韓青環已經尖叫一聲,疼的昏死了過去。可是郭誠卻不管不顧,此時的他和野獸沒有什麼不同,腦子裡只有一個意識,那便是發洩發洩再發洩,永無休止的發洩……

  也不知過了多久,郭誠的身子猛然一陣劇烈抖動,然後便壓在韓青環的身上呼呼大睡起來,而韓青環依舊昏迷著,氣息都有些微弱了。郭誠剛睡了不到一柱香的聲音,便聽到一聲刺耳的驚叫,已經發洩過了郭誠神智清醒過來,他皺著眉頭囈語道:「叫什麼叫,滾出去……」

  驚叫之人正是引著韓青環逛園子的小丫環,她慌慌張張的飛奔出去,直跑到內堂,看到小丫頭的神色,世子夫人微微笑了起來,小丫環心裡雖慌,卻不敢直接沖進來,只悄悄叫了崔夫人身邊的大丫環,說是有要緊的事情回稟。崔夫人皺了皺眉,只推說要淨手,離了座去了淨房,將小丫頭叫過來問話。

  一聽說二外甥郭誠和韓家二小姐赤著身子睡在一起,崔夫人驚的如同五雷轟頂一般,怎麼會出這種事情?她一時想不明白。就在崔夫人問話的時候,陳氏算著時間,久不見女兒回來,便想到韓青環是按照她的吩咐去接近郭二公子了,陳氏便側身吩咐跟了來的冬梅,命她悄悄去問問剛才那個小丫環,韓青環在何處。

  崔夫人命丫環叫了威國公夫人去外院,她們本想趁著陳氏還沒察覺,先去將現場破壞了,只說韓青環勾引郭誠,再以此為由,讓韓家將大小姐嫁過來以彌補韓二小姐的過錯,了不起再將那韓二小姐納為小妾,這樣便能神不知鬼不覺的了結此事,而且還能讓郭誠得償心願。

  只是威國公夫人和崔夫人想的很好,卻是難以實現的,因為陳氏已經自冬梅處知道了女兒被郭誠占了身子的事情。威國公夫人才和崔氏才出門,陳氏便跟了出去,笑著說道:「聽說我們青環正逛園子,這丫頭別再逛出了圈兒,我還是去看看吧,崔夫人,我對府上的園子不熟,就跟著您一起走吧。」

  威國公夫人眼神凌厲起來,她心裡著急,這臉上便不會有什麼好臉色,只沉聲道:「妹妹,你還是引韓夫人逛逛園子吧,反正我是走熟的,不用管我。」

  崔夫人應了一聲,陳氏卻笑著說道:「咦,那不是我們青環的帕子,這孩子就是淘氣,逛院子逛的連帕子丟了都不知道。」陳氏邊說邊快走幾步,在路邊上撿起一方蘇繡絹帕。在不遠處的前頭,就是郭誠休息的院子。

  陳氏這麼往前一走,崔夫人倒不好往其他方向引路了,威國公夫人心中暗恨,只沉著臉快步向二門走去。到了二門,威國公夫人直接出去了,陳氏卻不好往外走,她已經打聽清楚了,郭家兩位公子就常歇在二門旁的院子裡,正想著怎麼去那個院子,陳氏便聽到韓青環淒厲的哭聲從那個院子傳了出來。

  這下子陳氏不必找借口了,只急匆匆沖了出去,直循著聲音沖進了郭誠休息的屋子,而威國公夫人和崔夫人攔不住,也先後沖了進去。

  一進屋子,陳氏的腦子便懵了,地上滿是衣服碎片,陳氏認得那些碎片全是韓青環的衣服。再向床上一看,只見郭誠赤著身子伏在床上,在床尾,韓青環身上一絲不掛,正抱著前胸放聲大哭,哭聲無比淒慘。

  陳氏什麼都顧不得了,也不管會不會看了郭二公子赤著的身子,只撲上前一把抱住韓青環,還不忘記將床上的錦被拖過來遮住青環,便一聲聲:「我苦命的女兒啊……」的哭了起來。

  威國公夫人快步上前另扯一床錦被將郭誠蓋起來,然後便冷著臉看陳氏哭,陳氏邊哭邊說道:「郭夫人,您可要為我們青環做主呀!」

  郭夫人扯錦被的時候已經看到郭誠身下的被褥有一大片血跡,她心中沉沉歎了口氣,冷著臉看向陳氏,森然說道:「韓夫人好家教啊,教出這等爬上男人床的好女兒!」

  陳氏心中先是一凜,她沒想到威國公夫人竟然會這樣說,繼而便是大怒,她閃過身子,指著青環被郭誠又咬又掐的滿是青紫紅腫的身體,怒氣沖沖的問道:「這些總不是我女兒自己掐咬出來的吧!」然後又將青環的胳膊扯起來,指著她手腕上一圈明顯的鉗痕怒道:「夫人自己看吧!」

  韓青環的哭聲越發淒厲,她只伏在陳氏的懷中且哭且訴,威國公夫人和崔夫人都聽明白了,是郭誠強占了她韓青環。韓青環雖然在哭,可是卻留心著威國公夫人的反應,見威國公夫人始終沒有吐口,她心一橫,忽然推開陳氏,一頭向床邊的柱子撞去……驚得在場的威國公夫人,崔夫人,陳氏都齊齊心驚忽起來。

  韓青環本已經是無力致極,她這一撞並沒有太大的力道,卻足以將自己撞暈,摔倒在地上,陳氏撲上前抱起韓青環,又哭又喊道:「青環……環兒……我苦命的孩子啊,你要去了,娘也不活了……」

  這麼連番鬧騰下來,到底是把郭誠鬧醒了,他一睜眼看到母親和姨媽在屋子裡,而且臉色不豫。郭誠便滿不在乎的說道:「娘,姨媽,您們干嘛這麼看著我,還哭鬧個不休,不就是個丫頭,要了就要了,有什麼了不得的。」

  威國公夫人一聽這話便氣得不行,這個蠢兒子,她想法子不認帳,郭誠倒自己先撂了,就算要撂,也先看看屋子裡還有沒有外人再說啊。

  郭誠揉揉眼睛,才看到抱著韓青環陳氏,郭誠不高興的問道:「娘,她是誰?咦,那個服侍我的丫頭呢?」

  威國公夫人氣得狠狠?了郭誠一記耳光,罵道:「畜生,你想要屋裡人只和我說,什麼樣的不能給你,偏你不爭氣,非要沾了韓家二小姐。」

  郭誠聽了一愣,本能的說道:「不是姨媽打發來服侍我的丫頭麼?」

  陳氏聞言止住哭聲,將女兒扶到床尾靠著柱子坐好,才冷著臉恨聲說道:「郭二公子,我們伏威將軍府雖然及不上貴府門第高貴,也不會讓府裡的小姐去做服侍人的事情。」

  郭誠往韓青環身上一掃,見錦被沒有完全包住的地方還露出一些青紫,特別是頸上咬痕,那正是他的傑作。再看看陳氏,正是韓家的大夫人,郭誠心裡有些慌了,忙看向他的母親。

  威國公夫人給了他一個稍安勿燥的眼神,然後便對陳氏說道:「韓夫人,孩子們這樣也不象個話,不如讓他們先洗漱了換好衣服,我們再商議此事如何善後?」

  見威國公夫人先軟了氣勢,陳氏便也軟了語氣哭著應道:「也只能如此了。」

  這座院子原是給兩位郭公子准備的,因此有兩處淨房。郭誠和韓青環各用了一處,陳氏跟著女兒去了西廂淨房,此時她才有心思細看看女兒的身子。一看之下,陳氏心疼的抱著韓青環又哭了起來。韓青環嬌嫩的身子上了布滿了咬痕,抓痕,從脖頸到大腿,竟是沒有一處幸免的。韓青環渾身都疼,最疼的當然是身下那處,她已經疼的無法行動,只微微挪一小步,那被撕裂之處便疼的鑽心,疼的韓青環頭目森然,幾欲再次暈倒。

  陳氏用了帕子輕輕替韓青環擦洗著,韓青環的口中不時的逸出絲絲的抽痛聲,陳氏不知道郭誠是中了chun藥,只道郭誠在房中素來如此,她到底還是心疼女兒的,只抱著韓青環壓低聲音罵道:「真是個小畜生,環兒,你好命苦呀!是娘害了你!」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般田地,韓青環除了嫁給郭誠之外,再無路可走,想到日後女兒要受這樣的折磨,陳氏有些捨不得了。

  韓青環一直在哭,聽了陳氏的話,哭的更凶,她原本對郭誠有些情意,也只是少女情懷,才剛十三的小姑娘能知道什麼魚水之歡,只是覺得喜歡就想在一起,根本沒有往深裡想,更不曾想到,床第之間的那樁子事,竟是這樣的。原本按著陳氏的意思,只是讓她和郭誠同處一室,再將外衣弄松些,露出些微小衣,然後故意聲張出來讓人發現,好逼威國公府不得不吃下這個暗虧。可誰想到事情完全沒有照著她們預想的方向發展。且不論這雞偷沒偷著,這把米卻是失的不輕。

  在東廂淨房之中,郭誠很快淨了身換好了衣裳,便神清氣爽的走了出來。威國公夫人臉色鐵青的壓低聲音問道:「誠兒,你素來眼界極高,怎麼竟看上韓家二小姐?」

  郭誠也困惑著,只皺著眉頭黑沉著臉氣道:「我怎麼知道她是韓家二小姐,我只當是姨媽打發來服侍我的,從前也不是沒有過的。」這郭誠是個對女色極有興趣的人,十四歲上便開了葷,不論是在威國公府還是崔府,他都沒有少沾花惹草,被他用強或是心甘情願陪著上床的丫頭不在少數。而且這回還有郭信給他添的料,郭誠自是肆意的發洩自己的欲望,壓根兒不去管被他抓上床的是什麼人。當然,這和崔家沒有小姐也有關係,何況就算是有女客,照常理來說也沒有小姐私自出了內院的。所以郭誠的行為放肆無忌,那裡想到會掉到一個大坑裡去。

  威國公夫人氣道:「現在你強了韓家二小姐,便只能娶她過門了。」其實郭夫人說的是氣話,她只是想教訓教訓兒子。若說娶了韓青環做二兒媳婦,郭夫人自己頭一個不答應。

  郭誠細想了一回,發現自己完全想不起來那韓家二小姐長的什麼樣子,不過方才在床上,那種感覺還是很盡興的。郭誠並不知道是他哥哥做了手腳,還以為是韓家二小姐天賦異稟,倒沒有立刻開口拒絕,他才開了葷不到兩年,正是食髓知味的時候,那種肉體上的歡愉是郭誠沒有辦法抗拒的。

  看到郭誠竟然沒有出言反對,威國公夫人和崔夫人都有些吃驚,畢竟她們都知道,郭誠早就起心要尋個絕色的做妻子。「誠兒,你喜歡那韓家二小姐?」威國公夫人驚訝的問道。

  郭誠在母親和姨媽面前散漫慣了,只漫不經心的說道:「那丫頭的身子滋味還不錯。」

  郭誠的話氣得威國公夫人臉發漲崔夫人臉發燙,威國公夫人怒道:「郭誠,你滿嘴胡唚什麼!」

  郭誠回過味來,忙低頭道:「兒子知錯,娘,兒子沒記住韓二小姐什麼樣子,您讓她過來給我瞧瞧。」

  威國公夫人啐了郭誠一口,氣道:「呸,你個沒臉的東西,還不快給我滾回家去,就算那韓家二小姐是個夜叉,你也得娶了她。」

  郭誠也不害怕,只扭著威國公夫人的袖子說道:「娘,若真是個夜叉,兒子是絕不能娶的,總不能給您生出個象夜叉的孫子孫女吧!」

  威國公夫人黑沉著臉歎了口氣,咬牙道:「你個不爭氣的東西,趕緊回家去,此間的事情有娘,便是不娶她,也得將她納為妾抬回府,要不你的聲名臉面可都會被毀了的。」郭誠皺了皺眉頭,倒也沒說什麼,在威國公府裡,郭誠屋裡明的暗的和他有一腿的丫頭少說也有七八個,再多一個郭誠根本不在乎。

  威國公夫人喚來郭信,命他送郭誠回威國公府,郭信只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扮著仁愛大哥的樣子,將郭誠帶走了。仿佛從始至終,這事和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一般。

  郭誠走後,陳氏帶著梳洗過的韓青環去見威國公夫人,她只說一句:「郭夫人,請府上速來下聘吧。」

  威國公夫人倒是不著急,勉強笑道:「韓夫人請坐,我們細細商議商議如何。」

  陳氏硬梆梆的說道:「還有什麼好商議的,環兒已經有小日子了,若是……府上和我們府裡都丟不起這個人。環兒被貴府公子玷辱了,此事,我還不知道要怎麼回我們老爺,老太爺,郭夫人和崔夫人都知道我們老太爺行伍出身,性情火暴,若是老太爺知道他的孫女受此大辱,只怕再難善了!」

  陳氏的話讓威國公夫人和崔夫人心裡都不由的一驚。原本就是看著韓家的軍中背景,而且那韓家大小姐又是當年的京城第一美人的女兒,她們才起了結親的心思,只是因為傳聞中韓家大小姐身體病弱,所以郭夫人總想著要親眼見了那韓家大小姐才能放心,可是威國公府和伏威將軍府素無交情,也不好貿然上門相看,所以她們才想了各種法子要先見見韓青瑤,可是偏陳氏從中做梗,總不讓她們見到韓青瑤,所以威國公府一直沒有找媒人去伏威將軍府,這三拖兩拖,果然就拖出了變故。想著韓老將軍的聲名,威國公夫人知道自己剛才打的主意怕是很難達成的。

  陳氏見威國公夫人和崔夫人臉色微變,心中不由的暗自得意。可是不等她得意多會兒,威國公夫人便開腔道:「韓夫人,既然已經如此了,那我便打開天窗說亮話,說實話,我們相中的是府上的大小姐,可是誰曾想到二小姐竟到了前院,還和誠兒有了首尾,事又如此,我們也不好說什麼,如今只有一個法子,我們請媒人登門,聘貴府大小姐為正妻,二小姐為次妻,不知韓夫人意下如何?」

  陳氏一聽這話,差點兒要跳起來,韓青環雙眼便直勾勾的盯著了威國夫人,那眼神滲人極了,看得威國公夫人汗毛倒豎,原本想好的話竟有些說不出來了。崔夫人瞧著韓青環的樣子有些不對,便干咳一聲說道:「韓夫人,還是先讓韓二小姐去歇著吧,這些話,也不是她該聽的。」威國公夫人亦點頭表示贊成,再讓韓青環那麼直勾勾盯著她,威國公夫人也有些吃不住,那樣的神情太恐怖,威國公夫人覺得自己仿佛被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盯住一般。

  可是陳氏卻沒有聽取這個意見,只摟著韓青環說道:「小女受驚過度,離了我便不安,請郭夫人崔夫人見諒。」

  話說到這裡,便沒法子再談下去了,威國公夫人站起來說道:「若是韓夫人同意,我們便請媒人上門,若是……少不得只能請太後娘娘做主了。」

  陳氏一凜,可是卻沒有退縮,只說道:「這絕對不行,這裡本沒有我們大小姐的事,為何要將她牽連進來。從沒有聽說過妹妹的婚事還要牽連著姐姐的,郭夫人把我將軍府的嫡小姐看成什麼了!竟成了添頭不成!」

  陳氏的話說得威國公夫人無言以對,的確,她以這種方式提出要娶韓家的大小姐,真的是很不地道的行為。崔夫人見陳氏惱了,便打著圓場的說道:「姐姐,誠兒心儀韓大小姐,總是你太謹慎之故,才有今日之事,不過此事也急不得,韓二小姐既然已經有了小日子,倒是要注意些,別再有個什麼,到時不論將軍府還是國公府都會失了體面。咱們還是將這事議定了再說其他的吧。」

  威國公夫人得了台階,便就坡下驢,借端茶來蓋臉,遮去臉上的神情。陳氏心中又氣又怒又怕,若是青環真的有了身子,那麻煩就大了。她想了想片刻,咬牙說道:「是府上二公子對我們青環無禮在先,若是郭夫人執意那般行事,我也顧不得什麼體面聲名了,只能求到萬歲跟前,求萬歲爺給青環一個公道。那怕是拼著一死,也要求個道理!」

  威國公夫人這回真的是變了臉色,若是將這事捅破,固然韓家沒有臉面,可是威國公府卻更承受不起,外人不知道,她威國公夫人卻心裡明白,當今萬歲瞧著對太後娘娘恭順孝敬,可是暗地裡卻別著苗頭,若是皇上手裡有了打擊威國公府的籌碼,他是絕對不會手軟的。想到這裡,威國公夫人軟了語氣說道:「韓夫人,事關誠兒的婚姻大事,總要和國公爺商量商量才能定下來。」

  陳氏一想是個理,便點了點頭,再沒有說什麼,只帶著韓青回府了,一路之上自是百般勸慰,不必細表。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18 PM

第70章

  就在陳氏帶著韓青環去了崔府之時,青瑤正在畫室當中軟軟的求著老太爺帶她出門。韓老太爺本就有心讓青瑤到外面見識走動,便順水推舟的笑道:「丫頭,既想出門,怎麼還穿了這一身過來。」

  青瑤大喜,開心的叫道:「青瑤這就去換衣裳,一盞茶的工夫就得,爺爺您一定等等青瑤。」話音剛落,青瑤便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看得韓老太爺搖頭直樂,心道瑤瑤這丫頭倒是越來越天真活潑,很好!

  青瑤一溜煙兒的跑回房,嚇得跟著青瑤的丫環趕緊追上去,一路追一路叫道:「大小姐慢點,仔細摔著了。」不過丫頭們的擔心純屬多余,青瑤練功也有些日子了,再怎麼也不能跑幾步就摔了。

  一沖進房中青瑤便叫了起來:「嬤嬤嬤嬤,快把我的衣服拿來……」

  王嬤嬤被青瑤嚇了一大跳,慌忙將手裡的針別在衣襟上,心急火燎的沖出來,急急問道:「我的大小姐,您可慢著些兒。」

  青瑤一看到王嬤嬤便興奮的拉著她叫道:「嬤嬤,快把奶奶前陣子給我做的男裝拿出來,爺爺要帶我出門啦。」

  王嬤嬤聽了這話臉不由黑了幾分,從一開始老夫人給青瑤做男裝,她這心裡便存了一百二十個不樂意,大家子小姐,哪裡能扮成了個男人拋頭露面的,便是當年江老太爺那麼寵愛她的小姐,也沒許小姐私自出門的。為了這事,王嬤嬤私下裡可沒少嘀咕青瑤,不過青瑤都是左耳入右耳出,沒當回事罷了。

  雖然是是板著臉,可王嬤嬤還是給青瑤拿來了一套天水藍的男裝,一邊嘟囔著一邊服侍青瑤換了,青瑤對著一人多高的紫檀水銀穿衣鏡左看右看,滿意的笑道:「嬤嬤,你看我是不是比哥哥還俊俏些。」

  王嬤嬤真是拿青瑤沒有法子,只皺著眉頭說道:「您到底是小姐。」

  青瑤嘻嘻一笑,抱了抱王嬤嬤的肩膀說道:「嬤嬤,我又不是偷偷溜出府,是光明正大的跟著爺爺出門呢,有什麼可不放心,不說啦,爺爺還在等我呢,我走了……」說完便又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王嬤嬤慌忙追出門,卻見青瑤已經跑遠了,王嬤嬤搖搖頭,見桃葉換了小廝的衣裳跟上青瑤,王嬤嬤才略略鬆了口氣,回屋去了。

  青瑤又去了畫室,韓老太爺只覺得眼前一亮,男裝的青瑤比換了女裝的她別有一番俊逸,這麼俊美的少年到了街上,怕不是要有投果盈車的熱鬧,韓老太爺搖頭說道:「瑤瑤,這樣還不夠,你的皮膚太白眉眼太俊美,竟比穿著女兒家的衣裳還招人,你這樣子出門,怕只有被人看的,沒有你去看人的。」

  青瑤靈動的眼珠子一轉,便笑道:「有辦法了。」只見青瑤命桃葉回去取了些脂粉,用赭石顏色調了,再薄薄的在臉上頸上手上敷了一層,一個面如冠玉的少年傾刻間就變成了蜜色皮膚的陽光少年。只這樣還不算,青瑤還拿起畫筆細細的描了眉眼,原本細細的柳眉生被青瑤一筆一筆的描成了劍眉,因青瑤畫的很小心,所以幾乎看不看出來描畫過的痕跡,韓老太爺瞧了不禁=責嘖稱奇,這個化妝術還真是了不得,生把一個嬌美的大姑娘化妝成了一個帥氣的小子。

  收拾好了,青瑤揚頭看向韓老太爺淘氣的笑著問道:「爺爺,您看如何?」

  「嗯,不錯,行了,丫頭,咱們走吧。」韓老太爺捻著胡須笑著說道。

  誰知青瑤卻搖撥浪鼓似的搖頭,粗著嗓子說道:「爺爺,我是您的孫子,可不是什麼丫頭。」

  韓老太爺被青瑤逗得哈哈大笑,用手連連點著青瑤笑罵道:「你這促狹鬼!好好,就說你是老家來的侄孫子韓青,青兒,跟爺爺走吧。」

  青瑤大聲應道:「是,青瑤遵命,爺爺請。」

  祖孫兩個有說有笑的便出了府,往街市上去了。青瑤可是頭一回見識外面的風景,看著什麼都覺得稀奇,那兒有個捏面人兒的,青瑤便跑上前去認真的看,捏面人兒的是個老頭兒,他看到青瑤衣著華貴,便笑著招呼道:「少爺,小老兒給您捏一個?」

  青瑤不是那種不知柴米油鹽都要錢的人,只笑著問道:「老人家,捏一個多少錢?」

  那捏面人的老頭兒微微一愣,在他的經驗裡,穿著如此華貴的少爺,從來都只是讓捏人隨手撒銀子的,從來沒有一個還沒捏就先問價錢。老頭兒也是人老成精,只笑著說道:「回少爺的話,十文錢一個,若小老兒捏的象,少爺不拘多少打賞一二,便是小老兒的造化了。」

  青瑤看著老頭兒笑咪咪的說道:「那好,你捏吧,若是不象我是不要的。」

  那老頭兒也沒細細的打量青瑤,便飛快的取了一團面搓了起來,青瑤只見老頭兒的十指簡直如飛舞起來一般,飛快的挑捻抹剪,神奇的如同變魔術一般不過半盞茶的時間,一個唯妙唯肖的男版小青瑤便被老頭兒捏好了,就連領口袖口的風毛都被老頭兒細致的梳了出來。青瑤何曾見過這樣的手藝,不由看呆了,這時韓老太爺從後面慢慢走了過來,看到青瑤那歡喜的樣子,便笑著說道:「福興,賞。」

  那老頭兒一聽到這個聲音,身子不由的一震,他猛的抬頭看向韓老太爺,滿是皺紋的臉上迸射出驚喜,他扶著案子站了起來,努力的讓自己站直些,顫聲喚道:「將軍!」

  韓老太爺一愣,自從他解甲以來,便很少聽到有人這麼叫自己了,他瞳仁兒微縮的看向那個老頭,端詳了片刻,韓老太爺驚喜的叫道:「老六!」

  一聲「老六」叫哭了捏面人兒的老頭,他猛的一撐面前的小桌子,整個人便離開了案子,撲通一下摔倒在地,象個孩子一般的放聲大哭起來。

  韓老將軍的神情也很激動,他一步沖上前,蹲下身子抓住那捏面人兒的老頭的手臂,顫聲說道:「老六,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你去了哪裡?快起來說話。」

  跟著老將軍的小廝忙上前去扶老將軍和捏面人兒的老頭,這時青瑤才發現這老六竟是個不良於行的殘疾人,他的左腿自大腿褲管以下全是空蕩蕩的。青瑤心道:「他是祖父先前的部下的,可憐一將功成萬骨枯,死去的人倒也解脫了,象他這樣的,要怎麼生活下去呀!」

  韓老將軍也注意到老六的腿,他虎目圓睜怒喝問道:「老六,你的腿?」當年在戰場上,老六只是肩膀中了箭,可他的腿還是好的,怎麼就……

  老六垂頭,怨忿的搖頭道:「將軍,不提了,不提了!老六還能再見將軍一面,死了也能閉眼。」

  韓老將軍立時怒道:「胡說!老六你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青瑤見周圍的人有上來圍觀的意思,忙叫道:「爺爺,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帶著老六爺爺找個清靜的地方,您和老六爺爺好好聊聊。」

  聽了青瑤的話,韓老將軍怒容稍減,對老六說道:「老六,你跟我走。」老六有些猶豫,他遲疑了片刻才重重點頭道:「是,老六聽將軍的。」

  韓老將軍的長隨小廝們忙上前扶老六的扶老六,幫他收攤子的收攤子,不一會兒韓老將軍和青瑤便和老六坐到了不遠處的茶樓醉茗軒的雅間兒之中。

  青瑤心思靈透,她已經猜出了老六的斷腿必有隱情,便讓長隨小廝們都在外面伺候,自己斟茶倒水布點心。老六有些惶恐,他不知道青瑤的身份,便撐著桌子想要站起來,韓老將軍緩了聲音說道:「老六你坐著,她是小輩,給你倒杯茶也是應該的。」

  老六忙說「不敢不敢」,青瑤卻笑道:「老六爺爺您當得,只沖著您是爺爺征戰沙場的戰友,韓青便該向您敬茶。」

  韓老將軍聽了這話心裡更加舒坦,臉上略帶了笑意說道:「韓青是我的孫兒,難得這孩子有心,知道上進,老六,你腿不方便,好好坐著吧。」

  老六這才坐穩.了,先以茶代酒敬了韓老將軍一回,韓老將軍象喝酒一般的一口干了,然後沉聲問道:「老六,我們七年沒見過面了,這些年你都在京城裡麼?你的腿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字都不許瞞著,你只管照直了說,什麼都不用顧忌。」

  老六聽了這樣的話,心裡一陣酸楚難過,偌大的人,竟然伏到桌上放聲大哭起來,好象是迷失方向的孩子找到了家人,要盡情渲瀉受到的委屈。

  韓老將軍臉上的怒容更重,青瑤不知道老六,可是韓老將軍了解老六,老六,那是一條響當當的好漢子。老六原是韓老將軍的親兵,從韓老將軍還是少年將軍的時候,他就跟著韓老將軍,這一跟便跟了幾十年,身上雖然有不少軍功,可是老六只願意當老將軍的親兵。老六是個孤兒,不知道父母是何人,因身上有個刻著「六」字的銅牌,所以人人都叫他老六。

  老六是個鐵骨錚錚的硬漢子,當年在戰場上,老六被敵箭射中了肩胛骨,軍醫給他拔箭的時候,老六硬是哼都沒哼一聲,讓軍醫生生把那帶著倒刺的狼牙箭拔出來。那一箭傷了老六的筋脈,雖然盡力救治,老六的右手卻再也拿不了重東西,按著軍規,象老六這樣的人是領一筆安家銀子離開軍隊的。當時戰事正緊,韓老將軍只能多多給了老六一些銀子,讓他到京城韓府棲身。可是等老將軍回到家中,才發現老六沒有來過,此後韓老將軍一直在找老六,可是卻一直沒有他的消息。

  「老六,不許哭,有什麼就說!」韓老將軍咬牙說道。

  老六用又髒又破,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衣袖抹了眼淚,才含悲帶怒的說道:「將軍,當年標下回京,在山東遇到一伙盜賊,他們搶走了標下的銀兩財物,還將標下打傷,標下的腿便落下了毛病,從此走路不便,標下走走停停,直到大軍還朝,標下也沒有走到京城。」

  韓老將軍皺眉道:「是山東的盜賊打傷你的腿?」

  老六點頭又搖頭,接著說道:「當日標下的腿被打斷,因無力請大夫,只能由著骨頭自己長死,骨頭接挫了,可標下還能走路。標下無親無故,還是往京城裡來,這一路上標下無以為生,只能打打零工換口吃食,好不容易才攢了幾個錢,置了個捏面人的攤子,靠著捏面人,標下才在前年秋天到了京城。」

  「你既到了京城,為何不來找我?」韓老將軍皺眉沉聲問道。

  老六淒慘的搖了搖頭,悲忿的說道:「標下一到京城就想去找將軍,可是誰成想標下在朱雀大街擔著擔子走路,因標下腿腳不便,躲閃不及,就礙了威國公府公子們的路,標下這條腿,生被他們的馬踏的粉碎……」

  韓老將軍聞言大怒,啪的一掌狠狠的擊在桌上,將那兩寸多厚的老榆木茶桌砸了個粉碎,木屑飛濺,饒著青瑤反應迅速,及時的以袖蓋臉,她的手背還是被飛濺的木屑擊中,疼的青瑤不禁驚呼了一聲。

  「竟有此事,老六,你為何不早來告訴我,便是讓人遞個信,也不至於受這兩年的苦。」韓老將軍怒氣沖沖的責問。老六受了這樣的磨難,韓老將軍真的心疼。

  老六無力的搖了搖頭,慘淡的說道:「將軍,標下無親無故,原本以為就那麼死了,便也一了百了。誰想到標下命大,在路邊昏死後被一位好心的大夫救了,那位大夫見標下的腿已經無藥可救,便將標下的腿齊根截了,又養了一年多,標下才撿回這條老命。因標下欠著好心的黃大夫醫藥費,標下便想先還清了這錢,再去求見將軍。」

  「糊塗!你欠了多少藥費,我來出。老六,跟我回家,以後再不出來擺攤,我養著你。」韓老將軍臉色鐵青,說出來的來絕不容老六拒絕。

  老六卻搖了搖頭,低低說道:「將軍,老六已經是廢人了,將軍別再為老六費心吧。」

  青瑤一邊讓桃葉幫她處理手背上被木屑扎傷的地方,一邊聽著老將軍和老六說話,她見老六不肯進將軍府,便對韓老將軍說道:「爺爺,孫兒瞧著這捏面人兒挺有意思的,想學呢,您請了老六爺爺進府教孫兒吧。」

  老六一愣,可他很快就想明白過來,立刻搖頭說道:「多謝少爺的好意,只是這捏面人是再低賤不過的手藝活,是窮苦人討生活的本錢,少爺再不必學這個。」

  青瑤卻一本正經的搖頭說道:「老六爺爺您這話可不對,只看剛才您給我捏的小像那般的栩栩如生,便知道這捏面人兒對做畫是極有幫助的,韓青不才,跟著爺爺學畫,真想著如何能畫的更加生動逼真,若是學會了捏面人兒,必是對韓青作畫極有益處的,還請老六爺爺不吝賜教。」說著,青瑤向著老六做了個長揖,慌的老六忙要避讓,只是他行動不方便,青瑤的動作又快,便身不由己的受了青瑤這一禮。

  韓老將軍拈須點頭,他知道青瑤學捏面人是假,想幫著他勸老六進府是真,便粗聲說道:「老六,就算你沒了一條腿,你也是有用的人。不許再多羅唆,這是軍令。」

  老六的身子一震,他立刻以洪亮的聲音應道:「是,標下遵命。」

  韓老將軍的臉上這才露出一點笑意,他看看青瑤,這才注意到青瑤的手背被木屑扎傷了。青瑤見韓老太爺瞧向自己的手,忙笑著說道:「爺爺放心,青兒沒事,只是擦破了油皮兒。」

  韓老將軍嗯了一聲,對青瑤說道:「青兒,改日再帶你出來逛,今兒咱們先回家安頓老六。」青瑤自然沒有異議,她讓桃葉出去吩咐,讓人叫了一乘二人灰呢小轎抬著老六,老六死活不肯坐,卻被韓老將軍狠狠瞪了一眼,怒道:「你只是傷了腿,恁的也婆媽起來。」如此,老六才不得不坐了轎子,跟在韓老將軍的馬後回府。

  青瑤還沒練好馬術,韓老將軍便讓她和自己共乘一騎,青瑤聽著韓老將軍忽哧忽哧的直喘氣,知道老將軍心裡憋著火,便低聲說道:「爺爺,您消消氣,別沒教訓了惡人,先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韓老將軍悶悶的嗯了一聲,過了片刻,韓老將軍才說道,「丫頭,你不知道,老六救過爺爺的命,救過你二叔的命,他是咱們韓家的大恩人哪。沒有老六,就沒有我們將軍府的今天。」

  青瑤重重點頭道:「爺爺,青瑤記住了,以後一定好好待老六爺爺,現在威國公府勢大,況且此事已經過去兩年了,再翻舊帳只怕不容易,可是這筆帳青瑤心裡記著,就算現在報不了仇,將來總有一日,青瑤會為老六爺爺討還公道。」

  韓老將軍頓覺老懷安慰,這青瑤雖是女兒身,卻不是那種嬌滴滴沒有見識的尋常小姐,她骨子裡的血性風骨和韓老將軍年輕時一模一樣,這是韓老將軍最欣賞也最看重青瑤的原因。

  「好丫頭,爺爺解甲歸田,雖有將軍之名卻無將軍之實,爺爺老了,只怕有心而無力,老六的事,爺爺就將給青瑤了,不論用多少時間,這筆帳你都要清算了,若那時爺爺還在,自然看的到,若是爺爺不在了,你也要到墳頭上來告訴爺爺一聲。」

  青瑤沒有說話,卻很鄭重的點了點頭。很快就到了韓府,在府門前,韓老太爺和青瑤一行正遇上從崔府回來的陳氏和韓青環。

  陳氏聽說老太爺打從對面來了,忙命人停下車子,需等老太爺先進了門,她才能跟著進去。因是在府門外,為免拋頭露面,陳氏便不用下來給老太爺見禮了。

  聽跟車的嬤嬤說老太爺的馬上還坐著個少年,陳氏心裡一驚,便悄悄挑開簾子一角往外張望。果然,在老太爺的馬上坐著一個劍眉星目的少爺,這少爺英氣勃勃,皮膚是蜜色的,看著很招人喜歡,不過那眉眼兒瞧著倒眼生的緊,陳氏發覺自己竟然完全不認得這個少爺是誰。

  感受到有人在偷窺,韓老將軍和青瑤同時往陳氏車子的方向看去。嚇得陳氏心裡一驚,手一哆嗦便將簾子放了下來,遮住了她和韓青環,韓青環出了崔府一上車便在哭,直哭的無力,靠著陳氏的身上睡著了,這會兒還沒有醒過來。陳氏垂頭看著韓青環,便沒有心思去猜老太爺馬上的少年是什麼人了,她正犯愁韓青環之事要如何向韓老太爺老夫人還有韓大老爺交待。

  韓老將軍掃了陳氏的馬車一眼,倒也沒有說什麼,只帶著青瑤和老六的轎子進了府,老六腿腳不便,韓老將軍便將他安置在畫室旁邊的一處小院子裡,便拔了兩個老實厚道的僕人過去服侍老六。安頓好之後才帶著青瑤去見韓老夫人了。

  陳氏估計著老太爺這會子已經到了內院,方才到了門上,門上的過來將馬帶走,又傳了四個健僕將整個車廂抬進大門,在西便道上換了青騾車,一直到了遠逸堂,陳氏屏退了不相干的下人,才由她的貼身丫環們服侍著下了車,再用軟兜兒將還睡著韓青環抬到了她自己的房間,陳氏這才深深的鬆了一口氣。總算是無驚無險的回到了她自己的地盤。

  陳氏回屋換衣裳,剛解了拜客穿的大衣裳,還來不及穿上衣裳的玫瑰紫繡金褙子,陳氏便聽到從青環的房裡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陳氏心中一緊,也顧不得換衣裳了,拔腿便往青環的房間跑。她心裡著急,一時忘了自己還纏著小腳呢,哪裡就能健步如飛的,果不不其然,陳氏剛跑了兩步便摔了個大馬趴,整個人臉朝下撲倒在地上。就算陳氏屋子裡鋪了厚實的波斯地毯,她這麼臉朝下的一摔,也摔的不輕,冬梅夏竹兩個趕緊上來扶,費了好大力氣才將陳氏拉起來,陳氏顧不得自己身上摔疼了,只一疊聲的叫道:「快扶我去看小姐。」

  到了青環房中,只見青環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縮在床角,憑是那個丫頭嬤嬤都不許上前,她眼露凶光,惡狠狠的盯著屋子裡的每一個人,象極了受驚的野獸。而床邊的地上,跪坐著一個丫環,她手捂著臉,單薄的肩膀一聳一聳的,顯然正無聲的哭泣。陳氏臉色一沉,立刻怒喝道:「怎麼回事,連服侍人都不會了,要你們有什麼e用!」

  那個丫頭驚慌的挪著身子,抬頭看向陳氏,陳氏猛一打眼,倒被嚇了一大跳,只見這小丫頭的右臉上赫然有三道極深的指甲抓痕,還正在滴血,顯然是剛被抓的。再看看床角的韓青環,只見她左手的指甲上帶著血跡。陳氏皺眉斥道:「你怎麼得罪了小姐?」

  那小丫環抽噎著說道:「回夫人,奴婢見小姐還穿著大衣裳,恐小姐睡的不安穩,想給小姐換身衣裳,誰知,誰知小姐就……」

  陳氏心裡自是明白的,她放緩了聲音說道:「你先下去吧,冬梅,給她些雪玉膏,再給她幾兩銀子,這幾日不要安排她當差。」陳氏語氣略頓了頓,凌厲的眼光在屋子裡的丫環嬤嬤們的身上掃了一圈,這些人久在陳氏手下當差,怎麼會不明白陳氏的意思,忙都跪了下來,齊聲道:「夫人慈悲,對犯了錯的奴才如此仁慈,實是奴婢等之福。」陳氏淡淡的嗯了一聲,沉聲道:「都下去吧,無有傳喚不許進來。」

  等下人都走光了,陳氏才向韓青環張開手柔聲喚道:「環兒別怕,這裡只有娘。」瞧著韓青環沒有動靜,眼神似忽有些松動的意思,陳氏便往前走了幾步,坐到床上,伸手去抱韓青環,誰知韓青環忽然暴起,伸出十指象瘋子一般的朝著陳氏沒頭沒腦的撓了下來,直將陳氏的頭發全都撓散,還扯斷了好幾縷,疼得陳氏眼淚都流了出來,若非陳氏本能的護著臉,只怕她那並沒有多麼美麗的老臉可要多幾道色彩了。

  聽著屋裡傳出尖叫聲,在外面候著的丫環嬤嬤們個個面面相覷,這尖叫聲,好象不是在傳那個丫頭,算了,還是安全要緊,大家有志一同,全都聽到裝沒聽到,只站在外面扮泥胎木像,看著倒是滑稽的緊。

  陳氏好不容易才抓住韓青環的雙手,不由分說將她緊緊的摟到懷中,又是哄又是拍的,韓青環卻不領情,只一聲接一聲的尖叫,淒厲的叫聲直要現在遠逸堂上的青天。外面的丫環嬤嬤們不知所措,大家只能站著,這時她們卻聽到一個極為憤怒的聲音:「大年下的挺什麼屍!」

  眾人回頭一看,見是大老爺回來了。原來大老爺要出門拜客,過來換衣裳,不想進了門卻一個人都沒瞧見,又聽到青環的屋子裡傳來陣陣淒厲的叫聲,韓大老爺循聲走來,卻看到一群丫環嬤嬤裝雕像,韓大老爺怒了!

  眾丫環嬤嬤嚇得跪了一地,韓大老爺怒問道:「出了什麼事情?夫人和小姐在裡面?」

  眾丫環忙連連點頭,韓大老爺心中生疑,他抬手推開門,透過黃花梨木繡花鳥大屏風看到陳氏和韓青環抱在一處正糾纏著,韓大老爺心中一沉,他抬腳進門,反手將門關了起來。

  陳氏此時全副精力都放在韓青環的身上,壓根兒就沒有在意外面有什麼動靜,直到韓大老爺憤怒的問了一句:「你們娘倆在干什麼!」陳氏身子一震,而韓青環又受了驚嚇,再度尖叫起來。

  韓大老爺的臉黑的如鍋底一般,氣得鼻子眼裡直噴白氣,想也不想便啪啪兩巴掌甩到了韓青環的臉上,因陳氏是緊緊抱著的韓青環的,不可幸免的,陳氏也被韓大老爺的掌風掃到,娘倆個的臉上都立時紅腫起來。「我還沒死,你們嚎什麼喪!」韓大老爺怒不可遏的吼道。

  說來也怪,陳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沒有讓韓青環冷靜下來,倒是韓大老爺甩的這兩記響亮的耳光讓她清醒了。韓青環羞忿難當,猛的推開陳氏,便伏在被子上嚶嚶的哭了起來。

  韓大老爺眉間擰出了一個深深的「川」字,他沉聲問道:「青環出了什麼事?」

  就在青環撲到被子上哭的時候,她的衣領有些松開,韓大老爺便眼尖的看到了青環頸上的可疑痕跡。身為一個風月場中的熟手,韓大老爺自然不會對那樣的痕跡感到陌生,原本,他也在不少女人的身上留下這般的痕跡。可是當有這個痕跡的人是韓大老爺的女兒,韓大老爺就狂怒了!

  一把揪著陳氏的襟口,韓大老爺生將陳氏拎了起來,他咬著牙一字一字的往外蹦:「是誰欺負了青環!說……」

  陳氏嚇得渾身亂顫,這會兒她就‘算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說是自己唆使青環去向郭誠自薦枕席的。只哆哆嗦嗦的顫聲說道:「是……是威國公府的二公子。」

  「是他?」韓大老爺雙眼充血,死死的瞪著陳氏,不相信的問道。青環跟著陳氏到崔府去做客,自然是在內院裡活動,那威國公府的二公子已經成丁,不可能再在內院裡出入,他怎麼可能和青環遇上,還做下那等事情。

  一些事情如電光火石一般的沖入韓大老爺的記憶,他的臉色紫漲,掄圓了胳膊朝著陳氏便辟哩啪啦的甩起了耳光,這一打便足足打了二三十下,直打的陳氏眼冒金星口鼻流血耳朵嗡嗡直響,連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韓大老爺久未做劇烈運動,直打的氣喘吁吁,這才停了手,將陳氏往地上狠狠的一摜,咬牙恨聲怒罵道:「賤人,是不是你看上了威國公府的家世,教著青環不學好,去勾引郭二公子!」

   陳氏被摜的七葷八素找不著北,可是韓大老爺這句話她卻奇跡般的聽清楚了,忙跪爬到韓大老爺腳邊,抱著韓大老爺的腿大哭著說道:「老爺,我沒有,我沒有啊,青環是我的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怎麼會那樣做呢,老爺,你冤死我了……」

  「呸!賤人,這一手是你用老了的,你會不這樣做,騙鬼鬼都不信!」韓大老爺一提腳便將陳氏踢飛,陳氏身子不輕,因此只是飛了一小下便落在地上。要說這陳氏也有先見之明,早先在屋子裡都鋪了厚厚的地毯,憑怎麼摔,也不會摔得傷筋動骨。

  韓大老爺想起當年的舊事便心中上火,便什麼都不顧了,只對著陳氏一通拳打腳踢,先出了胸中這口惡氣再說。

  陳氏自是知道這頓打為著什麼,因此也不敢求饒,只咬牙忍著。直到韓青環冰冷的聲音從床上傳了過來。

  「爹,娘,是不是你們打完了,就能讓一切回到從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韓青環冷冷的看著韓大老爺和陳氏,不論神情還是語氣,都不象一個十三歲的孩子。

  韓大老爺無力的停了手,拉過已經歪倒了的繡凳坐下,恨聲說,道:「不學好的小賤人,你若是還有點廉恥之心,早早了結了自己是正經。」

  陳氏一聽這話,便瘋了一般的撲到床上護住韓青環,沖著韓大老爺聲嘶力竭的叫道:「不,環兒什麼都沒有做錯,她是被欺負的呀,老爺,環兒是你的親骨肉,你不能這麼狠心!」

  韓大老爺冷冷的哼了一聲,怒道:「我沒有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

  韓青環推開抱著自己的陳氏,爬下床,一步一步的走到韓大老爺的跟前,撲通一聲雙膝跪倒,仰著頭看著韓大老爺說道:「父親大人,青環人賤命薄,可也是您二品大員韓大老爺的女兒,平白無故的就死了,您能說的清楚麼?那郭家欺負了女兒,騎在您的頭上做威做福,您也認了?原來父親大人您就是個只在家裡有本事的……」

  韓大老爺大怒,啪的一巴掌甩上韓青環的臉,韓青環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不閃不避的受著,仍繼續說道:「父親大人,青環跟著母親到崔府做客,一直安分守已,是郭二公子強占了女兒,身為父親,您一不為女兒出頭,而不挽回我們府上的顏面,卻只想著讓女兒去死,是不是女兒一死,您就能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韓大老爺被韓青環說的臉上掛不住,抬手又要打。可是陳氏撲上前死死抓住韓大老爺的手,哭訴道:「老爺,環兒已經受盡了折磨,那郭家二兒子就是個畜生,您不能再打她了,快想法子怎麼解決這事吧,威國公夫人說回府同威國公商量了,就要派媒人來咱們提親的。」

  聽了陳氏的話,韓大老爺的手緩緩放了下來,他冷冷的看著陳氏,咬牙切齒的說道:「果然要來提親?」

  陳氏慌忙點頭道:「威國公夫人是這麼說的!」

  韓大老爺冷笑數聲,忽然譏誚的說道:「果然招數不怕老,有用就行。好啊,既然你們都已經說好了,愛怎樣便怎樣吧!」說完,韓大老爺便站了起來,大步向外走去,他再沒有回一下頭。從此,韓大老爺沒有在陳氏房中再過一夜,不論她再用上什麼樣的手段,韓大老爺都沒有再理會過。

  外間的丫環嬤嬤們早都散開了,大戶人家僕人的生存秘訣之一便是不該聽的堅決不聽,知道的越少越安全。韓大老爺心灰意冷又自傷其身,便直接出了遠逸堂,去了馨園尋求三姨娘柳氏那年輕肉體的安慰了。

  韓大老爺走後,韓青環看著陳氏,怔怔的說道:「娘,您是這樣嫁給爹的?」

  陳氏心中羞忿,急忙否認道:「不是不是,青環,你別聽你爹亂說,娘是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嫁給你爹的。環兒,現在你爹爹已經知道這事了,他嘴上雖氣,可心裡卻還是有你的,他一定會為你做主,你別擔心。倒是你祖父母那裡有些棘手,老太爺的性情剛烈,娘只怕他那裡會有什麼意外,你這兩日在屋子裡好好養著,等身上好了再出來,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讓老太爺知道。」

  韓青環並不相信陳氏的話,不過她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只很冷靜的說道:「娘,您一直說我有了小日子,是不是說我會有孩子?還有,那威國公府真的會還提親麼?他們還要讓那個狐狸精做大讓我做妾,娘,我死也不答應。」

  陳氏將韓青環摟到懷中,低低說道:「環兒,你的小日子前天才走,是不會有喜的。那威國公府牽著太後娘娘的臉面,他們府裡比我們將軍府更丟不起面子,所以娘相信他們一定會來提親,只不過這時間上不會那麼快,環兒,你別急,耐心的等著吧。至於那個小賤人,哼,環兒你放心吧,娘絕對不會讓她擋了你的路。威國公府的二兒媳婦只能你韓青環。」

  韓青環毫不掩飾眼中對青瑤的恨意,只咬牙說道:「就連冰醉都治不死她,現在她又成了爺爺奶奶的心尖子,憑是衣食住行娘都插不了手,娘,你還能怎麼辦?」

  陳氏半晌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環兒,這事有娘,你就不用擔心了,倒要把嫁衣什麼的准備起來,免得到時候來不及。」韓青環臉上沒有一絲喜意,只冷冷的點了點頭,陳氏知道她初逢大難,便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親自倒了水,先給韓青環洗了,自己再淨了面,厚厚的均了脂粉,卻也不能將韓大老爺施暴的痕跡完全遮住。

  陳氏想了想,便命冬梅進來,讓她到頤年居回話,說是和韓青環兩個在路上受了些風寒,身上不適,恐把病氣過給老夫人,便不過去請問了。韓老夫人聽罷,皺著眉頭淡淡了說了一句:「知道了。」便讓冬梅退下,甚至連一句讓陳氏母女倆個好好將養的場面話都沒有說。冬梅這心裡,再不象從前那些有底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22 PM

第71章

  韓老太爺帶著青瑤到了頤年居,將老六之事說了一回,韓老夫人年紀的時候也是個火爆性子,聽完了老六的遭遇,也是氣得怒發沖冠,咬牙恨聲道:「真是狗仗人勢,自打郭妃晉了皇后,這威國公府便張狂的沒邊,如今又成了太後,威國公府的人個個都要橫著走了。老六命苦,這事又過了兩年,唉,怎生才能替老六討回公道!」

  韓老太爺這會兒心情倒是鎮靜下來,只沉聲說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威國公府如此跋扈,定然不會有好下場的,只等著看吧。」

  韓老夫人點點頭,拉著青瑤說道:「瑤瑤,老六救過你爺爺和你二叔,回頭去換了衣裳,再叫上你哥哥,還有鑫哥兒,一起去給老六磕個頭。」

  青瑤應了一聲,一邊打發丫環去請青雲和鑫哥兒,一面回房淨面換衣裳去了。不多一會兒,青瑤換了女裝出來,剛好青雲和鑫哥兒也來了,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叮囑一回,便讓青瑤帶著他們兩個去給老六行禮。

  老六剛由兩個僕人幫著洗了澡換了衣裳,便聽說韓家兩房的大爺還有大小姐來給他問安,老六慌忙搖手道:「這怎麼使得,快,快給我拐,我得迎出去。」

  青雲青瑤鑫哥兒走的快,已然進了屋子。青雲抬眼一看,只見一個拄著拐,沒了一條腿的蒼老之人正要往外走,青雲知道這便是老六,立刻納頭便拜,口稱:「晚輩韓青雲攜弟青鑫,妹妹青瑤拜見老六爺爺。」

  老六慌忙要來扶,可是青雲給了兩個服侍老六的僕人一個眼色,那兩個忙扶住老六,讓青雲青瑤鑫哥兒給老六磕了三個頭。老六急切說道「兩位大爺大小姐快快請起,老六當不起啊!」

  青雲青瑤青鑫三個站了起來,他們正要說話,卻聽門外傳來一聲激動的叫喊:「老六叔!」

  老六往門口一看,神情也激動起來,他抓著拐踉踉蹌蹌的向門外走,青雲忙搶步上前扶著他,鑫哥兒有樣學樣,也上前去扶老六,老六渾然不顧,只向外沖去,邊沖邊叫道:「少將軍!」

  一聲少將軍叫道韓遠關熱淚盈眶,他坐在輪椅上努力向前探出身子,一把抓住老六伸過來的手,激動的叫道:「老六叔,這些年你去了哪裡,你的腿……」原來韓遠關聽頤年居的小丫頭來叫鑫哥兒,才知道父親找到了老六,他也沒顧得上細問,便催促長隨推他來見老六,是以韓遠關還不知道老六的腿被威國公府的公子們的馬踏碎了。

  老六看著坐在輪椅上的韓遠關,明明他只是個三十來歲的壯年人,可是鬢邊卻已經有了白發,雖然保養得宜,可是他那眼神中始終透著落寞蕭瑟,再看向那蓋著厚厚羊毛毯的雙腿,老六哽咽道:「少將軍,您的腿還是……

  韓遠關自嘲的苦笑道:「老六叔,我是不中用的,只是個廢人。這輩子再也站不起來了。」

  青雲青瑤和鑫哥兒聽了韓遠關的話,都無比的心酸難過,韓青鑫更是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邊哭邊叫道:「爹,我一定好好用功讀書,學習醫術,一定要治好爹的腿。」

  韓遠關摸摸鑫哥兒的頭,勉強笑道:「鑫哥兒乖,爹知道。」然後又對老六說道:「老六叔,青雲和青瑤是大哥的孩子,鑫哥兒是我的獨子。我不方便,就讓他多給你磕幾個頭吧。當年若是沒有老六叔,我韓遠關早就成了地下之鬼。」

  老六慌忙擺手說道:「不不不,少將軍您快別這麼說,少將軍必是有福氣的,京城名醫眾多,少將軍的腿一定能治好。」

  韓遠關搖搖頭道:「不想了,這麼多年過去,我再不想了。老六叔,如今爹爹找到了您,您就在家裡安心住著,我雖沒用,還有雲哥兒鑫哥兒,他們會養您的老。老六叔,您這腿?」

  老六搖頭不說,青瑤便說道:「二叔,老六爺爺的腿被威國公府的公子們縱馬踏斷骨頭盡碎,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大夫才撿回性命。」

  韓遠關一聽這話便恨恨的一拳砸在輪椅把手上,怒不可遏的喝道:「狗仗人勢的東西,可恨,可恨!」頭一個可恨自是說威國公府的人可恨,後一個可恨說的就是他不能站起來,不能再征戰沙場贏得軍功,不能為老六討個公道。

  老六卻已經淡然了許多,只平靜的說道:「少將軍,一切都是老六的命,老六還能活著見到將軍和少將軍,這輩子的心願也就了了,少將軍不要為老六動氣。」

  韓青雲和韓青鑫兩個臉漲的通紅,都顯得非常氣憤,倒是青瑤的神情相對淡定一些,畢竟她已經聽過一回了,而且青瑤知道那威國公府是太後娘家,正是不可一世的時候,就連當今皇上要動威國公府,也要再三的掂量掂量,而伏威將軍府說是個將軍府,可是現在祖父和二叔都只有虛銜而無實權,父親雖然是二品官員,卻無爵位,又非京官,根本沒有能力和威國公府一斗。這口惡氣,不論韓府願意不願意,都要先忍下來,再徐徐圖之。

  韓遠關看了青瑤一眼,只見青瑤眼中雖有怒意,卻不掩淡定從容,他本就對青瑤有很高的評價,如今見了青瑤如此,心中對青瑤更高看了一眼。便轉了話題笑著說道:「老六叔,我這大侄女兒是最得爹爹心意的,如今正跟著爹爹學畫,爹爹一生的心願,怕是要著落在這個孩子身上的。」

  老六驚訝的看著青瑤,青瑤大大方方的笑道:「老六爺爺,剛才在外頭,青瑤不便以女兒身份示人。」

  老六這才明白過來,笑著說道:「好好,這才象是老將軍的嫡孫女兒!將門虎女,自當不拘於小節才好!」

  韓遠關笑著點頭,青瑤大方得體的道了謝,沒有一絲的扭捏,行動之間自有一股灑脫,看得鑫哥兒仰慕無比,只用熱切的眼神看著青瑤,直把青瑤當成了他的偶像。

  敘了一陣別情,門外便傳來菱花的聲音:「老夫人來看六爺。」老六忙又要起來迎接,韓老夫人已經快步走了進來,她看到老六沒了一條腿,心裡很不是個滋味,只飛快的說道:「青雲鑫哥兒扶著你們老六爺爺,老六,你不是外人,很不必行這些個虛禮,快坐下。我剛聽老太爺說了你的事,氣的不行,先過來瞧瞧你,老六,你只放心,這梁子咱們記下了,總有一天會替你報仇的。」

  老六心中暖融融的,老夫人又說道:「老六,你們將軍親自去請老華太醫來給你瞧瞧身子,過會兒就回來了。你只安心在這裡住著,有我們韓家一口粥,就有老六你的一口飯,從今往後,你老六就是韓家的正經主子,誰敢對你不尊敬,必要軍法從事。」

  韓遠關聽了這話,忙也說道:「娘說的極是,老六叔,當年我就說過要養您的老,這些年也一直在找您,可算找到了,您一定踏實的住著,想要什麼便照直了說,若是他們伺候的不周全,打罵都使得。」

  青瑤想起老六說的那個好心的大夫,忙說道:「老六爺爺,還請您把那位好心的黃大夫的地址告訴我們,我們也好備了診金和謝禮去謝他。」

  老六激動的雙唇直顫,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是個孤兒,自小孤苦無依,十六歲投軍,當了韓老將軍的親兵,這一干就是幾十年,在他心中韓老將軍就是他的親人,若非有再見韓老將軍一面的信念支撐著他,老六也活不到今天。看到韓將軍一家子把他當成至親,老六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激動,稀裡嘩啦的哭的象個孩子。

  在座之人無不聞聲落淚,韓老夫人哽咽的勸道:「老六,我知道你受苦了。這裡就是你的家,我們都是你的家人,好兄弟,不哭了!」

  一句「好兄弟」招來了老六更多的眼淚,飄泊半生的他,終於也有家了。

  韓老將軍果然親自登門,為老六請來了老華太醫,那位早已經致仕的大國手,當日青瑤中毒,韓老將軍都沒有去請他來為青瑤看診,可見這老六在韓老將軍的心裡,再是不同一般的。

  診過了脈,老華太醫笑道:「只是頭幾年受了風寒留了些底子,喝上半年湯藥好好調養,這咳嗽的毛病便也能治好了,其他的倒沒什麼。這腿,沒有辦法了。」

  韓老將軍沉沉的點了點頭,只說道:「要什麼藥材只管開了方子,我讓人去抓。」

  老華太醫拈著胡子笑道:「什麼地方的藥材能有太醫院裡齊全,老將軍放心吧,回頭我就讓人送藥過來。對了,讓我見見你那寶貝孫女兒吧,見天的向我炫耀卻又總不讓我見著真人,不帶你這樣的。」老華太醫和韓老將軍一向交好,又有共同的愛好,因此說話時便隨意很多。

  韓老將軍笑道:「現在不給你見,等你調理好老六的身子才讓丫頭去拜謝你。」

  老華太醫瞪了韓老將軍一眼,無奈的笑罵道:「你這小氣的老東西,我就知道你是再不能吃虧的。罷了,我這個黃土埋脖的老頭子見起來也沒有什麼意思,不過……我那孫子可是個好的!」

  韓老將軍一聽這話便將眉頭皺了起來,直搖頭的說道:「我們家丫頭還小呢,不提這事不提這事,老東西,我可警告你,不許算計我們家丫頭,要不我跟你沒完。」

  老華太醫被韓老將軍堵的手直抖,氣的扯著脖子囔道:「還沒過河你就拆橋啊,行啊你個老東西,有個好孫女兒就長本事了,我倒要瞧瞧你能不能將丫頭留在你跟前一輩子,哼!」

  老華太醫和韓老將軍兩個人碰到一起就再沒個消停,他們兩個人若是能和平共處一刻鍾沒有斗嘴,那簡直就是奇跡。不過這交情就是斗嘴斗出來的,兩個人嘴上斗的凶,心裡卻將對方當成自己的知己,這交情也是越斗越好,否則以老華太醫的譜兒,是再不能輕易出診的。

  送走了老華太醫,韓老將軍回頭便查問起大兒子來了,怎麼說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來到府上,這頂門立戶的大兒子不露面,可是說不過去的。一查之下老太爺可就知道大兒子正在馨園同三姨娘膩歪著,老太爺的鼻子都要氣歪了,只一疊聲的叫道:「快叫老大來見我。」又回頭對韓老夫人說道:「你也不說說大兒媳婦,只這樣子,她還能有一點兒臉面?」

  韓老夫人皺眉說道:「剛才老大家的打發丫頭來回話,說是和青環兩個人在崔府受了涼,身上不適不能過來請安。」

  韓老太爺是帶了一輩子兵的人,粗中有細。他一聽這話便搖頭道:「不對不對,你打發個嬤嬤去瞧瞧,我怎麼覺得這裡面有事兒?」倒是韓家二老爺同哥哥手足情深,便笑著打岔道:「爹爹,這大年節裡的,就讓哥哥松散松散吧,他一個人在南邊,也怪不容易的,好不容易回了府能寬寬心……」

  韓老夫人聽了這話也是連連點頭,對於作娘的人來說,兒子都是好的,縱有不好,也是兒媳婦的錯,與兒子再不相干的。韓大老爺去了馨園,那只能說明大兒媳婦陳氏沒有伺候好,這可不是大兒子的錯。

  韓青雲見祖父母說起父親,便帶著青瑤和青鑫兩個行禮告退,回避了出來。剛一出門青鑫便被他的奶娘接回去了,青雲難得有機會和青瑤說話,便笑著說道:「瑤瑤,哥哥新得了一本好書,到及第居來看看?」

  青瑤笑著應了,只和韓青雲兩個緩步往及第居走去。跟著的丫環們知道這兩位主子素來親厚,必是有體已的話兒要說,便自覺的落後了許多,留出足夠的空間讓兩位主子說話。

  韓青雲壓低了聲音問道:「瑤瑤,上回同你說的那事你可想好了?馮世兄又問了我兩回呢,我都只推說你正在考慮,可下回便不好搪塞了。」

  青瑤不由輕笑了起來,只低低說道:「這位馮世兄倒是有意思的很。」

  青雲不解,略側了頭看著青瑤,青瑤笑道:「哥,這陣子馮伯母總是到咱們家來,一來就拉著我不放,盡揀好聽的話兒誇我,你就猜不出這是為了什麼?」

  青雲想了一回方才恍然大悟,只不解的說道:「那可真是怪了,馮世兄明明是為了子綱兄,怎麼反而置自己的弟弟於不顧呢。瑤瑤,這事祖父母大人是什麼意思?我恍忽聽說馮二世兄有些……」

  「有些什麼?」青瑤趕緊追問道。

  「瑤瑤,事關你的終身,哥哥不瞞著你,馮大世兄自是個好的,可是這馮二世兄因被馮伯母自小嬌慣著,這性情便有些個驕縱,是個說一不二的霸王脾氣,聽說已經有了兩個通房,只不過還沒過明路,還有……」青雲是真心的想著妹妹好,因此也不在乎那話說了合不合適,只一股腦兒的說了出來。

  青瑤聽罷之後,不由的拍著胸口說道:「萬幸萬幸!幸好馮伯母沒有挑明了,爺爺奶奶也沒有答應的意思。看來以後我要躲著些馮伯母了,怪沒意思的。」

  韓青雲笑了起來,溫暖如春日的陽光,暖暖的籠罩著他的妹妹。「瑤瑤,也不用這樣,馮家與我們是世家通好,改怎麼見面還是怎麼見面,若是特意的不見,反而顯得有什麼了。就算馮伯母有這個意思,祖父母不答應,她也沒有法子。再者說,馮家是武將之門,依著父親的性子,只怕是不願意和他們結親的,爹爹到底更看重文官。」

  青瑤點點頭,對那個便宜爹,她確信哥哥要更了解一些,那是一種本能,青瑤沒由來的知道,但凡青雲說的,全部都是真心為了她好,絕對不會摻雜著半點其他意思。

  青雲笑了起來,看著青瑤說道:「瑤瑤,跟爺爺出去好玩麼?」

  青瑤聞言不由撅了小嘴,悶聲道:「連朱雀大街都沒有逛,什麼廟會市集更不要說了,只捏了個面人兒就帶著老六爺爺回來了。」

  韓青雲聽了青瑤的小小抱怨,忍不住笑了起來,只對她說道:「瑤瑤,等哥哥考完試就帶你出去玩兒。」

  青瑤眼巴巴的看著韓青雲,舉起手曲起手指算道:「一月,二月,三月,四月,哥哥,還有足足四個多月呢。」

  韓青雲搖搖頭,點著青瑤的鼻尖取笑道:「這才出門一回,心就野啦,你也知道哥哥要准備春試,沒有時間陪你出門的。」

  青瑤嗯了幾聲,忽然向韓青雲眨著她那美麗的大眼睛,韓青雲沒由來的背上一陣發涼,歎了口氣無奈的問道:「說吧,你想做什麼?」

  青瑤笑嘻嘻的說道:「好哥哥,下回你若是再有同窗相邀,帶上我好不好,我可以扮成小廝的,保證不會露餡兒。」

  韓青雲立刻皺著眉頭說道:「不好不好,瑤瑤,你想出去逛逛自是沒有問題,可是……見我那一班同窗卻是不合適,瑤瑤,上回你說見都沒見過子綱兄,沒法子做決定,哥哥現在得了子綱兄的小像,你先來看看吧。」韓青雲生怕青瑤繼續糾纏著要扮他的小廝,忙轉移了話題。

  韓青瑤無可無不可的哦了一聲,抬頭看看,已經走到了及第居。韓青雲果然拿了一張小像讓青瑤看。青瑤展卷一看,秀氣的眉頭便皺了起來。韓青雲只當是青瑤沒有看中趙天朗,一顆心便抻到了嗓子眼兒。

  「哥哥,這畫是誰作的?這麼拙劣的畫技,真虧他好意思畫了拿出來給人看。」青瑤不屑的品評,對作畫之人的畫技顯然非常的看不上。

  青雲的一顆心掉回腹中,沒好氣的說道:「瑤瑤,哥哥讓你看人,誰讓你品評畫技的。知道你正跟著爺爺學畫,是了不得的大畫師。」

  青瑤沖著青雲皺皺秀氣的小鼻子,撅了撅紅潤潤的小嘴,這才細細的看那趙天朗的模樣。

  畫像上的趙天朗正憑窗遠望,凝神的看向遠方,仿佛那裡有什麼是他向往的。這不是一張正面像,卻極好的突現了趙天朗那如雕刻出來一般的面部線條,俊朗的憂郁少年不知在煩惱著什麼,看著讓人不由的有些心疼,仿佛想伸出手去撫平那一抹愁思。畫這副畫的人或許沒有極好的畫技,可是卻敏銳的捕捉到了趙天朗的特質,很有打動人的效果。

  「瑤瑤,你看他怎麼樣?」青雲見青瑤有一會兒不說話,便心急的問道。從上回和趙天朗一起喝酒之後,他們又見了幾面,一起談詩論文品茗,韓青雲越來越覺得趙天朗會是他最合適的妹夫人選,而且趙天朗一再表示絕不納妾,這讓青雲更滿意了。然而,青雲到底更心疼青瑤一些,所以沒有青瑤的話,韓青雲硬是沒有吐口。趙天朗也知道心急不得,便使出水磨功夫陪著,這一來二去的,且不說青瑤會如何決定,青雲倒先和趙天朗成了知己好友。

  「從畫上看倒不象個壞人,不過,哥哥,這人畫技不好,我怎麼知道那個趙天朗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萬一再被美化了呢?」青瑤有些刁鑽的問道。

  韓青雲笑了起來,背著手輕松的說道:「瑤瑤,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子綱兄絕對比這畫像上的還要出色,與為兄不相伯仲哦。」

  青瑤皺起眉頭,有些不高興的說道:「哥哥,好象我才是你的親妹妹。」瞧著青雲那樣賣力的替趙天朗說好話,青瑤的心裡泛酸,不由吃起醋來,好象她的哥哥被趙天朗搶走了一般。

  兄妹兩個正說著,王嬤嬤的兒子,王順忽然從外頭跑進院子,在門外氣喘吁吁的說道:「大小姐,大小姐……」

  青雲皺了皺眉頭,招手讓王順進來,沉聲問道:「王順,有什麼事這樣大呼小叫的?」

  王順壓低聲音說道:「大小姐,我娘請您回去,剛才老太爺和老夫人很生氣的傳了大老爺大夫人二小姐,我娘怕有什麼,讓您先家去,免得老太爺老夫人若是傳您,您趕不及。」

  青雲聽了這話,點點頭說道:「有理,瑤瑤,你快回去吧。」

  青瑤應了一聲,滿懷疑惑的回了頤年居。

  頤年居的正房之中,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面色鐵青的端坐在上,韓大老爺垂手立於一旁,陳氏撲跪在地上,身子瑟瑟發抖,好象打擺子似的。二小姐韓青環倒沒有在屋子裡,整間屋子裡沒有人說話,那種靜謐足以讓人窒息。與平日裡不同,這屋子裡竟是一個服侍的下人都沒有,想來都已經被打發出去了。

  過了莫約一盞茶的時間,一個死死板著臉的老嬤嬤從裡間走了出來,她走到韓老夫人的面前跪了下來,低聲說道:「回老夫人,二小姐已非完璧,身上抓咬掐傷約有二十幾處,都已經上了藥。」

  韓老太爺聽了這話,氣得眼珠子都要暴了出來,騰的沖到牆邊拔出懸在牆上的寶劍便要向陳氏刺去,口中猶自罵道:「賤人,是誰辱了青環,還不從實招來,看我不活劈了你!」

  韓老夫人大驚,慌忙一把抓住韓老太爺的左手,將韓老太爺的去勢緩了一緩,伏在地上的陳氏嚇的臉色慘白,她想躲開,卻發現根本支配不了自己的雙手雙腿,只剩下在哪裡打哆嗦的份兒了。

  原來剛才韓老太爺覺得的不勁兒,便讓韓老夫人打發心腹嬤嬤去遠逸堂瞧一瞧,那嬤嬤進屋給陳氏請安,發現陳氏臉上塗了厚厚的脂粉,那張臉生生胖了不只一圈兒。這個嬤嬤心裡便存疑,她辭了陳氏便要去給二小姐請安,嚇得陳氏趕緊說道:「不必了不必了,青環已經睡下,就別再吵醒她了,冬梅,這大冷天的,嬤嬤走一趟不容易,快拿些銀子請嬤嬤吃酒。」冬梅忙拿了一個小金錁子打賞。這反而更引起嬤嬤的懷疑。她不動聲色的謝了賞,便退出了正房。

  打眼看了院子一圈,這個嬤嬤便看到下人們正收拾著一些被砸壞了的桌椅擺設,嬤嬤認得那黃花梨木鑲螺鈿的半邊桌子腿是從前老夫人賞給二小姐韓青環的,她心裡有數,便先出了院子。悄悄的將她認識的一個嬤嬤從後門上叫了出來。只細細的一問,便什麼都問出來了。這讓嬤嬤心裡也大為驚訝,從前想問點兒什麼,再難敲開這遠逸堂下人的嘴的。

  原來剛才大老爺怒打大夫人和二小姐,外面的下人們都聽到了,大家雖然知道的不真切,可也影影綽綽的猜到些什麼,再者,如今府裡大小姐得寵,大老爺又是常年不在家的,而且平日裡陳氏雖然打賞的大方,可是處罰起下人來也是夠狠的,幾下裡一權衡,只要不傻,任誰都知道怎麼選擇。

  於是韓老夫人派來的嬤嬤便將遠逸堂的嬤嬤帶回頤年居,韓老夫人親自問了一回,便派人將韓大老爺,陳氏還有韓青環叫來。韓老夫人二話不說,便讓心腹嬤嬤去給韓青環驗身,這才有了上面的那一幕。

  韓大老爺也回過神來,他一腳將陳氏踢到旁邊,撲通一聲跪倒韓老太爺的跟前,抱著韓老太爺的雙腿叫道:「父親大人息怒,保重身體呀!」

  韓老太爺火氣正旺,他想也有想,抬腿便是一記窩心腳,將韓大老爺踹的翻了一個跟頭,嗷的一聲慘叫,重重的摔在地上,「沒用的混帳東西,連個婆娘都管教不好!你還有什麼臉為官做宰!」

  韓大老爺這幾年在江南,沒有長輩拘著,於酒色上不節制,身子比從前虛多了,這麼一摔,險險兒摔去他半條命,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韓老夫人一見大兒子暈了,這心裡可就受不住了,撲上前抱著韓大老爺便哭了起來,韓老太爺原本也是很疼愛韓遠城這個大兒子的,一見兒子被自己一腳踢暈,心裡也有些後怕,可是臉上卻下不來,只鐵青著臉說道:「不用管他!」

  韓遠城在韓老夫人的急救下醒了過來,只老淚縱橫的哭道:「父親大人責罵的是,都是兒子無用,治家無方。不過事情已經出了,總要先想著如何將此事的影響減到最低才是,至於這個賤人,等這事了結了,兒子定然饒不了她。」

  韓老太爺聽了這話,鐵青著臉問道:「這麼說你知道這事?說,是哪個狗雜種辱了青環,你這當爹的竟要咽了這口窩囊氣不成!」

  韓遠城垂頭恨聲哭道:「賤人,還不快回父親的話。」

  陳氏遠遠的跪在門口,顫顫微微的說道:「回父親大人,是……是威國公府的二公子。」

  「什麼,又是威國公府!」韓老太爺的聲音如炸雷一般回響在屋子裡,讓每個人都耳朵嗡嗡直響,韓遠城和陳氏大著膽子抬頭看向韓老太爺,見韓老太爺氣得胡須根根豎起,五官已經氣變了形,一張臉只能用「猙獰」二字來形容。

  韓老夫人原本扶著韓遠城,聽得威國公府四個字,也將韓遠城推到一旁,趕緊來到韓老太爺的身邊,一個勁的順著韓老太爺的背,急切的說道:「老太爺,身子要緊,別為了那起子小人氣壞了你,這事咱們要從長計議。」

  「從長個屁,計什麼計,快去把我盔甲武器備好,來人,備戰馬!」韓老太爺霍的推開韓老夫人,沖著門外大吼。

  韓遠城嚇壞了,他也不顧還會不會被踹,撲上前死死的抱住韓老太爺的雙腿,放聲大叫道:「父親,使不得啊!」

  「使不得?」韓老將軍瞪圓了一雙虎目看著韓遠城,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裡往外擠,韓遠城眼一閉心一橫,點頭說道:「爹,這是在京城裡,您已經解甲,不能領兵胡來。」

  「哼,領兵!區區一個破威國公府還值得我領兵!」韓老將軍冷哼一聲,眼中盡是不屑。

  韓遠城趕緊順著說道:「對啊對啊,他們不配。」不料韓老太爺又說了一句:「我單槍匹馬足以踏平威國公府。」這話話韓遠城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他以為經過了這些年,韓老太爺的脾氣已經和緩了許多,不想卻比當年更火爆了。當下韓遠城也顧不得丟不丟人了,只高聲叫道:「來人,快請二老爺過來。」韓遠城知道,在父親盛怒之時,怕只有二弟韓遠關才能勸得住。

  就在正房鬧的不可開交的時候,青瑤回來了,王嬤嬤正在東廂門口等著,一看到青瑤便將青瑤叫回房中,將自己剛才聽到的幾句學給青瑤,青瑤聽說便宜爹和便宜後娘挨了爺爺的打,心裡頓覺暢快,她還以為是韓老太爺找了借口為著自己中毒的事情發落那對便宜爹娘,卻不想是韓青環出了事。

  韓遠關被人急急的抬了過來,他一見韓老太爺氣的臉色都變了,母親又是氣又是哭,哥哥嫂子兩人都狼狽不堪,哥哥正不要命的抱著父親的腿,而嫂子正哆哆嗦嗦的趴在地上,全沒了誥命夫人的氣勢。這樣的局面真是怎麼看怎麼怪異,韓遠關讓抬著他的下人退下,出聲問道:「爹,娘,大哥,出了什麼事?」

  韓老太爺看到韓遠關,臉上怒容稍減,仍是氣道:「問你的好哥嫂!」

  韓遠城雖是無地自容,卻不得不臊著一張老臉說道:「二弟,你侄女兒被威國公府的二兒子欺負了。」

  「青瑤,不可能,我剛才還見到她的。」韓遠關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愕然的叫了起來。

  韓老太爺黑著臉怒道:「胡說,瑤瑤好好的跟著我,她好好的,是青環。」

  「青環?大哥,確定是威國公府的兒子欺負了青環?」韓遠關扭頭看著韓遠城,咬著牙問道。

  韓遠城還不知道老六之事,更不知道韓老太爺和韓二老爺已經將威國公府看成了不共戴天的仇家,還愣愣的點了點頭,沉痛的說道:「是。」

  韓遠關大怒,轉頭看著韓老太爺叫道:「爹,兒子的腿雖然廢了,可身上的功夫沒廢,走,我們爺倆去平了那狗屁威國公府。」

  韓老太爺皺眉說道:「區區狗屁威國公府,爹一個人就夠了,遠關,你留在家裡。」

  韓遠城急了,忙叫道:「娘,不能讓爹去啊!這是京城,爹一旦動手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禍啊!」

  韓老夫人冷著臉,緩步走到韓老太爺身邊,看著韓老太爺說道:「振綱,先安頓好孩子,我就和你一起去,讓他們嘗嘗我胭脂槍桃花馬的厲害!」

  韓老太爺點頭,韓遠城此時快要急瘋了,他忽然跳起來抓過掉在地上的寶劍直沖入裡間,恨聲叫道:「都是兒子教女無方,我殺了那個小賤人再自盡,爹娘保重。」

  陳氏大驚,慌忙爬起來追著韓遠城去了裡間,韓遠關雙眉緊縮,他一把扯下自己腰間的佩玉擲向韓遠城,韓遠城剛沖到裡間兒門口,便腿上一麻摔倒在地上,陳氏正好趕上來,不要命一般的搶下韓遠城手裡的寶劍,大哭叫道:「青環被人欺負了,老爺不說為她出頭,只要殺了她,要殺,你索性把我們娘母子們全都殺了吧,省得丟了老爺的人,礙了老爺的眼。」

  韓遠關推著自己的輪椅緩緩過來,俯身解了韓遠城腿上的穴道,拉著韓遠城站起來,聲音低沉的說道:「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細細說給做兄弟的聽聽,青環是我們韓家的孩子,絕不能白白被人欺負了。」

  陳氏腿上一軟,便沖著韓遠關跪了下來,哀哀哭道:「二叔,你要給青環做主呀,青環好慘……」

  韓遠關見陳氏如此不著四六,座上還有高堂父母,她竟只跪著自己,這讓自己如何自處?韓遠關,手一拂,陳氏便跪不穩了,身不由己的歪坐在地上,而韓遠關則轉動輪椅走開了。

  韓遠城黑著臉吼道:「還不把事情始末細細的回稟爹娘!」

  陳氏一行哭一行說,說了好一陣子,才說明白了。當然,她是絕對絕對不會說她曾經唆使青環對郭誠自薦枕席的。只說是那郭誠吃醉了酒強占了青環。

  韓老太爺冷著臉沉聲問道:「那郭誠縱然吃醉了酒,也當歇在外院,青環隨你做客,只有在內院裡行動的,如何能被遇上?」

  陳氏心裡一滯,忙解釋道:「青環是頭一回去崔大人府上,路不熟也是有的,而且那郭誠自小便常在崔府往來,吃醉了酒擅闖內院……」韓老太爺沒有說話,陳氏忙又說道:「事情發生之後,威國公夫人已經再三賠罪,還說要上門來求親,如今郭誠毀了青環的清白,青環也不能再嫁給別人了,只有……」

  「放屁!」韓老太爺一聲暴吼,嚇得陳氏又趴回地上,只知道一個勁的磕頭。

  「就算養青環一輩子,我也絕不和威國公府結親家,陳氏,你死了這條心吧,打量我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韓老太爺怒沖雲霄,毫不留情的罵道。

  陳氏心頭猛顫,她真不知道韓老太爺都知道些什麼,當時她嫁入韓家,老太爺還在邊關沒有回來呢。

  陳氏求助的看向韓老夫人,從前,韓老夫人也是支持她將青環嫁進威國公府的。可是讓陳氏無比失望的是,韓老夫人竟然冷著臉說道:「老太爺說的極是。」

  陳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尖叫道:「娘,您平日也是疼愛青環的,這可是她一輩子的大事啊!」

  韓老夫人冷著臉道:「青環失德敗行,還有什麼臉面嫁人,明兒就打發人將她送到清心庵做姑子去吧。」

  「不……不行,我絕不答應!」果然是為母則強,陳氏為了青環,更為了她以後在韓家的地位,陳氏猛然跳了起來,大叫道:「青環沒什麼錯,錯的是郭誠,為什麼要讓青環做姑子,她才十三歲,還是個孩子,娘,這對她太無情了!」

  「無情?陳氏,你心裡應該最清楚是怎麼回事。再要多言休怪我不講情面,便是不要了遠城的名聲體面,我也要他休妻!」韓老夫人也想起了一些舊事,聲如寒冰的喝道。

  「休妻」二字一出,陳氏便如被抽了脊梁骨一般癱倒在地上……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26 PM

第72章

  聽到「休妻」二字,癱了陳氏,驚了韓大老爺,他面色慘白,張了張口,卻又頹然垂頭,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便是韓老太爺也微微有些吃驚,二老爺韓遠關雙眉緊皺,看著一臉怒容的母親,卻也知道此時不是勸解的時機,只能深深歎了口氣,對那位其蠢如豬的大嫂,韓二老爺極是無語。

  就在外面已是僵局的時候,裡間的韓青環沖了出來,她手握剪刀沖著眾人大叫道:「不關我娘的事,都是我沒有用,郭賊欺負我,我被他打昏,沒能一頭撞死以保清白,我現在就死,絕不連累韓家的聲名體面。」說完,韓青環便拿著剪刀用力扎向自己的小腹。

  陳氏尖叫一聲「環兒不要……」便飛身撲了上去,而韓老將軍也本能的抄起桌上的茶杯扔了過去,將韓青環手中的剪刀撞飛,當啷一聲落在地上。因還在年節裡,韓青環身上穿的是灰鼠裡子粉緞皮襖,就她那點兒力氣,就算是真扎上了,也刺不穿那層灰鼠皮。

  陳氏緊緊抱著韓青環,一聲聲「我可憐的兒啊……你的命好苦……」的哭著,韓青環也失了全身了力氣,靠著陳氏哀哀哭道:「娘,您就讓青環去死吧,青環不死,就對不起韓家的名聲臉面……」

  正房裡亂成一團也不象話,韓二老爺便皺著眉頭說道:「爹,娘,先讓大哥大嫂帶著青環回去吧,這事要從長計議才是。」

  韓老太爺沉沉的嗯了一聲,韓遠關便推了推站在他旁邊的韓遠城,低低叫了一聲:「大哥……」韓遠城會意,朝上行了禮,怒沖沖罵了陳氏一句:「賤婦,還不滾回去。」

  陳氏也不敢說話,只扶著青環給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磕了三個頭,然後便灰溜溜的帶著青環出了頤年居。

  屋子裡只剩下韓老將軍夫妻和韓遠關。這三人不約而同的深深歎了口氣,休了陳氏,將韓青環送去做姑子固然能解一時之氣,可是也斷了韓遠城的仕途,韓遠城如今剛過四十已經是二品大員,可算得前途無量,再歷練個幾年登閣拜相也不是不可能的,若是在這當口讓他休妻,就等於向世人宣告韓大老爺無能,連齊家尚且做不到,如何能治國平天下。而且更要緊的是,若真讓韓青環做了姑子,那麼這樁丑事必是遮不住的,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有心打聽,什麼打聽不出來。韓家還有青瑤青青雪要嫁人,青雲鑫哥兒他們要娶媳婦,若是青環的事讓人打聽出來,青瑤青雲他們的親事上就艱難,只一句門風不正,便足以讓韓家的孫子們娶不到好媳婦孫女們嫁不了好人家。

  道理韓老太爺韓老夫人自是明白的,可是一想到要和威國公府做親家,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便氣不打一處來。說什麼都不願意答應的。就是韓二老爺心裡也是一萬個不願意。

  「爹,娘,要不把青環送回老家吧,擇一戶老實的莊戶人家,多給些嫁妝也就是了。」韓遠關斟酌再三方才說道。

  韓老太爺立刻搖頭道:「不行不行,山東老家比京城更守禮,青環若是回去嫁人,我們韓家的人就丟大了。」韓老太爺的老家是極重禮法節操的地方,不論貧富貴賤,新娘子過門之前,都要請專門驗身的婆婆先驗了貞節才能進洞房的。象韓青環這種情況,根本就過不了驗身婆婆這一關,更不要說順利嫁人了。

  韓老夫人點點頭,皺眉說道:「剛才陳氏說威國公府會來提親,到時如何應對!」

  韓老將軍一聽這話便大吼道:「應對什麼,打出去就是了。」

  韓遠關的雙眉擰了起來,極為無奈的說道:「爹,別說氣話了,他們真要上門提親,咱們還非得答應不可,青環被郭誠那個混蛋辱了清白,除了他,青環不能再嫁給別人了。」

  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顯然明白這一點,可是老兩口兒心裡不願意承認,與威國公府結親家,這事,太憋屈了。韓遠關是最先冷靜下來的人,他沉聲說道:「不是兒子這做二叔的說侄女壞話,這事雖是郭誠之錯,可是青環若安分守禮,本本分分的跟在大嫂身邊,又豈會出這種事情。兒子知道,年上大嫂就極熱衷於和威國公府攀親家,雖然大嫂沒有說明,可是兒子的媳婦都聽到了風聲。如今出了這事,為了其他的孩子們,少不得咽下這口氣,不認也得認了。」

  韓老太爺對於這些事情的敏感比較低,只皺眉沉聲問道:「真有這等事?」

  韓老夫人點點頭道:「沒錯,年上陳氏和我說起過,說是威國公府有意相看青環,有了聘她做二兒媳婦的打算。」

  韓老太爺冷哼一聲道:「怕是陳氏上趕著巴結人家吧。」威國公府是太後的娘家,不論權勢門第,都足以讓陳氏眼熱無比,更何況還有韓青環偶遇郭誠之後,便被郭誠那副皮囊深深吸引,竟有了非他不嫁的心思。不論從那方面看,將青環嫁入威國公府,都是極上算的事情,她豈有不盡力促成此事的。

  韓老夫人恨道:「老太爺說的是,可現在怎麼辦,答應和郭家聯姻?」

  韓老太爺雙眉緊鎖,怒容不可遏止。韓遠關卻慢慢悠悠的說了一句話:「爹,娘,您二位覺得青環這孩子怎麼樣?」

  韓老太爺哼了一聲怒道:「不知廉恥!」

  韓老夫人卻有些個明白韓遠關的意思,沉沉說道:「青環素來嬌慣,又是個掐尖要強不容人的,心腸也硬。」

  韓遠關的臉上浮起一抹嘲諷之意,看向韓老太爺說道:「爹,似青環這樣的,會有人願意聘回去當媳婦麼?」

  韓老太爺想起從前在軍中之時發生的一樁笑話,那時韓遠關剛剛從軍,就跟在他的身邊。當時有個副將家裡有個夜叉性子的女兒,偏生得好看,這副將有個死對頭,他的兒子相中了這個姑娘,死活要娶,那對頭被逼的無法,只能找媒人來提親,原本他以為這副將不能答應親事,不想這副將竟一口應了,然後很快便行了三書六禮,吹吹打打的將姑娘嫁給了對頭的兒子。當時一班同袍都不理解,那副將卻美滋滋的喝著小酒說道:「我那丫頭可不是個好性兒,她嫁過去,正好替我收拾那家人家,替她爹我好好出口悶氣。你們等著看吧,將來可有好戲瞧了。」

  「嗯,遠關說的也有道理。以青環的性子,她若是嫁進威國公府,威國公府必然不會太平,先收點利錢也是好的。」韓老太爺沉沉說了一句。韓老夫人卻仍是皺眉,總覺得這樣並合適,畢竟結兒女親家不是一件能兒戲的事情。而且就算是青環再強硬,若是不能拿捏著丈夫,在婆家也不會有好日子的。韓老夫人心裡是恨,可是青環到底也是她的孫女兒,不可能沒有一點兒心疼的。而且一但聯了姻,外人就會以為韓家和郭家結成一黨,必然會被打上太皇黨的烙印,這樣,真的好麼?

  韓老夫人的顧慮韓老太爺和韓遠關都清楚,韓老太爺沉聲說道:「嫁出門的姑娘潑出門的水,咱們韓家素來不黨,又何必在乎別人怎麼看,日後除過面子情,不與郭家往來便是了。」韓老太爺這會兒倒想把韓青環嫁進威國公府了,不為別的,就為了讓韓青環將威國公府鬧的沸反盈天,過不上安生日子。

  韓老夫人歎了口氣說道:「青環雖然蠻橫不講理,最是不讓人的,可她到底才十三,怎麼可能斗得過那些人!」

  韓老太爺沉聲道:「急什麼,定了親,過兩年再嫁。」韓老夫人點點頭,能拖兩年總好過現在就嫁。臉面上還能好看一些。更要緊的是,得在這兩年裡把青瑤的婚事辦了,總不能讓妹妹先於姐姐出門子,那樣青瑤就太沒面子了。

  韓遠關見父母取得了一致的意見,便說道:「爹,娘,既已經決定了,還是快些告訴大哥吧,也免得大哥左右為難。」

  韓老太爺哼了一聲說道:「有什麼難的,都是他沒用,連個家都管不好。」

  韓老夫人歎口氣道:「老太爺也別這麼說遠城,他這三年都沒在家,房裡的事情都是陳氏說了算,這可怪不得遠城。」

  韓老太爺怒道:「娶了這等惡婦,家門不幸啊!」

  韓遠關不好接茬答話,只得裝沒聽見,韓老夫人沒奈何的歎了口氣,若非大兒子仕途正順,而韓家又只有他這一個能在外面撐場面的人,她定然會要大兒子休妻另娶,免得每日看到陳氏便讓她覺得堵心。

  不管怎麼說,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還是叫來韓遠城,將商議的結果通知了韓遠城,韓遠城已經是無地自容了,唯有老太爺說什麼他應什麼,聽到老太爺同意將青環嫁給威國公府,韓遠城先自愣了,他真的沒有想到父親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以他對韓老太爺的了解,韓老太爺是寧可殺了青環也不會同意親事的。

  看到大兒子驚訝的望著自己,韓老太爺氣不打一處來,抓起桌上的杯子就向韓遠城摜過去,韓遠城沒敢躲,那杯子砸中韓遠城的肩窩,疼的他整張臉都扭曲起來。韓老夫人心疼兒子,卻知道老頭子正在氣頭上,這會兒萬萬不能講情,越講情,韓老太爺會越生氣的。因此韓老夫人便罵道:「還不回去讓你那混帳老婆收拾起來,那威國公府上門提親,我們是不見的,不許鬧出大動靜。從今天裡,除非威國公府來人,不許你那混帳老婆和青環走出遠逸堂一步。」

  韓遠城唯唯喏喏的應了,灰頭土臉的退了下去,韓老太爺和老夫人對視一眼,無奈的長長歎了口氣。老太爺長歎道:「家門不幸啊!」韓老夫人雖然沒有說話,卻也無奈的點了點頭。

  青瑤在東廂房裡,雖然還不清楚上房裡發生了什麼事,可是看著父親繼母和青環灰溜溜的走了,二叔也黑著臉走了,過了一會父親又回來,沒過多久又灰頭土腦的走了,青瑤便開動腦筋思考起來,不過憑她怎麼想,也想不到她那十三歲的妹妹已經被郭誠破了身子,很快就不得不議親事了。

  青瑤正想著,忽聽菱花在外面叫門:「大小姐在屋裡麼?」

  香如忙快步走到門前打起簾子,笑著說道:「在呢,菱花姐姐快請進。」

  菱花走進屋子來到青瑤面前行了禮,青瑤起身笑著問道:「菱花姐姐有什麼事?」

  菱花放低聲音說道:「大小姐,老太爺和老夫人心情不好,您去哄哄他們吧。」

  青瑤不解的問道:「菱花姐姐,剛才出了什麼事,怎麼前頭亂哄哄的?」

  菱花搖搖頭道:「奴婢不知,剛才老太爺不許人在跟前伺候。」

  青瑤點點頭道:「好,菱花姐姐先回去吧,我這就過去。」菱花忙應聲稱是,又綴了一句:「大小姐,您千萬快著點兒。」青瑤笑著應了,菱花才急匆匆的跑回上房去了。

  青瑤讓桃葉把她才做好的兩雙繡著寶相花的襪子找出來,便出門去了上房。

  果然菱花沒有請錯人,一看到笑意盈盈的青瑤,原本緊繃著臉不說話的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神色都有些松動了,韓老夫人緩聲問道:「瑤瑤,怎麼不在屋子裡歇著?」

  青瑤乖巧的笑著回道:「奶奶,年上您說寶相花好看,青瑤就給爺爺和您做了兩雙繡寶相花的襪子,才做得了,送來給您瞧瞧。」

  韓老夫人看到乖巧可人的青瑤,心裡的忿悶便消失了許多,她戴上菱花遞過來的水晶眼鏡,從青瑤手裡接過兩雙繡著寶相花的襪子,仔細端詳了起來,青瑤便趁這個機會走到韓老太爺的跟前,笑盈盈的搖著韓老太爺的身子說道:「爺爺,您什麼時候再帶著青瑤出門啊!聽說京城的上元燈會很好看呢,青瑤想畫一幅上元長卷,爺爺您說好不好?」

  韓老太爺可架不住青瑤這麼輕聲軟語的撒嬌,便笑著說道:「好,依你,到上元節那天,爺爺帶你去看燈。不過你得在上元節之前把爺爺畫的蒼鷹圖繡到斗篷上,繡好了才帶你去。」

  上房裡原本沉悶的氣氛果然被青瑤打破了,韓老夫人瞧著栩栩如生的寶相花,也笑了起來,「到底是瑤瑤是會作畫的人,這花樣兒描的就是好看,顏色配的也好,繡工也好,丫頭,是你自己繡的麼?」

  桃葉聽了忙替青瑤說道:「回老夫人,可不就是咱們大小姐親手繡的,大小姐每天晚上練完了功,總要再繡上一個時辰才肯休息的。大小姐說這是送給老太爺和您的禮物,要她親手繡才有意義,一定不會奴婢們幫忙呢。」

  韓老夫人聽了這話,便將青瑤摟入懷中,又是高興又是心疼的說道:「我的寶貝兒,可不能這麼熬著,你小人兒家家的,缺了覺可不成,下回再不許了。」

  青瑤仰著頭,古靈精怪的眨著眼睛筆著說道:「奶奶,人家精神好的很呢,自從跟著奶奶練功,青瑤就覺得周身通泰,每天睡上三個時辰就覺得精神好的不能再好了,若再多睡還睡不著了呢。」

  青瑤很努力的插科打混,總算是讓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韓老太爺想著大兒子的不靠譜和陳氏的狠毒,心裡便有了計較,他沉聲說道:「你們都下去候著。」菱花桃葉忙帶著屋子裡的小丫環退下,反手將門掩好,她們兩個便在廊下守著,不許人接近。

  青瑤心裡沒底,有些不安的看向韓老太爺,韓老太爺沉沉說道:「瑤瑤,爺爺雖然不捨得你出嫁,可你今年已經十四了,也是時候議親事了。爺爺不瞞著你,過不了多少時候,威國公府就要來向你妹妹提親了。你是姐姐,自然要在她前頭出嫁的。」

  青瑤驚愕的瞪大了眼睛,失聲叫道:「向青環提親,青環才十三……」

  韓老夫人點點頭道:「是的,先議了親,真正出門子還要過兩年。」

  青瑤心中納悶,怎麼忽然就傳出這個消息了,太奇怪了,她將剛才上房裡的古怪情形聯起來想了想,不免得出一個令人不敢相信的結論,那便是青環和威國公府的公子做下丑事了。不過韓老太爺和老夫人沒有點破,青瑤也只當是沒有猜出來,只低頭說道:「青瑤還想多陪爺爺奶奶幾年呢。」

  韓老夫人笑道:「傻孩子,你終是要出門子的,先相看著,也好挑個可心意的。叫你過來,是因著你爹爹常年不在京城,你母親……唉,你的親事,爺爺奶奶一定親自做主的。瑤瑤,叫你過來就是讓你心裡有個准備,過了三月三,就得准備著讓人來相看你了。同時你爺爺也會帶著你去相看那些個世家公子們,若是有相看中意的,別不好意思,只和爺爺奶奶直說。」

  青瑤心裡真的是吃驚極了,她萬沒想到韓老夫人會如此開通,竟然讓她一個姑娘家自己去相女婿,把決定權交給她自己。青瑤不知道,韓老夫人這也是沒有辦法,陳氏是萬萬不能相信的,若是讓她給青瑤找婆家,還指不定怎麼把青瑤給坑了。李氏,倒是個能用的上的,可是李氏要管著家,而且她又是個碎嘴的,韓老夫人不想青瑤的事還沒定下來就已經滿城皆知了,所以這事只能私下裡運作。

  見韓老太爺微微點頭,青瑤心裡有譜了,她想了想,決定回頭就去找韓青雲,讓他把那個慶親王世子趙天朗的事情透給爺爺奶奶知道,老家人到底經驗老到,這個事情還是要他們幫著掌眼的。

  果然沒過多久,威國公夫人便托了媒人登門求親,韓老太爺和老夫人心裡咯應著,便沒愛見那個媒人,只讓韓大老爺和陳氏自己接待。

  威國公府只是請了官媒,而不是象平時貴族之家聯姻,一定要請身份相當的貴夫人做大媒。穿紅著綠花枝招花枝招展的劉媒婆上門,陳氏將她請到遠逸堂,劉媒婆一見陳氏,很被嚇了一大跳,陳氏臉上敷了厚厚一層脂粉,那張胖圓臉白的嚇人,胭脂紅的詭異。說實話,這真不能怪陳氏,要怪只怪韓大老爺下手太狠,把陳氏的臉?的如同豬頭一般,這都十來天過去了,硬是沒好利索了。陳氏不得不這麼抹牆似的搽粉來遮掩傷痕。只這麼一抹的後果便是陳氏不能大聲說話,她的臉部肌肉一動,那粉面子便嘩嘩的往下落,粉抹的太厚,陳氏的臉皮掛不住。

  劉媒婆一進門便道喜道:「給韓夫人,大小姐二小姐道喜!」

  陳氏一聽這話立時炸了,瞪圓了本就不大的眼睛叫道:「你說什麼?給誰道喜,你是誰家請來的?」

  劉媒婆忙笑道:「回韓夫人,小人奉了威國公夫人之命,為郭二公子來向貴府的大小姐二小姐求親。」

  陳氏大怒,只喝道:「滾回去告訴郭夫人,我韓家的小姐不是添頭,叫她想好了再遣你來。」

  劉媒婆又嚇了一大跳,忙說道:「韓夫人息怒,府上的小姐金貴,可是威國公府門第高貴,二公子又是太後娘娘最疼愛的侄孫,這一姐妹共侍一夫也是佳話,何況郭夫人說了,兩位小姐都是正妻,兩頭大……」

  陳氏一時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抓著茶杯就朝地上摔去,大怒道:「滾……」

  劉媒婆嚇的不敢再說,屁滾尿流的抱頭鼠竄,一邊跑一邊叫道:「瘋了瘋了,從來沒見過打媒人的……」

  劉媒婆在府裡抱頭鼠躥,自有人向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回稟。韓老夫人緊皺眉頭的將劉媒婆到了跟前,一問之下韓老夫人也鐵青了臉色,沉聲怒道:「回去告訴郭夫人,休想打我們家大小姐的主意,否則休怪我們老太爺不客氣。」

  劉媒婆一頭霧水,她哪裡知道這裡面有些什麼玄機,只得灰溜溜的出了韓府,去了威國公府回稟。

  威國公夫人聽完了劉媒婆的話,心中很是生氣,只沉著臉讓劉媒婆走了。這時偏巧郭誠湊了過來,他已經知道家裡要給他聘韓青瑤韓青環姐妹兩個為妻,特特跑來聽消息的。

  威國公夫人一見郭誠便氣不打一處來,只喝罵道:「問什麼問,人韓家只肯把二小姐嫁給你,他們家大小姐,你想都不要想了。」

  郭誠一聽這話可不樂意了,只說道:「娘,您不常說那韓大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的女兒,又有豐厚的嫁妝,這韓二小姐算個什麼東西,本來不過把她當個添頭,韓家還拿起譜來了,我不管,我就要娶韓大小姐,不行就去找太後姑奶奶,請她老人家為我做主。」

  「誠兒,不許胡鬧。是你先欺負了韓二小姐,咱們理虧,若是韓家不顧一切的鬧破了,就連你太後姑奶奶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郭誠狡猾的笑道:「娘,您倒是愚了,這種事情,韓家捂還來不及,哪有自己去張揚的,我可聽說韓家小輩一個都沒成親,真若背上個門風不正的名聲,他們家也就完了。我還就不信了!」

  威國公夫人沉吟片刻,倒沒有說郭誠說的不對,是啊,在這種事情上,女方總是吃虧的一方,看來得晾一晾韓家,晾她們一陣了子,看她們還狂不狂。

  計議已定,郭夫人便笑道:「誠兒,這事先不告訴你太後姑奶奶,咱們先晾著韓家,有她們來求咱們的時候。到時候你想娶誰都行了。」郭誠和郭夫人兩個人自以為得計,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笑了一回,郭夫人又說道:「誠兒,最近你常去見見你姑奶奶,你妹妹也不小了,得把親事定下來,先前太後說要賜婚給永定侯,我心裡想著永定侯有素有‘克妻,之名,心裡捨不得,你太後姑奶奶心裡就有些不高興了,不過永定侯的老太夫人和晉王妃擋在頭裡,先辭了太後之意,太後這才沒有怪罪我們。眼下我聽說永定侯已經和柱國公府的外孫女兒定下了,現在是時候提起你妹妹的親事了。這事,你要在你太後姑奶奶跟前多提提。」

  郭誠趕緊答應下來,心裡很有些得意,他就是得了他家太後姑奶奶的心意,在威國公府的地位才顯得超然,以至於讓他那個正牌的世子大哥很是忌憚。「娘,您心裡可有合適的人選?」郭誠笑嘻嘻的問道。

  威國公夫人聽了兒子的問題,便將京城裡家世好又沒有成親的公子們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很快就選出了慶親王府世子,鎮國公府世子,當朝宰輔秦閣老的長孫等等人選。郭誠一聽便笑道:「娘,您可真疼妹妹。」

  威國公夫人扭著郭誠的耳朵笑罵道:「小沒良心的,難道娘不疼你,看人惹下那麼多事,那一樁不是娘幫你平的。」郭誠趕緊環著郭夫人,象個無賴小孩一般拖長聲音說道:「知道娘疼我……」

  在門外打簾子的小丫頭將屋子裡郭夫人郭誠母子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等她換了班之後,便悄悄兒跑到世子郭信的院子後門,將郭夫人娘倆兒的對話一字不錯的告訴給世子夫人帶進府的陪嫁嬤嬤,那嬤嬤很大方的給了打簾子小丫頭一對玉鐲子,小丫頭趕緊把鐲子藏好,便歡天喜地的回去了。

  威國公府晾著陳氏母女,這一晾便晾了將近三個月,不覺已經到了三月三女兒節。這日也不知自己回事,青瑤極想出門,仿佛有什麼在招喚她一般,便跑到韓老太爺跟前,撒著嬌兒的要求出門,偏韓老太爺早先約了老華太醫品畫,今兒走不脫,又瞧著青瑤一心想出門,就笑著說道:「今天是女兒節,原就是小姐們出門的日子,索性你今兒也不用扮成小子,只穿著姑娘家的衣裳去大通寺上個香吧。」

  青瑤歡喜的應了,笑著跑開,韓老太爺搖頭笑笑,命人叫過韓安,著他仔細安排人手保護青瑤,免得出什麼意思。

  青瑤去回韓老夫人,韓老夫人笑道:「倒是你爺爺比我想的周到,如今天也暖了,你身子也好起來,很應該去佛前燒香叩謝佛祖護佑的。今天你二嬸的娘家請酒,奶奶也要去,不能陪著你,你自己可要當心些,多帶些人,我打發小滿奶奶陪你去,咱們家一向在大通寺供奉香火,有什麼事都交給她就行。」

  青瑤一一應了,回房換了出門的衣服,又在王嬤嬤的叮囑下戴了一頂翠紗帷帽遮住她那絕美的容貌。這才上了車,往大通寺而去。

  青瑤已經出來過幾回了,對街市的景象並不稀罕,只坐在車子裡想心事,今天很奇怪,不論是作畫還是練功總是不能靜下心來,總一個聲音在她的心底叫喊,讓她一定要出門,無論如.何都要出門。至於為什麼以要出門,出門要做什麼,青瑤卻糊塗的很。正想著,青瑤便聽小滿的奶奶,沈嬤嬤在車外回道:「回大小姐,前面遇到柱國公府表小姐的車子,她們給我們讓路了。」

  青瑤微微一驚,忙說道:「怎麼好讓人家給我們讓路,這不合適吧。」

  沈嬤嬤笑道:「大小姐不必過慮,因著老太爺的威名,咱們府裡的車馬出門,便是遇上國公府,他們也會讓一讓以示敬意的。」

  青瑤點點頭說道:「那是爺爺的威名,可不是我們這些小輩的,將車子停下,請柱國公府的表小姐先過吧。」

  沈嬤嬤有些為難的說道:「大小姐,咱們上坡他們下坡,咱們不方便讓啊。」

  青瑤想了想便說道:「既是這樣,那就先去向柱國公府的小姐道謝,然後再過,車子趕得慢些,別揚起灰塵污了人家的車子。」

  沈嬤嬤趕緊答應一聲,親自去向柱國公府的表小姐道謝。因是在路上,斷沒有大家子小姐露面和別人家的僕婦說話的,因此沈嬤嬤只向跟著柱國公府表小姐車子的一個管事嬤嬤道了謝,並請她代為轉達韓府大小姐的謝意。

  兩車交會,輕輕的微微鼓動著窗簾,卻不足以將窗簾掀開,青瑤挑起窗簾一角,卻只看到柱國公府表小姐車子上那微微顫動的窗簾,她到底沒有能和柱國公府的表小姐孔琉玥見上一面說上一句話,她自然沒有辦法知道,這柱國公府的青小姐也琉玥就是她心心念念不忘,一直想方設法尋找的何田田,造化弄人,每常如此。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和柱國公府的表小姐會了車,青瑤忽然覺得沒意思起來,原本很有興趣的上香也變得索然無味,青瑤百無聊賴的坐在車子裡,悶悶的提不起精神,嚇得王嬤嬤忙用手去試青瑤的額頭,緊張的問道:「大小姐,您哪裡不舒服?」

  青瑤悶悶的靠在王嬤嬤的身上,沒精打彩的說道:「嬤嬤,我沒事。」

  只聽著青瑤那蔫蔫的聲音,怎麼都不象是沒有事的樣子,王嬤嬤更著急了,忙說道:「我的好小姐,咱們不去上香了,回府吧,請大夫來瞧瞧。」

  青瑤拉下王嬤嬤的手說道:「不用了,剛剛才求了爺爺,這會子香沒上平安符沒求就回去可不好。嬤嬤我真的沒事,就是有點兒打不起精神,就象是……就象是剛辦完一件大事後的那種感覺。」

  王嬤嬤納罕的看著青瑤,這半年下來,她發現自己越來越不認識這個由她一手奶大的小姐了。

  「辦完大事?小姐,您辦了什麼大事,奴婢怎麼沒看到呀?」小滿坐在青瑤跟前的腳榻上,眨著兩只閃亮的大眼睛不解的問道。

  青瑤淡淡一笑,拍拍小滿的頭說道:「那只是一種感覺,並不是說我真的辦了什麼大事。」

  小滿似是而非的哦了一聲,便扳著手指頭說道:「大小姐,大通寺門前可熱鬧了,那裡有買的板粟糕桂花糖吹糖人兒還有好些買炒貨的,都可好吃了,我以前跟爹爹來過的。」

  小滿的話把大家都逗笑了,桃葉輕捏著小滿紅撲撲圓潤泣的小臉蛋兒,笑著說道:「原來我們小滿是個愛吃鬼,難怪長得這麼圓潤,象個小胖……嗯嗯」桃葉故意不將那個「豬」字說出來,卻已經讓小滿急的漲紅了臉,跳起來大叫道:「小滿才不是小胖豬。」

  這一下子可真是笑翻了一車的人,就連悶悶的青瑤也笑了起來,她拉著小滿笑道:「桃葉姐姐也沒說你是小胖豬啊!」

  小滿這才發現自己上了當,只沖著桃葉撅嘴道:「桃葉姐姐欺負我!」

  桃葉笑嘻嘻的將一只小巧的荷包塞到小滿手中,帶笑說道:「是桃葉姐姐錯了,送你個荷包陪個禮成不成啊!」小滿一試荷包還挺沉的,估計裡面的銀子能買不少零嘴兒,這才算了。偏青瑤打趣小滿,只說道:「小滿,拿人的手短,以後桃葉姐姐再取笑你,你就不能翻臉啦,這麼看來,是桃葉姐姐賺了呢!」

  桃葉也是見青瑤剛才情緒不高故意逗樂,只笑著說道:「唉喲我的好大小姐,您怎麼給說出來了,這下完了……」

  青瑤看著這些圍著自己,一心要逗自己開心的丫環們,便也投入了笑了起來。

  不覺就到了大通寺,果然如小滿所說,這大通寺門前極為熱鬧,不獨賣小吃零嘴兒的多,就連賣胭脂水粉釵環的也不少,可見得這大通寺的香客是以女眷為主的。青瑤命香如給了跟著的僕人一些銀子,讓他將每種小零嘴兒都買幾包,給了小滿一份,其他的是給鑫哥兒青鸞青雪這三個小的弟弟妹妹的。鑫哥兒是獨子,李氏一向養的嬌貴,鑫哥兒想出來玩都想瘋了,可是李氏就是不答應了,買點兒小吃回去,也算是給鑫哥兒一個安慰。青鸞青雪兩個因是庶出,在韓府的存在感本來就差,如今家裡又有事,更沒有人有心思關照他們兩個的心情。青瑤自小在孤兒院長大,照顧弟弟妹妹已經成為她的一種本能。其實若非青環青江對青瑤有這麼深的敵意,青瑤也是願意照顧他們兩個的。

  車子一直趕到大通寺山門旁邊,青瑤才戴好了帷帽下了車,緩步向山門走去。沈嬤嬤已經打點好了,知客僧引著青瑤一行往寺裡走,她身姿娉婷裊娜,行動之間便帶了一股天然的韻致,又因著坐了伏威將軍府的馬車,而且最近一直傳說韓家二小姐病了,於是有那消息靈通的,便猜出了青瑤的身份,知道她是韓家那最神秘的大小姐。

  青瑤戴著帷帽,並不能將周圍的環境看向很清楚,她不知道,在山門附近,有兩個顯的有些鬼鬼崇崇的男子正不錯眼珠子的盯著她看。只聽其中一個男子小聲嘀咕道:「風啊,怎麼都沒有風,二爺要看開美人,倒是來陣風吧!」

  在那男子身邊小廝打扮人的趕緊說道:「二爺別急,等韓大小姐走近了,奴才扇一陣風,那面紗不就掀起來了,二爺想看什麼看不到呢。」

  「好小子,你的鬼點子還不少,二爺喜歡。這事辦的好了,二爺賞到到翠紅樓過一夜。」那男子不錯眼珠的盯著青瑤,得意的說道。

  青瑤並不知道在山門旁邊有人正算計著她,仍不緊不慢的走著。到底是練了一陣功夫,青瑤的腳步走的很穩,完全不象那些腳下沒根的小姐們,動步都得要人扶著。

  正走著,青瑤聽到一個好聽的聲音:「四九,看什麼呢還不快點跟上來?」

  這聲音真好聽,青瑤這麼想著,自然而然的抬頭看向那說話的男子。「呀,這人怎麼這麼面熟,象是在哪裡見過似的?不可能啊,我怎麼會見過外面的男人呢?」青瑤思量起來。她這一思量,腳步不免就放慢了。小滿人小跑的快,已經跑到了前頭,見大小姐落了後,便高聲喚道:「大小姐,快些走啊!」

  那男子聽到小滿的叫喊,視線不由向青瑤飄〔過來,雖是隔著面紗,那男子根本不可能看清青瑤的相貌,雖是如此,青瑤的臉卻紅了。因為她已經想起來這個男子是誰,他就是一心要求娶青瑤的慶親王世子趙天朗!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27 PM

第73章

  認出不遠處的男子就是趙天朗,青瑤心裡的好奇遠超過不好意思,反正她戴著帷帽罩了面紗,再怎麼打量趙天朗,趙天朗都不會發覺,況且她又不是地道的大秦土著,而是來自現代的穿越人士。

  細看之下,青瑤不得不承認,這慶親王世子趙天朗的確是很有招蜂惹蝶本錢的,對於一個十八歲的少年來說,他的個子可不矮,穿著一襲石青灑金緞袍的趙天朗看著略有些消瘦,看著那束了白玉腰帶的腰身,不期然的,青瑤想到了一句詩,「沈朗腰瘦不勝衣」,用這話來形容趙天朗再合適不過了

  因著寬寬的帷帽邊兒擋住了視線,青瑤便微微揚了揚頭,這才能夠仔細的看清趙天朗的相貌。只見趙天朗頭戴赤金臥蟾點珠冠,以兩條銀色緞帶束至頜下,他的皮膚很是白淨,越發襯得他雙眉似劍雙目如星,趙天朗正雙眼含笑的叫著四九,春日的陽光灑下來,青瑤分明看到趙天朗的眼睛閃光,潔白的牙齒閃光,他的整個人都在閃著光……

  被人這麼看著,趙天朗自然不會沒有感覺,他微微扭頭用眼光一掃,便捕捉到了正行進在山門石階上的青瑤。趙天朗現在當然不知道這緩步走上來的小姐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韓家大小姐,只當是尋常官宦人家的小姐看到他發花癡。卻不知道青瑤是因為認出了他就是趙天朗,才會仔細打量的。與發花癡可沒有一點兒關係。

  趙天朗不由皺了皺眉頭,沿著石階大步流星的往下走,神情裡便帶了幾分不耐煩。自小,他因著這副好皮囊而沒少被人行注目禮,趙天朗本能的煩了。其實今兒一早出門,趙天朗心裡就有些個氣悶。原來他是奉了王妃之命,前來大通寺布施香油錢的。雖然明知王妃的用意,可是孝順的趙天朗卻還是勉為其難的來了。慶親王妃就是看准了今天是女兒節,京城的小姐們都會出門踏青入寺禮佛,她只想著趙天朗能看上誰家小姐,也好早日成家立室開枝散葉,卻不知道她的寶貝兒子趙天朗已經心有所屬了。

  青瑤沒有錯過趙天朗那一抹不耐煩的神色,不由在面紗下輕笑了起來,這個趙天朗,倒挺有意思的,看上去不討厭。上一世,夏若淳和何田田都是典型的顏控,對於帥哥美男,兩個人都沒有什麼抵抗力。所以說,人長帥,還是很占便宜的。

  就在青瑤快到達大通寺寺門的時候,趙天朗剛好和青瑤走了個正對面,就在這時,一股很古怪的風猛然向青瑤吹過來,青瑤的面紗很輕薄,風一鼓便飄了起來,青瑤反應極快,飛快的伸出如雪玉凝霜一般的素手壓住面紗,然後就在一揚一壓之間,趙天朗驚鴻一瞥,看到了青瑤的真容。而躲在寺門旁邊的那個男子卻被高大的趙天朗擋住視線,別說是看到青瑤的真容,就連青瑤伸出的素手,他都沒有看到。正氣的跳腳!

  「你是……」趙天朗驚喜萬分,卻在青瑤向他輕輕搖手之下,將韓家大小姐五個字咽了回去。青瑤籠好面紗,向趙天朗微微點了點頭,便和趙天朗錯身而過,邁步走進了寺門。空留下淡淡的一抹幽蘭香氣讓趙天朗悵然若失

  「咦,你這人好險惡,干什麼朝路上扇風?」四九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趙天朗回過神來,轉身擰眉看過去,只見四九扯著一個賊眉鼠眼,一看就不象正經人的小廝叫了起來。在這小廝旁邊,站著一個黑沉著一張臉的男子,趙天朗一看這人他認得,可不就是威國公府的二公子郭誠。郭誠並不知道四九就是趙天朗的小廝,只一把揪住四衣的前襟,怒罵道:「混帳王八羔子,郭二爺的事你也敢管,活膩了不成!」

  趙天朗想到剛才那一陣沒由來的怪風,臉色一沉大步走回頭,怒道:「我道是誰這麼大的譜兒,原來是郭二爺!」趙天朗有意加重了那個「二」字,讓郭誠聽了心裡不由便積了一股氣。他抬眼一看,冷笑著說道:「原來是趙二爺,失敬失敬。」

  四九一聽這話立刻火了,大叫道:「我們爺是慶親王世子,小子,還不快給世子爺見禮。慢著一慢,當心你的狗頭。」

  郭誠素來沒吃過這種虧,眼一橫提腿便要踹四九,四九機靈,腰一擰順手將郭誠的小廝一拽,郭誠這一腳便踹到了他自己的廝身上。疼的小廝哎喲哎喲的直叫喚。郭誠氣得火冒三丈,指著四九罵道:「好小子,你敢躲!」說著便一個黑虎掏心沖向四九。四九才不怕郭誠,他只輕身一縱,郭誠收勢不住,便直直的往山門前的石台撞去,趙天朗一看郭誠去勢太猛,這一摔要是摔實了,摔不死也得摔殘。眼下太後勢大,還不是和威國公府結下這麼深梁子的時候,趙天朗只將身子一側橫著撞向郭誠,卸去郭誠的力道,郭誠向一旁沖了幾步才站穩了下來。

  郭誠可不知道趙天朗是在救他,還惱羞成怒的大叫道:「趙天朗,看拳

  四九忽的沖上前,一手抵住郭誠的拳頭,冷冷的盯著他,沉聲喝道:「世子名諱也是你這種人能叫的!」

  郭誠覺得自己的手好似被一把鐵鉗夾著,疼的他哎喲大叫,趙天朗看著郭誠,冷冷的說道:「郭誠,你對本世子不敬,先給你個教訓,若有再犯,體怪本世子手下無情,四九,放開他,滾……」

  四九應了一聲,立刻松開了郭誠,郭誠趕緊查看自己的手,卻連一絲傷痕都沒找出來,這下子他就算是想向太後告刁狀都沒有證據。直把郭誠氣得內傷,他這會兒也沒心思看美人了,只想著怎麼樣才能整治趙天朗,狠狠出口惡氣。郭誠還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趙天朗的對手,只撂了一句狠話便撒丫子跑了。

  看著郭誠狼狽不堪的跑了,趙天朗雙眉微皺,沉聲問道:「四九,你剛才真的看到是他們扇的風?」

  四九忙說道:「回世子爺,就是他們倆個,我早就發現這兩個人鬼鬼崇崇的,特意慢走了一步想看個究竟,原來他們在打剛才那位小姐的主意,我四九最恨這種登徒浪子,既遇上了,豈有不將他們揪出來的道理。」

  趙天朗點點頭,居然沒有怪四九多管閒事,反而拍著四九的肩頭說道:「四九,今兒中午咱們吃玉泉山水碧梗飯。」四九先是一愣繼而大喜,跳起來叫道:「嗷,世子英明!世子爺,咱們快回家吧,別回的晚了廚下已經做好了米飯……」

  趙天朗敲了四九的頭一記,笑罵道:「就算是做好了也能重做的,這有什麼。別急,爺還有事,等會兒再回府。」

  四九摸摸頭悶聲說道:「能有什麼事比吃飯還大!」

  可趙天朗沒有理他,只轉身大步朝寺內走去,剛才的驚鴻一瞥對他來說遠遠不夠,他還想再多看看,那怕是隔著面紗,看不到那張嬌美脫俗的小臉。剛進門,趙天朗便看到了戴著帷帽的青瑤站在前方,一個很可愛的小丫環飛快跑了過來,很有規矩的行禮,笑著說道:「我們小姐謝謝世子爺的仗義相助。」原來剛才的一切被青瑤看到了。

  趙天朗笑著向青瑤抱拳說道:「區區小事不必言謝,小姐太客氣了,久未見令兄,不知青雲兄可好?」

  青瑤在面紗內淺笑起來,輕聲說道:「家兄很好,多謝世子爺掛念。世子爺必有要事在身,小女不耽誤世子爺了,告辭。」說完,青瑤微微點頭為禮,便在趙天朗悵然若失的神情中翩然而去。趙天朗的目光追隨著青瑤裙裾那搖曳飛舞的雙雙蝶兒,心也隨著飛走了。四九站在他的身邊連叫了幾聲世子爺,趙天朗都仿佛沒有聽到,還沉浸在青瑤那清甜軟糯的聲音裡。

  四九嚇壞了,慌忙推了推趙天朗,趙天朗才回過神來,他一把抓住四九說道:「四九,馮大哥在哪裡?哦,不,我們快回家見母妃,快走……」

  趙天朗飛奔下山,找到了他的馬,飛身上馬一路急馳,如疾風一般沖進慶親王府,跳下馬撒腿便往裡跑,嚇得一路的王府僕從都傻了眼,他們在王府裡服侍了那麼多年,就沒見過世子爺這麼激動過。

  趙天朗沖進慶親王妃的房間,也不管慶親王妃正在拜佛念經,只抓著慶親王妃便往他的書房跑。慶親王妃驚愕不已的叫道:「天朗,你要做什麼,有什麼話慢慢說不成啊!」

  趙天朗卻急切的叫道:「娘,你快跟我到書房去,我得了一本娘最想要的書。」

  慶親王妃不傻,她立刻明白了趙天朗有些要緊的話同自己說,她知道,整個慶親王府,唯一有趙天朗的書房是最乾淨的,沒有任何其他人眼線的地方。

  氣喘吁吁的到了書房,趙天朗撲通一聲便跪倒慶親王妃的面前,急切的說道:「娘,我要成親,您快幫我去提親。」

  慶親王妃一聽這話,喜的眼淚都湧了出來,只抱著趙天朗說道:「好,天朗,你看上誰家姑娘了,娘這就去相看姑娘給你提親。」

  趙天朗大喜過望,忙利落的說道:「娘,兒子看上了伏威將軍府的嫡長孫小姐。」

  「韓家嫡長孫小姐?」慶親王妃努力從自己的記憶裡調取有關青瑤的資料,卻發現腦子裡一片空白,她既沒見過青瑤,也沒有聽說任何有關青瑤的事情。這也難怪,慶親王妃因為不得慶親王爺的心意,通常與各府的往來都是由側妃柳氏打點的,慶親王妃唯一的資料途徑只是來自她的娘家。偏偏慶親王妃的娘家越國公府和伏威將軍府素無往來,所以她不知道青瑤的事情便也不奇怪了。

  「娘,您想什麼呢,快備了禮物替兒子去求親呀。」趙天朗心裡著急的很,他有種危機感,直覺告訴趙天朗,要緊快把這門親事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遲則生變。

  慶親王妃雖然高興兒子願意成親,可是心裡卻有股子說不出來的酸澀,仿佛有種她疼愛了十八年的寶貝兒子就要離開她一般。慶親王妃撫著趙天朗的肩膀笑道:「你這孩子也真是的,要麼就一定不肯成親,要麼就急的火上房似的,你總得讓娘打聽打聽人家小姐許沒許了人家,相看相看吧,你的妻子將是慶親王府的世子妃,未來的慶親王妃,此事不可兒戲的。」

  趙天朗急道:「娘,韓大小姐還沒有許人家,兒子早就打聽過了,還有,我這裡有韓大小姐親哥哥的小像,娘您先看看。」說著,趙天朗便飛快的拿過一張小像,展開來請慶親王妃相看。

  慶親王妃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真真是個傻孩子,娘要相看的是人家小姐,怎麼你卻拿她哥哥的小像給娘看。」

  趙天朗忙說道:「韓大小姐與她兄長只差了三歲,又是一奶同胞,兒子想著他們兩人必有相似之處,娘您不知道,兒子見過青雲,他比小像上的還出眾,果然不虧是京城第一美人的兒子。今兒在大通寺,兒子見到了韓大小姐,娘,您都不知道,兒子見著她,心裡就有種感覺,她天生就該是我媳婦。韓大小姐不只是相貌無雙,而且說話聲音也極好聽,人也大方磊落,而且韓大小姐做的一手好點心。年上兒子送給娘親的點心,就是韓大小姐做的!

  慶親王妃見兒子都急出了一腦門子的汗,不免拿著帕子溫柔的給趙天朗擦了汗,淺笑著說道:「好啦好啦,娘知道這韓大小姐是個天仙下凡,慢慢說,別急。」

  趙天朗拉著慶親王妃在椅上坐定,跪在她面前很認真嚴肅的說道:「娘,兒子認定了韓大小姐,除了她,兒子誰都不要。」

  慶親王妃也斂了笑容,嚴肅的問道:「天朗,當真?」

  趙天朗很鄭重的點了點頭,眼神堅定沉靜,沒有一絲兒戲之意。慶親王妃也收起自己那略略發酸的心思,沉穩.的說道:「天朗,婚姻大事自來要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你既然相中了韓大小姐,那就要回稟你父王,娘不能越過他自已去提親。」

  趙天朗的英挺的劍眉擰了起來,咬牙說道:「娘,父王他……」

  慶親王妃拍著趙天朗扶在她膝頭的手說道:「天朗,不管他對娘如何,你都是他的兒子,堂堂正正的慶親王府世子,血濃於水,他總是會顧念著你的。他……心裡也苦,你別怪他。」

  趙天朗的眼中蒙上一層戾氣,他恨,沒錯,趙天朗很恨慶親王趙熙,從小到大,趙天朗從來沒有從趙熙那裡得到一點父愛,他的父愛,全都給了側妃柳氏所生的兒子。若非趙天朗有先帝和先皇后護著,大半時間生活在宮中,只怕趙天朗都不能平平安安的長到十八歲。也正是因為趙天朗皇寵極隆,他的世子之位才能保全,慶親王幾次三番的想更立趙天賜為世子,全都被先皇彈壓了。先皇過世,繼位的又是趙天朗從小就形影不離的跟著的皇六子趙天鑰,而且趙天朗已經十八歲了,這世子之位才算坐穩.。

  也正是因為趙天朗將世子之位坐的太穩,慶親王心裡更是對趙天朗不滿,所以才出現了趙天朗已經十八了還沒成親的局面。一來趙天朗自己沒有相中的不想娶,二來,慶親王也不想他早娶,他還指望著他的庶長子給他生下長孫,日後好做些什麼讓世子之位落到趙天賜之子的身上。所以趙天朗一說不想成親,慶親王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娘,他能答應麼?」趙天朗咬牙說道。

  慶親王妃淺淺笑著,眼中藏著一抹苦澀,她可以不在乎丈夫對自己無情無義,可是她絕不能忍受自己唯一的兒子受委屈。「天朗,你放心吧,只要是你想要的,娘不惜一切也要給你。你父王哪裡,娘去說。不過在此之前,娘一定要先見見這位讓我的天朗神魂顛倒的韓大小姐。」

  趙天朗這會兒才紅了臉,不好意思的叫了一聲:「娘,別取笑兒子。」

  慶親王妃的眼圈兒一紅,自從趙天朗六歲之後,他就沒有這樣向自己撒過嬌,慶親王對他的漠視和宮中生活的步步為營,讓趙天朗過早的成熟了。

  「天朗,別擔心,娘可不是會是惡婆婆,嚇不著你的韓大小姐。」慶親王妃為了掩飾自己的心酸,打取的笑了起來。「這樣吧,還有三天就是你外祖母的壽誕,娘送信回去,讓你大舅母給伏威將軍府下貼子,請她們府上的女眷作客。這樣我們就能一起相看那位韓大小姐,你看可好?」

  趙天朗遲疑片刻,輕聲說道:「娘,您有所不知,韓大小姐是先頭的韓夫人生的,現在的韓夫人是她的繼母,對她們兄妹很不好的。不過她很得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的心意,不如只請韓老夫人帶著韓大小姐來吧。」

  「哦,有這等事?韓大小姐可是嫡長女,竟也要受委屈麼?」慶親王妃因著自己的遭遇,對那等嫡子女受氣的事情最是不能忍受,這心裡先就同情起了青瑤,連說話聲音都帶著軟軟的憐惜。

  趙天朗點點頭道:「是的,娘,兒子也不瞞著您,年上兒子從馮大哥那裡得了韓大小姐做的點心,吃過之後兒子就對韓大小姐產生了好奇,便著意打聽了她的事情,原來這韓大小姐的遭遇比兒子還可憐。被繼母虐待的險些病死,是這韓大小姐造化大,才活了下來,還得到了韓老將軍和老夫人的疼愛,也就是這半年來,韓大小姐的境遇才好起來。這韓大小姐不獨生的漂亮,而且心靈手巧,做得一手好膳食,聽說韓府今年年酒的菜色全是韓大小姐安排的,韓大小姐還跟著韓老將軍學畫,兒子聽說老華太醫對韓大小姐的畫作都極為賞識呢。」

  趙天朗是生怕母親不喜歡青瑤,所以卯足了勁兒的替青瑤說好話,只說得慶親王妃心裡又是驚詫又是好奇,倒盼著早些見到這位傳奇的韓大小姐了

  伏威將軍府裡,韓老夫人瞧著一張來自越國公府的請柬,皺著眉頭對韓老將軍說道:「咱們府裡和越國公府素無往來,她們怎麼突然巴巴兒的下貼子請我帶著瑤瑤去他們府上吃壽酒呢?」

  韓老將軍笑呵呵的說道:「人家那是要相看瑤瑤,找了個借口罷了。」

  「相看瑤瑤?是誰要相看?沒聽說越國公府裡有和瑤瑤年紀相當的公子啊?」韓老夫人一時沒轉過彎了,便直直的問了。而韓老太爺已經自韓青雲處知道了慶親王世子趙天朗對青瑤有意之事,便笑著解釋道:「越國公府裡是沒有,可是越國公府的外孫子都十八了還沒娶妻。」

  韓老夫人在心裡算了一回,才驚訝的說道:「慶親王世子?」

  韓老太爺點頭說道:「沒錯,就是他。我也是才知道,慶親王世子看上咱們瑤瑤了。」

  韓老夫人聽了這話臉上卻沒了笑容,只皺眉搖頭道:「不好不好,那慶親王爺是個寵妾滅妻的主兒,他們王府的世子,日子必不好過,瑤瑤若是真嫁過去了,還不得處處受氣被刁難?這門親事我可不答應。」

  韓老將軍卻有不同的意見,只淡淡說道:「也未必如此,你只看慶親王如此寵妾滅妻,都沒能讓他那個庶長子得了世子之位,便可知這慶親王妃和世子是有手段的。況且,慶親王世子是跟著當今長大的,這裡的情誼自不比一般的皇室宗親,最要緊的是,因著慶親王不經之為,這慶親王世子發了願,此生只娶一妻,絕不納妾。瑤瑤跟了他,想來不必為那些個妾室之事糟心的。」

  韓老夫人沉默不語,好半晌才說道:「那好,後天我就帶瑤瑤去越國公府走一趟。不過,他們要相看瑤瑤,咱們也得相看相看這位世子爺,若是瞧不中,我可不答應把瑤瑤許給他。」

  韓老太爺捋著胡須笑道:「這是自然,我已經讓青雲給他下了貼子,約他明兒到太白樓吃飯,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相看。」

  韓老夫人點了點頭,忽想起一事,便又說道:「明兒帶瑤瑤一起去,上回說了這事讓瑤瑤自己拿主意的。」韓老將軍略想了一下,點頭笑道:「也好。」

  慶親王府內,趙天朗拿著韓青雲托馮大公子送來的請柬,在屋子裡團團轉圈兒,四九從來沒見過趙天朗如此失措,忍水住問道:「世子爺,馮大爺每常邀您,從來也沒見你這樣?」

  趙天朗心不在焉的說道:「你知道什麼,這貼子是韓家大公子下的,我認識他都幾個月了,他從來都沒主動請過我,若是我沒料錯,必是韓老將軍要相看我,四九你說我明天穿什麼衣服好?唉,跟你說也沒用,算了,你去叫秋素過來。」秋素是趙天朗院子裡的首席大丫環,慶親王妃帶過來的陪房的女兒,比趙天朗大兩歲,因著慶親王妃極為痛恨小妾通房這一類人,所以跟著她身邊的丫環們也都不會存著做姨娘的心,秋素自不例外,只盡力盡力的照顧著趙天朗。

  趙天朗七歲那年出痘,若不是秋素日夜不休的照顧著,只怕趙天朗闖不過那道鬼門關。所以不論王妃和趙天朗都很看重秋素,放心的把趙天朗院子裡的事情盡數交給她管理。有她彈壓著,趙天朗院子裡那些慶親王和柳側妃以及其他人塞進來的丫環們才沒有鬧出什麼事來,那些意欲爬上趙天朗的床的丫頭們,都被秋素不著痕跡的處理了。

  身著雪青比甲的秋素被四九找來,趙天朗一看到秋素便急急說道:「秋素,我明兒要見一位非常重要的長輩,你快來幫我挑件衣裳鞋子,一定要大方得體穩重才行。」

  秋素從來沒見過趙天朗如此,不由驚訝的看著他,而後笑盈盈的問道:「不知爺明兒要見的貴客是什麼人?」

  趙天朗臉上微紅,忙說道:「是位老將軍,你快挑衣服吧。」秋素含笑應了一聲,便轉身去了隔壁房間,因趙天朗在王府的時候,十天裡有七八天是在書房歇著的,所以他的衣物什麼的,在書房這邊的倒比他院子裡的還多些。

  秋素去了沒多久便回來,臂彎中搭著兩三件衣裳,一件緋色宮緞如意雲紋箭袖,一件雪絲夾銀緙絲閃緞箭袖,一件是寶藍蟒緞鑲銀邊箭袖,趙天朗連連點頭道:「箭袖好,箭袖好。」

  秋素笑著說道:「爺生的白淨,什麼顏色都配得,姑娘家通常會喜歡雪絲夾銀緙絲緞面的這件,老將軍應該喜歡寶藍蟒緞的,若是有老夫人,應該喜歡這件緋色如意雲紋的,爺,您想穿哪一件呢?」

  趙天朗被秋素看穿了心事,不免瞪了秋素一眼,不過秋素可不怕他,自小,秋素把趙天朗當成自己的弟弟一般,平日裡若是趙天朗做錯了什麼,除了慶親王妃,也就是秋素說的趙天朗能聽進去了。

  一指那件寶藍蟒緞箭袖,趙天朗想也不想便說道:「就這件了,配什麼冠什麼腰帶什麼鞋子?」

  秋素撲哧一笑,將其他兩件衣裳收起,調侃的笑道:「爺,您的衣裳從來都是一套一套做的,既選了這件寶藍蟒緞箭袖,奴婢只把配套的拿來就是,爺不用著急的。其實憑爺穿什麼都是卓爾不凡英挺俊逸的,從來只有爺瞧不上別人,萬沒有誰能瞧不上我們世子爺的。」四九跟在一旁連連點頭,卻被趙天朗彈了個腦錛兒,四九捂著頭苦著臉叫道:「姐,爺又欺負我.…‘…」

  秋素笑著揉了揉四九的額頭,四九被慶親王妃撿回王府的時候就是秋素的娘養著他的,四九就認了秋素娘做干娘,他這一聲姐姐叫的可是名正順。「四九乖啦,沒見著爺心裡正不是個事兒,你還裹亂,該打!」秋素軟軟的說笑了幾句,倒讓趙天朗的心安定了下來。他坐下來看著秋素,沒奈何的歎了口氣說道:「我的好秋素姐姐,你就別再擠兌我了,誰心裡不是個事了。我不過是為了……」

  秋素只笑打斷趙天朗的話,輕快的說道:「我可不管爺為了什麼,我只盼著爺快些娶位世子妃回來,也好交了這些個差使,就沒見過誰家爺屋子裡的事情全由著一個丫頭打理的。爺,算秋素求您了,快著點兒行麼?」

  四九朝著秋素擠擠眼睛,嘻笑著說道:「快啦快啦!」

  秋素眼睛一亮,立刻看著趙天朗的眼睛說道:「爺,真的?您想通了?這可太好了,我這就回去告訴娘,讓娘多燒幾柱高香拜謝菩薩。」瞧瞧,趙天朗的婚事,不只是慶親王妃的心病,就連跟著王妃的下人們,都盼的不行呢。

  秋素取來與那件寶藍蟒緞箭袖相配套的頭冠腰帶靴子,又回房取來一套她剛做好不久的玉白素緞中衣,四九服侍趙天朗試了一回,趙天朗看著穿衣鏡中玉樹臨風的翩翩少年,滿意的點了點頭,心中暗道:「韓老將軍一定能相中我。」

  將衣服換下來命四九收好,趙天朗自去了書房拿了一本《孫子兵法》翻看,瞧他那緊張的樣子,四九忍不住悶聲偷笑,卻很快便被趙天朗瞪了一眼,沒好氣的攆了出去。

  趙天朗緊張的一夜都沒睡好,次日早早起身,四九一看他的臉,不由瞪大了眼睛叫道:「爺,您的眼睛……」

  趙天朗忙跑到鏡前一照,也急了。原來他一夜沒有睡好,竟□出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兒。四九忙去找秋素,秋素趕緊去煮了十來個雞子兒,替趙天朗敷了小半個時辰,才讓趙天朗的黑眼圈消失不見了。

  趙天朗也顧不得秋素和四九笑話自己了,只匆匆喝了碗粥便趕去了太白樓。四九忙追了出來。主僕兩個到了太白樓不由傻了眼,原來這二位來的太早,人太白樓還沒開張呢。

  趙天朗頗有些心緒不寧的在附近轉了好幾圈兒,總算是熬到了太白樓開門,他便直直去了韓青雲請柬裡寫的海客舫。這海客舫是個一明一暗的套間兒,趙天朗站在屋子裡愣了一會兒神,忽然面露喜意,立刻叫道:「四九,跟爺走,我們回頭再過來。」四九不明所以,便被趙天朗拽走了。

  趙天朗走後不久,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帶著韓青雲和身著男裝的青瑤來到了太白樓。太白樓的掌櫃忙迎了出來,引著韓老將軍一行人去了海客舫。邊走還邊說道:「您老請的客人可是個急性子,小的還沒開門他就來了。」

  掌櫃的推開門,卻愣了一下,這屋子裡何嘗有客人的影子。韓老將軍看到這等情形,臉上卻露出了笑容。心中暗道:「這個慶親王世子倒是個靈透的。」

  韓老夫人帶著青瑤進了裡面的套間兒,丫環們將厚紗簾換成了垂珠簾,以便韓老夫人能清楚的相看未來孫女婿。丫環們剛換好不到一刻鍾,趙天朗便又回到了海客舫中。

  「晚輩趙天朗拜見韓老將軍。」趙天朗雙手抱拳向韓老將軍深施一禮,完全沒有一絲親王世子的架子,非常的謙恭守禮,臉上的笑容既不誇張也不吝嗇,總之就是得體二字。

  韓老將軍虎目一掃,便將趙天朗從頭到腳掃視了一便,嗯,第一眼的印象不錯,瞧著象是個好孩子。趙天朗相貌上自是沒的挑剔的,劍眉星目懸膽鼻,嘴唇薄而紅潤,很好的消減了因身材消瘦而給人的虛弱之感。瞧那個頭,竟不比身材高大的韓老將軍矮幾分。

  韓老將軍雙手扶著趙天朗的手,暗暗運了兩分力氣往上抬,笑著說道:「不敢當,世子快快請起。」

  韓老將軍一拿住趙天朗的手,趙天朗便知道韓老將軍有意試試自己,便壓了五分力,硬是將這一禮行完,才雙眼含笑的從容直起身子,韓老將軍眼中便帶了些欣賞。須知這老頭兒有扛鼎之力,平常他的一分力氣,尋常練武之人都受不住。

  趙天朗又向韓青雲打招呼,只含笑說道:「青雲兄,好久不見,近來可好,雖然春試要緊,可你更要注意身子,瞧著你比年上的時候瘦了些。」

  韓青雲笑著和趙天朗寒暄了一回,分賓主落座,趙天朗很自覺的坐到了正對著垂珠簾的對面,大大方方的讓人相看自己。

  韓老將軍是個直性子的人,他也不打什麼彎彎繞兒,直接了當的說道:「你想娶我的大孫女兒?」

  趙天朗立刻站了起來,很正經嚴肅的說道:「是,天朗心儀韓大小姐,願求娶韓大小姐為妻,請老將軍成全。」

  韓老將軍向趙天朗做了手勢,沉聲說道:「世子請坐下說話。」

  趙天朗順從的坐了下來,韓老將軍問道:「我相信你沒有見過我那孫女兒,為何一心要娶她?還起誓終生不二妻不納妾?」

  趙天朗看著韓老將軍的眼睛,誠誠懇懇的說道:「韓老將軍大概聽說過慶親王府的世子是個極好美食的人。不瞞老將軍,天朗對韓大小姐動心,起初源於大小姐所做的精美點心。」

  垂珠簾內,青瑤聽了這話不由皺了皺小鼻子,她做點心是為了尋找何田田,可不是想要給自己招惹桃花,誰知道還沒有確鑿的何田田的下落,便招來了一個好吃的男人。韓老夫人瞧了青瑤的樣子,不由搖頭笑了起來,只無聲的拍拍青瑤,示意她看的仔細一些。

  簾外,韓老將軍有些驚訝,他沒想到趙天朗竟會如此坦誠的說出自己是個吃貨。他只挑眉看著趙天朗,趙天朗又笑著說道:「後來天朗便多方打聽了解有關韓大小姐的事情,還特意請馮大哥代為介紹,結識了青雲兄。」

  韓青雲向韓老將軍微微點頭,表示趙天朗所說完全屬實。韓老將軍看著趙天朗,沉聲問道:「你打聽到了什麼?」

  趙天朗沒有直接回答韓老將軍的問題,只輕輕吁了一口氣說道:「天朗打聽後才知道青雲兄和韓大小姐與天朗竟是同病相憐之人,自有相憐相惜之意。」

  韓老將軍皺了皺眉頭,雖然趙天朗說的是事實,同時還自暴其短,可這話聽著的確不怎麼順耳。不過皺眉過後,韓老將軍的眼裡便有了一絲笑意,行伍出身的背景讓韓老將軍特別討厭那些說話曲裡拐彎,說件事要繞上一百八十圈的作派。而趙天朗的直率倒對了老將軍的脾氣。

  「既知是同病相憐,你又怎麼能保證我那丫頭嫁了你,能過上安穩舒心的日子?」

  韓老將軍平靜的問出了這樣的問題,讓趙天朗心情陡然激動了起來。看來這門親事大有希望啊!趙天朗忙說道:「請老將軍放心,天朗這一十八載並未虛度,天朗三歲便進上書房讀書,五歲開始習弓馬,至今未綴,雖不敢說是文武全才,天朗也不能算是無用之人,慶親王府之事在京城裡並不是秘密,相信老將軍一定知道,在那樣環境中長大的天朗,是有自保和保護妻兒能力的。」

  韓老將軍笑著點點頭,忽然問道:「你真的如傳言那般好吃?」

  趙天朗白淨的臉上頭一回顯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他低頭說道:「起初並不是,天朗只是以此為借口,裝著挑嘴來保證自己的安全。可是後來天朗品出了食物裡的真滋味,倒真的喜歡上了品評美食這件事情。」

  韓老將軍捋須點頭,就在趙天朗心神有些放松的時候,他突然問道:「你今日所說頗有些不敬之語,若是我不答應這門親事,並將你所說之言告於你父王,你當如何?」

  趙天朗微微一怔,臉上浮現出一抹淺淺的苦澀之意,澀聲說道:「天朗今日所言句句屬實,便是到了父王跟前,天朗亦會如此說。」

  韓老將軍沉默片刻,起身走到趙天朗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孩子,你先回去吧,改日我請你到家裡吃飯。」

  趙天朗大喜,立刻向韓老將軍長揖到地,高興的叫道:「多謝韓爺爺。」韓老將軍只是笑笑,便讓青雲送趙天朗出去了。

  趙天朗一走,韓老將軍便快步走入裡間,單刀直入的問道:「瑤瑤,你可相中了這小子?」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28 PM

第74章

  青瑤完全沒有想到韓老太爺會如此著急,都等不及回家讓韓老夫人悄悄兒問她的意思,不由一張俏臉漲的通紅,扭著韓老夫人的袖子撒嬌道:「奶奶您看爺爺欺負青瑤。」

  韓老夫人呵呵笑道:「瑤瑤,咱們不理你爺爺,你悄悄兒說給奶奶聽,瞧沒瞧中這趙天朗呀?」

  青瑤心裡這會兒亂的緊,一時也理不出個頭緒,若說沒瞧中,她是個顏控,看到優質帥哥不動心,那絕對是騙人的。可是一想到要將自己的一生都和那個男從綁在一起,青瑤心裡就充滿了不安,這不比現代,兩個人互有好感,還可以談個小戀愛慢慢增進了解,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能做到這般地步,其實已經相當驚世駭俗了。畢竟在這個時代裡只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誰會去考慮到當事人男女雙方的意願,青瑤心裡很明白,自己已經是相當幸運的幸運兒了。

  韓老太爺見青瑤面紅耳赤一副小女兒情態,才會過意來,只搖頭笑道:「好好,爺爺出去,丫頭你慢慢和你奶奶說。」說罷,韓老太爺果然挑簾出去了,他還很體貼的將在裡間服侍的菱花和桃葉也帶了出去。

  韓老夫人摟著青瑤笑道:「瑤瑤,這會子也沒有外人,你告訴奶奶到底相沒相中啊?」

  青瑤沒抬頭,只小聲說道:「看上去倒還不錯,只是不知道真性情如何

  韓老夫人呵呵笑了起來,拍著青瑤的手說道:「瑤瑤,奶奶可是相中這個孫女婿了,他的眼神很清亮明淨,有這樣的眼神,這孩子錯不了。雖話慶親王府是復雜了些,不過你過了門就是世子妃,王府裡除了王爺王妃世子,就是你了,其他的人憑再怎麼得寵,也得在你之下,用不著顧忌她們。而且那孩子說的沒錯,有著王妃的境遇,這孩子以後必定能和你一心,不會有那些個花花腸子,他也是個有能為的,又誠心求娶你,瑤瑤,奶奶活了這幾十年,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好的孩子。」

  青瑤聽了韓老夫人的話,抬起頭來看著韓老夫人,點點頭輕聲說道:「青瑤相信奶奶。」

  韓老太爺可在外頭豎著耳朵聽著呢,一聽青瑤答應了,便忽的沖進來,笑著說道:「那好,回頭就讓你哥哥遞話過去,讓他們家來求親。」

  韓老夫人嗔道:「急什麼,跑不了你的好孫女婿,明兒我就帶著青瑤去給越公國老太夫人賀壽去。」

  青瑤到底有些個不好意思,只低著頭扭著韓老夫人的袖子,無意識的玩著,韓老太爺心情大好,沖著送走了趙天朗的韓青雲高聲叫道:「青雲,讓伙計上席面,一定要上今年新釀的燒刀子,爺爺要好好喝一場!」燒刀子是太白樓的招牌酒,新釀的燒刀子酒性最烈,是韓老將軍這樣的武將的心頭最愛。

  青雲從韓老太爺的聲音裡聽出了青瑤已經點頭的意思,忙問道:「爺爺,瑤瑤應了?」韓老太爺很興奮的嗯了一聲,揮手道:「快去要酒!」因著剛才相看之事要行的秘密,所以韓老太爺並沒有帶小廝上來服侍,也沒讓掌櫃的和店伙在外面伺候著,故而得讓青雲跑一趟。青雲高高興興的跑下去張羅開了,他甫一下樓,卻看到趙天朗去而復返,正向他招手。

  青雲忙走出太白樓,趙天朗飛步迎過來,有些忐忑的問道:「青雲兄,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青雲笑道:「子綱兄,日後我們要多多親近了。」

  趙天朗大喜過望,立刻說道:「好好,青雲兄,哦不,大舅兄……」趙天朗覺得能得償心願,已經喜的語無倫次了。青雲也笑了起來,靠近趙天朗說道:「子綱兄,明兒令堂要見捨妹,令堂不會為難她吧?捨妹平素甚少出門,若有什麼不到的,還請子綱兄上復令堂,請令堂擔待一二。」這也是青雲擔心妹妹,事先打個招呼,免得明兒青瑤有什麼不周全的,讓慶親王妃心中不快。

  趙天朗將頭搖的如拔浪鼓一般,連連說道:「不會不會,母妃喜歡令妹還來不及呢,明天我也要去給外祖母賀壽的,你放心,母妃護著令妹還來及的,就是我的舅母們也是極好相與的。」

  青雲點頭笑笑,雖然沒有見過慶親王妃,但是青雲覺得能養出趙天朗這樣的人,慶親王妃應該是個很好的人,想來不會為難青瑤的。這也是青雲年紀輕,不懂得有兒子的母親的心思,慶親王妃雖然還沒有見過青瑤,可是卻因著趙天朗對青瑤的熱情,心裡微微的吃起了醋。

  趙天朗回府,果然又去找了王妃,他也不好意思直說讓王妃一定要看中青瑤,只圍著王妃打轉兒,一會兒問問王妃明兒穿什麼衣裳戴什麼首飾,一會兒又問明天什麼時辰動身。慶親王妃瞧著直覺得好笑,把他拉到面前坐下,笑著說道:「從來婆婆相看兒媳婦,要緊張打扮的那兒媳婦的人選,怎麼到你這兒卻顛倒過來,難道是怕娘給你丟人,讓人家姑娘瞧不上?」

  趙天朗白淨的臉上泛起好看的紅暈,不好意思的說道:「娘,您是親王妃,韓大小姐又是極少出門的,兒子怕她見了您害怕……」

  慶親王妃搖搖頭,拍著趙天朗的手笑道:「傻孩子,娘又不是洪水猛獸,只要是你喜歡的,娘就喜歡,放心,娘絕不會為難,嚇著你的心上人。娘呀,現在對韓家大小姐充滿了好奇,娘真想快些見到她,看看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天仙,能讓娘這眼高過頂的兒子這麼緊張。」

  趙天朗並沒有聽出母親話裡藏著的小小醋意,只紅著臉說道:「娘,您見了就知道的,韓大小姐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姑娘,慧質蘭心高貴大方……」吧啦吧啦,趙天朗幾乎將世上所有的形容女子美好的詞都用在了青瑤的身上,聽得慶親王妃又是歡喜又是心酸,有種她珍愛了十八年的兒子,就要離她而去的感覺。

  還是秋素敏銳,發現了慶親王妃並不象世子爺那麼興奮,只打岔的跪下笑道:「奴婢求王妃的恩典,明兒能不能帶著奴婢給老夫人拜壽。」

  慶親王妃笑了起來,她指著秋素笑道:「拜壽是假,想看你們世子爺的心上人是真吧!」

  秋素也不否認,只笑著說道:「求王妃成全了奴婢的好奇心吧。」

  慶親王妃笑著點頭道:「也好,明兒你就跟著吧。」秋素這麼一打岔,趙天朗便沒有再說下去。慶親王妃看著他輕聲說道:「天朗,這事應該說與你父王。」

  趙天朗原本舒展的眉頭皺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凝滯了,慶親王妃揮揮手,讓屋子裡的丫頭們退下,拉著趙天朗的手說道:「天朗,你是怕柳側妃壞了你的事?」

  趙天朗沒有說話,卻點了點頭。整個慶親王府沒有人不知道,柳側妃說什麼慶親王爺就聽什麼,而柳側妃早在三年前就想把她娘家堂侄女兒嫁給趙天朗做世子妃,卻被趙天朗強硬的頂了回去。從那之後,整個慶親王府再沒有人提起趙天朗的親事。如今趙天朗想娶妻,世子妃人選卻不是柳側妃的堂侄女,柳側妃怎麼以可能不從中生事下絆子。

  慶親王妃沉思良久才說道:「天朗,等娘明天相看過韓大小姐,就和你父王說這件事,你父王若是答應,娘立刻去韓家提親,他若是不答應,你就進宮求皇上,請他下旨賜婚。」

  趙天朗看著母親,有些哽咽的喚道:「娘,他會為難您的。」

  慶親王妃落寞的笑笑,搖搖頭說道:「就算沒有這事,他也不會不為難娘,這十九年來,娘早就是京城的笑柄了,娘已經看開了。只要我天朗過的開心,娘什麼都不在乎。」

  趙天朗拉著慶親王妃的手,看著她說道:「娘,兒子不是那種娶了媳婦忘了娘的人,兒子會和媳婦一起孝敬娘。」

  慶親王妃看著兒子帥氣英俊的臉龐,輕輕點了點頭,淺淺說道:「娘相信天朗的眼光。」

  次日一大早,慶親王妃便打發管事嬤嬤去了柳側妃的院子,慶親王爺果然歇在這裡,看到王妃的人,慶親王妃沉著臉不悅的問道:「王妃有什麼事

  管事嬤嬤恭敬的說道:「回王爺,今天是越國公老夫的壽誕,王妃請王爺與她一同過府拜壽。」

  慶親王爺皺了皺眉頭,今天剛巧休沐,他才答應了柳側妃陪她出門踏青的。可是越國公府那邊他若不去,必會更讓越國公府寒心,他在王府裡可以不給慶親王妃面子,可是在外面卻不行,越國公府才是他的正經岳家,他若是不去,那些個言官御史又有可參奏了。而且當今皇上登基未久根基尚不穩,正需要這些世家大族的支持。他是扶持當今繼位的皇叔,這越國公府少不得要走上一趟了。轉瞬之間慶親王爺便想清楚了。他沉聲說道:「本王知道了,回頭便和王妃一起去。」

  管事嬤嬤都沒想到王爺會答應的如此利索,不由怔了一怔,忙笑著磕了頭,趕緊去向王妃回稟了。

  屋子裡的柳側妃聽到院子裡的動靜,氣得銀牙暗咬,她就是知道今天是越國公老夫人的壽誕,才特意纏著慶親王爺陪她出門的,不想王妃只遣了個嬤嬤過來,慶親王爺便答應了。

  柳側妃氣鼓鼓的將剛戴上的冰種飄花翡翠鐲子擼下來往梳妝台上一拍,重重嬌哼一聲,便擰過身子背朝著門,用帕子捂著臉嚶嚶哭了起來。慶親王爺在院子裡自然聽到了,趕緊進屋來哄柳側妃,柳側妃卻不依不饒,一定要慶親王爺陪著她才行。慶親王爺的眉頭皺了起來,若非事涉當皇位的穩固,他也就依了柳側妃,可是今天他若是不去越國公府,為難的人會是當今皇上。慶親王爺雖然一向寵妾滅妻,可是在大事上卻極有分寸,這也是他寵妾滅妻這麼多年,都能平安無事的重要原因。

  「凝華,踏青哪一日使不得,明兒我向皇上告假,一定陪你一整天。」慶親王爺面對著心愛的女人,到底沒有沉下臉,只鬆了緊皺的雙眉,笑著哄柳側妃。柳側妃了解慶親王,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她也不能再堅持了,只委屈的點了點頭,眼波含情的看著慶親王爺,嬌聲道:「王爺,那您今兒早些回來!」

  慶親王爺絲毫沒有感覺到一個近四十的女人這樣向自己撒嬌有什麼肉麻的,只笑著應了,柳側妃這才起身替慶親王換了拜壽的衣裳,送他出門了。

  在王府前廳,慶親王妃已經打扮好了,正和趙天朗等著姍姍來遲的慶親王。

  慶親王看到頭戴赤金七鳳東珠冠,一身正紅繡金牡丹妝花貢緞品服的慶親王妃,只有一種看陌生人的感覺,還有一點點的驚艷。只看趙天朗便可知慶親王妃也是難得的絕色女子,而且這些年來她平心靜氣的修心禮佛,倒比十八年前多了些出塵脫俗的高貴清雅之氣,一襲正紅品服非但不會讓慶親王妃顯得庸俗,反正襯出了一種不可侵犯的高貴。這種高貴是柳側妃無論穿什麼都穿不出的感覺。慶親王忽然發現雖在同一個王府,他竟有十多年不曾見過他的正牌王妃了。

  事實上也是,自從慶親王妃生下趙天朗之後,慶親王爺便沒有到慶親王妃屋子裡過夜。雖然初一十五是必歇在正室房中的,可是柳側妃總有手段將慶親王爺從半道上截走,久而久之,這條規矩在慶親王府裡便也明存實亡。而慶親王妃除了潛心撫育趙天朗之外就是是念經禮佛,慶親王來與不來,她已經不在乎了。不在乎便能得到解脫,現在的慶親王妃,只當慶親王爺是自己的掛名丈夫,一個本應該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趙天朗看到慶親王,上前行禮,平靜的喚道:「兒子見過父王。」語氣平靜而疏離,絕無見到韓老將軍的親近熱絡。

  慶親王爺沉沉「唔」了一聲,對於這個兒子,他不比對王妃熟悉多少,甚至於慶親王爺心裡都會有種錯覺,這個帥氣英挺的孩子真是自己的兒子麼?好陌生!

  慶親王妃淺淺福身,淡淡道謝道:「謝王爺拔冗給家母賀壽。」

  慶親王爺略有些尷尬,只沉聲問道:「天賜夫妻呢?」慶親王妃皺皺眉頭,趙天賜又不是越國公老夫人的正經外孫子,他去了,只會提醒越國公老夫人慶親王是怎麼寵妾滅妻的,這不是給老夫人添堵麼!何況今日她還有重要的使命,若是讓趙天賜夫妻跟著,只怕相看青瑤之事便不能秘密進行了。

  慶親王爺話音剛落,趙天賜夫妻便匆匆趕來,向王爺王妃行了禮,趙天賜笑道:「今天是外祖母大人的壽誕,兒子媳婦伺奉父王母親前去拜壽。」不論柳側妃怎麼得寵,她都只是個側妃,她的兒子還是要叫慶親王妃一聲母親。

  慶親王妃心裡雖然不高興,卻只淡淡說道:「天賜有心了,時候不早,王爺,現在就動身吧。」

  慶親王點點頭,趙天賜的媳婦秦氏笑吟吟走上前說道:「媳婦扶著母親。」趙天朗聽了這話卻沒好氣的說道:「娘,兒子扶您。」

  慶親王妃淺笑點頭,將手伸給趙天朗,趙天朗扶著慶親王妃的手,緊隨慶親王走了出去。那趙天賜雖是庶長子,可是身份卻在他之下,想走在頭裡,他還沒有那個資格。他只能走在世子的後面。

  秦氏被晾了一下,有些委屈尷尬的看向趙天賜,趙天賜卻風輕雲淡的笑道:「我們走吧,別讓父王母親等我們。」秦氏用她那編貝般的牙齒咬了咬下唇,輕輕點了點頭,看向趙天朗背影的眼神,未免多了一份惱恨。

  慶親王爺和慶親王妃各有儀仗,趙天朗騎著馬走過王妃的轎旁,趙天賜騎著馬始終沒有越過他,只行在秦氏轎子的前頭,臉上始終帶著春風般的笑容,仿佛他從生下來,就只有微笑這一種表情似的。

  慶親王一行到了越國公府的時候,韓老夫人早就帶著青瑤來了。已經被越國公夫人,也就是趙天朗的大舅母親自迎到內堂去拜見老壽星越國公老夫人了。

  現任越國公陳亦章引著慶親王給越國公老夫人拜壽。越國公老夫人心裡雖然氣他對自己女兒的冷落,可是卻不得不做些面子情,讓丫環扶著自己站起來,向慶親王行國禮。慶親王卻笑著攔在頭裡,命人拿來拜墊,和慶親王妃一起扎扎實實的給越國公老夫人磕了三個頭拜壽。這讓越國公老夫人心中很有些驚訝,她真沒想到慶親王會這麼給自己女兒面子,臉上的笑意便濃了起來,一疊聲的說道:「天朗,快扶你父王母妃起來,可真真折煞老身了。

  慶親王卻笑著說道:「岳母大人言重了,回頭小婿要多討岳母大人幾杯壽酒吃呢。」

  越國公老夫人喜道:「亦章,好好陪你妹夫多吃幾杯,一定要吃的盡興

  接下來便趙天朗趙天賜夫妻拜壽,原本趙天朗是弟弟,應該跪在趙天賜夫妻後面的,可他一落生就被封為世子,身份貴重,趙天賜就算是有心,也不敢在明面上越過他,便和秦氏跪在趙天朗的後頭,也磕頭拜壽獻了壽禮,越國公老夫人雖然看著趙天賜就覺得的扎眼,可還是笑著讓他們起來,並賞了東西,然後就讓越國公世子和夫人分別陪著他們到外面去了。

  慶親王也跟越國公到了外間廳吃茶,這時內堂就剩下越國公府的女眷們了。越國公老夫人揮揮手道:「你們都去忙吧,我要和你們姑奶奶說說話兒

  老夫人一聲令下,眾女眷退避,越國公老夫人拉著慶親王妃的手,眼淚撲落落的掉了下來,她看著慶親王妃的面容,心疼哭道:「我可憐的孩子,苦了你啊!」

  慶親王妃心裡酸澀極了,卻強撐著笑道:「娘,女兒不苦,有天朗,女兒知足了。娘,韓老將軍夫人可來了?」

  越國公老夫人忙說道:「來了來了,一早就來了,你說的那孩子娘瞧了,果然是個難得的好孩子,人才樣貌都配得上我們天朗。」

  慶親王妃心裡有些驚訝,她素知母親的眼界很高,等閒的姑娘是入不了她的眼的。便急切的催促道:「娘,人在哪裡,快叫來讓女兒看看。」

  越國公夫人拍著慶親王妃的手笑道:「別急,你大嫂一准兒去請了,天朗的事我們都放在心上,絕不會誤事的。」

  正說著,越國公夫人便引著一個鬢發斑白,身著駝色暗金萬字紋緞面褙子的老夫人走來,扶著老夫人的是個一身量未足的小姑娘,這個小姑娘頭發濃密黑亮,挽了三山傾雲髻,斜簪了一枝赤金步步蓮卷雲鑲鑽步搖,蓮心是淡綠的鑽石,在每一個卷雲紋還點綴著一顆晃人眼睛的火鑽,三串兒水晶流蘇尾上綴了三顆粉鑽,光華搖動之間,便給這小姑娘平添了幾分華貴之氣。一朵時新的粉色含苞絹花簪於鬢旁,又讓這小姑娘瞧上去多了些靈秀可愛。這小姑娘不是旁人,正是青瑤。

  因青瑤是微微垂頭扶著韓老夫人的,所以慶親王妃從上往下看,一打眼只看到了青瑤濃密的頭發和發間的頭面首飾。再往下看,但見青瑤穿了一件嫩柳綠色的零陵緞交領夾褙子,褙子領口和下擺都繡著嫩黃的迎春花,只看這一件褙子,便能讓人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春意。一條玉白色軟緞鳳尾裙束出不盈一握的纖腰,從裙子下擺漫延往上,繡著二月新柳,青瑤行動之間步履輕盈,她這一進門,仿佛將外面的春光帶進了屋子。讓人雖未看清她的容貌,心裡便先有了好感。

  韓老夫人帶著青瑤給慶親王妃行禮請安,只聽青瑤甜美軟糯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小女韓氏給王妃請安,祝王妃康健安寧。」

  慶親王妃笑道:「韓小姐快快請起,走過來些,讓我好好看看。」

  青瑤輕盈的起身,將頭微微抬起來一些,迎向慶親王妃的目光,含笑向前走了幾步,站在了慶親王妃的跟前。

  青瑤這一抬頭,跟著王妃的秋素等人不由的抽了一口氣,她們也是跟著慶親王妃進過宮見識過美人的,卻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子能美到這種程度。此時,言語已顯得蒼白無力,不對,世間根本就沒有語言可以形容這位韓大小姐的容貌,那種美,是直指人心的美,讓人看了便會身不由已的被吸引。

  慶親王妃好歹比她的侍女們穩得住,心裡雖然也驚訝於青瑤的美,臉上卻沒有露出來。剛才她還在想,那般璀璨的鑽石顯得太華貴了,豈不是喧賓奪主了?可是看到青瑤的容顏,慶親王妃才知道,不論戴著怎麼樣貴重的首飾,都壓不住青瑤絕俗的嬌顏,只能是陪襯,甚至慶親王妃有種感覺,華貴的首飾只有戴在青瑤的頭上,才能盡情展現出首飾的美。

  慶親王妃現在明白為什麼兒子那麼急切的想定下青瑤了,這樣絕美的女子,便是入主宮中都夠資格。不過慶親王妃還有些猶豫,若這韓青瑤只有容貌沒有腦子,將來在慶親王府裡是很難立住腳的,做世子妃,可不能沒有頭腦。想到這裡,慶親王妃便拉著青瑤的手笑著說道:「孩子,多大了,可念書了不曾,平日裡都做些什麼呢?」

  韓青瑤只大大方方的任慶親王妃拉著自己的手,沒有一絲不窘迫不安,只含笑應答:「回王妃娘娘,小女十四,些須念過幾本書,平日除了學針線女紅外,還跟著祖父學畫,跟著祖母鍛煉身體。」

  慶親王妃心裡很有些驚訝,不免追問了一句:「你還跟著韓老將軍學畫

  青瑤眉眼兒彎彎的應道:「是,王妃娘娘。」

  慶親王妃看向韓老夫人,韓老夫人笑著說道:「老太爺說這孩子很有悟性,每常說家裡也只有這孩子能接了他的衣缽。」

  韓老夫人此言一出,滿座皆驚。韓老將軍的畫作可是有錢都買不到的,除了當今皇上珍藏了幾幅之外,便只有韓老將軍的莫逆之交老華太醫手裡有那麼一兩幅了。大家也都知道韓老將軍最遺憾的就是韓家沒有一個孩子有天份,能隨他學畫,想不到這嬌嬌柔柔的韓家大小姐竟然還有這等本事,讓韓老將軍給她如此高的評價,將她視為傳人。

  慶親王妃心裡有些不相信,只當是韓家為了抬高青瑤才這麼說的。可是越國公老夫人卻笑著對慶親王妃說道:「這孩子果然是個靈豐慧的,四喜,去把韓大小姐送給我的壽禮拿來給大姑奶奶過目。」

  一個身著櫻紅比甲的小丫頭應了一聲,很快便捧著一只卷軸走了出來。和秋素兩人展開畫請慶親王妃過目。

  這是一副手持淨瓶的觀音立像,筆法細膩柔和,觀音像栩栩如生,仿佛隨時會躍出紙面踏雲而來,那慈悲寧靜的觀音面容讓人一看便能忘記塵世的煩擾,得到無上的寧靜。慶親王妃自生下趙天朗後便一直禮佛,她供的就是慈航〞普渡的觀音菩薩,此時看了這樣的觀音象,慶親王妃心裡有無盡的歡喜,她是修佛之人,自然知道心中無佛,是畫不出這樣慈悲祥和觀音像的。慶親王妃親手卷起這幅觀音像,恭敬的放好,才對青瑤說道:「孩子,我極喜歡這樣的觀音像,你能不能現在就為我畫上一幅?」

  大家都知道這是慶親王妃考較青瑤,數道目光直直射向青瑤,只看青瑤如何應答。事實上,大家都想知道這張畫到底是不是青瑤自己做的。

  青瑤微笑應道:「王妃娘娘有命,青瑤自當遵從。」

  慶親王妃聽了這話,先就笑道:「那好,娘,我帶著韓大小姐去我的房間了,回頭再過來陪娘。」

  越國公老夫人笑著揮手道:「難得你有興致,去吧。」

  慶親王妃便帶著青瑤韓老夫人一行去了她從前的閨房。看著窗明幾淨,案上供著鮮花,妝台上擺放著時新的脂粉,慶親王妃心裡湧過一陣暖流,這裡,才是她的家。

  已經有丫環布好了畫案,青瑤微微沉思片刻,才提筆做畫,只見她下筆如飛,竟是沒有一絲的停滯,不過兩柱香的時間,一張觀音像便畫好了。慶親王妃看著青瑤作畫時飄逸的風姿,不由看直了眼。等到青瑤畫好,喚了她兩聲,慶親王妃才回過神來,驚訝的笑著問道:「這就畫好了麼?」

  青瑤含笑道:「請王妃娘娘過目。」

  慶親王妃上前細觀,只見青瑤畫的是觀音菩薩拈花微笑圖,神情之間少了一莊嚴多了些柔和,這樣的觀音象人多過象佛,倒和世間尋常的觀音象很是不同,可是不論筆法還是風格,都與剛才那幅觀音像極為一致,慶親王妃這才信了那幅畫真是出自青瑤之手,而不是什麼人代筆的。

  慶親王妃先是一喜,後又擔憂起來,若這韓大小姐只知談書做畫,不通俗務,卻也不能做一個合格的世子妃。她微微一想,便將手上的一對帝王綠翡翠龍鳳鐲子擼下來套到青瑤的手上,笑著說道:「多謝你給我畫了這麼好的觀音像。」那對龍鳳鐲子是慶親王妃嫁入慶親王府的時候,先皇后送給她的賀禮。這樣的帝王綠翡翠鐲子說它價值連城都不為過,慶親王妃這是要考考青瑤的見識眼力了。

  青瑤其實早就看到慶親王妃手腕上的這對帝王綠翡翠鐲子,那樣的濃綠陽淨,除了傳說中的帝王綠翡翠,再不可能是其他的材質。青瑤知道帝王綠的珍貴,忙除下鐲子跪下說道:「長者賜小女原不敢辭,可是這帝王綠翡翠龍鳳鐲太過珍貴,小女敢受,請王妃收回成命。」

  慶親王妃挑眉笑道:「你知道帝王綠?價值幾何呢?」

  青瑤恭敬的說道:「帝王綠是翡翠之中最頂級的一類,色正而濃亦不失其俏,其潤如油,是祖母綠中的極品,此種翡翠極為稀少,說它價值連城亦不為過。」

  慶親王妃含笑點頭,看著青瑤說道:「你說的不錯,可本宮還是想將這對鐲子送給你。」

  青瑤看著慶親王妃那頗有含意的笑容,不由玉臉微紅,低下頭不好意思的說道:「王妃厚愛,小女……」

  慶親王妃笑著將鐲子戴回青瑤雪玉般的皓腕上,笑著說道:「真好看,好孩子,我既給了你,你就好好戴著,你既知道帝王綠,便該知道這是可以傳承的。」

  青瑤更不好意思了,她當然明白慶親王妃的話外之意,可是,不是應該等成親之後才給這樣的禮物麼。否則若是這親事有個什麼意外,慶親王妃豈不是虧大了。

  韓老夫人知道慶親王妃這是相看中了青瑤,便走上前笑道:「瑤瑤,既是王妃所賜,你便好好收著,不負了王妃才是。」

  慶親王妃看著韓老夫人笑了起來,韓老夫人亦向慶親王妃笑笑,這門親事就在這相對而笑中定了下來,大家都是聰明人,自不必多說什麼。

  聽了戲吃了酒,坐了大半日,慶親王爺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辭。原本他以為慶親王妃和趙天朗他們還要多留一會兒的,不想慶親王妃和趙天朗竟也走了出來,慶親王爺驚訝問道:「你們也回去?」

  慶親王妃淡淡笑道:「王爺要回,妾身和天朗自當陪著回去。」

  慶親王爺不由一愣,他已經記不起來慶親王妃上回對他笑是什麼時候了,大概,是洞房那一夜吧!慶親王將目光投向趙天朗,卻見他如珍似寶的懷著著一卷畫卷,慶親王便問道:「這是什麼?」

  慶親王妃看著天朗懷抱的卷軸,含笑溫柔說道:「是送我的觀音像。」慶親王妃並沒有說是誰送了,慶親王爺也沒有再問,倒是趙天賜和秦氏很看了那卷軸幾眼,奈何趙天朗抱的緊,他們什麼都看不出來。

  回到了王府,慶親王爺便想去見他的柳側妃,不料他的王妃卻一反常態的說道:「王爺請留步,妾身有事情和王爺商量。」

  慶親王爺和趙天賜夫妻俱是一愣,趙天賜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嘲諷之意,他還以為沉靜了十八年,慶親王妃終於要爭寵了。只不過憑她,能爭的過和父王青梅竹馬的自己親娘麼。

  慶親王爺皺了皺眉頭,略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什麼事?」

  慶親王妃沒有說話,卻掃了趙天賜兩口子一眼。趙天賜心中冷笑,卻躬身說道:「兒子告退。」

  慶親王嗯了一聲,走向堂前的主位坐下,看到趙天朗還站在堂下,慶親王皺了皺眉頭,沉聲說道:「你怎麼不退下?」

  慶親王妃淡淡說道:「說的就是天朗的事,他自不必退下。」

  慶親王爺挑眉問道:「天朗的事?他有何事?」

  慶親王妃看著趙天朗,溫柔的笑道:「王爺,天朗已經十八了,其他府裡的世子在他這個年紀上,早就有孩子了,妾身想著也該給天朗娶個媳婦成家立室了。」

  慶親王爺聽了這話立刻說道:「原來是這事,本王瞧著凝華的侄女兒……

  「王爺,妾身今兒相中了一位小姐。」慶親王妃不等慶親王爺說話,便搶先說道。

  慶親王眉間一擰,沉聲道:「原本就議過凝華的侄女兒。」

  慶親王妃挑眉沉聲道:「王爺,妾身沒看中柳側妃的侄女,妾身看中了伏威將軍家的嫡長孫小姐。」

  慶親王爺沒有想到他的王妃竟如此強硬,只皺眉不語,想著有關伏威將軍的一切。伏威將軍的門第倒是不算高貴,不過韓老將軍在軍中威望極高,選中了他的孫女兒,王妃是何用意?他看向趙天朗,沉聲說道:「你願意?

  先前趙天朗一直不肯娶柳側妃的堂侄女,他甚至看不上任何一家的小姐,所以慶親王以為這一回趙天朗依舊不願意。

  「回父王,兒子願意。」趙天朗以響亮的聲音給了慶親王爺迎頭一擊,他愕然問道:「你竟願意?」

  趙天朗笑著說道:「父王也許不知道,韓大小姐做的一手好點心,兒子以為這京城之中,只有她才是兒子的良配。」

  聽了這話,慶親王點了點頭,這個兒子的好吃是出了名的,就連宮裡的皇上皇后也三五不時的賞下點心吃食等物。若說他為了吃到新鮮好吃的點心娶韓家大小姐,慶親王絕對相信。不過他心裡還是不想答應,畢竟柳側妃在他跟前說了好多次,一定要讓自己的堂侄女兒嫁過來做世子妃的。

  「只不過是伏威將軍家的嫡孫小姐,納她為妾也就是了,這正妻,本王看還是定凝華的堂侄女吧。」

  慶親王妃臉色一凝,沉聲說道:「王爺,柳側妃的堂侄女是什麼出身,還能高貴的過伏威將軍家的嫡孫小姐,韓大小姐的祖父是伏威將軍,父親是二品大員,難道還要屈居於一個小小的郎官的女兒之下麼?王爺是瞧不起伏威將軍和朝庭二品官員,有意折辱韓家的小姐,還是想讓天朗成了親貴之間的笑柄?若是王爺執意如此,妾身不得不求皇上為天朗做主,好歹天朗是跟著皇上長大的,皇上對他有著一份手足之情。」

  慶親王爺大怒指著慶親王妃喝罵道:「放肆!」

  慶親王妃頭一揚,絲毫不畏懼慶親王的喝斥,沉穩的說道:「妾身入王府一十九年,從來不曾違背王爺之意,就算是成了整個京城的笑柄,妾身也沒有半句怨言,可是現在王爺要讓天朗成為京城的笑柄,妾身絕不答應,就算是王爺為些休了妾身,妾身也不答應。王爺若要讓天朗娶柳家的丫頭,便別怪妾身血濺華堂。」

  慶親王爺手指著慶親王妃,顫抖的喝道:「你……你大膽,放肆……」

  趙天朗大步走到慶親王妃身邊,扶著慶親王妃的身體,冷冷看著慶親王爺,一家三口,就這麼在大堂裡僵持起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28 PM

第75章

  就在慶親王爺和慶親王妃還有趙天朗相對僵持的時候,頭戴鑲紅寶石黃金鳳釵,身著杏紅五彩貢綢褙子,大紅石榴裙的柳側妃未經任何通報便扭著腰身搖搖擺擺的走了進來,她用帕子掩著嘴笑道:「哎喲,這可是怎麼著了,姐姐和世子怎麼烏眼雞兒似的瞪著王爺,不是妾身多話,姐姐,世子,這可不合規矩呀!」

  趙天朗冷哼一聲,剛要張口說話,卻被慶親王妃抬手壓下,慶親王妃神色嚴肅的沉聲喝道:「來人,將柳氏拿下送往宗正寺,請宗令大人治罪。」

  慶親王妃此言一出,慶親王的眼睛立刻豎了起來,柳側妃瞪大眼睛望著慶親王妃,她不敢相信剛才那句話出自一向對她避讓有加的王妃口中。趙天朗立刻明白了母親的用意,便一言不發站在一旁。

  慶親王妃不等慶親王發作,便有條不紊的說道:「柳氏身為側妃,不過就是個妾,對主子敢不自稱婢妾,此罪之一,側室不得僭越著正紅,此罪之二,未經通傳擅穿正堂,見主母世子不拜,此罪之三,王爺,妾身說的可對

  慶親王被慶親王妃整了個大窩脖,若他說不對,便是和祖宗規矩對抗,若他承認王妃說的對,那就沒有任何立場攔著慶親王妃將柳側妃送往宗正寺,慶親王心裡很清楚,因著他的寵妾滅妻,宗令大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正憋著要拿他慶親王和柳側妃的錯處治罪。也就是慶親王妃從來沒有發作過,而慶親王寵妾滅妻的行為也只停留在家中,所以宗令大人才不好發話的,如今王妃將理由給了宗令大人,柳側妃一旦進了宗正寺,不死也得被整去半條命。

  柳側妃的臉色立時變了,平時她也常如此行事如此打扮,王妃連一個句話都沒有說過,怎麼現在突然發難。柳側妃只委委屈屈的看向慶親王爺,帶著哭意嬌嬌滴滴的喚了一句:「王爺……」

  慶親王的老臉紫漲,憋了好一會兒才喝道:「還不退下。」柳側妃瞟了慶親王一眼,扭身便要往外走。慶親王妃卻沉聲喝道:「大膽柳氏,站住!

  柳側妃一向嬌縱慣了,她習慣性的不把王妃放在眼中,竟是不停。慶親王妃只冷冷道:「天朗,給母妃准備筆墨紙硯,少不得母妃要寫狀子遞到宗正寺去,求宗令大人給母妃一個公道。」

  慶親王爺臉色由紫轉黑,冷冷的看著慶親王妃喝問道:「你果然要如此絕情?」

  慶親王妃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平淡的說道:「王爺本就無情,妾身何談絕情?反正王爺也不打算要王府的體面聲名了,妾身又何必在乎。」

  柳側妃聽了王妃的話,停下來愕然回頭,這十九年來王妃都不曾問過事,現在怎麼竟突然發難了?此時柳氏才真正的意識到,她只不過是個小妾,就算是慶親王爺平時再怎麼寵愛她,一到了這種以名份說話的時候,她依舊得乖乖的低頭,否則,王妃一紙狀子將她告到宗正寺,她就只有「死」這一種下場。

  「凝華,跪下給王妃請罪。」慶親王爺從牙縫裡擠出這樣幾個字,同時朝著極不情願的柳側妃打眼色,柳氏不得不跪下來,咬著牙說道:「婢妾知罪,求王妃原諒。」

  慶親王妃根本不理會柳氏,只淡淡說道:「王爺,天朗的親事您的意下如何?」

  慶親王爺氣得青筋暴起,卻因為王妃拿捏了柳氏的錯處,不得不低頭讓步,恨聲說道:「隨便你做主。」

  慶親王妃點點頭,向慶親王爺微微福身,淡淡道:「謝王爺。」慶親王冷哼一聲,沉聲問道:「凝華之事……」

  慶親王妃卻沒有理會慶親王爺,只轉身對趙天朗溫柔的笑道:「天朗,你現在就去求皇上,請他為你賜婚。等你拿到賜婚詔書,母妃才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

  慶親王爺簡直氣的七竅生煙,恨不得一把掐死慶親王妃,這十九年來,他就沒受過這等窩脖氣。他恨聲說道:「讓凝華起來,我這就去請旨。」

  慶親王妃淡淡笑道:「有勞王爺了,來人……服侍柳氏到佛堂頌經。」訂親王妃身邊的嬤嬤從外頭進來,一聽王妃的吩咐興奮的雙眼放光,十九年了,王妃終於擺出王妃的架勢,開始收拾柳側妃了,她們這些跟著王妃的人終於等到了出頭的這一天。

  慶親王喘著粗氣瞪著王妃,王妃卻淡淡說道:「王爺,時候不早了,若是宮門落了鑰,可就不好請旨的,柳氏還等著您回來呢。」

  慶親王爺氣的一跺腳,狠狠的看了王妃一眼,喝道:「走,進宮。」

  趙天朗感激的看向王妃,王妃含笑點頭,滿眼都是慈愛溫柔,為了兒子,做為母親的她,是絕對不會讓一絲一毫的。

  慶親王爺和趙天朗騎著馬往宮裡趕去,一路之上父子兩個就象是陌路人一般,一句話都沒有說過。進了宮拜見皇上,慶親王鐵青著臉直接了當的說道:「請皇上降旨,為天朗和伏威將軍府的嫡長孫小姐……」到了現在,慶親王爺還不知韓家的嫡長孫小姐叫什麼名字。趙天朗立刻接口道:「韓青瑤

  慶親王看都不看趙天朗,只冷聲說道:「請皇上賜婚。」

  當今皇上被他的小王叔小堂弟弄糊塗了,微皺著眉頭說道:「天朗要成親,怎麼朕竟一點兒都不知道?」

  慶親王沒好氣的說道:「臣也剛知道。」

  皇上更糊塗了,只看向趙天朗,趙天朗正殺雞抹脖兒的向他作小動作,皇上笑了起來,看樣子這門親事是趙天朗自己選的,他的小王叔心裡極不樂意,卻不知為什麼不得不來求這道賜婚詔書。

  命太監拿過白玉卷軸明黃雲紋五彩緞面空白聖旨,當今皇上親手書寫起了賜婚詔書,都沒有命稟筆太監代筆。寫到一半皇上停了手,看著慶親王和趙天朗說道:「擇吉成親?」

  慶親王立刻點頭,趙天朗雖然有點兒不情願,卻也點了點頭,皇上笑笑,將聖旨接著寫完。又依樣寫了一道,用過玉璽,等墨跡干透了,才笑著說道:「朕明兒就著人傳旨了。」

  趙天朗滿臉帶笑,開心的不行,可是慶親王卻黑沉了一張臉,絲毫沒有一點要娶兒媳婦的歡喜,只沉聲說道:「謝皇上,臣告退。」

  皇上笑笑,對趙天朗說道:「天朗,你有日子沒進宮陪朕下棋了,今兒若是不好好手談幾局,朕再不放你出宮的。」

  慶親王沉著臉沒好氣的說道:「天朗,你留下陪皇上,父王先回去了。

  趙天朗躬身道:「是,父王慢走。」

  慶親王哼了一聲,拉長著一張臉出宮,去救他心愛的柳側妃了。經此一事,慶親王才發現他的王妃竟然是個極有心機手段的人,不由對王妃生了戒

  皇上命太監將慶親王送出宮,便帶著趙天朗去了御花園的望星樓,屏退了服侍的人,皇上立刻揪著趙天朗的耳朵笑罵道:「臭小子,你搞什麼鬼?想成親了也不提前告訴朕一聲,打了朕一個錯手不及。」

  趙天朗嘻笑道:「皇上,請高抬龍手饒了臣弟的賤耳吧,這事說來話長,反正臣弟就是想成家了,相中了韓家大小姐,這總沒什麼錯吧!」

  皇上笑著鬆了手,自顧自的評說道:「伏威將軍府的門第雖然差了些,不過韓老將軍在軍中虎威猶在,嗯,不錯,還算你小子有心。」

  趙天朗有些委屈的說道:「皇上,臣弟不是沖著韓老將軍的。」

  皇上不在意的揮手道:「隨便了,反正這門親事朕瞧著不錯。天朗,你一直說只娶一個世子妃,堅決不納妾不收通房,現在還這麼想麼?」

  趙天朗很認真的說道:「皇上,臣弟還想求您一道旨意,許臣弟一生一世一雙人,別讓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破壞臣弟的婚姻。」皇上輕歎一聲,拍著趙天朗的肩膀說道:「天朗,你是慶親王世子,未來的慶親王,你的妻室並不僅僅是你的妻室,還關係著其他的,這道旨意朕不能下。不過韓家小姐是你的正妃,這一點絕不會有任何改變,日後你的後院如何,朕也不會干涉,只不過,你不能太讓朕為難。」

  趙天朗知道身為一個帝王,他的堂哥已經給了他盡可能多的特權,便點點頭說道:「皇上,臣弟明白。」

  皇上笑笑說道:「天朗,你可知道太後想把她的侄孫女,威國府家的小姐許給你做世子妃。」

  趙天朗急忙叫道:「皇上,太後還沒提出來吧?」

  皇上搖了搖頭笑道:「先時太後同你皇嫂提了一句,不過也沒說死,太後還要好好挑一挑,明兒聖旨一頒太後就算不高興也無法改變朕的旨意,可是你成親之後,只怕你那世子妃的日子不會好過,你心裡要有數。」

  趙天朗點點頭,心中暗自打著主意,除過年節,了不起他們夫妻兩個不進宮就是了,難道太後還能打上門的欺負他的世子妃不成,那也太掉價了。

  皇上又笑著問道:「天朗,朕瞧著王叔很不是情願的為你求旨,你到底搞什麼鬼?」

  趙天朗的神色有些黯然,他聲音低沉的說道:「皇上,他要我娶柳氏的堂侄女,工部員外郎家的小姐做正妃,而讓我心儀的韓家大小姐做妾。」

  皇上的雙眉立刻皺了起來,不悅的說道:「王叔在國家大事上倒也精明,怎麼一到了家裡的事情就糊塗起來,韓家小姐是從一品伏威將軍的嫡孫女,二品封疆大吏的嫡長女,竟讓這樣一位小姐屈居於五品員外郎家的女兒之下,王叔這是怎麼了?難道當年他沒有立柳氏為正妃,一直耿耿於懷到今天,還想在你這裡找補一回麼?」

  趙天朗冷哼一聲,很不高興的說道:「只要事情涉及他的柳側妃,我那父王的腦子就不翼而飛了。」

  皇上沉下臉來輕斥道:「天朗,不許胡說,王叔到底是你的親生父親,朕不想看你們父子反目。」

  趙天朗斂容垂首道:「是,臣弟明白,臣弟有分寸的。」

  皇上點點頭道:「那就好,天朗,朕看著你長大,你受的委屈朕心裡都清楚,你放心,朕一定會補償你和王嬸。王叔一生的心願就是讓柳氏扶正,這一點,在朕這裡永遠都不會通過。」

  趙天朗悶悶的應了一聲,有些忿悶的說道:「皇上,柳氏在家中越來越猖狂了,她公然穿用正妃才能穿用的服飾,見到母妃和我都不下拜,母妃今日指著這個發落了她,父王才不得不來求這道賜婚旨意。」

  皇上點了點頭,雙眉先是緊鎖,然後又緩緩松開,看著趙天朗說道:「天朗,回去再好好讀讀《鄭伯克段於鄢》,你到底還年輕,還是太氣盛了。」趙天朗乖乖的應了,在這個皇上兼堂哥兼半個啟蒙先生的面前,趙天朗一向表現的很乖。

  次日一大早,宮中的總管太監李公公便帶著賜婚詔書去了伏威將軍府。韓家大門中開排下香案,自韓老將軍和老夫人率著闔家老少跪接聖旨,聽罷了聖旨,韓老將軍夫妻兩自是歡喜極了,陳氏則是又驚又恨,若非傳旨太監還在上首,陳氏鐵定會大叫起來。韓二老爺和李氏卻是滿心歡喜,他們夫妻兩個沒有女兒,這幾個月以來,青瑤對他們夫妻兩個的親近和對鑫哥兒的照顧已經讓韓遠關和李氏將青瑤看成自己女兒了。青瑤嫁的好,不僅僅是青瑤自己的臉面,也是整個韓氏家族的光彩。

  因青瑤才是接旨的對象,所以她是跪在韓老將軍和老夫人之間的,她伸皓腕接聖旨,大方含笑說道:「臣女韓氏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只看了那如白玉雕成的皓腕,在宮裡見識過眾多美人的李公公都不禁有些失神,暗自忖道:只一截玉腕便美成了這樣,這位韓大小姐到底得有多美啊。李公公雙眼微垂,用太監特有的尖細聲音說道:「韓老將軍老夫人,韓小姐,韓二爺,兩位韓夫人,韓公子們請起。」

  眾人謝恩起身,李公公方才看清了青瑤的相貌。「呀」李公公倒抽一口冷氣,這哪裡是人間女子,便是天仙下凡,也不過如此了。美,真是太美了!怪不得一向不肯成家的慶親王世子會半下午的跑來求旨意呢,能娶這樣的女子回家,真是死了都情願。

  韓遠關被扶回輪椅上,他忙上前給李公公道辛苦,一張銀票便悄沒聲兒的塞了過去,李公公含笑接了,又拱手給韓家人道喜,還說等大小姐出門之日,少不得要來討杯喜酒吃,韓老將軍自是喜氣盈盈的應下了。韓府日後就是慶親王府的親家,韓大小姐的父親是慶親王世子的岳父,他的仕途必會更進一步,登閣拜相想來不遠了。與未來的權臣之家打好關係,可是在官中生存的必要條件,李公公在宮中多年,自是門兒清的。

  送走了李公公,沒有理會臉色鐵青的陳氏,大家都擁到頤年居去給青瑤道喜,家下的僕人們也都湊趣的要給大小姐磕頭道喜,完全沒有人去注意陳氏和她的女兒青環。陳氏心中又怒又恨又氣又擔心,卻還勉強壓著自己的情緒,可是韓青環卻壓不住了,她看到丫環僕人婦女們都往頤年居裡跑,忽然抓過一個小丫頭,劈手便扇了幾個耳光,打得小丫頭耳朵嗡嗡直響,也不敢放聲大哭,只捂著臉無聲的落淚,韓青環猶自罵道:「爬高踩低的小賤人,我打死你……」她的語氣那般的凌厲,任是誰都能聽得出來,這二小姐分明是在指桑罵槐,句句污言穢語可都指向大小姐呢。

  韓家的後院立時靜了下來,靜的能聽到每個人的呼吸之聲,而走在前頭的韓老夫人猛然轉身,怒視著韓青環,喝道:「陳氏,這就是你教出來的規矩!來人,送二小姐進佛堂罰跪反省。」原來自從出了青環失節之事,韓老夫人便派了兩個嬤嬤去教韓青環規矩,青環受不了那份苦,陳氏心疼女兒,便跪求韓老夫人,說自己一定好好教導青環,韓老夫人才將兩個嬤嬤撤了回來。

  陳氏大驚,慌忙拉著青環跪下說道:「母親,青環只是心裡難受,並沒有其他的意思,求母親寬恕她這一回,媳婦一定好好開導於她。」

  「哼!」韓老夫人重重哼一聲,看著一院子的丫環婦女婦,她不得不給陳氏留點面子,只轉身走了。

  陳氏忙拉著滿心忿恨的韓青環回了遠逸堂,青環恨的雙眼血紅,發出噬人的光,陳氏心中驚懼,一把將青環摟入懷中,連聲撫慰道:「環兒,你別嚇娘,那個慶親王世子是不得寵的,小賤人就算嫁過去,也沒好日子過。」

  韓青環忽然將陳氏一把推開,咬著牙恨恨說道:「可是她是世子妃,你聽到沒有,她是世子妃!將來還會是親王妃,我算什麼?娘你說只要聽你的,我就能嫁進威國公府,現在都已經過去三個月了,可是什麼消息都沒有,她,她憑什麼就有聖旨賜婚,這聖旨是應該賜給我的,她憑什麼啊,一個克死自己親娘的賤人,憑什麼啊……」韓青環越說越激動,不禁聲嘶力竭的沖著陳氏尖叫了起來。

  其實陳氏比韓青環心裡更恨,自從冰醉沒有要了青瑤的命,反而讓青瑤浴火重生,陳氏便對青瑤又恨又懼又忌憚,她不知道那冰醉之事到底有沒有露餡兒,有時看著韓老將軍和老夫人對她的態度,仿佛是知道了,可是依陳氏對韓老將軍夫妻的了解,若他們真知道了,是必不能容下自己的,應該早就發落自己了,可是到現在,她也沒見有什麼大的動靜,除了上回因她無意打了鑫哥兒而受罰之外,再就是因著青環之事失了兩老的心,若沒有這兩樁事,陳氏估計著老將軍夫妻對她還是會象以前一樣的。

  就這麼著,陳氏一時想著下毒之事敗露了,一時想著沒有敗露,只這來回的拉扯,便已經讓陳氏驚心了。如今青瑤忽然間又得了賜婚,成了慶親王府的世子妃,陳氏心裡的煎熬就更加讓她難以承受了。但是,陳氏現在還不能去顧忌這些,她還有青環這個已經失了清白的女兒的終身大事要操心。眼下最要緊的就是讓威國公府快些來向青環提親,自從那一次之後,青環的小日子一直沒有來,可是她又沒有任何做胎的反應,所以陳氏也不敢請大夫,只能每日裡盼著煎熬著。雖然青瑤的婚事好的另她恨意似海,可是陳氏首先想的卻仍是怎麼樣利用這個賜婚讓威國公府來向青環提親。她強令自己安定下來,為青環用盡心思的籌劃。

  賜婚詔書也頒到了慶親王府,慶親王爺冷著臉接了旨,連打賞太監都懶得打賞,可柳側妃生的趙天賜卻微笑著送了謝銀,然後還向趙天朗拱手笑道:「二弟,恭喜你了,大哥這就去欽天監請監正大人看日子,早些定下吉日,你也好早些迎娶弟妹過門。」

  趙天朗笑著說道:「大哥有心了,不過皇上已經下旨讓欽天監擇日子,想來很快就會有結果,就不勞大哥費心了。」

  慶親王冷哼一聲,對於他被逼著去求旨賜婚之事,訂親王依舊耿耿於懷,只沉聲道:「天賜,去接你娘回房。」原來昨天晚上慶親王回府後,卻發現王妃依舊不放柳側妃,因王妃占著理,慶親王只能咽下這口悶氣,直到接了賜婚聖旨,趙天朗的婚事總算定了下來,王妃才默許了恢復柳氏自由這件事。

  趙天賜去佛堂接了柳側妃,柳側妃這二十年來一直養尊處優,從來沒有受過這種罪,只是一夜的時間,她便委頓了許多,發絲松松垂下,眼皮兒已經哭的紅腫了,臉兒黃黃的,看著好不可憐。慶親王一看,一顆心都疼的揪了起來,趕緊軟聲安慰道:「凝華你受苦了,快回屋歇著。」

  趙天賜之妻秦氏趕緊上前扶著柳側妃,柔聲說道:「媳婦已經燉了燕窩羹,您先用點兒再休息吧。」

  柳側妃見秦氏不象以往那樣叫自己的娘,便橫了秦氏一眼,將手一抽氣道:「不必。」

  秦氏滿心委屈卻無處可說,原本依著規矩,趙天賜夫妻也只能叫柳側妃一聲姨娘,誰讓她的身份只是妾呢。從前慶親王妃沒發話的時候,趙天賜兩口子便叫王妃母妃,而稱呼柳氏為娘,可是現在王妃明顯在挑禮找柳側妃的碴子,這兩口子還怎麼敢再亂稱呼,強硬如王爺,還不是被王妃和趙天朗整的咽下這口窩囊氣,他們兩個又有什麼法子呢。特別是秦氏,她是庶長子之媳,本來就是個再尷尬不過的身份,那風箱裡的氣,她不想受也得受著。

  趙天朗因得償所願,便沒有理會柳側妃的這些小動作,昨兒王妃同他談了許久的話,也讓趙天朗對慶親王府的形勢有了新的認識,側妃,不過就是個小妾,真到了關鍵時候,收拾個小妾也沒什麼難的,只占著正妃,守過孝,有子這三點,慶親王這一輩子就別想休妻,而趙天朗的世子之位是他一落生就被封了的,這在大秦是獨一份兒,況且趙天朗和當今皇上情誼極深,他這世子之位都已經穩移坐了十八年,難道還會在他成年之後失去麼。反觀慶親王爺,他的處境其實才是最難堪最尷尬的。只要慶親王不再做些出格的舉動,慶親王妃和趙天朗已經決定不和他一般見識了,當然,這是建立在慶親王識趣的前提之下,若是慶親王再為難她們母子,趙天朗非常不介意給他的父王添些堵。

  就在趙天朗稱心如意,韓府上下歡天喜地之時,皇上給慶親王世子和伏威將軍的嫡長孫女,江南總督韓遠城的嫡長女賜婚的消息不徑而走,在宮中宮外掀起了不小的波瀾。首當其沖的就是郭太後。

  據說郭太後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在梳妝,她聽到這個賜婚的消息後表現的很平靜,可是旋即便以不會服侍為名,命人將那個給她梳頭的小太監拖出去活活打死。然後,郭太後便命人請皇上過來,皺著眉頭說道:「皇上,怎麼給慶親王世子選了那樣一世子妃,門第差太多了,這豈不是委屈了慶親王府?依著哀家之意,這婚賜了也就賜了,不過皇上當為慶親王世子再擇一個身份貴重的世子妃才是。」

  皇上臉帶笑意,很恭順的問道:「不知太後以後哪家閨秀合適?」

  太後便笑著說道:「威國公家的靜兒就很好,身份門第根基都比那韓家小姐合適,皇上,你到底年輕,這事辦得太倉促了。趕緊再頌一道詔書,將靜兒賜與慶親王世子為妃吧,最多讓她們兩個都做正妃。」

  皇上心中冷笑,面上的神情卻越加恭順,只說道:「太後可還記得先前慶親王世子死活不肯成親?」

  太後點點頭道:「嗯,這事哀家記得,也是先皇和你太慣著慶親王世子了,哪能如此由著他的性子,真真是胡來。」

  皇上只做無奈的說道:「太後想必知道,當日慶親王世子當著千先皇抵死不肯娶妻,他自小跟在先皇身邊,先皇極寵愛他,自是捨不得他受委屈,便應了他。如今他瞧中了韓家的小姐,我這做堂兄的只有成全,斷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太後您說是不是?」

  太後點了點頭,畢竟先皇在時趙天朗是何等得寵,她也是看在眼裡的,現在的皇上對趙天朗有什麼樣的感情,她心裡也明白,於是便說道:「哀家又沒有說不讓他娶韓家小姐,只不過讓他再娶一房妻子,這是錦上添花之事,有什麼不好的?」

  皇上微笑說道:「太後說的是,只不過……」

  太後沉了臉,不高興的說道:「只不過什麼?」

  「威國公與朕乃是平輩之人,他的女兒是朕的晚輩,天朗是朕的堂弟,太後,這輩份……」皇上有些為難道的說道。

  太後亦皺了眉頭,她沒想到皇上竟在這裡等著她,讓她真不好再強行要求皇上下旨賜婚。可是就麼這放棄太後也不甘心,只皺眉說道:「這有什麼,只是些許輩份,又無甚血親,就不要太拘泥了吧。」

  皇上為難的說道:「太後所言固然有理,可是朕心裡原想著將靜兒許給允傑的,他們兩個同輩,身份也相當,本想著過陣子就賜婚的,不知太後意下如何?」

  太後沉吟了一會兒才點頭說道:「倒也合適。允傑的媳婦走了一年多,也該給他安排親事了。就這樣吧,哀家累了,皇上回吧。」皇上行禮告退,不疾不徐的走出了太後的視線。太後一直看著皇上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意思。不過她沒有關注皇上太久,很快就將心思放到了她最鍾愛的孫子趙允傑的身上。

  趙允傑,今年二十歲,已故太子的嫡長子,深得當時的郭皇后,現在的郭太後的喜愛,一度,郭皇后和趙允傑都以為先皇會立他為皇太孫,繼承大統。誰想到先皇賀崩,留下一道由六皇子趙天鑰繼位的遺詔。

  趙允傑向來以皇太孫自居,聽到了這樣的遺詔,自是大失所望,不過趙允傑是個有城府的人,他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滿,還帶頭磕拜新皇。新皇趙天鑰也很大方,甫一繼位便將趙允傑封為寧親王,還賜了新居。趙允傑原本有正妃,可是在趙允傑被封為寧親王不久,寧親王妃就得了重病,很快就病死了,到現在也有一年多時間了,按說也是時候為趙允傑重新立一位王妃,也免得偌大寧親王府沒有主持中饋之人。

  太後思來想去,心裡總是氣悶,她的本意是將威國公的女兒郭宜靜嫁入慶親王府,好拉攏慶親王府,再為趙允傑娶一位在軍中有影響之人家的小姐,也好壯大自己這一方的實力,才能更好的掌控新君,掌控大秦,甚至於.…‘…趙允傑本就是她最鍾愛的孫子,不必拉攏也是站在她這一邊的,而威國公府是她的娘家,自然更是太後一黨,如果讓趙允傑娶了郭宜靜為妃,豈不是浪費了兩個大好的拉攏幫手的機會。可是太後又說不出反對話,畢竟郭宜靜與趙允傑輩份相當,她一過門就是親王妃而不是世子妃,品級都高一等的,若是太後反對,實在是太沒有理由了。

  就在太後生悶氣的時候,威國公夫人也在家裡發怒,只沖著威國公囔道:「老爺,明明我們先瞧上慶親王世子,請太後為靜兒賜婚的,這算什麼,那韓家大小姐可是我們誠兒看中的人,怎麼可以這樣!」

  威國公鐵青著臉怒道:「無知婦人,你懂什麼。皇上怎麼可能讓靜兒嫁進慶親王府,你是傻了不成,皇上心裡有多忌諱咱們家,你竟都忘記了不成,姑母雖然是太後,可掌權的是皇上,你記住,他才是皇上!」

  威國公夫人猶自氣不平,只生氣的說道:「好,就算不能將靜兒嫁進慶親王府,可是那韓大小姐呢,你的寶貝兒子可是一定要娶她的。現在怎麼辦

  威國公怒道:「都是你慣的他,皇上賜婚的詔書已下,他就斷了這個心思吧,聽我的,趕緊去韓府下聘,定下韓家二小姐,同樣是韓家的小姐,二小姐的嫁妝未必會比大小姐少多少,何況韓大小姐親娘已經過世,可二小姐的生母尚在,她豈能看著自己女兒吃虧,爭不到在夫家的體面。這一碗水端不平,韓家可就成了京城的笑柄。那韓遠城在江南多年,說他沒有油水,便是你信我都不信。只聽我的,快些去提親下聘,休要再耽誤了。」

  威國公夫人悶聲道:「誠兒立志要尋個絕色的,可是那韓家二小姐,不是我說,她連咱們府上的丫頭的容貌都及不上,誠兒怎麼能情願的,何況,我還想抻著那韓家,上回劉媒婆去提親,竟被韓家趕了出來,這口氣我到現在還是咽不下。」

  威國公搖了搖頭,沉聲說道:「你好糊塗啊,伏威將軍的門第是比咱們差著一層,可是你要為誠兒娶他們家兩個嫡女,豈不是活打了伏威將軍的臉,夫人,你別忘記了,我雖有爵位卻無實權,可那韓遠城卻是主掌江南的封疆大吏,你自己細想一想。」

  威國公夫人想了一回,不由也變了臉色,立刻說道:「好,我明兒就請人去韓府提親。」

  威國公點點頭道:「這樣才對,別再找什麼官媒了,你也不怕失了臉面,我聽說威烈將軍夫人同韓家走的近,你請她做媒人吧。」

  威國公夫人應了下來,打點了四色禮物親自去了馮家。一進馮家,威國公夫人便覺得馮家的氣氛有些不對,她也沒有細想,只對接出來的馮夫人笑道:「馮夫人一向可好?」

  馮夫人勉強笑道:「郭夫人好,請裡面坐吧。」

  威國公夫人心中覺得奇怪,可是又不好直接問,便只能和馮夫人寒暄一回,才說出了自己的來意。馮夫人一聽威國公夫人是讓她做媒人,到韓府為郭家二公子郭誠求娶韓家二小姐,這臉上的笑容便有些發僵了。

  瞧著馮夫人好象不太情願,威國公夫人心裡便有些不高興了,按說這做媒人是件好事,怎麼這馮夫人還不情不願的,難道是瞧不上威國公府麼?

  馮夫人遲疑了片刻才笑著說道:「既然郭夫人看得起我,那我便去說說看,只是說不說的成,我可不敢打保證。」

  威國公夫人笑道:「那是自然,只要馮夫人願意做這個大媒,我和我們老爺便很高興了。」當下又議了一回,威國公夫便告辭而去,馮夫人看著威國公夫人留下的禮物,不由的苦笑了起來。苦笑一回,又歎了一回氣,她原先的打算全都泡了湯。眼看著她看好的二兒媳婦就要變成人家的兒媳婦,她還要打點了笑臉上門道喜,這種心情實在是難受啊。這會兒馮夫人還不知道給慶親王世子和韓家穿針引線的正是她的大兒子,若是知道了,皮不得揭了馮大公子的。

  馮夫人在家裡收拾起心情,帶著一張笑臉和賀禮再度去了韓家。以一種平常的心情看待青瑤,馮夫人自己也承認,她的二兒子真的配不上青瑤,況且皇上都下旨賜了婚,她就算是再有心也無力了,倒還不如和韓家,特別是和韓大小姐處好關係,日後對自家丈夫兒子的前程怎麼都是一種助力。想通了這一節,馮夫人便象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對青瑤熱情依舊親熱依舊,她們之間那一點點小尷尬便在馮夫人的熱情中漸漸消散了。

  韓老夫人聽說是威國公夫人托了馮夫人來向韓家提親,求娶韓青環,便淡笑說道:「有勞馮夫人了,青環的父親雖然不在京城,可她的母親還在,這事我們不便越過她,請馮夫人寬坐略等片刻。」

  很快,陳氏便急匆匆走了過來,因走的急,她的額上都滲出了汗珠子。想不到昨兒皇上給韓青瑤賜了婚,今天威國公府就請人上門提親了,這權勢果然是最厲害的東西。

  陳氏到了頤年居自有一番寒暄,馮夫人笑著說道:「給韓夫人道喜了,威國公夫人特意托了我向府上的二小姐提親呢。」

  聽了這話,陳氏心頭大石終於落地,她暗暗的出了一口氣,高興的笑道:「真是有勞馮夫人了。」馮夫人點頭微笑,陳氏又假意看向韓老夫人笑道:「娘,老爺未在京城,這事還要請娘拿主意。」

  韓老夫人淡淡皺眉道:「瑤瑤的娘親過世,我還要忙她的親事,青環的事情就由你自己做主吧。」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30 PM

第76章

  陳氏在韓老夫人這裡碰了個釘子,且又當著做媒人的馮夫人,很有些下不來台。就連馮夫人也沒有想到韓老夫人會這麼不給陳氏面子。她想起這幾個月在韓家走動時所見所聞,心裡多少也有點兒明白。看來這陳氏素日所為已經過分到了韓老夫人無法忍受的程度。

  陳氏干笑著說道:「姐姐已經過世多年,青瑤是媳婦看著長大的,她如今要出閣的,媳婦自是要盡力的,如何還敢讓娘費心。」

  韓老夫人心中極為不耐煩,只皺眉說道:「你打點好青環的婚事就算孝敬我了,青瑤的事情自有老太爺和我操持。」

  陳氏臊的面紅耳赤,心中恨意濃重,可是卻不敢表露出來,只得陪笑道:「謝娘體諒媳婦。」

  馮夫人坐在椅上都覺得尷尬,心裡不禁有些後悔應了威國公夫人,只怕這門婚事裡還有些什麼內情是她不知道的,日後那郭家二公子和韓家二小姐若是有個什麼不和睦,她這個媒人還得落埋怨。想到這一層,馮夫人便有些意興闌珊,只想著怎麼能脫身辭了這事才好。

  馮夫人正想著,忽見桃葉走進來,一臉緊張之色,馮夫人忙起身笑道:「韓大人在任上,府上必要去信和韓大人商議,我這便回去聽消息了。」韓老夫人見桃葉神色有異,心知必是青瑤有什麼不妥,便也不虛留馮夫人,命陳氏將馮夫人送出府了。

  馮夫人一走,桃葉便走上前說道:「老夫人,大小姐身上來了,痛的直出冷汗,奴婢們什麼法子都用了,可都不管用,您看是不是要給大小姐請大夫?」

  韓老夫人一聽這話立刻起身道:「我先去瞧瞧。」

  到了東廂青瑤的房間,韓老夫人只見青瑤捂著肚子縮在床上,原本已經有些紅潤的小臉又變得蒼白,鬢發都已經被冷汗打濕,青瑤的雙眉緊緊擰著,滿臉痛苦之色。韓老夫人急忙上前將青瑤摟到懷中,心疼的問道:「瑤瑤,是怎麼個疼法?」

  青瑤顫聲說道:「奶奶,好疼,象刀子絞肉似的,腰都要斷了。」青瑤真是疼的太狠了,她的聲音裡充滿了無助,疼的眼淚都落了下來。韓老夫人握住青瑤的手腕試了脈,然後立刻沉聲說道:「快去前頭說與老太爺,讓他派人請小華太醫過來。」現在已經是春日,青瑤穿著夾襖,卻還一直在打顫,韓老夫人明顯感受到青瑤正從裡向外透著森森寒意。

  青瑤忙抓著韓老夫人的手說道:「不要,奶奶,太丟人了!」

  韓老夫人看了桃葉一眼,桃葉忙去向老太爺回稟,韓老夫人命人多燒幾個手爐,在青瑤的腰腹腳下都焐上,又讓人端來滾滾的姜茶,哄著青瑤吃了半盞,饒是如此,青瑤還是疼的受不了,靠在韓老夫人懷裡的身子直打顫。

  很快,小華太醫就被請了來,因韓家和華家是世家通好,而且那冰醉之毒又是小華太醫替青瑤解的,因此也不用避諱什麼,韓老將軍直接將小華太醫帶到了東廂。

  小華太醫細細的診了脈,眼中流露出一抹無能為力的懊惱。他收了脈枕說道:「世侄女初潮,早些時候又受寒過重,只能慢慢調養,卻沒有什麼好方子能立刻斷根。小侄想法子配些丸藥,每疼了吃上幾丸,或可緩解疼痛。

  韓老將軍皺緊了眉頭,提高聲音問道:「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小華太醫無力的搖了搖頭。韓老將軍沉聲說道:「那就出去開藥吧,總不能讓瑤瑤這麼疼著。」

  小華太醫會意,跟著韓老將軍走了出去,開好了方子,韓老太爺便命人去抓藥煎藥,打發了下人,韓老太爺沉聲問道:「是冰醉余毒未清?」

  小華太醫點點頭道:「小侄沒想到世侄女的冰醉余毒已經進入胞宮之中,怪道上次解毒時會那般容易。」

  韓老將軍雙瞳一縮,抓著小華太醫說道:「瑤瑤以後會怎麼樣?」

  小華太醫艱難的說道:「世侄女將來恐難有孕,若是有了身子,孩子胎裡便會中寒毒,而且生產之時比常人更要凶險萬分。」

  韓老將軍搖搖頭,沉痛的說道:「真的無藥可醫?」

  小華太醫低下頭懊惱的說道:「小侄學醫不精,現下沒有本事救治世侄女,不過人外有人,韓伯父,小侄相信一定會有人,有藥治好世侄女的。」

  韓老太爺歎了口氣說道:「濟平,你盡力吧!」小華太醫的醫術極好,他如此自貶,不過是為了安韓老將軍的心,這一點,韓老將軍心裡自是明白

  小華太醫點點頭道:「韓伯伯,小侄一定會傾盡全力救治世侄女。世侄女只是初潮,從現在開始調養,也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的。」

  韓老將軍拍拍小華太醫的肩膀說道:「好。」

  小華太醫筆走龍蛇寫下數頁紙的注意事項,對韓老將軍說道:「這是世侄女平日生活中要特別注意的,千萬記住一點,世侄女絕對不能受涼,一旦受涼便會引發藏於胞宮中的寒毒,到時就更不好治了。」

  韓老太爺點頭,將那幾大張紙的注意事項細細看了一遍才折起來放入袖中,打算回頭告訴韓老夫人她們。小華太醫心裡想著回家去遍翻醫書,尋出治療青瑤的方子,便匆匆告辭而去。韓老將軍也沒有象平日那樣留他多說說話。只親自送了小華太醫出府,便往頤年居裡去了。

  雖然喝了藥,可是青瑤的痛苦卻沒有減輕多少,韓老夫人看著青瑤強忍著痛苦的小模樣兒,心疼極了,只將青瑤緊緊的摟在懷中,不停的安慰著青瑤,青瑤雖疼,卻還強打起精神說自己不要緊,看得一旁服侍的王嬤嬤桃葉香如等丫環都紅了眼圈兒,低著頭偷偷擦眼淚。

  李氏聽說青瑤身上不舒服,忙忙趕了過來探望,聽說青瑤是因為初潮而肚子疼,李氏忙讓丫環回去取來一瓶泡了整株雪蓮和鹿茸的藥酒,對韓老夫人說道:「娘,早先媳婦也常肚子疼,後來得了個偏方,每天喝一杯雪蓮鹿茸酒,喝上半年也就好了。」

  青瑤忙向李氏道謝,李氏笑著說道:「瑤瑤,有了小日子你就是大人了,這可是喜事呢,小姑娘家家的初來小日子都會痛,過上一年半載就好了。

  韓老夫人輕歎一聲說道:「老二家的,瑤瑤親娘不在了,你便多過來瞧著瑤瑤,多教教她。」

  李氏喜出望外,她正想著要和青瑤多多親近呢,日後青瑤嫁入慶親王府,李氏心裡還想著青瑤能拉拔拉拔鑫哥兒,可巧韓老夫人便給了她這個機會,李氏如何能不盡心的。當下便笑道:「媳婦謹遵娘的吩咐,娘放心吧,媳婦從前也有肚子疼的毛病,也算是久病成良醫了,在這事上,只怕大夫都不如我們女人自己懂呢。」

  李氏的輕松語氣讓韓老夫人心情松快了不少,便笑道:「有你照看瑤瑤,我自是再放心不過的。」

  韓老夫人正說著,便有上房的丫環過來請老夫人回房。韓老夫人又叮囑了青瑤一回,看著青瑤躺下才回房去了。她一進門,便看到韓老將軍臉色鐵青滿是怒意,韓老夫人吃驚的問道:「老太爺,誰惹您生氣了?」

  韓老將軍怒道:「冰醉藏入瑤瑤的胞宮之內,並未完全清除。」

  韓老夫人大驚失色道:「怎麼會這樣,天啊,瑤瑤將來豈不是……」

  韓老將軍沉重的點了點頭,韓老夫人頓時怔住了,良久,她才顫聲說道:「瑤瑤的命太苦了,老太爺,濟平都沒有辦法麼?」

  韓老將軍搖頭道:「濟平也沒有好辦法,只能開藥緩解瑤瑤的痛苦。」

  韓老夫人搖搖頭,咬牙說道:「不行,瑤瑤的病一定要治好,老太爺,咱們要不惜一切治好瑤瑤,天朗是個難得的好孩子,他是世子,不能沒有嫡子。」

  韓老將軍點頭道:「這事只有濟平與你我知道,萬不能走露了消息,生出什麼變故。」韓老夫人應道:「這是自然,就連瑤瑤也不能告訴的,這孩子平日裡雖然總逗我們開心,可她自己卻是個心重的。」

  韓老將軍說道:「到了立夏,你每日未時帶著瑤瑤在日頭下練功能,出透了汗再用熱水沐浴,一直練到立秋便停下來。還有,先不要讓瑤瑤練你的功法了,她體內本就有陰寒之氣,便該修習陽剛之法以抵消陰寒。濟平那裡既然沒有更好的辦法,那就用我們習武之人的法子,助瑤瑤逼出體內寒氣,少一絲寒氣,瑤瑤就多一點希望。」

  韓老夫人點頭道:「這是自然,我會重新教導瑤瑤的,只是這婚期怕是要往後拖上兩年了。還要是早些和天朗打個招呼要好些。」因著慶親王爺的寵妾滅妻,韓老夫人直接便跳過他,有什麼事只想著和趙天朗說了。

  韓老將軍點頭道:「這是自然,我早先和天朗說過,瑤瑤年紀還小,等她及笄了再出門子,天朗也已經應下了。」

  韓老夫人點點頭,復又擔憂的說道:「可是欽天監那裡已經開始擇日子了……」

  韓老將軍笑道:「這倒不是問題,天朗自會去說的。」

  韓老夫人這才放下心來,也越發的喜歡趙天朗這個孫女婿了。

  就在同一時間,一向很少到欽天監走動的慶親王爺突然出現在欽天監,欽天監監正將慶親王爺迎到正堂,慶親王爺便直接了當的說道:「日子可擇下了?」

  欽天監監正忙說道:「回王爺的話,下官正在卜算,還未算出日子。」

  慶親王立刻說道:「犬子命格硬,不宜早娶,這成婚之期,便往後拖兩年吧。」

  欽天監正不由愣了一下,慶親王爺將臉一板,沉沉的嗯了一聲,欽天監監正立刻陪笑道:「是,下官謹遵王爺的吩咐。」慶親王爺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起身走了。

  慶親王爺剛走,便從正堂後面走出來了趙天朗,他看著匆匆走進來的監正大人,苦笑著說道:「李兄,現下你不必為難了吧?」

  欽天監監正看著趙天朗微微歎了口氣說道:「世子,你早些娶親便能早些立住陣,生下嫡長子才是最要緊的,這一拖兩年,變數可就大了啊!王爺的心思為兄也能猜出一二,難道你就要隨了王爺的心願不成?」

  趙天朗搖搖頭道:「我請李兄將婚期定在兩年之後,並非因為他,而我那未過門的妻子年紀尚小,她年上又生過一場重病,若現在就成新,她豈能有機會好好休養調理身子,而且我聽說太小年紀生孩子,於大人和孩子都很凶險。故而才來請李兄幫忙的。」

  李監正搖頭笑道:「看來你是愛極了你的世子妃,也罷,反正有王爺在頭裡擋著,便是皇上降罪也怪不到我的頭上,倒也便宜了。我回頭就上折子了。」趙天朗點點頭,拱手道:「李兄費心了。」

  李監正笑道:「當日沒有你救了我,我李正風早就喂了荒野裡的餓狼,再說這些可就見外了啊。」

  趙天朗笑笑,與李正風作別,回府去了。若他估算的不錯,不出兩個時辰,宮裡便會有人將李正風擇定的婚期日子送來。

  皇宮之中,皇上看了李正風擇的幾個日子都在兩年之後,大怒喝道:「李正風,你好大的膽子!」

  李正風不緊不慢的說道:「請皇上暫息雷霆之怒,臣有下情稟報。」

  皇上黑著臉喝道:「你說。」

  李正風掩去趙天朗找他的那一節,只說慶親王爺特意找上他,讓他將婚期定在兩年之後,皇上聽罷臉色稍緩,皺眉說道:「罷了,你先下去吧。」李正風退下。皇上看著秦折上的幾個日子,歎息了一聲說道:「王叔,你這又是何苦!」

  想了許久,皇上到底在李正風選出的日子裡挑了一個最靠前的,三月十六,封好著人分別送往慶親王府和伏威將軍府。慶親王爺看到日期,眼睛中流露出一抹笑意,因著趙天朗的親事給他帶來的郁悶,總算是得到了些許消減。慶親王妃心中並不滿意,不過她心裡很清楚,這是慶親王爺對她的回擊,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笑著接受,反正青瑤還沒及笄,多兩年的時候學習主持中饋的諸般事宜,對她和趙天朗反而更有利,想到這裡,慶親王妃含笑,很愉快的接受了這個日期。

  慶親王妃的反應讓一心想給王妃添堵的慶親王爺又郁悶起來,仿佛他重重打出一拳,偏偏打在一團軟軟的棉花之上。而趙天朗更是火上加了把油,只連聲說道:「李大人真是明白我的心思吧,韓家大小姐年紀還小身子骨都沒長成,總要及笄了才好成親的。」

  慶親王爺忽然覺得自己掉進一個圈套,直氣的重重哼了一聲,去尋他的柳側妃索求安慰了。只是,被王妃罰至佛堂跪了半天一夜的柳側妃心中對慶親王爺心中懷了怨意,又仗著慶親王爺平日裡寵著她,竟然給慶親王爺來了個稱病不見。柳側妃原本想的是撒嬌使癡,可是卻選錯了時間地點,慶親王爺也是有脾氣的,一轉身便去了其他的側妃之處,把個柳側妃慪的差點兒吐血。一時之間,慶親王府的氣氛便有些個詭異的意思。

  與慶親王府的情形不同,伏威將軍府裡韓老將軍夫妻,二房諸人,青雲青瑤都很高興。特別是青瑤,看著自己青澀的小身板兒,青瑤很慶幸自己兩年後才嫁人。

  與大家的歡喜形成鮮明對比的便是遠逸堂裡的陳氏和韓青環了。青瑤是長姐,又是皇上賜婚,給陳氏一萬個膽子,她也不敢把青環的婚期定在青瑤大婚之前。可是青環自從那一回被郭誠欺負了,小日子便一直沒有來,陳氏雖然想著那時青環的小日子剛過,應該不會有孕,可是她也不敢打包票啊,在這樣的煎熬之下,陳氏終於忍不住了,便假借自己的身體不適,派人請來了京城敬義堂的坐堂大夫,於婦科上很拿手的黃大夫。

  黃大夫被引進遠逸堂,進了陳氏的起居之所,只看到數重紗帳層層垂下,然後便有丫環扶著一只覆著絹帕的細瘦手腕放到了脈枕上。

  黃大夫想著剛才來請他的人說過是夫人身子不適,怎麼這手腕……站在一旁的冬梅生怕黃大夫細想,忙說道:「黃大夫,您快給我們夫人診脈吧。

  黃大夫應了一聲,伸出三指隔著絹帕搭在了那手腕的寸關尺處。細細診了一回,黃大夫的臉色便有些不好,他沉聲說道:「煩請換一只手。」

  俄傾,又換了一只手,黃大夫垂目掃了一眼,看到一抹嬌紅的袖子,那樣鮮艷的顏色通常是小姑娘穿用的,若是象陳氏這樣年紀身份的人穿嬌紅之色,便是有失體面。況且從脈相上黃大夫也診出來了,簾內分明就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接過丫環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黃大夫沉聲說道:「老夫館裡還有病人,府上既無病人,便休要如此消遣老夫。」說完黃大夫重重哼了一聲轉頭便走。這黃大夫醫術很好,醫德也好,平日裡常扶危濟困,他最討厭的是有錢人家的夫人小姐有事沒事的裝神弄鬼欺騙大夫,因此自沒了好聲氣。

  陳氏自是在簾內的,她忙說道:「冬梅,放賞,送大夫出去。」

  黃大夫冷聲道:「不必。」說完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顯然被氣的不行。冬梅慌忙拿著銀子攆了出去,可是黃大夫根本就不肯收銀子,直怒沖沖的向外走。

  黃大夫在前頭走,冬梅在後頭追,就在這時,黃大夫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那聲音驚喜的喚道:「黃大夫!」

  黃大夫定睛一看,板著的臉上倒露出了笑容,他轉身迎向叫住自己的老六,笑著說道:「老六,原來你在這裡,怪不得我這陣子沒有見到你,你還好麼?」

  坐在輪椅裡的老六笑著說道:「我很好,黃大夫你知道我的腿不方便,自從正月裡被我的老主子找到,他帶我回府,我就沒再出去,我正想著你呢

  黃大夫笑了起來,他仔細打量了老六,滿意的說道:「老六,你的氣色好多了。」

  老六拉著黃大夫笑道:「黃大夫,難得我見到您,咱們一定要多說說話,我還有東西給您呢。」

  原來這黃大夫就是當日救助老六之人,那一日黃大夫出診歸來,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老六,他見老六還有口氣,便將老六救回自己的家中,在他的精心治療之下,老六才從閻王殿裡逃了出來。

  「好,老六,我也惦著你呢,咱們老哥倆兒有日子沒見了。」老六邊和黃大夫說著話,邊將他引到了自己的院子。黃大夫看著老六的居住環境,笑著說道:「老六,想不到你日日說的老主人就是韓老將軍啊,看來老將軍對你不錯。」

  老六感慨的說道:「是啊,老將軍可是大好人,他在街上遇到我,便立刻將我接回府,還安排了人專門照顧我,府上的小爺們怕我悶,還時常過來陪我說說話……」

  黃大夫忽然哦了一聲,笑著說道:「怪道正月裡韓府的管家跑到我家裡送銀子,說是你的診金,這正納悶著,想找你又找不見,他們硬將銀子放下,我也沒動,打算見著你就給你的,原來是這麼回事,這韓老將軍果然是個念舊的好人啊!」

  老六笑著稱是,推著輪椅走到他的小面人攤子前,拉開小抽屜,將裡面的銅子兒碎銀子都劃拉出來用衣襟兜了,送到黃大夫面前說道:「黃大夫,那是將軍給的,這是我自己賺的,您拿著。」

  黃大夫看著那些銅子兒和散碎銀角子,笑著說道:「老六,我救你又不是圖銀子,雖然現在老將軍養著你,可是等老將軍走了呢,你沒銀子傍身不行的,快收起來吧。」

  老六搖搖頭道:「黃大夫,我從小是個孤兒,從軍之後才跟老將軍學了些做人的道理,我的命是老將軍的,他走的那一日,我必追隨於他。老將軍說過得人恩果千年記,老六是個廢人,不能為您做些什麼,可是這診金是一定要付的。」

  黃大夫笑道:「老六,韓老將軍已經替你給了。」

  老六卻執拗的搖頭道:「將軍給的是將軍的,這是我自己的,黃大夫,請您一定收下。」

  黃大夫想了想,笑著說道:「那好,我就先收著,老六,本來我是一肚子氣的,不成想在這裡見到你,這一趟也算沒有白走了。自找不到你,小寶可就沒有面人兒玩了,整日家鬧呢,非要他老六爺爺捏的面人兒,要不你給我捏一個,我帶回去哄小寶。」

  老六一聽這話,立刻開心的笑了起來,馬上捏了一個武松打虎,因有青瑤提供的好顏料,老六捏出的武松打虎生動逼真色彩鮮艷,比先前老六在街面上討生活的時候捏的還好,黃大夫笑著誇了一回,看著老六將那武松打虎放到一個精巧的小匣子裡,黃大夫確定老六在此過的極舒心,便也真的放心了。

  老六裝好了武松打虎,才笑著問道:「沒聽說府上誰生病,黃大夫,是誰請您來的?」

  黃大夫臉色一沉,生氣的說道:「是你們韓大老爺的夫人,說是她身子不適,卻讓我給一個小丫頭診病,可那小丫頭只不過心緒不寧,也沒有什麼病,真不知道她們搞什麼鬼。」

  老六疑惑道:「難道是二小姐生病了?倒沒有聽說過。」黃大夫沒有說什麼,他行醫一生,什麼事情沒見過的,大戶人家裡的齷齪事情多了去了,黃大夫壓根兒不愛搭理這些。只和老六說了會兒話,便告辭而去了。

  遠逸堂內,冬梅將黃大夫被老六帶走的事情回了陳氏,陳氏沒好氣的說道:「不過就是個奴才,也值得給院子拔傭人的,他還真把自己當主子了,哼!」

  冬梅沒敢說話,從老六進府的那一刻起,韓老將軍便已經吩咐過了,命令闔府的下人都要把老六當成正經主子服侍,誰若敢對老六不敬,直接打出去發賣了。李氏也因老六老救過韓二老爺,對老六的照顧也是極周到的。獨有陳氏一想到老六便生氣,在她看來,似老六這等無用之人就不應該接回府來,老將軍此舉分明是多事,忽兒巴喇的弄了個主子,害得她的青江還得三五不時去給老六請安,陳氏心中的不滿已經積累很久了。

  陳氏瞪了冬梅一眼道:「還杵在這裡做什麼?」冬梅趕緊低頭退下。陳氏這才轉身看向青環說道:「環兒,這回你放心了吧,沒事的,你只安心的准備嫁到威國公府吧。威國公府已經把日子送過來了,娘選了後年的四月二十八。」

  青環恨恨的咬牙說道:「憑什麼我的婚期要訂在那個小賤人之後,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陳氏忙將掩住青環的口,壓低聲音說道:「青環,不要說出來。」

  青環一把拉下陳氏的手,氣鼓鼓的說道:「娘,難道你就這麼認了?」

  陳氏眼睛中閃過一抹寒意,壓低聲音冷冷說道:「環兒,她嫁不嫁的成還兩說呢,你只安心養好身體,你現在才十三,訂了親就行,不急著嫁。娘從今兒開始要教你一些東西,你學了這些再嫁人,娘也能放心些。那威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燈,娘現在細細想一想,只怕那一日之事,背後之人就是威國公家的世子夫人,我當時就覺得奇怪,她怎麼突然對你這麼熱情,對你又勸吃又勸喝的。」

  韓青環想了一回,不解的說道:「娘,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啊?」陳氏恨鐵不成鋼的一點韓青環的額頭,細細與她分說起來。隨著陳氏的分說,韓青環的臉色忽紅忽青,最後轉白,她恨聲道:「娘,她好狠毒,我絕饒不了她。」

  陳氏點頭說道:「威國公府的世子不是個有本事的,不比姑爺在太後面前有體面,你過門之後必是要去拜見太後娘娘的,只要你討了太後娘娘的歡心,將來威國公府裡還不是你說了算。娘會好好的給你調養身子,等你過了門要抓緊時間生下姑爺的嫡長子,有了兒子你才能在威國公府站住腳。」

  韓青環臉色變了幾變,勉強說道:「娘,還有兩年才成親,那世子夫人

  陳氏冷笑道:「她過門幾年也沒有動靜,未必就是個能生養的,何況就算是生出了孩子,將來你過了門,難道就沒有手段了麼!」韓青環臉色陰沉的點了點頭。

  從此,陳氏便每日教導韓青環如何對付婆婆,對付妯娌,如何攏著丈夫的心。這陳氏倒是想將什麼都教給韓青環,奈何她自己本身就是個失敗的,除了當日設計了韓大老爺,成功的當上了韓家的大兒媳婦之外,陳氏就沒有什麼可以拿出來說嘴的。用她那下三濫的經驗教導韓青環,這韓青環想不下道都不能。

  日子緩緩的過著,因韓府兩位小姐的婚期都定在兩年之後,所以韓家現在並不緊張忙亂,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在此期間,馮夫人依舊三五不時的跑到韓府來,尋著韓老夫人和青瑤說話。倒不怎麼理會陳氏和韓青環

  韓老夫人知道馮夫人想和青瑤處好關係,畢竟青瑤會是將來的慶親王府女主人。青瑤都被馮夫人的熱情鬧的有些受不住了,一聽說馮夫人來了,青瑤便本能的想躲開。可是韓老夫人卻笑著留住她,只說道:「瑤瑤,日後你出了閣,這樣的應酬是不可避免的,只當是磨磨自己的耐心吧。」

  聽了這韓老夫人的話,青瑤才不太情願的留下來和馮夫人寒暄,說著些讓青瑤很郁悶的話。馮夫人也瞧出的青瑤有些心不在焉,忙打疊肝腸,搜羅些有意思的事情說與青瑤。她笑著問道:「大小姐可否知道柱國公府的表小姐,她才和永定侯爺定了親。」

  青瑤對什麼柱國公府的表小姐著實沒有興趣,只淡笑說道:「女兒節的時候倒是遇上過一回,可也沒見著。」

  馮夫人立刻笑道:「說起這位孔小姐,可真是絕色佳人,只比咱們大小姐差了那一抿子罷了。」

  青瑤不得不謙虛的笑道:「馮夫人太誇獎青瑤了,想必孔小姐是極好的呢。」

  馮夫人又笑道:「到底是大小姐,尋常小姐再沒有這等氣度的,不過說來也有趣,那孔小姐對我們大小姐也很推崇呢,還拉著我問了好些大小姐的事情。」

  青瑤聽了這話,心裡對這位柱國公府的表小姐便產生了幾分好奇,只笑著問道:「我們素未謀面,孔小姐都問些什麼呢?」

  馮夫人忙笑著說道:「原來孔小姐也對點心很有研究呢,上一回我提起大小姐做的蛋撻雙皮奶香蜜蘋果派,孔大小姐便說很想向大小姐請教做法呢,只過孔小姐現在要繡嫁妝,只怕是這陣子沒機會和大小姐見面了。」

  青瑤整個人都呆住了,她看看馮夫人張張合合的嘴巴,心裡只有一個聲音在呼叫:「田田,是你麼?田田,你也來了,你就是孔大小姐,對不對!

  看到青瑤的神色不對,馮夫人忙住了口,緊張的問道:「大小姐,大小姐你怎麼了?」韓老夫人也覺出不對,忙拉著青瑤的手叫道:「瑤瑤,瑤瑤

  青瑤被韓老夫人搖的回過神來,掩飾的笑道:「我沒想到還有人和我有同樣的愛好,心裡正想象著孔小姐的模樣呢,讓馮伯母見笑了。」

  馮夫人一聽自己在青瑤口中從馮夫人又變回了馮伯母,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她發現青瑤愛聽孔小姐的事情,便將她所知道的細細說給青瑤聽。可惜馮夫人對那位孔小姐的了解並不多,青瑤心裡便存了好些遺憾。

  在馮夫人喝茶潤口的時候,青瑤笑道:「馮伯母,聽您說了好多孔小姐的事情,我心裡對她越發好奇了,剛巧快過端午節了,我做了些粽子,還請夫人代我送幾只給孔小姐,也算是我答謝知音了。」

  韓老夫人笑道:「瑤瑤先前身子弱,也沒什麼閨中好友,就請馮夫人為她穿針引線,好歹讓我們瑤瑤也結識幾個朋友吧。」

  馮夫人哪裡會不同意的,只笑著說道:「這有什麼不能的,我明兒就去柱國公府轉達大小姐對孔小姐的欣賞之意。」

  青瑤親自去了頤年居的小廚房,取了兩個青竹絲編的食盒,一個大些一個小些,在小的食盒裡,青瑤鄭重的放上四只小巧的粽子,香如在一旁看著笑問道:「小姐,這不是您最愛吃的小米蛋黃粽子麼?」

  青瑤點點頭,語有所指的說道:「我想,孔小姐也一定會喜歡小米蛋黃粽。」停了一下,青瑤吩咐道:「香如,把那雲腿的,豆沙,蓮容,香桃餡兒的給馮夫人各裝四只。」香如心裡雖不解,卻沒有問,只按青瑤的吩咐裝好了那只大食盒,青瑤將食盒親手封好,才拿出出去。

  「馮伯母,這只是送給孔小姐的,那是送給馮伯母的,只是小小心意,馮伯母不要嫌棄。」青瑤笑盈盈的看著馮夫人,眼睛中藏著一抹期盼。

  馮夫人忙站起來笑著說道:「這怎麼好意思呢。」

  韓老夫人呵呵笑道:「不過是點兒吃食,拿回去哄小孩子也是好的。不是我自誇,我們瑤瑤拌的餡兒,味道可是極好的。」

  馮夫人笑著應了,又說了一回閒話,方才回府去了。自馮夫人走後,青瑤便覺得坐立不寧,她從來都沒有象現在這樣熱切的盼望著馮夫人再度登門做客。

  馮夫人拿著粽子走後的第三日,便又來了韓府,見了青瑤便笑著說道:「果然孔小姐和大小姐有緣份呢,孔小姐吃了大小姐送的粽子,特特的打發丫頭來告訴我,說那是她吃過最好吃的粽子,和她在家鄉吃過的一樣,有她記憶裡的味道。她還說那蛋黃必是醃的時候點了白酒的,否則再不會這樣又香又沙又有油,還請我問問大小姐對是不對呢!」

  青瑤聽了心中狂喜不已,她已經確定那孔小姐就是何田田,醃鹹蛋的時候放白酒,可是她獨門訣竅啊,除了何田田,在這裡絕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何田田喜歡吃放鹹蛋黃的點心,蛋黃一定要出油卻不很鹹,還得又香又沙又沒有硬芯。夏若淳為著何田田的這一口愛好,常年為她醃鹹蛋好取蛋黃做點心,每次醃的時候,她都會和何田田念叨,說什麼醃鹹蛋一定要點白酒才能醃的好,何田田每回都會坐在一旁的台子上甩著修長的腿,沒正形的說:「若淳,我才不管怎麼醃呢,我只要你保證每天都給我做好吃的點心。好不好吧,我的若淳姐姐!」何田田比若淳小半歲,不過平日卻表現的比若淳成熟,一向是她照顧若淳比較多些。只有在若淳做點心的時候,何田田才會撒點兒小嬌叫上一聲「若淳姐姐。」

  瞧著韓大小姐又走了神,馮夫人有些不明所以,香如見狀忙在後面輕輕拉了拉青瑤,才將青瑤從回憶中拉出來。青瑤笑著說道:「想不到孔小姐真是我的知音,連這個她都知道,真是太好了。」

  馮夫人這才鬆了口氣,也笑了起來。只打趣說道:「今兒我可是來著了,向大小姐偷學了一招呢。」

  青瑤立刻笑道:「這算什麼,馮伯母若是喜歡,我回頭就把方子寫給你。對了,馮伯母,我對孔小姐真是好奇極了,您和我多說說她的情況吧。」

  馮夫人聽了這話,不由歎了口氣說道:「唉,這孔小姐真真是個可憐人,若不是大小姐問起來,我是再不能說的。」

  馮夫人的一句話便將青瑤的心吊了起來,她緊張的問道:「怎麼了,田田,哦,孔小姐她過的不好麼?」

  看著青瑤如此激動,韓老夫人疑惑的看了青瑤一眼,青瑤卻沒有在意,只熱切的望著馮夫人。

  馮夫人輕歎說道:「大小姐有所不知,這孔小姐生母原是柱國公府的姑奶奶的夫君的小妾,說起來和柱國公府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的,只因柱國公府的姑爺和姑奶奶先後病逝,便將孔老爺這一點子血脈並數十萬家私托付給了柱國公府。當時亦曾言明一半做孔小姐的生活費一半做嫁妝的,不想那柱國公府竟然逼著孔小姐嫁給素有克妻之名的永定侯爺,還只給了一萬兩做嫁妝銀子,他們府裡的下人還到處說嘴,指著說孔小姐無依無靠投奔了來,一紙一草都是他們府裡的……沒親娘,無依無靠的孩子可憐啊!」

  青瑤聽著這些,又是心疼又是憤怒,雙拳不由緊緊攥了起來。她聽到自己心裡有個聲音在吶喊:「柱國公府,我韓青瑤絕不會放過你!」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32 PM

第77章

  韓老夫人這陣子是和青瑤在一起時間最多的人,對青瑤的了解也比別人多,她看到青瑤的神色不對,便打岔說道:「竟有這等事?別不是有什麼誤會吧?」

  馮夫人趕緊辯白道:「韓老夫人,這事我原也不知道,就是上回受大小姐之托給孔小姐送粽子,柱國公府的下人說嘴,我這才聽到的,當時柱國公府的二太太也在場,她立時就變了臉色,我原本不信,可是瞧著尹二太太的神色,由不得我不相信,這話,也就是剛才大小姐問起來,我才說的,若是換了別人,憑怎麼問我也不能說。」

  韓老夫人面色沉沉的點頭說道:「原來如此,瑤瑤,你若是心裡真對那位孔小姐有好感,便等她出閣之後再找機會認識她吧,以柱國公府的情形,便不必多事了。」

  青瑤聽著韓老夫人的話,心緒漸漸平靜下來,她已經知道了田田的下落,日後自有法子也她聯系上,柱國公府欠下田田的,她一定會想法子幫田田一一找回來。自從穿越之後,青瑤整日與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相處,不知不覺間便感染了習武之人的霸氣,現在的青瑤,與當初的夏若淳已經不太一樣了。

  「奶奶,青瑤明白。」青瑤向韓老夫人躬身稱是,又向馮夫人淺笑說道:「馮伯母,謝謝您。」

  馮夫人心裡卻不很明白青瑤為何謝她,不過能得未來的慶親王世子妃一聲道謝,馮夫人心裡還是很高興的。又說了一陣子閒話,馮夫人才告辭而去

  馮夫人一走,韓老夫人便將青瑤拉到身邊,不解的問道:「瑤瑤,你從來也不曾見過柱國公府的表小姐,怎麼突然對她這麼興趣?」

  青瑤心中一緊,暗自忖道:這陣子受著祖父母的寵愛,自己真有些忘乎所以了,竟連掩飾自己的情緒都忘記了。她抬頭看向韓老夫人,腦子飛快的轉著,想著如何把這事混過去。

  韓老夫人亦在看著青瑤,她面的笑容慈祥而關切,看到這樣的笑容,青瑤發現自己說不出那些胡亂編造的理由,只微紅了臉說道:「奶奶,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一聽馮伯母提起孔小姐,心裡就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仿佛孔小姐是青瑤最好最好的朋友一般,忍不住便要去關心,了解一切有關她的事情,這種感覺很不由人的。」

  韓老夫人輕輕吁了一口氣,將青瑤拉到自己身邊笑著說道:「許是你和這位孔小姐前世有緣份吧,不過咱們家和柱國公府一向沒有來往,偶爾請馮夫人幫著送點兒東西也還使得,若是貿然登門,卻是失禮的很,瑤瑤,奶奶聽說天朗和永定侯素來交好,以後你們倒是能多多來往。這陣子你安心調養身體,奶奶著人幫你打聽有關孔小姐的事情好不好?」

  青瑤心裡激動極了,她真沒想到韓老夫人會這樣寵著自己,連自己這樣不靠譜的說法,她都深信不疑,青瑤忽然覺得自己很對不起韓老夫人,她伸手摟住韓老夫人的頸子,在韓老夫人的臉上親了一下,偎著韓老夫人說道:「奶奶真好!」

  韓老夫人被青瑤的突然襲擊嚇了一跳,然後便摟著青瑤笑道:「真是個傻孩子,奶奶不疼你疼誰。從前啊,是奶奶心裡存了事,沒有好好照顧你,才讓你受了這麼多的委屈,是奶奶不好,打從你上回病了,奶奶才醒悟過來。從那時起奶奶就決定要好好補償瑤瑤,把這些年虧欠瑤瑤的都補回來。」

  青瑤眼中含淚,飛快的搖頭道:「不,奶奶,您對青瑤很好,你不用補償什麼,有爺爺奶奶的疼愛,青瑤就是這世上最幸運的人。」

  韓老夫人笑了起來,摟著青瑤輕輕搖晃的說道:「真是奶奶的好孩子。

  韓老夫人和青瑤這祖孫兩個正粘乎著,李氏風風火火的走了過來,她親手捧著一匹鮮紅似火的料子。韓老夫人見了笑道:「是給瑤瑤做嫁妝的料子

  李氏點頭應道:「是,這叫鴛鴦錦,當日媳婦嫁過來時我娘給了一匹鴛鴦錦押箱子,這鴛鴦錦與尋常的料子不同,竟是越陳顏色越濃越艷,媳婦反正也沒有女兒要嫁,索性就給了瑤瑤,權當是讓媳婦過過給女兒備嫁妝的干癮吧。」

  韓老夫人自是知道鴛鴦錦的,織鴛鴦錦的工藝極其復雜,新織出的鴛鴦錦只是一般的紅色,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鴛鴦錦的紅色便會越變越濃越變越正,收藏了三十年以上,鴛鴦錦便會顯現出璀璨如金的濃艷正紅,韓老夫人還記得她年輕的時候進宮朝賀先皇入主中宮,當時先皇后便穿著一身鴛鴦錦的皇后禮服,據說皇后身上的鴛鴦錦已經歷經百年時光,當時便看呆了所以朝賀命婦的眼睛。這幾十年來,新嫁娘的終極夢想便是穿上用鴛鴦錦縫制的嫁衣。

  可惜在二十年前織造鴛鴦錦的技藝就已經失傳了,李氏手中的這一匹怕是幾十年前的老料子,若沒有幾十年的沉澱,這匹鴛鴦錦再不會隱約閃現出璀璨的金紅。

  青瑤雖不知道鴛鴦錦的珍貴,可是她聽說這是李氏的壓箱之物,忙起身說道:「二嬸,這怎麼能行呢,還是留給鑫哥兒未來的媳婦吧。」

  李氏爽快的笑了起來,她將鴛鴦錦往青瑤身上一比,笑著說道:「瑤瑤,這嫁衣一定要由娘家准備的,你是要嫁入王府的,可不能弱了氣勢,讓人小瞧了去。遠的二嬸不敢說,只這二十年,便沒有一個新嫁娘能穿著鴛鴦錦出嫁,這個體面二嬸是一定要替瑤瑤爭的。」

  韓老夫滿意的笑道:「有道是嬸娘嬸娘,瑤瑤,你親娘不在了,二嬸當你是親閨女一般的疼愛,這是你的福氣,就不要再推辭了,只痛快的拿著,才是我們韓家女兒的做派。」

  李氏笑道:「到底是娘知道媳婦的心思,瑤瑤,你再跟二嬸客氣,二嬸可要生氣了,回頭再不管你辦嫁妝的事情。」

  青瑤忙伸出雙手接過那匹極其貴重的鴛鴦錦,鄭重的道謝,李氏見青瑤收了,方才笑著說道:「這樣才對,瑤瑤,雖說這嫁衣要由姑娘家自己親手繡,不過那樣太耗神了,可巧江南封家的封九姑正在京城,二嬸便請了她給你繡嫁衣,封九姑已經答應了。下個月倒到咱們家來,住下來安心的給你繡嫁衣,你就不用費心了。」

  韓老夫人聽了高興的笑道:「難為你色色想的周全,還請動了封九姑,這繡金不必走公中的,我來出。」青瑤不知道這封九姑是天下聞名的封繡傳人,她平常並不繡大件,只她繡的一方小小絲帕,便值上百十兩銀子,早年間封九姑是專繡龍袍的。後來因為她的年紀大了,又帶出了幾個手藝好的徒弟,皇家才允許封九姑出宮頤養天年,其時,封九姑只不過三十六歲。

  有多少王公貴族之家想請封九姑為他們繡上幾件繡品,卻都被封九姑拒絕了。這一回李氏能請動封九姑,完全是因為那匹鴛鴦錦,身為一個頂尖刺繡高手,若是一生當中沒有繡過鴛鴦錦,這委實是一件天大的遺憾。所以封九姑才會答應到韓府來為青瑤繡嫁衣。這一件嫁衣的工錢,封九姑開價九百九十九兩,這還是看在鴛鴦錦的份上,封九姑要了一個吉利的數字給青瑤添些口彩的意思。韓老夫人深知封九姑工錢高,所以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李氏笑道:「娘,您快別這麼說,二老爺說了,這是我們送瑤瑤的禮物,怎麼能讓您出錢呢,您放心吧,這錢由打媳婦的私房錢裡出,絕不會動用官中的銀子。」

  韓老夫人滿意的笑了起來,青瑤卻覺得有些不妥,畢竟韓家要出嫁的女兒可不只她一人,韓青環出閣的日子只比她晚一個月,完全可以想見,陳氏和韓青環必會為了嫁衣之事在府裡折騰。現在青瑤已經徹底把伏威將軍府當成了自己的家,所以她不想看到家裡不安寧。只是,這是二嬸的一片好意,她也不好拒絕,存著擔憂,青瑤收下了李氏送的這份厚禮。

  二夫人送了大小姐一匹鴛鴦錦,還請了封九姑為她繡嫁衣,這事在韓府很快便傳開了。消息傳到陳氏和韓青環的耳中,陳氏臉色陰沉,看不出她在想什麼,可韓青環卻直接的多,她將屋子裡的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將陳氏著人采買回來的大紅錦緞用剪子絞了個精碎,又哭又喊的叫道:「娘,我要鴛鴦錦做嫁衣。」

  韓青環可真是為難死了陳氏,那鴛鴦錦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當年李氏的外公曾經做過江南織造,因辦差辦的好得了主子的心意,才被賞賜了一匹鴛鴦錦,後來做為押箱子的嫁妝,跟著李氏的母親到了李府,又做為李氏押箱的嫁妝到了韓府。就是因為鴛鴦錦太過珍貴,所以不論李氏之母還是李氏,都沒有捨得用鴛鴦錦做嫁衣。這一回青瑤嫁的是王府世子,為了給青瑤,給韓家爭體面,李氏才將這兩代押箱子的寶貝拿了出來給青瑤做嫁衣。何況繡嫁衣的銀子也是李氏從自己的私房裡出的,並沒有走官中的帳,所以陳氏便是想找茬子,都沒處下手。只能一個人憋著生悶氣。再加上韓青環如此一鬧,陳氏這心裡就象是被滾油澆了一般,別提有多難受了。

  韓青環吵鬧不休,陳氏心煩意燥,不免沉下臉來呵斥道:「青環,你不要再鬧了,她嫁的是王府世子,你嫁的只是威國公府二公子,這身份差著遠了,你拿什麼和她攀比?從今往後再不許使性子,否則娘也不幫你了。」

  韓青環正哭鬧著,聽了陳氏的話,立時止住哭聲,瞪著陳氏恨聲說道:「娘,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好,我這就告訴祖父母,當日我就是聽了你的話,才被郭誠欺負了。」說完,韓青環擰身便往外走,嚇得陳氏魂飛天外,慌忙一把攥住韓青環的胳膊叫道:「你給我站住。」

  韓青環停了下來,慢慢的轉過身子,昂著頭看著陳氏,一字一字的說道:「娘,您聽好了,我要鴛鴦錦做的嫁衣,我要韓青瑤的嫁妝,這兩樣,你若是不替我辦到,我就說出去。」

  「你……」陳氏指著韓青環,手指不住的哆嗦著,眼睛瞪的幾乎要鼓出來,她萬萬沒有想到,韓青環,她的親生女兒,竟然會這樣威脅自己。韓青環將陳氏的手按了下去,恨聲說道:「娘不必這麼看著我,象我這樣的情況,就算是嫁進威國公府,難道還能立住腳?若是不在嫁妝上壓住妯娌,我在威國公府還有什麼指望!我可不想嫁到威國公府,過著和你一樣的日子。」

  陳氏被韓青環徹底打擊了,她哆嗦著嘴唇艱難的說道:「青環,你……恨娘?」

  韓青環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種嘲諷的笑容,她冷道:「若沒有你的主意,難道我就做不得慶親王府的世子妃,娘,是你毀了我的前程!」

  陳氏愕然,訥訥說道:「可是你明明說一定要嫁給郭二公子。」

  青環冷笑一聲:「娘竟傻了不成,慶親王府的世子和威國公的次子,連個高下尊卑都分不出麼!若我是世子妃,現在整個府裡的人又怎麼會去巴結那個賤人!」

  陳氏被她的親生女兒刺激的有些反應不過來,韓青環卻重重的哼了一聲,甩手便走了出去。過了好一陣子,陳氏才回過神來,她的目光從一地狼藉上掃過,眼神漸漸陰狠起來。看了許久,陳氏猛然轉身,找到了韓青環,母女二人商議了足有兩個多時辰,然後才相繼走了出來。

  命人服侍著換了衣裳,陳氏便帶著韓青環去了頤年居。韓老夫人見到陳氏和韓青環心裡便覺得堵的慌,只沒好氣的沉聲說道:「青環不在屋裡好好學規矩,跑到我這裡做甚?」

  韓青環穿著一件淺紅色半新的杭緞褙子,系了月白色家常裙子,頭上也沒有戴多少釵環,臉上亦未抹多少脂粉,總之素淨的壓根兒不象平日的韓青環。她恭敬的跪在地上,言辭懇切的說道:「回祖母的話,青環從前不懂事,做錯了許多事情,孫女近日每常反省,便內疚的不行,今日特地來給祖母磕頭,向姐姐陪罪,請祖母和姐姐看在青環年紀小不懂事的份上,寬恕了青環吧。」

  韓老夫人很有些吃驚,她不明白韓青環為何突然間有這樣的轉變。不過韓青環到底是她的孫女兒,從前也是得過她的疼愛的。因此韓老夫人便緩了語氣說道:「罷了,說什麼寬不寬恕,都是一家人,你們姐倆兒都有了人家,也只不過能在家裡再待兩年,起來吧。」

  韓老夫人發了話,青瑤自然也得表示一下,她淡笑道:「香如,快把二小姐扶起來,奶奶說的極是,都是一家人,就不必說這些了。兄弟姐妹們原就該和和氣氣的。」

  香如奉了青瑤之命,快步走到韓青環身邊將她扶起來,韓青環無比客氣小心的說道:「不敢勞煩姐姐。」然後才緩緩的站了起來。侍立在陳氏的一旁,她低眉順眼,表現的無比恭順,不要說是韓老夫人和青瑤,就連陳氏都暗自驚訝,她萬沒想到自己女兒竟如此會做戲。

  等韓青環表演完畢,陳氏便對青瑤笑道:「青瑤,從前我只顧著照看你弟弟妹妹,忽略了你,還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如今你們姐倆兒的喜日子都定了,在家裡的日子過一日少一日,我們便把從前的事情都丟開,一家子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你說好不好?」

  不管怎麼說陳氏都是韓大老爺的正妻,身為韓大老爺的長女,青瑤萬不能讓陳氏站著她坐著,因此青瑤只穩梭的站在韓老夫人的旁邊,微微含笑說道:「母親言重了,本來就沒什麼,我們一家子的日子原就和和美美。」

  陳氏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又上前幾步跪倒在韓老夫人的面前,很誠懇的說道:「娘,媳婦從前糊塗,現在想明白過了來,請娘再給媳婦一個機會讓媳婦盡到媳婦該盡的心意。」

  韓老夫人點頭淡笑道:「你有這樣的心最好不過。起來吧!」

  陳氏站了起來,向青瑤笑道:「青瑤,我已經給你父親去了信,請他在南邊多買些好木料,好給你們姐倆兒打嫁妝,聽說南邊興什麼十裡紅妝,很是給出門子的姑娘長臉面,我也同你父親說過了,讓他多請些手藝好的木匠,務必要讓你們姐倆兒風風光光的出嫁。」

  青瑤沒有表現出很羞澀的意思,只大大方方的笑道:「母親費心了。」陳氏忙笑著說道:「應該的應該的。過陣子我再打發人去叫祥記的掌櫃娘子過來,讓她把時新的首飾花樣兒帶來,讓你們姐倆好好挑選。不用考慮銀子,只撿你們喜歡的就行。」

  韓老夫人看著陳氏拼命的討好青瑤,心中不由生疑,以她對陳氏的了解,陳氏不在青瑤的婚事上下絆子使陰招,便已經是幸事了,怎麼還會對青瑤如此熱情?韓老夫人想了一會兒,倒讓她想出了一條,她還記得陳氏動用了江氏的遺物,大概江氏的遺產她也沒少動用,只怕是想拿著幾樣首飾來堵青瑤的嘴呢。想到了這裡,韓老夫人便看了青瑤一眼。

  青瑤收到韓老夫人注視的目光,甜甜的笑了笑,悄悄向韓老夫人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心裡很清明,韓老夫人這才放下心來,只雙目微合的聽陳氏繼續表演了。

  陳氏和韓青環在頤年居裡待了一個多時辰,已經到了用午飯的時間,這母女兩人假裝看不到韓老夫人端茶杯,顯然是要賴在頤年居裡混一頓午飯了。韓老夫人微微皺眉,卻也沒直接說出趕人的話。只吩咐道:「來人,去告訴二夫人,今天中午大夫人在這裡服侍,叫她在家裡服侍二老爺用飯吧。」

  陳氏心中著惱,面上卻是一絲兒都沒有露出來,只笑著說道:「娘說的極是,媳婦服侍娘用飯。」

  韓老夫人點點頭,對青瑤和青環說道:「你們都有了人家,也該學學這做媳婦的道理。只好好看著你們母親,她的規矩再是不錯的。」

  青瑤應了一聲,便命小滿將她的位子撤了。韓老夫人卻搖頭說道:「瑤瑤,你雖有了人家,可還沒出門子,還是韓家的小姐,自當坐著陪奶奶用飯,可你母親是媳婦,她站著侍奉,才是做兒媳婦的道理。老大家的,今兒你就好好教教瑤瑤和青環做人家媳婦的應該怎麼服侍婆婆。」

  陳氏心裡都快慪死了,可臉上還得帶著笑容說道:「娘說的對極了,青瑤青環,你們都坐著安心吃飯。」

  青瑤這才謝了座,在韓老夫人的左下首側身坐了。因韓老將軍出門會客沒在家,而韓青雲他們中午都是在學裡用飯的,所以這頤年居裡便只有韓老夫人和韓青瑤韓青環坐著,而陳氏只能站在韓老夫人的身邊,服侍韓老夫人吃飯。

  偏巧今兒趙天朗得了好些活蹦亂跳的鰣魚,特特打發人送了一簍子到韓府,廚下便按著青瑤教的法子烹調了送上來。這鰣魚味美汁鮮刺多,而韓老夫人又是有了年紀的人,眼神不濟,服侍她用飯,必得將魚刺細細的剔除,一根小刺都不能有的。陳氏這一通剔魚刺,可費了不少的時間氣力,這頓飯足足用了半個多時辰,韓老夫人這才放下手中的碗筋,淡淡說道:「我吃飽了。」

  陳氏一直站在一旁服侍韓老夫人用飯,早就站得腰酸腿疼,肚子餓的前心貼後心。聽到韓老夫人說吃飽了,陳氏才暗暗鬆了一口氣。她忍不住看向青瑤,卻青瑤白玉般的小臉泛著淡淡的粉紅,正優雅的接過小茶盅漱口,而坐在她身邊的韓青環雙目微垂,早已經將漱口的茶盅放下,不知道在想什麼

  看到青瑤那種吃飽之後的情形,陳氏恨的直咬牙,這算什麼事!從前她幾時受過這種罪。便是服侍老夫人,也不過是做做樣子,一切都是丫環准備好了,由她捧給韓老夫人,哪裡象今天這樣,竟是一個丫環都不用,色色都要由她親自動手,真真是魚沒吃著反沾了兩手腥。

  韓老夫人停了片刻才說道:「瑤瑤,扶奶奶去園子裡走走,青環,跟你娘回去吧,這鰣魚味道不錯,菱花,給大夫人帶上幾條,嘗嘗鮮,咱們可是沾了瑤瑤的光,要不再難吃到這樣新鮮的鰣魚。」

  陳氏好險沒慪出一口血來,她被韓老夫人折騰擠兌的都快要破功了。青環倒比陳氏還沉穩,她忙欠身說道:「是,祖母和姐姐慢走,青環這就陪母親回房了。」

  韓老夫人揮揮手,她們兩拔人先後出了頤年居,朝著不同的方向走去了

  已經是六月天了,園子裡綠蔭如雲,青草如織,各色花兒已經謝了,有的初結青果,有的卻只余下一片綠油油的葉子。青瑤扶著韓老夫人在太陽下走著,小丫環要過來撐傘,韓老夫人卻說道:「整日家不見太陽,好不容易見見日頭,你們又來擋著,快下去,不要你們跟著伺候,竟是沒一點子自由了。」

  青瑤不由笑了起來,「奶奶,瞧您都曬出汗了,還要再曬啊?」她這會兒還不知道韓老夫人其實是為了讓她多曬太陽,讓天地之間的陽剛之氣驅散她體內的陰寒之毒,才故意如此說的。

  韓老夫人笑道:「自然是要曬的,回頭消消食,奶奶還要帶著你在日頭下練功呢。」

  青瑤聞言不由苦了臉,撅起小嘴說道:「奶奶,人家才不要曬成黑炭頭。」韓老夫人並不說丑-讓青瑤練功的真實原因,只笑著說道:「傻丫頭,奶奶有法子讓你曬不黑的。從前奶奶小的時候也不愛曬太陽,你太外祖母便告訴我,每回曬過太陽,便將一種植物的葉子取下絞了汁子敷臉,憑再怎麼曬也不會曬黑。」

  青瑤聽了這話立刻好奇的笑問道:「奶奶,是什麼東西這麼神奇,您快帶青瑤去看看。」

  韓老夫人自然是答應的,她帶著青瑤邊往花園深處走,邊說道:「瑤瑤,別管人家出什麼夭蛾子,你都要把住自己,不能被人蒙了。」

  青瑤點頭道:「奶奶放心,青瑤心裡明白的。」

  韓老夫人見青瑤一點就透,便也不再說什麼。走了沒多遠,韓老夫人便指著一株近三尺高的植物說道:「喏,就是那個。」

  青瑤一看不由驚呼道:「蘆薈?我們府裡竟然有蘆薈?」

  韓老夫人驚奇的問道:「瑤瑤,你認識這個?這株蘆薈還是你太外祖母送給我的,已經養了好些年了。」

  青瑤笑道:「怪不得這樣大呢,奶奶,我說您的皮膚總是這麼好,原來您一直在用蘆薈啊,奶奶,青瑤也要用。」

  韓老夫人笑呵呵的說道:「行啊,只要瑤瑤跟著奶奶好好練功,奶奶就把這株蘆薈送給瑤瑤。」

  青瑤果然跟著韓老夫人在大太陽底下練了一個時辰的功,直熱得青瑤一身大汗,收了功定了汗,韓老夫人命人服侍著青瑤用兌了姜汁子的熱水沐浴,青瑤這才覺出有些兒不對勁,草草的洗了一回便要起身,桃葉忙說道:「大小姐,老夫人說您要泡得周身通紅才能出來的。」

  青瑤皺眉悶聲道:「我又不是蝦子,為什麼非要煮的紅通通的。」

  桃葉被青瑤的話逗笑了起來,只搖頭說道:「是老夫人的吩咐,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麼。」

  青瑤沒奈何的又縮回去泡了起來,一邊泡一連閉著眼睛嘀咕道:「晚上給奶奶做清蒸螃蟹,姜蔥大蝦……」

  好歹泡到了韓老夫人要求的周身通紅,每個毛孔都打開了,桃葉才拿過一條棉綢薄被將青瑤包了起來,青瑤立刻反抗的大叫道:「桃葉,端午節早都快過去,你怎麼還要包人肉粽子。」

  青瑤的一句話惹笑了一層子的丫頭。小滿是青瑤屋裡年紀最小的丫頭,平日裡上至青瑤下至各個丫環都極寵她,因此小滿圍著青瑤又跳又拍手笑道:「大小姐是世上最香的人肉粽子!」

  青瑤好不容易掙脫出一只手臂,只捏著剛巧跳到她面前的小江青的圓呼呼的小臉兒,笑罵道:「臭小滿,看回頭我不把你裹成香噴噴的大肉粽!」

  用棉綢薄被吸了身上的水和汗,青瑤這才換上了玉色中衣,看著雙層夾紗的中衣,青瑤非常的無語,苦著臉看向桃葉,仿佛在說:「桃葉姐姐,這也誇張了吧,現在已經六月了。」

  桃葉好似知道青瑤想說什麼,便笑著說道:「大小姐,這是老夫人的吩咐。」

  青瑤無奈的歎了口氣,穿好了嫩綠妝花緞面褙子,系好了十二幅月華裙,擦干了又黑又濃密的長發,小滿手巧,給青瑤梳了個飛仙髻,只用綴著明珠的綠色緞帶纏起發髻,除此之外再沒有簪一樣釵環,樂得青瑤直點頭道:「小滿手最巧了,以後就由小滿負責給我梳頭。」

  桃葉香如谷雨等丫環都掩口偷笑起來,她們服侍青瑤久了,知道青瑤是個好性兒,再不會因為一些兒玩笑而生氣的,這膽子不免也就大了起來,若是換了一個主子,她們再不敢如此放肆的。

  青瑤收拾停當便去了韓老夫人的房中,她拉著韓老夫人的手半是撒嬌半是困惑的問道:「奶奶,為何您這樣安排青瑤?」

  韓老夫人早就想好了說辭,只笑著說道:「瞧你上回肚子痛成那樣兒,皆是體內陰陽二氣不均之故,奶奶是為了你好,讓你日後不再受罪呢。」

  青瑤是個聰明的,她很快便反應過來,想必是當日中的冰醉留下的後遺症,便點點頭道:「青瑤明白了。」

  韓老夫人笑著拍拍青瑤的臉,滿意的說道:「象這樣小臉兒紅撲撲的,多好看啊!」
  祖孫兩個正說著話,小丫環便在外面回稟,說是大夫人和二小姐來了。韓老夫人皺皺眉頭,沉聲說道:「怎麼又來了?」

  青瑤含笑說道:「母親和妹妹來請安,奶奶也不能不見啊。人多,也熱鬧些。」

  韓老夫人點了點青瑤光潔如玉的額頭笑道:「就你會說話。」然後對外面說道:「讓她們進來吧。」

  陳氏和韓青環進屋,自然又是磕頭請安問好,韓老夫人淡笑道:「怎麼你還沒開始給青環准備嫁妝麼,竟如此有時間?」

  陳氏陪笑說道:「回娘的話,因青環是妹妹,二姑爺又比大姑爺身份低,故而媳婦想請娘示下青瑤的嫁妝單子,總不好越過了青瑤的。」

  韓老夫人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陳氏打的是青瑤的嫁妝的主意。略想了一下,韓老夫人便說道:「當日青瑤的親娘過世之後留下不少妝奩,依著規矩該是青雲青瑤兄妹兩個一人一半,再有江親家曾將家產盡數贈於青雲青瑤,這筆財產也當平分成兩分,給他兄妹二人。這份財產當日都是你們大老爺收著的,也該找出來給他們了。」

  陳氏心裡咯登一下,不由暗恨自己心太急,太過多事,竟然引著老夫人說出了她最怕也最不想聽到的話。江老太爺的遺贈和江氏的妝奩早被陳氏當成了自己的東西,讓她把吃到嘴的東西再吐出來,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陳氏心眼兒一動,便說道:「這些都是老爺收著的,媳婦並不曾見著。此事需得寫信給老爺才能問清楚。」

  韓老夫人已經料到陳氏會這樣說了,便淡淡笑道:「原來是你們老爺收著的,這倒也不妨,你們老爺到任上也沒有帶多少東西,我估計著那些個東西應該還在你們的小庫房裡,這樣吧,老太爺手裡還有一份單子,回頭找出來給你送過去,你就照著單子清點庫房,把屬於青雲青瑤的東西都找出來吧,等雲哥兒考完了,也該給他議親了,雲哥兒已經不小了,他的婚事總要在兩個妹妹之前辦了才是正經。」

  陳氏只覺得一聲悶雷炸響在她的耳旁,什麼,她怎麼竟不知道老太爺手裡還有一份單子,這可如何是好,怎麼辦,怎麼辦?

  自從韓老夫人提到了江氏一門的遺產,青瑤便微微低頭,眼觀鼻鼻觀心,端端正正的坐著,一言不發。陳氏那有些飄忽的目光飛快掠過青瑤,可是她從青瑤那裡什麼都看不出來,陳氏腦筋飛快的轉著,總算讓她找出一個可能拖延一陣子的借口。

  「娘有所不知,姐姐的遺產老爺都是自己收著的,媳婦並不太清楚,還是容媳婦問准了老爺才辦可使得?」

  韓老夫人淡淡笑道:「橫豎還有兩年的時間,拖上個半個月一個月也沒什麼,只不過這年頭久了,江氏的首飾怕是顏色已經不鮮亮了,該炸的要炸一炸,該整的要整一整,這可都要時間的。別誤了大事就行。」

  陳氏背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怎麼會不明白韓老夫人話裡的意思,這分明是在警告敲打她,讓她休要打歪主意。

  韓青環一直在旁邊聽著,她從來都不知道有關江氏的事情,聽了韓老夫人和陳氏的對話,韓青環滿心的不解,她也急著回去向陳氏問清楚。陳氏也有些待不住,又胡亂說了幾句話,便帶著韓青環回去了。

  陳氏和韓青環走了,青瑤才看向韓老夫人。韓老夫人歎了口氣說道:「說起來都是奶奶對不住你啊。」

  青瑤不解,韓老夫人低聲說道:「當日你娘過世,你外公外祖母悲痛過度也先後離世,當時他們把家裡所有的財產都給了你哥哥和你,那裡你哥哥才三歲,你剛出生,哪裡有獨立管理財產的能力,所以這些東西便由你們父親打點管理。因這是兒媳婦的財產,你爺爺和我也不好問的太多,我們想著反正有單子,到時候拿著單子一對,縱有你父親使費了的,也能給你們兄妹補上。因此也就由著他去了。」

  青瑤眼中閃過一抹了然之色,她輕輕靠著韓老夫人說道:「爺爺奶奶心裡一直有哥哥和青瑤,這個我們心裡都明白的。」

  韓老夫人輕撫著青瑤的頭說道:「瑤瑤,你父親這些年仕途暢通無阻,你外祖父留下的財產起了很大作用,奶奶想著你父親必是用了不少的。等陳氏清點了,不論差多少,爺爺奶奶都給你補上。那是你的嫁妝,其他人休想占一分一文。」

  青瑤抬頭看著韓老夫人,輕聲說道:「奶奶,青瑤相信哥哥和青瑤一樣,在意並不是有多少財產。」

  韓老夫人點頭道:「奶奶明白,這陣子下來奶奶怎麼還能不知道雲哥兒和瑤瑤的為人呢,就是因為知道,奶奶心裡過不去,你們兩個都是懂事的好孩子,爺爺奶奶更不能委屈了你們。所以奶奶一定要為你把那些財產都要回來。」

  青瑤沉默片刻,輕聲說道:「奶奶,要回來自是應該的,不過下面還有青鸞青雪,他們將來一娶一嫁,也不可失了將軍府的臉面,等外祖父的遺產要回來,奶奶看著給青鸞青雪留一些吧。」

  韓老夫人撫著青瑤的手說道:「瑤瑤,你是好孩子!不過青鸞青雪還不用你來管,有爺爺奶奶呢。」

  就在韓老夫人和青瑤說體己話兒的時候,陳氏回到了遠逸堂中,她一進屋便黑沉了一張臉,恨聲罵道:「老不死的東西,竟然這樣算計我!」

  韓青環趕緊將門關好,沉沉的問道:「娘,什麼嫁妝遺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陳氏恨聲道:「前頭那個死鬼和她的娘家留了很多財產給韓青雲和韓青瑤,我好不容易哄了你爹爹把那些東西交給我,原想著給你和你弟弟的,不想今天老不死竟提了出來,想幫那個死丫頭要嫁妝,我呸!」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33 PM

第78章

  韓青環一聽陳氏說青瑤名下還有一筆指不定有多麼巨額的嫁妝,臉色立刻變了,她抓著陳氏的手,雙眼射出駭人的光,冷冽的說道:「娘,那些東西都是我的,是我的!」

  韓青環尖利的指甲刺入陳氏的手中,疼的她倒抽冷氣,她忙忙拽開韓青環的手,壓低了聲音說道:「青環,不用你說娘也有這樣的打算。」

  韓青環這才將手松開,復又問道:「娘,都有些什麼東西?你快帶我到庫房裡看一看。」

  陳氏皺眉道:「過陣子再看吧,現在先要想辦法對付那個老不死的,有她在,憑有多少東西你也得不到。」

  韓青環深深點頭,忿忿的說道:「沒錯,真不知道她中了什麼邪,竟把那個小賤人捧的高高在上,氣死我了。娘,冰醉怎麼可能毒不死她。」

  陳氏其實心中一直存著疑問,冰醉的威力她從前是見識過的,指甲大的一塊便能立刻毒死一個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漢,象韓青瑤那個瘦弱的小姑娘,只用簪子挑一點兒,便足以將她送到閻王殿的,明明她昏迷了三天,水米未沾牙,就算是不被毒死,也該被餓死的,可怎麼就蘇醒過來,而且還性情大變,這裡面到底是那一處出了岔子?

  「青環,嫁妝之事自有娘來安排,保管讓你風風光光的出嫁,你先回房去,娘還有事情要處理。」陳氏壓下心中的疑問,對韓青環笑著說道。

  韓青環卻搖了搖頭,走到一旁的椅子坐定,沉著臉說道:「娘說過要教我的,現下何不就讓我看著娘如何行事?」

  陳氏想想,點點頭道:「也罷,你坐在這裡聽著吧,不論說了些什麼,你都只聽著不要說話,回頭有什麼問題,娘再單給你解釋。」

  韓青環點了點頭,陳氏便將冬梅傳了進來。沉聲問道:「可打聽出來為什麼給大小姐請太醫?」

  冬梅忙跪著回話道:「回夫人,大小姐的小日子來了,肚子疼的死去活來,老夫人這才命人去請太醫。」

  「什麼,就是因為小日子來了身子不適,就去請太醫?」韓青環一聽這話立刻就炸了起來,只是這樣的小事便要為她請太醫,這也太過份了。她身上的好些日子沒來,她的娘卻只是偷偷摸摸的請個民間大夫,還不能直說是她身上不對勁兒。

  陳氏看了韓青環一眼睛,使了個眼色,韓青環這才忿恨難道平的住了口。陳氏又問道:「可打聽出來太醫怎麼說的?」

  冬梅低頭道:「太醫說大小姐是初潮,身子不適也是正常的,只要好生調養,等小日子規律了便好了。」

  陳氏皺著眉頭沉聲再問:「可曾開了方子?藥是誰熬的?」

  冬梅忙回道:「開了方子,不只有湯藥,還有丸藥,是小華太醫在太醫院裡配了送到咱們府上的。大小姐的湯藥都是大小姐身邊的王嬤嬤在小廚房裡看著熬的,從不假手於人。」

  陳氏思忖片刻又問道:「那藥是誰去抓的?」

  「回夫人,大小姐的藥是韓總管親自去華府取的,王嬤嬤到韓總管處取藥,除此之外再無別人過手。」

  陳氏被堵得透不過氣,似這般的嚴防死守,分明就是防著她做手腳,這個韓青瑤真是她的克星,不行,她絕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一定要想法子打破這樣的局面。

  冬梅跪在地上,也沒敢抬頭,熟悉陳氏脾氣的她知道,只要夫人一聽說大小姐得寵受優待,她就會恨的神色猙獰,看上去好不嚇人。若是下人看到夫人那副樣子,夫人定然會尋個事端將那個倒霉下人發落了,她冬梅當然知道避諱,否則也不能穩做夫人身邊的頭號大丫環。

  「冬梅……」陳氏拉長聲音叫道。嚇得冬梅一激靈,忙將頭垂的更低,畢恭畢敬的回道:「奴婢聽夫人的吩咐。」

  「你姐姐是給了頤年居小廚房劉婆子親家的兒子吧?」陳氏心中議定,便問了起來。

  冬梅心頭一顫,忙回道:「都是主子的恩典,賞了奴婢姐姐體面。」

  陳氏淡淡一笑說道:「我恍忽聽說你姐姐生了個小子,有一年多了吧,也不知道抱來給主子瞧瞧。」

  冬梅大駭,她隱約猜出了陳氏的用意。只伏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說道:「回夫人,姐姐家的孩子身體一向不好,姐姐心裡焦的什麼似的,整日不得閒,所以沒敢帶來給主子請安,怕過了病氣。」

  陳氏眉頭輕皺,搖頭歎道:「小孩子家家最是嬌貴,倒怪可憐的,回頭你送十兩銀子過去,水仙服侍我一場,我總不能瞧著她過的不如意。」

  冬梅滿心不想要這十兩銀子,雖然十兩銀子不是個小數,夠她姐姐一家子大半年的嚼用。不過陳氏吩咐下來,冬梅若是不照著做,那下場便悲慘的很了。她記得很清楚,早先她還是個三等小丫環的時候,陳氏房中的大丫環桔香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便去勾引大老爺,結果桔香剛沾了大老爺的邊兒,還未過了明路,便被陳氏暗中使了手段灌了絕育之藥,然後發買到青樓去了。陳氏亦曾放話,但凡不聽她命令與她做對的下人,桔香的下場就是稿子

  冬梅強打精神應了下來,又說道:「奴婢替姐姐給夫人磕頭。」

  陳氏揮手說道:「又不是賞你的,你磕的哪門子頭,快去吧。」

  冬梅心裡涼透了,也不敢多說,只磕了個頭退下,取了銀子往她姐姐家去了。

  水仙家正在家裡帶孩子,看到妹妹來了,水仙自然是很高興,笑著讓妹妹坐,張羅了茶水點心後方笑著問道:「冬梅,你今兒怎麼有時間過來了?

  冬梅見屋子裡沒有外人,便將十兩銀子取出來放到桌上,水仙愕然問道:「冬梅,這錢是怎麼回事?」

  冬梅苦著臉說道:「姐姐,這是夫人賞你的。」

  水仙更加驚愕,自從出了遠逸堂,她就再沒回去過,怎麼這不年不節的,夫人忽然賞下這麼多銀子。事若反常必有妖,水仙也是服侍過陳氏的,她壓根兒不去碰那十兩銀子,只看著冬梅拉下臉來說道:「冬梅,咱們是親姐倆兒,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可不能瞞我。」

  冬梅歎口氣說道:「姐姐,你大姑子不是許給老太爺院子裡廚上的劉婆子麼?」

  水仙點點頭道:「對啊,可這和夫人有什麼關係?」

  冬梅苦惱的說道:「姐姐,話我只能說到這裡了,夫人賞下銀子,你不能不收,而且還不能不去謝恩,到時你就明白了。姐姐也知道,夫人最忌諱的是哪個人。」

  水仙原本紅潤的臉上頓時血色盡失,她顫聲說道:「我都已經放出來嫁人了,她怎麼還算計到我身上。」

  冬梅站了起來,無奈的搖搖頭道:「姐,我已經和夫人說了狗兒身子不太好,所以你沒進去請安,你到時候別說漏了嘴,還有,姐姐,你和姐夫商議商議,若是能討了外面的差使是再好不過的,等過了兩位小姐的婚事再回來。」

  水仙心裡明白了,她點點頭道:「冬梅,姐姐知道了,你在夫人身邊一定要加倍小心,現在夫人信你,瞞著別人也不會瞞著你,可就是這樣,你對夫人也才最有威脅,聽姐姐的,萬事別太掐尖兒要強,慢慢遠著夫人吧。」

  冬梅苦笑一下說道:「姐,爹娘和弟弟都被夫人安排到莊子上,我能怎麼樣呢。」

  水仙眼圈發紅,眼淚不由落了下來,是啊,夫人的手段,她又豈是不知道的。水仙無聲的哭了一會兒方才用帕子擦了淚,對冬梅說道:「你回吧,姐心裡明白,等明兒姐姐就去向夫人謝恩。」冬梅點了點頭,便低著頭出了水仙家的屋子,回遠逸堂復命了。

  陳氏聽說水仙明天就來磕頭謝恩,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對冬梅笑道:「冬梅,你做的很好,剛巧你娘過來送新下來的菜蔬,還沒走,你去見見你娘吧。」

  冬梅心頭一喜,整個人都覺得輕鬆了許多,立刻說道:「多謝夫人。」陳氏笑笑,揮手讓冬梅下去了。

  冬梅飛快的跑回自己的屋子,把這大半年來攢下的銀錢都包了起來,然後才去了遠逸堂的廚房。果然見廚房的院子裡頭停著一輛板車,車上的菜蔬都已經卸的差不多了,冬梅娘正在和廚房裡的管事大娘說笑。冬梅提高嗓門叫了一聲:「娘……」便飛快的跑了過去。

  冬梅娘看到冬梅,也是喜不自勝,向管事大娘說了一句,便迎著冬梅走了過去。那管事大娘知道冬梅是夫人身邊頭一等得力的,也不敢怠慢,只揚聲笑道:「冬梅姑娘,許姐姐,到屋子裡坐著說話吧。」

  冬梅道了謝,笑著說道:「才夫人賞了幾個荔枝,那是個稀罕東西,我也沒捨得吃,大娘回頭讓板凳到我屋子裡去,我拿給他吃。」

  廚房的管事大娘樂呵呵的笑道:「冬梅姑娘實在是太客氣了,還是帶回去給興哥吃吧。」興哥是冬梅的弟弟,十二歲,跟著冬梅的老子娘在莊子上住著。

  冬梅笑道:「大娘千萬別客氣,興哥兒都大了,板凳還小呢,當然要盡著板凳。」冬梅娘也笑著說道:「應該的應該的,興哥兒是個野小子,再不給他吃這種精細的好東西呢。」

  管事大娘笑著道了謝,親自引著冬梅娘倆兒去了廚房旁邊的茶水房,讓這娘倆兒好好說說體己話兒。

  關上門,冬梅忙將這大半年攢的銀子一股腦兒塞到她娘的手中,急急說道:「娘,這是我攢的,娘收好了,日後好給興哥娶媳婦。」

  冬梅娘掂了掂,滿臉是笑的說道:「這麼多啊,看來夫人真的很看重我冬梅。」

  冬梅歎了口氣說道:「娘,別再說這種話了,您一向沒在府裡,不知道府裡的情形,如今夫人不得勢了,往後再有沒有這樣的賞銀也難說,而且我也不想再跟著夫人了。」

  冬梅娘驚的瞪圓了眼睛,急切的說道:「冬梅,出了什麼事,夫人動了你的心思?」

  冬梅搖搖頭,壓低了聲音在她娘的耳邊說道:「娘,您回家和爹商議商議,帶著興哥走吧。」

  冬梅娘大駭,驚呼道:「這怎麼行,我們一家子的賣身紙都在夫人手裡,便是逃到天邊兒也會被抓回來的。」

  冬梅咬牙道:「娘,沒讓您現在就逃,您和爹做好准備,我會想法子把咱們家的賣身契偷出來燒了,您和爹帶著興哥兒去蜀地,聽說那裡缺人,入籍也容易一些。咱們家總不能永生永世給人當奴才。」

  冬梅娘都快嚇傻了,只直愣愣的看著冬梅,擔憂的說道:「冬梅,你是不病了,怎麼連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都敢說出來。」

  冬梅心裡著急,忙壓低聲音飛快的說道:「娘,您聽我的沒錯,您也知道服侍夫不容易,我在她的身邊,自會知道些不該知道的。我一個人怎麼樣都行,可不能讓夫人拿著爹和您還有興哥做閥子。」

  冬梅娘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道:「冬梅,不該問的娘不問,你的話我會說給你爹,聽聽你爹是什麼意思,你一個人在夫人身邊,可要處處當心才是。」

  冬梅點頭應了,冬梅娘忽然將抱銀子的小包打開,撿了兩個大些的銀塊塞回冬梅手中,急急說道:「冬梅,你手上沒銀子也不成的。這些年你盡貼補家裡,我和你爹已經攢了四十兩銀子,興哥娶媳婦盡夠了。以後再有賞賜,就留著自己用吧,不用替興哥攢了。」

  送走了親娘,冬梅覺得自己鬆了一口氣,便出了遠逸堂,往後園子溜達去了。她得了陳氏的特許,可以在府裡隨意走動打聽消息。不過今天冬梅卻不象平常那樣,專往丫環嬤嬤堆裡扎,而是一個人悶坐在後園池塘邊上,看著如碧的池塘想心事。

  冬梅正想著,便聽到從假山後的小徑上傳來的兩個丫環的聲音。

  「谷雨姐姐,你真有福氣,能服侍大小姐呢,現在府裡可就數大小姐最得寵啦。」這是一個聽著並不很熟悉的丫環的聲音。

  緊接著,一個略顯得意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冬梅這回聽得出,正是大小姐房裡的谷雨的聲音。「那是當然,我們大小姐最是有福氣的人,你想啊,她可是未來的慶親王府主人,高貴著呢。我告訴你,大小姐最看重我了,什麼事都問我的。」

  「好姐姐,大小姐房裡還有缺呢,您替我說說,若是能到大小姐身邊服侍,翠兒一輩子都記著姐姐的好。」

  聽到這裡冬梅不由冷笑了一下,果然世人都是慣會爬高踩低的,大小姐得了勢,連她身邊的貓兒狗兒都張狂的不行。別人不知道,難道她還不知道的,這個谷雨在大小姐房裡根本就什麼都不算,她既比不上一直跟著大小姐的香如在大小姐心裡的份量,也比不上老夫人特意賞給大小姐的桃葉,如今桃葉和香如才是大小姐的左膀右臂,她一個小小谷雨算是什麼東西。不過就是個二等丫頭。

  「這……翠兒妹妹,這事可急不得,而是現在大小姐房裡進人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老太爺老夫人可挑著呢。大小姐先前受了那麼多委屈,身子一直不好,這會子也不便說,等大小姐身子好了,我撿大小姐高興的時候和她提一提,興許大小姐就能答應了。」谷雨的話傳到冬梅的耳中,冬梅不由無聲的冷笑一番,這個翠兒還真是蠢,竟求到了谷雨這個什麼都不是的二等丫頭頭上,真是燒香都不知道拜哪尊佛。

  「真的,那可太好了,謝謝你谷雨姐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谷雨姐姐,我哥哥新給我買了朵珠花,我戴著不好看,這顏色只有象姐姐這麼白的皮膚才襯的起來。谷雨姐姐,你快戴上吧。」翠兒巴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停了片刻,翠兒便歡喜的說道:「我就說姐姐戴了一定好看的。對了,谷雨姐姐,大小姐瞧著平日氣色挺好的,她有什麼毛病啊?」

  谷雨手撫珠花得意的笑道:「嗨,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毛病,就是小日子來了肚子疼唄,不過大小姐這疼和一般人疼的真不一樣,瞧大小姐的樣子,竟是要活活疼死一般,要不老太爺老夫人也不會著急的給大小姐請太醫了。

  「哎呀,我聽我娘說女人小日子的時候肚子疼會很難道生養的。」翠兒驚呼起來。她的娘懂些接生之術,偶爾翠兒也能聽上一句半句的,這會便和谷雨顯擺了起來。

  谷雨聽了這話,眼中不由閃過一抹喜色,大小姐若是不好生養,便宜的可不就是她們這些身邊的大丫頭,算算年紀,等大小姐成親的時候她谷雨十七歲,若是……想著想著,谷雨面紅耳熱,眼裡不由便帶了幾分春情,若是能做世子的小妾,以後世子繼承了王位,那豈不是就能做側妃娘娘了麼,谷雨想到這一層,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哪裡知道,人家慶親王世子是立了誓絕不納妾的,她這番小心思,注定沒有實現的可能。

  冬梅聽著谷雨和翠兒的對話,心中正糾結著要不要把大小姐的病情告訴給夫人,冬梅知道自己如果去告訴,夫人一定會重重有賞,可是夫人若是因此做出種種事情,一旦敗露可就塌天了。說,還是不說呢?

  谷雨和翠兒又說了許久才分開,冬梅等她們兩個走遠了,才從池塘邊的假山洞子裡出來,沒精打彩的回遠逸堂了。

  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好多人惦記,剛練完功沐浴過後的青瑤正在休息,王嬤嬤忽然從外間進來,因青瑤素有休息時不讓丫環在屋裡的習慣,所以此時屋子裡便只有青瑤和王嬤嬤。

  青瑤聽到聲音張開眼睛,見是王嬤嬤,便笑著問道:「嬤嬤不在屋子裡歇著,可是有什麼事情?」

  王嬤嬤神色凝重的點點頭,走到青瑤的床邊坐在腳榻上,低低說道:「大小姐,你千萬要防著陳夫人啊。」

  青瑤挑眉看向王嬤嬤,王嬤嬤氣憤的說道:「這幾年來,老奴眼見著陳夫人穿用了許多夫人的衣裳首飾,現下老夫人命她把夫人的東西都拿出來,只怕陳夫人捨不得,會對小姐不利。」

  青瑤點點頭,將王嬤嬤拉起來坐到自己的床邊上,然後枕著王嬤嬤的大腿,淡淡說道:「這個我自是知道的。不過那些都是外公和娘親留給哥哥和我的,我就算不為了自己,為了哥哥也要把東西全都要回來。她不敢怎麼樣的,畢竟我將來會是一府王妃……」

  「我的實心眼的小姐啊,還有兩年才成親,兩年,若是她使了什麼陰招,這親事可就懸了。」王嬤嬤急的打斷了青瑤的話,忙忙說道。

  青瑤皺皺眉頭,有些不在乎的說道:「可能麼,這可是皇上賜的婚啊,她還能和皇上做對不成?」

  王嬤嬤搖了搖頭,低低說道:「大小姐,您別忘記上回您吃了一口點心,昏迷了整整三天啊。」

  青瑤忽然笑著坐了起來,摟著王嬤嬤的頸子笑著說道:「嬤嬤,剛才我和你逗悶子呢,你說的我都知道,我也防著呢,沒見我屋子裡只有桃葉香如谷雨小滿四個,就沒再添人麼。」

  王嬤嬤知道桃葉谷雨小滿都是老夫人給的,桃葉香如兩個是一等,谷雨是二等,小滿雖說是三等,可是關的卻是二等丫頭的月銀,除此之外,大小姐房中還有三個二等丫頭,五個三等丫頭的空額,只不過都被青瑤推辭了。

  「大小姐,桃葉香如小滿都是可靠的,可是谷雨,我瞧著她眼神太活,未必是個靠的住的,大小姐自己可要多留心才是。」王嬤嬤低低的說道。這一陣子的相處下來,王嬤嬤便把桃葉谷雨小滿的性子摸的差不多了。她平日裡嘴上不說什麼,可是心裡卻明白的很,唯恐她一手帶大的小姐吃了虧,王嬤嬤便特意找了個丫環們都沒在跟前伺候的機會,同青瑤好好說道說道。

  青瑤點點頭,桃葉原是老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大丫環,是老夫人怕青瑤受了下人的委屈,特意命桃葉過來鎮著那些不知道眉眼高低的奴才,而谷雨原本是個三等丫頭,她的娘求到了老夫人的陪房那裡,因著老夫人身邊沒有二等丫頭的空缺,而且老夫人瞧著谷雨的針線好,才將她升為二等丫頭,好負責青瑤房裡的女工活計。至於小滿,青瑤也知道完全是老夫人偏著自己人,多給小滿家裡一份月銀罷了。不過小滿很招人喜歡,象個小開心果似的,有她在的地方,通常都笑聲不斷,香如自是不必說了,她和王嬤嬤是青瑤最信任的人,在那樣的艱難之中,這兩個人對青瑤都是不離不棄,青瑤相信現在日子好了,她們兩個人會對自己更加忠心。

  「大小姐,雖說您怕那起子人黑心爛肝,房裡總是不要人,可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等您出了門子,手邊上沒有幾個得心應手的丫頭可萬萬不行。

  青瑤明白王嬤嬤的意思,事實上韓老夫人也同她說了,雖然說慶親王世子立誓不納妾,可是青瑤該准備的陪嫁丫頭卻是一個也不能少的。按照世子妃的品級,青瑤要有六個一等大丫頭,八個二等丫環,十六個三等丫環,這三十個丫頭的名額空了二十六個,可由不得伏威將軍府裡的丫環們不動心。

  「大小姐,那慶親王府的情形老奴也是聽說過的,說句不敬的話,不是龍潭虎穴也差不多了。您若是沒有貼心的丫環,嫁過去後很難立住腳的。」王嬤嬤瞧著青瑤的神色不象是很重視丫環問題的樣子,便急急的說了起來。

  青瑤驚訝的看著王嬤嬤,在她的印象之中,王嬤嬤是個軟弱的人,越到什麼事總是哭,不想她還能說出這樣一番有見地的話。王嬤嬤將青瑤從小帶到她,自是能看出青瑤的心思,便輕歎了聲說道:「老奴哪裡懂這些,不過是因著夫人未出閣的時候,大小姐的外祖母和夫人說了許多,那裡老奴就是夫人的丫環,才知道了些。」

  青瑤點點頭道:「嬤嬤說的有道理,我心裡記下了。嬤嬤不妨在府裡多看看,看有誰是好的便來告訴我,我自會向奶奶要人的。」

  王嬤嬤點點頭,不由鬆了一口氣,起身說道:「擾了小姐許久,老奴出去了,小姐接著休息吧。」

  青瑤笑道:「不歇了,起來活動活動,我要的鮮荷葉可備下了?」

  王嬤嬤笑道:「早就備下了。」

  青瑤點頭說道:「那便好,嬤嬤叫小滿過來吧,我瞧著她倒有些個靈氣兒,今兒讓她跟著我學做吃食,看看她成不成。」

  王嬤嬤自從那一日小滿扶著她去韓大老爺的書房,便喜歡上了小滿,只樂呵呵的出去了,沒過多一會兒,香如和小滿端著洗漱家什兒進來,服侍青瑤梳洗了,便往小廚房去了。

  青瑤正教小滿做鹽雞,桃葉忽然走了進來,笑著說道:「大小姐,未來大姑爺來給老夫人問安了。您不去瞧瞧?」

  青瑤臉上一紅,撅著嘴兒嗔道:「桃葉姐姐,你取笑我。」

  桃葉只是抿著嘴笑,眼裡流露著促狹之意,服侍青瑤久了,桃葉可是了解了青瑤的脾氣,她知道青瑤好性子,同她開玩笑再是不會受罰的,而且還能增進主僕之間的情誼。

  小滿眼珠子滴溜亂轉,拉著青瑤的衣袖說道:「大小姐,小滿還沒見過大姑爺呢,您就帶著小滿偷偷瞧一眼?」

  青瑤拍落小滿的爪子,只看著桃葉說道:「桃葉姐姐,都是你慣的她,我才不去。」桃葉笑嘻嘻的說道:「是小姐寬仁奴婢們才敢如此啊。」然後又對小滿笑道:「小滿,老夫人要茶呢。」

  小滿清脆的應了一聲,便一溜煙兒的跑開了。青瑤滿面紅暈,跺腳氣道:「桃葉姐姐,再不許這麼慣著小滿。」

  桃葉笑盈盈的應著,然後走到點心櫃子旁邊,拿出一只掐絲琺琅的荷葉形食盒,便裝起了點心。青瑤看了便問道:「桃葉姐姐,奶奶要點心了?」

  桃葉忍笑說道:「回大小姐,老夫人吩咐,讓奴婢把大小姐親手做的好點心裝一匣子給大姑爺帶回去。」

  青瑤的臉騰的紅了,跺腳輕哼一聲,扭頭便走了,桃葉笑了一回,將點心裝好才拿著食盒出了小廚房,轉身將小廚房鎖了起來。因給青瑤煎藥,平日裡做些精細點心都是在這間小廚房進行的,所以桃葉自是要加了百倍的小心,不能留出一點兒空子。

  正房之中,頭戴赤金簪纓冠,身著紫底五彩緞面箭袖的趙天朗給韓老夫人行過了禮,坐在下首陪韓老夫人說話,趙天朗是個極會說話的人,盡撿著老夫人歡喜的話說,笑得老夫人合不攏嘴,真是越看這個孫女婿越滿意,眼神也越發慈愛了起來。

  「天朗啊,你若是平日裡沒事,就常來走動走動,上回老太爺說要請你吃飯還沒請呢,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喜歡吃什麼?」

  趙天朗笑著說道:「奶奶您太客氣了,天朗不挑食的,您給什麼天朗就吃什麼。」四九站在趙天朗的身後,聽了這句話不由的臉皮直抽抽,他的主子爺不挑食,這可是近十年來最好笑的笑話了。慶親王府世子爺的挑嘴,那可是滿大秦都有名的。

  韓老夫人真是老丈母娘相看孫女婿,越看越是滿意,只笑著說道:「好好好,菱花,去說一聲,給大姑爺備一桌最好的席面。」

  趙天朗立刻起來躬身道:「多謝奶奶。」

  菱花忙去通知青瑤,請她做幾道主菜。這時小滿送茶上來,她一看到趙天朗,不由驚訝的張著嘴,仿佛想說:「原來就是你啊!」趙天朗看到小滿,也記起了大通寺的那一幕,便笑著說道:「原來你是服侍奶奶的小丫頭啊

  小滿本能的搖頭說道:「不不,奴婢是服侍大小姐的。」

  趙天朗微微一笑,小丫頭的臉刷的紅了,當日還沒覺得怎麼樣,可是今天一看,小滿心中暗叫:「天啊,大姑爺生的真好看,和我們大小姐那才叫天生一對呢!」

  韓老夫人聽著這話裡有故事,便笑著問道:「天朗認識小滿?」

  趙天朗笑著將在大通寺裡遇上青瑤之事說了一回,韓老夫人點點頭道:「瑤瑤說起過這事,原來就是你給瑤瑤解了圍,可見得你們是有緣了。」

  趙天朗陪著韓老夫說的正熱鬧,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便是在院子裡當值的丫頭的聲音:「二小姐,老夫人有客人,您別……」

  丫環的話沒說完,湘竹繡簾便被人掀開了,一個身著水紅軟緞繡芙蓉花褙子,杏黃腰封和紅色石榴裙的姑娘闖了進來,她手上還托著一只烏銀托盤,托盤裡有一只粉彩蓋碗,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二小姐韓青瑤。

  韓老夫人的臉色刷的就沉了下來,趙天朗掃一眼穿著,便知道來人是個小姐,立刻側過身子假裝欣賞牆上掛著的韓老將軍的書畫。

  韓青環一進屋子,便假意驚慌的說道:「哎呀,青環不知道奶奶這裡有外客,真是來的不巧了,奶奶,青環做了一道燕窩羹,特意送來孝敬奶奶的。」韓青環的聲音變得和平時很不一樣,象是特意加了很多嬌媚。

  韓青環邊說邊扭著她那並未成熟的小腰身走向韓老夫人。看到韓青環這般搔首弄姿煙視媚行,韓老夫人立時氣的七竅生煙,可是又礙著趙天朗在此,她也不便立刻發作韓青環,只冷著臉說道:「放下,你回去吧,以後再不可如此亂闖。」

  韓青環眼光偷偷瞟向趙天朗,已經看呆了去。從前她一直以為郭誠是最英俊的,可是看到趙天朗,她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英俊,郭誠,連給趙天朗提鞋都不配。想到韓青瑤能嫁給這樣的男子,韓青環心裡的恨意便如翻江倒海一般的翻湧起來,憑什麼她韓青瑤能嫁的這麼好,丈夫不只身份貴重,而且英俊的讓她無法用語言形容。

  見韓青環一臉花癡的盯著趙天朗看,而趙天朗只能盯著韓老將軍的畫作,韓老夫人心裡的火氣騰的躥了上來,提高聲音怒道:「青環,還不退下。

  韓青環打了個激靈,忙掩飾的應道:「是,青環告退。」說完便行了個禮退著走出去,可是她的眼光卻身不由己的盯著趙天朗,趙天朗雖然沒有正眼瞧韓青環一眼,可是韓青環用那樣火辣辣的眼神盯著他,他豈會沒有感覺,當然,那種感覺只能是厭惡,就邊四九都看不下韓青環的丑態,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而小滿更是氣的小臉都鼓了起來,撅著小嘴兒悶悶想道:「回頭一定要說給大小姐知道,讓大小姐提防著二小姐才是。」

  韓青環走後,韓老夫人歉意的說道:「天朗啊,剛才……」

  趙天朗看著韓老夫人笑道:「奶奶,天朗剛才只顧著看爺爺的畫,竟沒留意奶奶說什麼,天朗真是失禮啊!」

  韓老夫人聽了趙天朗的話,不由呵呵笑了起來,這個孫女婿她越看越滿意,聽聽,這孩子多麼的知趣會說話呀,而且是個知道變通的,青瑤以後嫁了他,想必不會吃苦頭的。

  想到苦頭,韓老夫人忽然又擔憂了起來,青瑤中的寒毒若是不能根除,將來這小倆口兒的日子必是過不好的,想到這一節,韓老夫人心裡便越發生氣,也更加打點了主意,要陳氏的好看。

  且說韓青環回到了遠逸堂,興奮的雙頰直發燙,她沖到陳氏的房中,將一屋子的丫環都攆了出去,抓著陳氏叫道:「娘,我不要嫁給郭誠,我要嫁給慶親王世子。」

  陳氏騰的站了起來,一把握住韓青環的口說道:「你胡說什麼,這親都已經定了你怎麼能這樣說!」

  韓青環刷的甩下陳氏的手,鼓著眼睛叫道:「我不管那些,我一定要嫁給慶親王世子,郭誠算什麼東西,他連慶親王世子的腳指頭都不如。」

  陳氏看著韓青環,沉聲問道:「你見過慶親王世子?」

  韓青環興奮的說道:「啊,我剛剛才見到的,娘,您一定沒見過他,他好英俊啊,玉樹臨風氣宇軒昂,娘,我一定要嫁給他,那個郭誠,就便宜韓青瑤那個賤丫頭吧,我要做世子妃做王妃!」

  陳氏被韓青環荒誕不經的話驚得說不出話來,韓青環卻不在意,只得啵得啵的說著那趙天朗有多英俊多麼好看多麼的讓她動心,直到「啪」的一聲,陳氏猛的扇了韓青瑤一記重重的耳光。

  「韓青環,你給我醒醒,不要再做夢了。你已經和郭誠定了婚,你已經是郭家的人了。」陳氏喘著粗氣的訓道。

  韓青環捂著臉,直勾勾的瞪著陳氏,眼中一滴淚都沒有,停了片刻,韓青環轉身便要往外跑,陳氏一把抓住她,生氣的喝道:「你要去哪裡?」

  韓青環看著陳氏,咬牙切齒的說道:「若是你不想法子讓我嫁給慶親王世子,我便把一切都說出來。」

  陳氏氣得渾身直哆嗦,這哪裡是女兒呀,分明就是討債鬼,她真不知道自己前世到底欠了韓青環什麼,要受她這樣的折磨。

  韓青環看到陳氏軟了氣勢,眼中飛過一抹得意之色,反拉著陳氏坐了下來,放低聲音說道:「娘,也不是沒有辦法的,只要您在慶親王府來娶親之時讓女兒扮成新娘,上了慶親王府的花轎,到時了堂行了禮,就算他們想不認帳也不行了,況且那一日慶親王世子必是要吃酒的,他吃的醉了,便分辨不出誰是誰,然後……我刺破胳膊滴點兒血,不就齊全了麼?」

  陳氏聽著韓青環的話,這回是徹底傻了,眼前這人是她十三歲的女兒麼,陳氏真的不敢相信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38 PM

第79章

  韓青環越說越來勁,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穿上那鴛鴦錦制的大紅嫁衣,頭戴華貴的鳳冠,嫁進慶親王府,成為世子妃。陳氏快被韓青環不經的話嚇破了膽子,她一把抓住韓青環的雙手,啞著嗓子問道:「青環,你燒糊塗了,說什麼胡話!」

  韓青環被陳氏打斷了她「美好」的臆想,立刻不高興的說道:「娘,你才糊塗了,這麼好的女婿,你竟要送給韓青瑤那個臭丫頭麼!」

  陳氏搖著頭說道:「娘不願意,可是娘什麼都不能做,就算是能不讓她嫁入慶親王府,娘也不能把你嫁給慶親王世子。青環,這是皇上賜婚,韓青瑤只要還有一口氣,就得嫁過去,她要是死了,這門親事就得做罷。你說要替代韓青瑤嫁入王府,可你就算是行了禮,總會被發現你不是韓青瑤,這就是欺君之罪,我們全家都要滿門抄斬的,你根本就不可能繼續做世子妃,你醒醒吧,別做夢了!」

  韓青環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她養在深閨,跟著陳氏只學了些勾心斗角,如何能懂這些東西。想到自己的計劃根本就不可能實行,韓青環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一行哭一行囔道:「我不甘心,娘,我不甘心,憑什麼那個克死親娘的賤人能嫁的這麼好……」

  陳氏摟著韓青環,眼神凶猛而冷冽,她壓低聲音咬牙說道:「青環,雖然娘沒有本事讓你做世子妃,可是娘有手段讓她嫁不成。」

  韓青環一聽這話,立刻不哭了,坐直了身子問道:「娘,你有什麼辦法

  陳氏神色陰郁的說道:「青環,你不必問,只等著看吧。」韓青環將信將疑的點點頭,陳氏又問道:「你剛才去了哪裡?」

  韓青環的臉上蒙起一層春意,只低頭小聲說道:「剛才我去了頤年居,見到了慶親王世子。」

  陳氏臉色一沉,立刻問道:「你奶奶沒說什麼?」

  韓青環立刻氣憤的說道:「怎麼沒說,她黑著臉將我趕出來了。」

  陳氏皺眉道:「你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大家子的小姐,怎麼能突然闖到祖母的屋裡見外男?你這豈不是讓慶親王世子平白的看低了?」

  韓青環臉上春意頓散,白著臉兒說道:「娘,若不如此,我怎麼能見到慶親王世子?」

  陳氏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回頭你跟娘去給你奶奶請罪,青環,現在咱們娘倆兒在府裡要處處小心才行,你也知道現在她們處處防著我們,只有讓她們放鬆了,咱們才能有可乘之機。說到底我還是韓青瑤名義上的母親,她的嫁妝婚事應該由娘打點才是正理,可是你奶奶就因要防著娘,才將這事接了過去。娘心裡已經有了計劃,你乖乖的在家裡跟著夏蘭她們一起繡嫁妝,其他的什麼都不要問,你是娘的親生女兒,娘怎麼也不會讓你吃虧的。」

  韓青環無奈的點點頭,剛要說些什麼,便聽到房門被人彭的一腳踹開,陳氏和韓青環俱是一驚,母女兩個一起看向門口,只見韓青江滿臉漲紅,怒沖沖的闖了進來。

  陳氏驚問道:「青江,你怎麼了?」

  韓青江氣鼓鼓的說道:「娘,韓青雲考中了,報喜的人都已經進門了。

  陳氏大驚,這陣子她直忙著韓青環的事情,倒把韓青雲赴考這事給忽略了。可是過年的時候她回娘家,分明和她娘家大哥說好了,要想法子讓韓青雲落榜的,怎麼竟讓他考中呢?「青江,這消息是真的?」

  韓青江沒好氣的叫道:「怎麼不是真的,報喜的人都已經進了門,往頤年居裡去了。」

  陳氏心思百轉,立刻說道:「青環青江,快回去換顏色衣服,跟著娘去給你們大哥道喜。」

  韓青環心裡明白陳氏的意思,便應了一聲就回房梳洗,可韓青江卻不懂,只氣的跳腳叫道:「我不去,娘,一定是他走了門子,要不憑他怎麼能考上!」從自過年之後陳氏一直將心思放在韓青環的婚事上面,對韓青江更加疏於管教,韓青江就象是沒了籠頭的野馬一般,越發野了,說話也更加不過腦子沒有顧忌。

  陳氏不由的長長歎了口氣,她這一雙兒女都是來討債的,就沒一個能讓她省點兒心。陳氏將韓青江拉到椅上坐下,軟聲說道:「青江,如今報子都已經進了門,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何況現在他們兄妹兩個正得寵,你姐姐和你都靠後了,若是再不打點起心思奪回你祖父母的寵愛,往後還能有好麼

  韓青江早就被陳氏養成了霸王脾氣,平日總想著欺負兄弟,韓青雲雖然是長兄,韓青江平常都要爬到他的頭上,韓青雲平時也不愛理會於他,倒讓韓青江有種韓青雲怕自己的錯覺,因此陳氏讓他去給韓青雲道賀,韓青江便有一百二十個不願意。

  見韓青江梗著肚子,陳氏不免又歎了口氣說道:「青江,聽娘的話……」

  韓青江眼珠子轉了轉,忽然伸出手說道:「娘……」

  陳氏皺了皺眉頭,轉身開箱取了兩只小金錁子放到韓青江的手上,無奈的說道:「青江,不要亂花。」

  韓青江掂了掂兩個小金-錁子,份量有點兒壓手,至少是一兩一只,這才嘻皮笑臉的說道:「看在金-錁子的面兒上,就去道個喜吧。」說完便大模大樣的走了出去。這韓青江如今才十一歲,可是早就知道了銀子的好處,除了他自己的月錢,韓青江還會三五不時的找陳氏討要零花錢,最初是一兩二兩的要,慢慢的就漲到了五兩十兩,如今每一回陳氏不給他十來兩銀子,韓青江再不是肯答應的。他一不答應便會生事,而現在陳氏是最怕出事的,這兩三個月來陳氏沒有心思管韓青江,倒讓他零零碎碎要了六七十兩銀去。

  陳氏命丫環進來服侍她換了大紅吉服,韓青雲考中了,她這個做繼母也是面上有光彩,也是有皇家誥封的。雖然她因著丈夫成了二品命官,已經得了正四品的誥封,可那是丈夫的,韓青雲這一份母親的誥封,雖然品級不高,只是有七品,可是陳氏心裡還惦記著呢,雙官誥,聽上去是多麼的威風體面啊!

  頤年居裡熱鬧極了,繼上回皇上御筆賜婚之後,這是韓府的又一樁大喜事,整個將軍府的興奮程度比上回賜婚還要高漲些。畢竟韓青雲是名正言順的長房長子,是將來要支撐將軍府的人。

  韓青雲其實在放榜之前已經知道自己考中的消息,這全賴他有個好妹婿,趙天朗知道韓青雲參加了春闈,便在入榜之前進了宮,纏著他的皇帝堂哥要看未來大舅子的名次。反正次日就要放榜,也沒什麼好保密的,皇上就讓趙天朗提前看了榜。這才有了今天趙天朗往韓府裡跑了一回。

  韓青雲的名次可不低,他被取中了二甲第六名,皇上一見也來了興致,特特調來韓青雲的考卷,細細的讀了兩遍,皇上大喜說道:「天朗,你這大舅子是個好的,文章寫的花團錦簇不說,還言之有物,這一筆顏體虯勁有力極有風骨,好,好,好!」皇上連說三個好字,趙天朗便打蛇隨棍上了,嘻皮笑臉的說道:「皇上,您這麼欣賞他,何不在殿試上點他為頭名狀元?」

  皇上白了趙天朗一眼道:「有你這麼為大舅子要官的麼?」趙天朗極為了解皇上的脾氣,知道他這會兒心情正好,便笑著說道:「我這大舅子可是個人才呢,皇上,您不正缺人才麼?」

  皇上笑笑,不置可否,只攆趙天朗道:「還不快去給你大舅子遞消息?

  趙天朗一早到了韓府,見了韓青雲悄悄告訴他考中了二甲第六名,然後才去拜見韓老夫人的。韓青雲心裡有底,便氣定神閒的在家裡等著報喜的報子登門。

  看到韓青雲寵辱不驚神情淡定,韓老將軍很是滿意,韓二老爺也趕到頤年居,對青雲笑道:「雲哥兒果然有出息,象大哥!」

  韓老將軍哼了一聲說道:「雲哥兒可比你大哥有出息著,當年他不過考了個二甲十七名,我們雲哥兒可考了二甲第六名!」

  韓老將軍說這話,除了韓老夫人再沒人敢接話,韓老夫人笑著說道:「自然是要青出於藍才對,雲哥兒若是不如他老子,老太爺您能答應?」

  韓老將軍也笑了起來,韓遠關看著臉上帶著淺淺微風,風神俊朗的韓青雲,無比感慨的說道:「雲哥兒,咱們家將來就指著你了,好好干,給兄弟們做好榜樣!」

  韓青雲忙躬身說道:「侄兒謹遵二叔教導,一定努力上進,不辜負二叔的期望。」在韓青雲的臉上沒有一絲驕矜之色,有的只是謙虛平和,韓遠關暗暗贊歎:「寵辱不驚有大將之風,這雲哥兒將來必有大出息。」

  李氏在一旁瞧著青雲,心裡既歡喜又擔憂,韓青雲考中了,這對韓家是件大喜事,她管家多年,家裡有了喜事自然高興。可轉念一想,青雲到底是大房的孩子,若是大房獨大,那她們二房,她的鑫哥兒將來豈不是……

  想雖是那樣想著,可李氏仍是笑著說道:「雲哥兒,二叔二嬸也沒有什麼好東西送給你做賀禮,只有一方端硯一匣湖筆還算拿得出手,可不許嫌棄哦!」

  韓青雲忙躬身笑道:「多謝二嬸賞賜。」

  李氏命身邊的丫環杏兒將端硯送上,韓青雲一看是楠木為盒,便知道這裡面的端硯不會是尋常的端硯,韓遠關笑著說道:「雲哥兒,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青雲領命打開,便看到一方材質為蕉葉白的古邵圖大端硯。身為一個讀書人,對文房四寶的喜愛是天生的,青雲知道蕉葉白和魚腦凍是端硯中的極品石材,是非常名貴難得的。他小心的將這方端硯收好,向韓遠關和李氏深深一躬到地,歡喜的說道:「多謝二叔二嬸。」

  李氏見自己精心挑選的端硯這麼得青雲的心意,也頗為自得的笑了起來。韓遠關笑道:「雲哥兒快起來吧,用這方好硯多寫些好文章。」

  說話間陳氏便帶著韓青環韓青雲過來了,韓老將軍看到陳氏,不由冷哼了一聲,陳氏雖不管家,可也不會得不到青雲高中的消息,報子都領賞走了她才來,分明是有意怠慢青雲。

  陳氏心裡有苦難言,她這大半天裡何曾消停過,卻又沒法子解釋,只得向韓青雲笑著說道:「雲哥兒,聽說你考中了二甲第六名,我心裡也是極歡喜的,已經給你父親去了信,好叫他也高興高興。」

  韓青雲臉上的笑容微微淡了些,垂眸道:「煩勞母親了。」

  陳氏笑道:「不煩勞不煩勞,雲哥兒,你如今已經是官身了,我才在庫房裡尋出幾品好緞子,已經送到你院子裡了,好好做幾身衣服,出去會同年拜座師也好穿著。」

  韓青雲又淡笑道:「謝母親為青雲想的周全。」

  陳氏見青雲不鹹不淡的說話,心裡堵的不行,可是現在的青雲不是原來那個她能隨意拿捏的小秀才,只等殿試一過他就是天子門生,陳氏知道韓青雲從此之後就是韓府正而八經的大爺,她的一雙兒女還要看韓青雲的面色,陳氏只得強忍怒意笑道:「雲哥兒中了舉,可是一大喜事,若是再娶了媳婦,可就是雙喜臨門了,自從娘上回吩咐了之後,媳婦便當成頭等大事,正為雲哥兒挑選媳婦呢。」

  韓老夫人的壽眉皺了起來,那一日她分明只說讓陳氏把江氏一門的遺產拿出來,何曾說過要讓陳氏負責給青雲找媳婦。打量她不知道陳氏那點子小心眼麼,不就是想把自家侄女兒嫁給青雲,好一直拿捏著他。可是陳氏在名份上是青雲的養母,她有權在青雲的婚事上說話,除非是皇上也給青雲賜婚,不過韓老將軍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李氏心思極靈,她心念一動便知道:「不知道大嫂都選了哪些大家閨秀,弟媳這裡也有個極好的人選,倒要請爹娘大嫂聽一聽呢。」

  韓青雲白淨的臉龐刷的紅了,他到底年輕面子薄,而且對於陳氏要拿捏他的婚事這件事情,青雲心裡很不高興。

  「孩子們都在,你們兩個亂說些什麼。」韓老夫人皺眉說了一句,便將這事岔了過去。可就算如此,自韓青雲往下,所有青字輩的小輩都不能再待著,大家忙行禮告退,簇擁著青雲出去了。

  一一打賞了來磕頭道喜僕人們,韓青雲抹了抹額上的汗,總算是鬆了口氣,平日裡他的及第居可沒有這麼熱鬧,韓青雲一時有些個不適應。剛坐下喝了口茶,頤年居便又來人叫他了。青雲趕緊放下茶杯又趕了過去。

  這一回頤年居裡的人都散了,是韓老將軍叫青雲過來的。他看著青雲,見青雲依舊穿著半新的家常玉色緞袍,臉上的神色也很淡定,並沒有那種高中之後的大喜之意,韓老將軍滿意的點頭說道:「青雲,今科之中,你是年紀最小的,去拜座師會同年的時候務必牢記謙虛謹慎,萬萬不可張揚。」

  韓青雲躬身聽訓,然後抬起頭看著韓老將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祖父,剛才母親和二嬸所說之事……」

  韓老將軍聽了這話,捋著胡子笑了起來,很愉快的問道:「青雲長大了,你心裡可是有什麼想法?」

  韓青雲把心一橫,撩袍跪倒在地,看著韓老將軍說道:「孫兒寧可終身不娶,也不要陳家的女兒。」原來在半年之前,陳氏便有意將自己的侄女兒嫁給青雲,陳夫人也相看過青雲,自然是滿意極了,可是青雲心裡不樂意,只以專心備考為由,暫時推卻了,如今他已經高中,陳氏自是不會放過這個既能拿捏著青雲,又能給自己娘家長臉的機會。青雲極怕陳氏就這麼把他的親事定下來,到時候再說可就晚了。

  韓老將軍臉色微沉,一把將韓青雲拉了起來,沉聲說道:「祖父還沒死,這事,輪不著你母親做主,我心裡自有安排,你只放心的回去准備殿試就行。」

  韓青雲不由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壓在他心頭的一塊大石就這麼被韓老將軍輕松的踢開了。看著青雲英俊的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韓老將軍忽然一陣心酸,不由人的伸出手拍著青雲的肩膀說道:「青雲,萬事有爺爺。」

  韓老將軍叫青雲過來,一來是怕青雲少年得志會得意忘形,要提醒提醒青雲,二來便是要給青雲銀子。韓老將軍將幾張銀票交給青雲,笑著說道:「雲哥兒長大了,拜座師會同年都要花錢,你那點子月銀遠遠不夠,先把這些拿出花吧,用完了來說一聲,爺爺再給你。」

  青雲看著韓老將軍,卻沒接過銀票,韓老將軍便說道:「這錢,爺爺早就給你准備下了,以前沒給你,是怕你不能安心讀書。現在你已經考出來了,爺爺便放心了,只管拿著。」

  青雲這才接過銀票,韓老將軍笑著說道:「爺爺是行伍之人,與那班文臣不熟,不過你華爺爺熟,我已經約了他,明天讓他領著你去拜座師,今科的主考文華殿大學士隋大人與你華爺爺交情極好的。」

  韓青雲眼神一亮,猛然抬頭看向韓老將軍,一句問話沖口而出:「爺爺,您……」

  韓老將軍笑道:「我孫子應考,爺爺自然不能讓人下黑手黑了我孫子。」韓青雲忙跪下磕頭道:「孫兒青雲謝爺爺護佑。」

  韓老將軍呵呵笑著將青雲拉了起來,很輕松的說道:「我是你爺爺,不護著你又護著誰呢。」

  韓青雲這才清楚為何自己會有那麼高的名次,原來那有可能在暗中出手壞他前程的人已經被他的爺爺悄沒聲息的解決了。

  回到及第居,看到手裡的三百兩銀子,這可是青雲有生以來擁有的第一筆巨款,青雲想了想,命王順找出一個顏色發暗樣式顯得陳舊的小箱子,將兩張一百兩的銀票裝進去鎖好,然後才將剩下的那一百兩放在自己的身上,王順打小就跟著青雲,自然知道青雲的意思,便笑著說道:「大爺再不用這樣想法子省錢給大小姐了,聽奴才娘說大小姐現在挺寬裕的。」

  青雲搖頭道:「這不一樣,爺爺奶奶給的再多,也是她們給的,這是我給的,瑤瑤要出嫁了,傍身的銀子當然是越多越好,王順,老規矩不變,以後還是要從我的月銀裡拿出七成存起來。這兩個月你是不是沒有存?」

  王順嘟著嘴小聲的嘟囔了幾句,到底也沒敢不聽青雲的話,扣扣嗦嗦的從床頭的小箱子裡取出一只小荷包,將荷包裡的銀子數了數,然後放到青雲面前,小聲說道:「大爺,這三個月奴才給您存下的銀子。」

  青雲看了看,見足有七兩銀子,不由驚訝的問道:「怎麼還有麼多?」青雲一個月有三兩銀子的月錢,就算他平日再節省,也只能省下二兩,三個月便是六兩,可是現在就多出來一兩。

  王順低著頭悶聲說道:「最近都是大小姐給大爺送飯菜,不用打點廚房的人。」

  青雲微微搖頭,拿起一兩銀子放到王順的手上,輕聲歎道:「王順,我知道你把你的月錢也放進來了,放心吧,咱們及第居以後的日子再不會這麼艱難了,把錢收著,交給你娘存著好給你娶媳婦。」

  王順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青雲笑笑,將那六兩銀子收進他為青瑤存錢的小箱子,看著小箱子裡或整或碎的銀子,青雲臉上浮起了寵溺的笑容,對於青瑤這個唯一的親妹妹,青雲真是疼到骨子裡去了。

  青雲剛收好小箱子,便聽到王順叫道:「大爺,大小姐來了。」

  青雲忙迎了出去,只見青瑤帶著香如笑盈盈的向他走來,青雲趕緊迎上前笑著說道:「瑤瑤你怎麼過來了?」

  青瑤甜甜笑道:「哥哥高中,做妹妹的豈不不來賀喜的?」

  青雲搖頭笑笑,將青瑤讓進了屋子,王順要跟進來服侍,香如卻笑著喚道:「王順,嬤嬤給你做了一件衣裳,讓我帶給你,你還不去試試。」

  王順也不傻,立刻明白過來,便引著香如出了屋子,以試衣裳為名避了出去。

  青雲不解看著青瑤,青瑤卻將手中的玳瑁描金紅木匣子放到青雲的面前,笑著說道:「哥哥將要入仕,手中不寬裕可不行呢。這是妹妹的一點子心意,哥哥快收著吧。」

  青雲立刻將小匣子推了回去,沉著臉說道:「瑤瑤,哥哥怎麼能要你的錢的,快拿回去收著,你還有一年多就要嫁人了,手裡沒錢不行。」

  青瑤又將小匣子推了回去,對青雲說道:「哥哥,我如今不缺錢,爺爺奶奶對我很好,除了月銀,還常給我些零用錢,我的衣食住行都是官中的,根本就不用花錢,倒是哥哥從現在開始應酬就要多了起來,身邊沒錢萬萬不行的。」

  青雲皺眉道:「這個不用你擔心,爺爺已經想到了,才給了哥哥好些銀子呢。瑤瑤你聽話,把銀子收回去,等你嫁到慶親王府,沒有銀子打點,會過的很辛苦的。」

  青瑤搖頭笑道:「哥哥你竟不知道麼,外公和娘給我們兄妹留了好多財產,奶奶已經說了,讓她一文不少的拿出來還給我們。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可是聽王嬤嬤說當年外公是京城首富,我想這一注財產絕對不會少了的,所以哥哥完全不用為我擔心呢。」青雲搖搖頭道:「我倒從來都沒聽說過,還有這等事情麼?」

  青瑤點點頭道:「此事千真萬確,我是親耳聽奶奶和她說的,當時她就變了臉色,顯見得心裡有鬼呢。不過奶奶放了話,有單據為證,憑是差什麼她都得給我們補上。」

  青雲點了點頭,臉上卻沒有太多的喜色,他到底年長些,比青瑤更了解他們那個繼母,油鍋裡的錢她猶自要抓了來,何況是已經被她當成自己財產的東西,想讓她吐出來,難啊!

  青瑤卻沒想那麼多,邊說邊將小匣子打開,見裡面放了些金銀錁子珍珠寶石,青雲笑著打趣道:「瑤瑤,怎麼能把嫁妝都給哥哥呢?」

  青瑤輕啐了青雲一聲,指著那些東西說道:「這些都是散珠子和寶石,都能當銀子使,哥哥莫不是嫌太女兒氣了?」

  青雲笑了,他轉身將自己存錢的小箱子取了出來,打開給青瑤看,並且笑著說道:「瑤瑤你看,這是哥哥這些年來為你攢的。」

  青瑤探頭一看,那些銀子有些顏色已經很陳舊了,顯然是很有幾個年頭,而且都很零碎。一股夾雜著酸澀與幸福的暖意襲上青瑤的心頭,眼淚不覺湧了出來,青瑤顫聲喚道:「哥哥……」

  青雲見自己招出了青瑤的眼淚,忙拿出帕子給青瑤擦淚,柔聲哄道:「瑤瑤不哭,以前是哥哥沒本事,讓瑤瑤受苦了,以後再不會的。」

  青瑤聽了這話反而哭的更凶,慌的青雲不知如何是好,只軟著聲音百般的勸慰,青瑤哭了一會兒,才擦干了眼淚不好意思的說道:「看我,哥哥大喜我倒哭上了。」

  她伸手將兩個匣子的蓋子合上,將青雲給她的那只收了起來,對青雲笑道:「哥哥,這個是給我的。」

  青雲點點頭嗯了一聲,青瑤又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哥哥,青瑤收了你的禮,你是不是也得收了青瑤的賀禮呀。」

  青雲搖頭笑了,將青瑤送來的匣子收了起來,指著青瑤笑道:「你啊,真是越來越淘氣了!」

  經此一事,青雲青瑤兄妹兩人的感情越發好了,簡直是無話不談,兩人不僅是兄妹,更成了知己。青瑤便很鄭重的委托青雲一件事情,她請青雲幫著她打聽柱國公府的表小姐還有永定侯傅城垣的所有事情。

  青雲一聽青瑤要打聽一個不相干的男人,先就皺了眉頭看著青瑤,青瑤卻笑著說道:「哥,我是為孔小姐打聽的。永定侯不是向孔小姐下聘了麼?

  青雲不解的問道:「是又如何,這和你有什麼干系?」

  青瑤輕歎了一聲說道:「我雖沒見過孔小姐,可是不知怎麼了,就是打從心底覺得孔小姐好生親近,哥哥,我的好哥哥,求求你啦。」

  青雲可架不住青瑤的軟語相求,便應了下來。最近青雲常在外面走動,也和不少同年吃過酒,而那永定侯傅城垣又是京城裡極有名的人物之一,想打聽他的事情,倒也不用費什麼力氣。

  沒過幾日,韓青雲便給了青瑤回復。原來這永定侯已經娶過兩房妻子,兩個妻子都病逝了。如今剛下聘的孔小姐,是他的第三任妻子。永定侯家裡已經有一兒兩女,還有三個姨娘。聽到這裡,青瑤心裡便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她太了解何田田了,那是一個精神上有潔癖的人,讓她嫁給這樣一個和公共廁所沒什麼差別的男人,豈不是為難死何田田了。

  然而這還不算,永定侯府裡還有老太夫人和太夫人,那個太夫人還是永定侯的繼母,青瑤可是對繼母這類生物有些切身體會的,自己這具身體的本尊可不就是被繼母害死了。而且,那永定侯府裡當家的是太夫人的親兒媳婦,何田田嫁到這樣的家庭,怎麼可能不受氣。

  青雲見青瑤小臉兒板了起來,滿臉的怒意,不由好笑的問道:「瑤瑤,你生的是什麼氣?」

  青瑤一時語塞,這話她還真不好和韓青雲這個本土人士說,只歎了口氣道:「永定侯府可真復雜,孔小姐怎麼吃的消呢?」

  青雲笑道:「瑤瑤你真有趣,對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竟如此關心。唉,若是不咱們家和柱國公府沒有往來,你倒能多個閨中蜜友。」

  青瑤皺著眉說道:「沒有最好,我聽馮伯母說那柱國公府可不是什麼好人家,侵吞了孔小姐幾十萬兩銀子的家產,還要擺出一副恩人的嘴臉,那永定侯出了名的‘克妻,,她們為了榮華富貴還逼著孔小姐嫁過去,什麼人啊

  韓青雲搖搖頭說道:「瑤瑤,你別這麼說。坊間雖有傳聞,卻也不足全信。」

  青瑤悶悶的嗯了一聲,她不好告訴韓青雲自己正在為好朋友報不平,青雲看著青瑤笑道:「瑤瑤……」

  青瑤忙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的說道:「是,哥哥說的對。」

  青雲笑著說道:「我打聽出來,這門親事是由晉王妃一力促成的,晉王妃是永定侯的親姐姐,她們姐弟兩個自幼失母,相依為命的長大,和我們兄妹的遭遇很象。」

  青瑤哦了一聲,臉色緩了下來,輕歎著說道:「看來這永定侯也怪可憐的,打小死了親娘,長大後又連死兩任妻子。」

  青雲點點頭說道:「是啊,他也怪不容易的。」

  青瑤悶聲道:「她不容易,孔小姐就容易了麼,她才十六呢,就要嫁給那樣一個男人……」

  青雲不贊同的搖頭說道:「瑤瑤,怎麼說話呢?」

  青瑤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用現代人的思維方式想問題了,忙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青雲也沒就此追究下去,只說道:「瑤瑤,子綱兄和永定侯關係不錯,日後你和孔小姐之間少不了走動,雖然哥哥不明白你為什麼對這位孔小姐如此上心,但是哥哥知道將心比心以心換心,你真心對她好,孔小姐也會對你好的。這於你將來有好處。」

  青瑤忙點頭道:「這個自然,青瑤懂的。」不過在心裡,青瑤卻自言自語道:「田田當然會和我好了,我們兩個真的有緣,連穿越了都能再接上頭,在這個時代裡,我和田田兩個人只有互相支持的才能更好的活下去,田田,你千萬別怕,拿出你的手段,不就是改造個男人麼,你一定行的!」

  打從了解了永定侯府和孔琉的情況,青瑤心裡便存了一個念頭,她想在孔琉成親這一混入永定侯府,為何田田打氣兼送上自己的祝福。不過這話說來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就算是她有機會去喝這場喜酒,又怎麼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進入洞房,順利和何田田接上頭呢?青瑤想的頭都大了,連著好幾天吃不下睡不著的,嚇得服侍她的人不知所措,趕緊回了韓老夫

  韓老夫人一聽說青瑤病了,慌忙帶人到了東廂房,青瑤聽說韓老夫人來了,忙起身相迎,看著臉兒黃黃無精打彩的青瑤,韓老夫人緊張的一把將青瑤摟入懷中,關切的問道:「瑤瑤,你哪裡不舒服?快告訴奶奶,奶奶給你請太醫!」

  青瑤不好說出自己的煩心事,只搖搖頭說道:「奶奶,可能是天氣太熱了,有點兒苦夏,沒事的,過幾日自然會好的。」

  韓老夫人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因為青瑤身體裡有寒毒,所以盡管天氣極熱,青瑤還得捂的嚴嚴實實,一絲風兒不能透,而且屋子裡還不能用冰,要不是青瑤洗的勤,身上怕是要長痱子了。這會兒青瑤說自己苦夏,真讓韓老夫人為難了。她拿帕子輕輕擦了青瑤額上的汗,柔聲哄道:「瑤瑤聽話,你可不能受涼的,要不等小日子到了,又該難受了。」

  青瑤乖乖的嗯了一聲,對韓老夫人說道:「奶奶,青瑤明白。」

  韓老夫人歎了口氣說道:「給大小姐端蓮子湯來。」又轉身對青瑤笑道:「瑤瑤,聽奶奶的話,好歹吃一點兒。」

  青瑤望著韓老夫人那關切倍至的眼神,輕輕嗯了一聲,靠著韓老夫人說道:「青瑤讓奶奶費心了。」

  韓老夫人笑道:「真是個傻丫頭,奶奶不為你費心,還能為誰費心呢。

  韓老夫人的話讓青瑤的心裡感動極了,她決定向韓老夫人問計。便說道:「你們都下去,我要和奶奶說話兒。」

  韓老夫人笑著揮手,桃葉菱花谷雨她們都退了下去,谷雨在門外徘徊,有心偷聽幾句,可是桃葉淡笑說道:「谷雨,該給大小姐准備姜湯沐浴了。」谷雨不得不低頭應了一聲,忙忙走了出去。看到谷雨如此,桃葉不免皺了眉頭,這個谷雨是越來越不安分了,看來很有必要回了老夫人,免得將來給大小姐添麻煩。

  房間之中,青瑤看著韓老夫人,嚅嚅的說道:「奶奶,您知道青瑤對柱國公府的表小姐很有好感。」

  韓老夫人點頭笑道:「奶奶知道啊,是不是瑤瑤很想見見孔小姐?」

  青瑤大力點頭道:「對,青瑤就是想見孔小姐,可是咱們家和柱國公府平素沒有往來,也不好貿然上門的。」

  韓老夫人點點頭,象柱國公府那樣的人家,韓老夫人是打心眼裡瞧不上的,柱國公府以軍功起家,可是子孫不肖,竟無一人能繼承祖業。所以雖然柱國公府的門第比伏威將軍府要高一層,雖然在外面遇上的時候,柱國公府的人對伏威將軍府的人很尊重。韓老夫人依舊不待見柱國公府。

  「奶奶,您說咱們家和永定侯府有沒有往來啊?」青瑤繞著圈子的問道

  韓老夫人想了一回笑著說道:「先永定侯夫人在世的時候,倒有過幾次來往,不過永定侯夫人過世,老侯爺繼娶了夫人,這往來便慢慢斷了。」

  青瑤心中大喜,忙說道:「奶奶,那我們卻永定侯府吃喜酒好不好?」

  韓老夫人驚訝的看向青瑤,青瑤不好笑道:「奶奶,人家想去看看孔小姐當新娘子是什麼樣兒。」

  韓老夫人搖搖頭,沉聲說道:「瑤瑤,你不相信奶奶,不和奶奶說實話

  青瑤急了,忙叫道:「奶奶,青瑤說的都是真的,青瑤就是想見見孔小姐,又不好去柱國公府,所以就想去永定侯府,奶奶,青瑤可以發誓,真的就是這個原因……」

  韓老夫人見青瑤急的臉兒漲的通紅,不由點頭說道:「不用起誓啦,奶奶相信你,只不過是吃喜酒,行,奶奶答應帶你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39 PM

第80章

  韓大老爺將在江南采購的上好木料連同手藝高超的匠人送到京城的時候,已經進了九月。因簽子寫明了那些木料是青瑤的,那些是青環的,所以陳氏盡管心裡氣的不行,卻也沒有無計可施,因為在江南的時候韓大老爺已經細細吩咐過木匠,萬不可用錯了木料。對韓大老爺來說,能和慶親王府結為親家,實在是意外之喜,所以他給青瑤備嫁妝木料,是色色依足世子妃的規制采購的,而韓青環只是個國公府的普通兒媳婦,自然也只能用普通木料了

  除了給韓老將軍夫妻來了信,韓大老爺還破例給青雲青瑤各寫了一封信,隨信帶來的,還有韓大老爺給韓青雲的一千兩銀子。此時韓青雲已經成為通過朝考被皇上親點為庶吉士,入翰林院繼續學習。在大秦,庶吉士素有「儲相」之稱,可以想見青雲的未來光明無比,韓大老爺自是得意非常,他熟知官場的規矩,深知上下打點的重要性,所以特特在信裡夾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還專門囑咐了,讓青雲不要省著花,只管用,用完了他還給。

  青雲拿著父親的信,心裡百感交集,都說十年寒窗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難道在家裡也是這樣,他身上沒有功名的時候,就不是父親的兒子了,非要考取功名,才能得到父親的重視。得到了一千兩銀子,韓青雲的心情反而變得沉重起來,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對他來說,更渴望的是來自父親的親情而非一張單薄的銀票。

  在這種復雜的情緒中,青雲終於盼到了休沐,他回到將軍府,先給祖父母請了安,剛巧在頤年居裡遇上韓遠關,青雲便少跑了一趟,只在頤年居裡給韓遠關請了安,便告退而出,青雲正想找青瑤,卻看到青瑤早就在外面等著他了。

  兄妹兩個去了及第居,青瑤見哥哥此次回家有些沒精打彩,忙關切的問道:「哥哥,可是翰林院的功課太重,有些吃不消?」

  青雲搖搖頭,將韓大老爺的信並銀票拿出來推到青瑤面前,黯然說道:「瑤瑤,你看看。」

  青瑤打開信看了一回,臉上不禁浮起一抹譏誚的笑意,她將信放回去,淡淡說道:「哥哥,我也收到父親的信了。」

  青雲忙問道:「爹都和你說了些什麼?別不是有什麼為難你的事情吧?

  青瑤淡然一笑說道:「我沒把信帶在身邊,父親說除了送來的木料,他還額外給我准備了一份豐厚的嫁妝,雖未明示,可是讓我在慶親王爺和世子面前為他說話的意思已經透了也來。我們兄妹十幾年來無人問津,不想哥哥考得功名,我有了一門好親事,我們兩個的行情倒日日見漲,連一向對我們不聞不問的父親也開始噓寒問暖了。」

  青雲皺皺眉頭,雖然他對韓大老爺的行為也不滿意,可是韓大老爺畢竟是他和青瑤的父親,子不言父過,青瑤的話有些過分了。「瑤瑤,他到底是我們的父親,無父母之精血,豈有我們兄妹呢。他說的你可以不照著做,但是也別說的如此刻薄。」

  青瑤微微低頭,她只是一個闖入者,對於韓大老爺,自然沒有一絲父女之情,不比韓青雲,對他來說,來自父親的關懷愛護,比什麼都珍貴,他寧願韓大老爺給他寫一封充滿親情關愛的信,而不是滿紙的公文語氣,通篇都是訓誡,未了還讓他多打聽皇上和在京各部官員對江南的態度,及時寫信送至江南,好讓他早做應對。

  見青瑤沒有說話,韓青雲微微搖頭,他怎麼能不知道青瑤心中的怨氣,雖然現在青瑤的狀況改善了許多,可是這些年來青瑤的遭遇足以消磨盡青瑤心中對韓大老爺所有的親情。但凡韓大老爺能發句話,青瑤也不必受了這十來年的苦,想到青瑤打從生下來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青雲便不捨得再苛求青瑤了。

  「瑤瑤,你是不是有事情找哥哥?」青雲只在心中歎息了一回,便輕聲細語的問道。

  青瑤點了點頭,有些焦慮的說道:「哥哥,都九月了。」

  青雲微微一愣,很困惑不解的問道:「是進了九月,怎麼了?」

  青瑤急道:「孔小姐和永定侯的婚禮不就定在九月二十六麼。」

  青雲聽了這話不由笑了起來,青瑤急了,只拉著青雲的衣袖道:「好哥哥,你快告訴我還打聽到些什麼呀!」

  青雲有意逗青瑤,只打趣的笑著說道:「若是永定侯爺不好,你難道還要打上柱國公府將孔小姐搶走不成麼?」

  青瑤惱道:「哥哥你到底說不說,不說,我不理你了!」

  青雲忙舉手笑道:「好好好,我說還不成麼,看你,為了個孔小姐,連自己哥哥都不顧了,唉,真不知道這位孔小姐是何方神聖,怎麼連面兒都沒見過一回,就把我瑤瑤妹妹迷成這樣?」

  青瑤氣鼓鼓的瞪了青雲一眼,青雲卻不惱,好脾氣的笑道:「瑤瑤,我已經打聽清楚了,永定侯爺的兩任夫人都是難產死的。」

  「難產?」青瑤的腦筋便飛快的動了起來。拜何田田所賜,她多少也有點兒醫學常識,在大秦女子出嫁本來就早,到了十六歲還不嫁人,那就要被人恥笑,十幾歲少女的身體本就不足以順利完成孕育生命的重任,更何況那永定侯府又是那般復雜的人際關係,在這樣的家庭裡想平安生產,更是難上加難。要說也只能算這永定侯運氣不好,連個兩個老婆都難產,可只憑個就說他克妻,也著實不公平。

  有些現代知識背景的青瑤沒有象大秦土著那般迷信,她將事情分析了一回,倒有些同情那個悲催的,連死兩任妻子的男人。可是轉念一想,青瑤又擔心了起來。雖然何田田是學醫的出身,她有足夠的能力讓自己平安的生下孩子,可是在那樣復雜的家庭環境中,再加上田田根本沒有可能在婚前見到傅城垣,可以事先了解對方,根本就是盲婚啞嫁,這對田田來說太難接受了。象了解自己一樣了解何田田的青瑤知道,何田田對家庭,對愛情,都充滿了美好的期盼,可是現實給田田的,卻是極度無情的打擊。

  瞧著青瑤怔怔的發呆,青雲笑著在青瑤面前搖了搖修長的手指,笑著問道:「瑤瑤,想什麼呢?」

  青瑤猛然回過神來,干笑說道:「沒什麼。」

  青雲皺著眉頭搖手道:「瑤瑤,你發了半天的呆卻說沒麼,你說我能信麼?」

  青瑤歎了口氣說道:「我就是覺得孔小姐好可憐,柱國公府的人那樣的欺負她,她還得嫁入永定侯府那麼復雜的家庭,孔小姐好命苦哦。」

  青雲聽了輕輕點頭道:「的確,孔小姐的遭遇真的很讓人同情,不過,瑤瑤,你不是常說命運把握在自己手中麼,若是孔小姐也和你一樣,就算有再大的困難不會難倒她的。」可能是每一回青雲休沐,青瑤都會跑來和他聊柱國公府,永定侯府,孔小姐,傅城垣,以至於青雲雖沒見過這位孔小姐,心裡對她倒不覺的陌生。

  事實上,青瑤現在心裡一直挺懊惱的,若是孔小姐沒有定親,她說什麼也要想法子讓何田田嫁給她的哥哥韓青雲,青瑤相信青雲一定會喜歡田田,一定能給田田想要的愛情。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再有不到二十天,田田就得嫁給那個死過兩任妻子的男人做他的第三任妻子了。而且,青瑤斷斷續續從青雲哪裡得知,這位永定侯傅城垣可不是一般的人,青瑤始終都在為田田擔著心。

  和青雲聊過一回,青瑤心裡的抑郁仿佛減輕了許多,她才有心思笑著說道:「哥,爺爺奶奶在給你選妻子呢。」

  青雲臉上微微發紅,佯怒的瞪了青瑤一眼說道:「瑤瑤,你是大家小姐,可不許這樣。」

  青瑤輕哼一聲道:「好,不說就不說,你可別來問我都有哪些個人選哦

  青雲搖了搖頭,從前青瑤沉靜的讓人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存在,那樣當然不好,可是現在青瑤也太活潑了些,都有點兒出格了。身為一個受正統教育多年的男子,青雲認為自己有必要和青瑤好好談談。在家裡,自祖父母以下,大家都能包容青瑤,甚至是出於一種彌補的心態,甚至是縱容青瑤,可是青雲心裡明白,青瑤在將軍府的時間只有一年多了,若是她依舊是這樣的性情,只怕嫁到慶親王府之後要很吃些苦頭,為了青瑤將來好,青雲暗暗做了決定。

  「瑤瑤,哥哥有話和你說。」青雲板起臉來一本正經的說道。

  青瑤卻笑吟吟的看著青雲,歪著頭笑道:「哥哥你有話就說嘛,干嘛這麼嚴肅,板著臉象個小老頭兒,看著好怕人哦!」

  青雲皺眉,沉聲叫道:「青瑤!」

  青瑤一怔,立即斂了笑容,坐直了身子嚴肅的應道:「是,請哥哥賜教

  青雲輕歎一聲說道:「瑤瑤,哥哥非常想寵著你一輩子,讓你一輩子都生活的無憂無慮,可是,哥哥做不到。再有一年多你就要嫁進慶親王府,做主持中饋的媳婦,以你現在的性情,嫁過去之後一定會吃大虧的,哥哥不能眼看著你吃虧而不事先提醒你。」

  青瑤輕輕點頭,一雙剪水雙眸一眨不眨的望著青雲,顯然是將青雲的話聽進去了。青雲心中稍安,又說道:「瑤瑤,我們娘親離世的早,有些話本該是娘親告訴你的,可是.……,唉,父親也不會想到和你說的。慶親王府的情況哥哥早就告訴過你,雖然子綱兄是極好的,可是他畢竟不能整日在內院裡,這內院,就是你們女子的戰場。」

  青瑤輕輕的嗯了一聲,以手支頜看著青雲,心裡暖極了。青雲看著青瑤,淺淺笑道:「瑤瑤,哥哥不希望你變成那種勾心斗角的女人,可是也不想你被人算計盡吃暗虧。所以瑤瑤,你不能再象現在這樣了。」

  青瑤微微蹙眉道:「那我該如何?」

  青雲不由一時語塞,他其實也是個宅斗小白,不論從理論到實踐,都匱乏的很。想了一會兒,青雲才說道:「總之你要把你屋子的丫環嬤嬤都收服了,還有,要不時打賞要緊的下人,不算計人,卻也不能讓人家算計了自己。雖然做人要謙和,可你是世子妃,嫁過去之後只在王爺王妃世子之下,必須有自己的氣勢,不能讓那位側妃欺負到你的頭上。妯娌之間要和睦相處,可也不能一絲兒也不防著,說話只說五分也就夠了。」

  青瑤看著青雲一邊苦思冥想一邊磕磕絆絆的說著,不由輕笑了起來,她笑著說道:「哥哥,你說的青瑤都懂,奶奶並不是什麼都不教青瑤的。哥你放心吧,只有在你的面前,青瑤才會卸下一切的防備,敞開自己的心。就算那慶親王府是龍潭虎穴,我也不怕的。」

  青雲放心的笑了起來,直說道:「倒也沒這麼誇張,我現在才知道子綱兄聖眷極隆,他從小就跟在皇上身邊,雖然名義上他是皇上的堂弟,可是皇上看待他,和自己的兒子差不多,甚至比對皇子們還好。你又是他自己向皇上求旨賜婚的,子綱兄一定會護著你的。」

  青瑤白玉般的小臉上泛起了紅暈,雖然不合規矩,可她也在韓老將軍的縱容下,私下裡見過趙天朗好幾回,起初只是單純對於帥哥的欣賞,可是到了後來,青瑤每一次都會發現趙天朗身上的閃光點,在青瑤心中,對趙天朗的感情已經從欣賞開始向愛的方向轉化了。即便是用現代人的眼光來看,趙天朗也是個優選男人,人品好,家世好,性情好,有情趣,還有小小的幽默感,可以說趙天朗是青瑤這兩輩子加起來,見到過的最完美的男人。而這個男人,正死心踏地的喜歡著她,想到趙天朗,青瑤心裡便覺得甜蜜蜜的,這,就是愛情的滋味吧。

  看著青瑤又出神了,不過這一回她的臉上浮現著幸福的表情,雖然還不識情滋味,可是青雲猜也能猜的出青瑤在想什麼,於是這一回他沒有打斷青瑤,任青瑤去回味著與趙天朗相處的那點滴感覺,青雲看著青瑤,心裡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還有一點點的失落,不過更多的是高興,為他的妹妹由衷的高興。

  直到青瑤自己回過神來,才發現青雲微笑的看著自己,青瑤的臉上騰的升起一團火,忙垂眸不敢看青雲,青雲也不說破,只笑著說道:「瑤瑤,自從吃了你做的東西,我這嘴也挑了起來,翰林院的東西和你做的比起來,真是沒法吃的,哥哥好不容易休沐,你給哥哥准備了什麼好吃的?」

  青瑤的尷尬稍減,笑著回應道:「哥哥你讀書辛苦,我特意給你准備了核桃酪,最補腦子的。你先吃著墊墊肚子,回頭到頤年居陪爺爺奶奶一起吃飯吧,今兒做的全是你愛吃的。」

  青雲爽朗的笑道:「好啊,有個精通美食之道的妹妹,我真是有福氣。

  青瑤笑道:「可惜哥哥只有休沐才能回來,我們又不好每天往翰林院裡送吃的,委屈哥哥了。」

  青雲笑道:「不委屈不委屈,翰林院的吃食比咱們家從前的要好多了,只不過沒有瑤瑤做的好。瑤瑤,你看我比先前長高了,也壯實了許多呢,就連力氣都比從前大了。」

  青瑤認真看了青雲一回,方才笑著點頭,又命香如將她才給青雲做的衣裳拿過來,讓青雲去淨房裡換上試試,這半年裡青雲和青瑤都長高了許多,從前的衣服都小的穿不下了。陳氏自不會過問這些事情,青瑤每個月都做新衣服的,倒也不覺得什麼,可是青雲平素在翰林院中,家裡的人也不怎麼能見著他,青瑤不上心,倒沒有人在意這件事了。青瑤也不向別人提起,只自己帶著香如她們幾個丫頭每個月都給青雲做兩套衣裳,只不過半年,青雲從前的衣裳便都被青瑤做的新衣服替換下來了。

  自青雲和青瑤談過之後,又過了十幾日,已經到了九月二十三,青瑤沒發現韓老夫人有絲毫的動靜,這心裡不免著急了,便跑到上房拉著韓老夫人的手撒嬌道:「奶奶,咱們去不去永定侯府吃喜酒呀?」

  韓老夫人拍拍青瑤的手笑道:「去,當然去。這還有三天呢,著什麼急呀?」

  青瑤不好意思的笑道:「奶奶,人家真的心裡急麼,您知道青瑤早就想見孔小姐了。」

  韓老夫人搖頭笑道:「唉,奶奶真是在慣著你了,連你那種想法奶奶都會答應。」

  青瑤忙摟著韓老夫人的脖子撒嬌道:「奶奶最好了,奶奶最疼青瑤。」

  韓老夫人笑道:「奶奶真是怕了你這丫頭,好吧,就依你的法子,可有一點,你得小心些,不能讓人瞧出你是我們伏威將軍府的小姐。」

  青瑤立刻應道:「是,青瑤遵命。」

  韓老夫人笑道:「到了二十六那一天,奶奶和你二嬸帶著你去永定侯府。」

  青瑤奇道:「奶奶,母親她不去麼?」

  韓老夫人立刻拉下臉來說道:「她不是病了麼,沒的過了病氣沖撞了貴人。」陳氏最近被韓青江和韓青環兩姐弟鬧的心煩意亂,又加上韓大老爺只從江南送來的木料和匠人,卻沒有給妞′捎回青瑤青環的嫁妝銀子,這讓陳氏非常非常的生氣。名份上她到底是青瑤的母親,就算心裡再不情願,她也得給青瑤准備嫁妝,雖然韓老夫人說了青瑤的嫁妝之事不要陳氏過問,可是卻打發人來要江氏一門的遺產和她做為母親應該給女兒的嫁妝,陳氏被韓老夫人逼的緊了,只得借口生病躲著韓老夫人,故而韓老夫人有此一說。

  青瑤點點頭,心中暗道:她不去最好,若是她去了,我的偷闖田田洞房的計劃可就要增大難度了。

  韓老夫人其實心裡也是這樣想的。自從青瑤說想參加永定侯的婚禮,見一見那位孔小姐,她便也動起了心思。讓陳氏去,青瑤鐵定不能自由行動的,說不定還會鬧出什麼夭蛾子,而且陳氏要去,她必會帶著韓青環,經歷了上一回崔大人府上之事,韓老夫人是徹底的對青環灰了心,她現在只想把青環關在家裡,等到了青環的婚期,直接把她嫁到威國公府,也就算圓滿了。

  「瑤瑤,你的衣服都准備好了麼?」韓老夫人笑著問道。

  青瑤忙不疊的點頭道:「奶奶放心,都准備好了。青瑤保證到了那一天絕不惹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悄悄去看孔小姐一眼就回奶奶身邊,保證是神不知鬼不覺。」

  韓老夫人無奈的笑道:「罷了,奶奶陪著你鬧上一回就是了。」

  青瑤再度得了韓老夫人的保證,這才心滿意足的回房去了。一進屋子,小滿便囔道:「大小姐,您讓奴婢磨了一池子的墨,可還一個字都沒寫呢。

  青瑤將一顆玫瑰糖塞到小滿的口中,笑著說道:「我這就寫,你出去玩吧。」小滿脆脆的應了一聲,便搖頭晃腦的跑了出去。青瑤笑笑,在桌前坐下,提起筆來輕輕呼了一口氣,便下筆如飛的寫了起來。

  「田田,想不到我們都穿到這裡……」青瑤伏案疾書,不覺便寫了四五頁,她正寫的投入,忽然聽到外面傳來香如的聲音:「二小姐好,您找大小姐?」

  青瑤心中一驚,立刻將剛寫了一半的信藏到抽屜裡,又扯過一張空白的雪浪紙,提起筆來寥寥畫了幾下,勾出菊花的輪廓。這時湘妃竹簾外傳來的韓青環顯得很恭敬的聲音:「姐姐,我能進來麼?」

  青瑤微微皺眉,淡淡說道:「是青環啊,進來吧。」

  韓青環帶著手捧托盤的秋荷走了進來,向青瑤行了禮,才滿臉是笑的說道:「姐姐,娘正教我做膳食,我做了桂花羹,想請姐姐指點指點。」青環口中雖如此說,可是眼光卻在屋子裡飛快的掃了一圈,最近她幾乎是每天都要到青瑤房裡來上一兩趟,表面上說是要和青瑤多親近多學習,可是整個頤年居的人都知道,二小姐分明是怕老太爺老夫人偏著大小姐,每天都要來看看大小姐房裡多沒多什麼貴重的東西。

  青瑤也習慣了,事實上韓老夫人給她的貴重東西,青瑤一早就收了起來,根本不會擺在面上招韓青環妒恨。可她雖然已經如此小心了,可還是擋不住韓青環的猜疑之心,看到東廂房裡多了貴重東西,韓青環心中生氣,回到遠逸堂後就會吵著要陳氏也給她准備同樣貴重的東西。若是看不到,那就更加糟糕了,韓青環自動腦補韓老夫人把她的私房全都貼給了青瑤,回去也少不了一通吵鬧,陳氏都快被韓青環吵鬧的要瘋了。

  青瑤還未及回答韓青環的話,桃葉倒先上前說道:「真是不巧,二小姐您怎麼盡做一些大小姐忌口的吃食呢,太醫叮囑了,大小姐的藥忌著桂花呢

  韓青環再也掛住臉上的笑容了,她瞪著桃葉氣惱的叫道:「前兒我做了燕窩粥,你說姐姐忌諱燕窩不能吃,昨兒我做了棗糕,你說姐姐克化不動也不能吃,今兒又說忌桂花,你什麼意思,難道我還在點心裡下了毒不成!」

  桃葉淡然一笑,平靜的說道:「二小姐想必誤會了,這些都是太醫的吩咐,奴婢們只是按照太醫的意思服侍大小姐,若是二小姐有疑議,何不等下回太醫來為大小姐診脈,親自問個清楚明白?」

  韓青環一時語塞,氣得一張臉漲的通紅,想也不想揚手起來就要打桃葉,桃葉可不是一般的丫頭,她以前常服侍韓老夫人練功,多多少少也學了幾下子,只將頭微微一側身子一閃,便避過了韓青環的巴掌。韓青環用力不小,被桃葉這麼一閃,便收勢不住,便往青瑤的書桌撞去。青瑤猛然起身用手一撐韓青環,才緩了她的去勢,免得讓韓青環一頭撞到她的書桌上,又要鬧出許多亂子。

  韓青環被青瑤一推,身子向後仰,桃葉只得伸手扶住韓青環,韓青環前仰後合幾下才站穩了身子。她氣的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只大哭叫道:「你們欺負我!」

  青瑤皺眉道:「青環,誰欺負你了?桃葉姐姐按著太醫的吩咐料理我的飲食,你送來的東西恰都是我忌口的,她攔著你有什麼錯?桃葉姐姐是奶奶派來照顧我的,你有什麼資格對她動手?她避過你,是有心護著你,否則這不敬尊長的罪名壓下來,你能扛的起?」

  韓青環被青瑤訓的無言以對,她心裡惱極了,皆因平日是青瑤從沒這樣說過她,韓青環本來心裡對青瑤懷著恨意,這回又被青瑤當著丫環訓了,韓青環恨的死瞪著青瑤,一副要活吃了青瑤的樣子。

  青瑤本來正在給何田田寫信,不願意被人打擾,韓青環又這樣無禮,青瑤便怒道:「送客。」

  韓青環氣的指著青瑤,剛想開罵,卻被跟著她的秋荷一把拉住,秋荷陪笑說道:「大小姐別生二小姐的氣,她也是一番好意想和大小姐親近,二小姐素來性子直,您別怪她。」

  青瑤看到秋荷,便想起自己剛剛穿過來的時候,這秋荷是何等的耀武揚威,她還被自己算計了一回,也就是那一回,她才入了韓老太爺的眼,開始一步一步改善自己的生存環境。想不到一年過去,這秋荷倒是圓滑了許多。

  青瑤淡淡掃了秋荷一眼,沒有多和她計較,畢竟給田田寫了信更重要。沉沉嗯了一聲,青瑤很有威嚴的吩咐道:「秋荷,服侍二小姐回房,如今天氣燥的很,二小姐火氣不小,很該讓廚下多做些苦瓜給二小姐降降火。香如,傳我的話,今兒晚上給二小姐添個生熗苦瓜,記得告訴廚下,苦瓜千萬不可過水,免得沒了療效,還有,魚生火肉生痰,二小姐火氣太大了,最近都不要給二小姐上那些肥膩之物。」

  韓青環一聽這話肺都要氣炸了,正要向青瑤發作,秋荷卻連聲稱是,連拖帶拽的將韓青環拉了出去。韓青環一走,桃葉便笑了起來,青瑤卻一本正經的說道:「桃葉姐姐笑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

  桃葉強忍笑意說道:「大小姐說的對極了,二小姐每天都該吃苦瓜清火氣呢。」

  韓青環被秋荷拉出東廂房,她正要向秋荷發脾氣,秋荷卻壓低了聲音說道:「二小姐,您忘記夫人的吩咐了,忍,一定要忍!」

  韓青環氣鼓鼓的哼了一聲,甩開秋荷重重往遠逸堂走去。秋荷忙一溜小跑追上去。一直走到池塘邊的假山旁,韓青環走的累了,方才停下來扶著假山急促的喘息著。

  秋荷一看到這假山,心裡的恨意便翻湧起來,就是在這裡,她被大小姐狠狠的打了一耳光,在老太爺跟前丟了面子。她湊到韓青環的身邊,咬牙說道:「二小姐您別生氣,您的心思奴婢都知道,不瞞二小姐,奴婢心裡也恨著大小姐。」

  韓青環見左右無人,恨聲罵道:「呸,她是那門子的大小姐,不過就是個喪門星,連自己的親娘都能克死!」

  秋荷慌忙用拿著帕子的手掩了韓青環的口,壓低聲音說道:「二小姐小心些。」

  韓青環飛快的看了四周一遍,見四下無人,便推開秋荷的手,沒好氣的說道:「要你多嘴!」

  秋荷退後半步,仍是壓低了聲音說道:「二小姐,奴婢聽到一個消息……」說到這裡秋荷有意停了一下,想吊吊韓青環的胃口。

  韓青環果然中計,立刻追問:「你都聽說了些什麼?」

  秋荷只神秘兮兮的說道:「奴婢聽說大小姐身子很不好,她一點涼也不能受,但凡受一點兒的涼,大小姐的身子骨可就……」

  韓青環初時沒好氣的說道:「這還用你說,我能不知道麼?」可是後半句話剛說完,韓青環的眼睛驀的亮了起來,她驚喜的叫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她一點兒涼都不能受的。秋荷,你說現在的池水夠不夠冷啊?」

  秋荷見韓青環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什麼都不再說了,只笑著說道:「二小姐,最近的天氣可不太好,聽我娘說可能要換北風,天氣越發涼了。」

  韓青環點點頭,視線飄向池塘,塘裡的荷花早就敗了,多半荷葉也已經干枯,露出片片幽綠的池水,韓青環知道這個池塘水很深,很涼……

  韓青環主僕二人得意的笑著走開了,她們走遠之後,從假山洞裡鑽出一個小廝,這小廝長得濃眉大眼,很有精氣神兒。若是小滿在這裡,必然會歡喜的叫哥哥,沒錯,這個小廝就是小滿的親哥哥沈大暑,他今年十二歲,跟著父親在門房上當差,因有客人來拜會韓老太爺,大暑便往裡頭送貼子。剛走到一半大暑便遠遠瞧見二小姐氣沖沖的跑出來,大暑雖然老實卻不傻,他知道要躲著二小姐。便躲到了假山洞子裡,原想著等二小姐過去他再去向韓老太爺回稟,不想卻在山洞裡將韓青環主?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在整個將軍府裡,現在沒有人不喜歡大小姐,也沒有人不討厭二小姐,更何況大暑的妹妹小滿還在大小姐房裡當著差,而且大小姐對小滿一向又是照顧有加的。大暑忙跑到畫室將貼子呈給韓老將軍,然後便跑到頤年居外,央門上的嬤嬤把小滿叫了出來。

  大暑小滿兄妹兩個在頤年居牆外僻靜處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才分開。大暑回門房,小滿回到了東廂房。尋了個青瑤身邊沒有人的時機,小滿便將韓青環的話一句不落的學給青瑤聽,青瑤聽罷卻笑著說道:「謝謝你小滿,也替我謝謝你哥哥。」青瑤邊說邊在小箱子裡拿了一個銀錁子放到小滿的手中,笑著說道:「給你哥哥,讓他幫你買糖吃。」

  小滿忙搖手道:「大小姐,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青瑤攔了小滿的話頭,笑著說道:「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我們小滿這麼可愛,我就喜歡給小滿買糖吃。」

  小滿是個機靈孩子,立刻跪下接賞道謝。然後便真就跑了出去。小滿在頤年居裡純粹是混月銀的,上至韓老夫人,下至門上的嬤嬤,沒有人不慣著她,由著她隨意出入頤年居。小滿一溜煙兒跑到門房,將銀錁子交給大暑,笑咪咪的說道:「哥,大小姐賞我買糖吃的。」

  大暑只是個月銀五百錢的小廝,韓家又不是那種門庭若市的人家,平日裡門房上便沒什麼油水,猛然得了二兩銀子的賞,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大暑心裡自然是極高興的,不覺便自行站了隊,把自己劃為大小姐的人。這是青瑤始料未及的。

  青瑤寫完了給何田田的信,仔細的封好收到貼身的荷包之中,她已經想到二十六那一日她不會有太長的時間和田田說話,唯有將一切都寫到信中,讓何田田慢慢的看。為了避免這信落到別人手裡洩露了什麼,青瑤還有意在信裡夾雜了許多英文單詞,這樣的信,除了何田田之外,再沒有人能看的懂

  一切做好之後,青瑤想到韓青環又想算計自己,不由動起了腦筋。她可不是那種被算計了還不還手的人。這韓青環既然敢算計到她的頭上,她就要想法子讓韓青環自食其果。

  九月二十五,孔家小姐鋪嫁妝的日子,這一日也正是韓青雲休沐的日子,青瑤正在屋子裡待著,一個及第居裡的小丫頭忽然找了過來,說是大爺請大小姐到半山亭賞菊花。

  青瑤看了那小丫頭一回,淡笑說道:「好,我這就過去,你先去回大爺一聲。」小丫頭忙應了一聲便匆匆走了。小滿正屋子裡,皺著眉頭想了一回,便立刻向青瑤說道:「大小姐,奴婢出去一下。」

  青瑤笑著點頭,放小滿出去了,又喚香如過來幫她換衣服,好去半山亭賞菊花。

  小滿追出頤年居,悄悄尾隨著那個及第居的小丫頭,果然不出她之所料,那個小丫頭半路拐去了遠逸堂,在遠逸堂的後門,秋荷問了她幾句,便給了她一些賞錢,那小丫頭高高興興的將賞錢裝進荷包,這才回了及第居。

  小滿心中大叫不好,飛快向半山亭跑去。還沒跑到半山亭下,小滿就看到大小姐帶著香如已經到了。半山亭修在池塘邊一塊挑出水面的巨石之上,三面臨水,倒是個夏日乘涼的好去處,可是現在都已經九月了,風從水面上吹來,比在陸地上還要多幾分涼意。雖然青瑤披斗篷,可小滿還是覺得青瑤會受涼。

  青瑤披著斗篷在半山亭裡坐了片刻,便帶著香如離開。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看向藏在巨石下的那個婆子。而那個婆子因為香如跟的緊,也沒敢露頭。青瑤走後不久,一直沒聽到青瑤落水消息的韓青環待不住了,她便悄悄出了遠逸堂,一個丫頭都沒事就往半山亭而去。

  走到離半山亭還有幾十步的地方,韓青環看到一頂做工極為精細,用料極為華美的水綠妝花貢緞披風,極為難得的是這件披風上用蓮子大小的珍珠為鈕,看著那圓潤飽滿的珍珠,由不得韓青環不眼饞。她知道這件斗篷,是慶親王妃打發嬤嬤送給青瑤的中秋節禮物,當時韓青環就眼饞極了,可是青瑤卻只當沒有看見,絕口不提分給韓青環一些,為了這事,韓青環還很生了一肚子的氣。

  想也不想,韓青環便將這件斗篷披到了身上,左比右比,心裡美的不行,就麼這著披著斗篷飛快的登上了半山亭,她站在亭上往下看,去發現池塘水面很是平靜,韓青環正皺眉欲問,後背卻被人猛推一把,韓青環尖叫一聲,便一個倒栽蔥,直直的落入水中……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40 PM

第81章

  已經深秋時節,池塘邊上寒意凜凜,韓府上下人等沒有特別的事情自是不會往這裡來。韓青環被她自己安排下的婆子推入池塘,那婆子自是按著先前的計劃,一得手便飛也似的逃走了,當然不會去察看被她推入水中到底是不是大小姐。韓青環不識水性,一落水自然是拼命的掙扎,她越掙扎,便越往水裡沉,她披著的那件斗篷浸了水後異常的沉重,裹脅著韓青環直往池塘底下墜去,韓青環的意識也漸漸的模糊起來……

  「快下雲救青環……」一聲尖利的叫聲忽然響起,劃破了韓府花園的寧靜,也招來了更多的?人。只見陳氏站在池塘邊上,跳著腳的高聲尖叫,手指指向池塘中打旋的水窩。

  幾個會水的家僕慌忙跳入水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臉色青紫腹漲如鼓昏迷不醒的韓青環救了上來。韓老將軍,韓老夫人,李氏,青雲,青瑤還有大大小小的管事嬤嬤們聽到消息都趕到了池塘附近的望荷小築,韓青環被救上岸之後便被送到這裡,已經有人去請大夫了。

  韓老將軍雙眉緊鎖,鐵青著臉說道:「來人,把灶下的大鍋拿過來。」眾人雖不解韓老將軍之意,可也不敢問句為什麼,兩個健壯的婆子忙抬來了大鍋,韓老將軍命她們把鍋倒扣在地上,將韓青環從床上拖下來臉朝下的放在鍋上。然後大家便看著水從韓青環的口中湧了出來,直吐了兩柱香的工夫,韓青環才把喝進肚子裡的池水吐乾淨,韓老將軍又在她的背上推了一回,韓青環才了一口氣,死裡逃生,重又醒了過來。

  陳氏見韓青環醒來,喜的直掉眼淚,也不用丫環,自己親自拿了被子把韓青環嚴嚴實實的裹了起來,然後才跪下向韓老將軍道謝。韓老將軍沉聲怒道:「青環好端端的怎麼會落了水?」

  韓老將軍這話問得陳氏不知如何回答,她方才正坐在屋子裡算帳,冬梅便拿著一個紙條進來,慌慌張張的叫著說二小姐掉到池塘裡去了。青瑤雖然知道,可是她才不會說呢,也只不解的皺著靈秀的眉毛,一副很困惑的樣子。韓青環算計青瑤之事並沒有告訴陳氏,因此陳氏也很困惑,只看向韓青環急切的問道:「青環,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你怎麼會落水,是不是有人要害你?」

  韓青環此時的意識已經清醒過來了,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死死的瞪著青瑤,眼中的恨意簡直要把青瑤燒成灰燼。青瑤卻根本就不在意韓青環的眼神,只驚奇的說道:「咦,青環,這不是我的斗篷?我剛才還在屋子裡找來著。」

  韓青環快被青瑤的話氣瘋了,她嗷嗚一聲尖叫,「喪門星,我掐死你……」便如瘋了一般的撲向青瑤,韓青環十指指甲尖利無比,若是青瑤被她抓中,可就得破相了。不過,青瑤是不可能被她抓中的,就算青瑤身上沒有一點兒的功夫,有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這兩位高手在此,青瑤也能萬無一失,更何況這些日子以來青瑤的功夫不是白練的,她身體的靈活性比一般人要好的多,韓青環想毀了她的容貌,那就是癡心妄想。

  韓老將軍臉色鐵青,他比韓老夫人的速度更快,只反手一切,便將韓青環便怪叫一聲摔倒在床上,雙手手腕傳來的劇痛讓韓青環疼的昏死了過去。陳氏慌忙撲上前抱住韓青環放聲大叫,韓老將軍卻冷聲喝道:「她死不了!

  韓老夫人見韓老將軍出手,便將青瑤拉到她的身邊,軟聲撫慰道:「瑤瑤,沒嚇著你吧。」

  青瑤輕輕搖頭,低低說道:「奶奶,青環是怎麼了?怎麼突然象發瘋了一樣,別不是沖撞了什麼?」

  陳氏氣極攻心,立刻沖著青瑤大吼道:「你放屁,青環好好的,都是你害她!」

  韓老夫人大怒,甩手便是一記極重的耳光,立時將陳氏的臉打的青腫起來,韓老夫人是練武之人,她這一巴掌可比過年的時候韓大老爺的幾十巴掌打的重多了,陳氏只覺得兩眼直冒金星,兩耳嗡嗡做響,嘴裡盡是鹹腥之味,還有什麼東西劃破了舌頭。原來韓老夫人盛怒之下甩的這一巴掌,將陳氏的牙齒打掉了兩顆,陳氏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韓老夫人這一巴掌打醒了陳氏,她不敢再亂說什麼,只抱著韓青環嗚嗚直哭,一行哭一行說,聽得韓老將軍等人的眉頭都緊緊的皺了起來。

  李氏見此情形,忙將不相干的下人都遺散了,一時之間,望荷小築裡只剩下韓家的主子們。

  韓老太爺走到主位坐下,韓老夫人擁著青瑤,仿佛剛才那金剛怒目之人根本不是她一般,只柔聲的撫慰青瑤。李氏上前去扶陳氏,卻被陳氏一把推開,李氏打了個趔趄,忙扶著身邊的椅子把手,才算穩住身形沒有摔倒。青雲聽到陳氏和韓青環罵青瑤,氣得雙拳緊握,雙眼怒視陳氏母女,神情冷冽至極,讓人都不敢相信他是平素溫文有禮的韓青雲。

  「嚎什麼嚎!」韓老將軍不耐煩的怒喝了一句,嚇得陳氏不敢放聲哭,只不停的抽泣,被陳氏抱著的韓青環,自劇痛中醒轉過來,她被救上岸後也沒有換干衣服,冰冷的濕衣服還裹在她的身上,連打了一陣哆嗦,韓青環本能的叫道:「娘,我冷……」

  韓老太爺皺眉,沉聲喝道:「老二家的,打發人去請大夫。」

  李氏忙應道:「管家已經派人去請了。」

  韓老將軍點點頭,冷聲說道:「陳氏,帶青環回房,先讓大夫看診之後再說。」

  陳氏忙應著,她正要傳軟轎,李氏便笑道:「大嫂,弟媳已經打發人抬軟兜兒過來了。」

  陳氏壓著心裡的怒火,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弟妹有心了。」軟兜抬來,陳氏匆匆帶著又陷入昏迷的韓青環回了遠逸堂,而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帶著青瑤回頤年居,李氏回自己的屋子。青雲原本是要回及第居的,可是他想著今天這事兒不對勁兒,便也跟著去了頤年居。

  「瑤瑤,那件斗篷是王妃送來的料子吧?」韓老夫人淡淡的問道。

  青瑤點點頭道:「回奶奶的話,就是王妃八月裡送來的料子,奶奶說那料子厚實挺括,做斗篷最合適,做好之後才穿了兩回。剛才哥哥約我到半山亭賞菊,我還穿著的,後來一直沒等以哥哥,我我急著去及第居,一時走的熱了便脫了斗篷,到了及第居香如才發現斗篷掉了,正說要回去找,便聽到青環落水的消息。」

  青雲大為不解的說道:「我幾時約你賞菊的?沒有啊!」

  韓老將軍臉色一沉,立刻問道:「瑤瑤,是什麼人來請你的?」

  青瑤趕緊說道:「是及第居的一個小丫頭,我先前在及第居裡見過幾回,好象是打掃院子的,好象叫墜兒。」

  青雲的臉色凝重起來,他皺眉說道:「瑤瑤,你怎麼竟糊塗了,哥哥縱然要請你做什麼,也不會打發個掃院子的小丫頭過去的。」

  青瑤不好意思的說道:「因我認得是墜兒,便也沒有多想,才……」

  韓老將軍和韓老夫的臉色都極為陰沉,青環的小伎倆實在上不得大台盤,他們兩老豈有看不穿的。青雲猶自說道:「祖父祖母,青雲這就回院子裡查一查。」

  韓老將軍揮手道:「不必查了,那個小丫頭只怕已經沒了。」

  青雲青瑤同時看向韓老將軍,韓老將軍有些無力的說道:「青雲,瑤瑤,這事就到這裡吧,從今往後爺爺會把陳氏母女圈在遠逸堂裡,等到了日子就打發青環出門。這一回,她們也算是自討苦吃,也受到教訓了。」

  青雲也明白了過來,雖然心中不甘,可是他知道大局為重,不能為著打老鼠而傷了玉瓶,為了一個韓青環,壞了整個將軍府的名聲。青瑤自然比青雲心裡更清楚,事實上韓青環沒有被淹死,還多虧了青瑤派小滿往遠逸堂那邊扔了個字條,否則陳氏怎麼可能知道韓青環掉到池塘裡了。雖然韓青環和陳氏要置她於死地,可青瑤仍然不願自己的雙手沾上血腥。

  再說陳氏帶著韓青雲回到遠逸堂,大夫來看了診,開了藥方子,陳氏又命人熬了一大碗濃濃的姜湯,看著韓青雲喝下去,才屏退了丫環們,手捂著腫的好似豬頭一般的臉,怒沖沖的問道:「青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掉到池塘裡?」

  韓青環才叫真正的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又或者叫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總之,這一回,韓青環算計青瑤不成,反把自己陷了進去,要不是青瑤好心,她這條小命就算是玩完了。

  見韓青環不說話,陳氏用她那漏風的嘴抽了一口涼氣,壓低聲音驚道:「是你想算計那個臭丫頭,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韓青環惱羞成怒,沖著陳氏叫道:「是又怎麼樣?」

  陳氏反冷靜下來,平淡的說道:「不怎麼樣,青環,你為何不和娘商量商量,有娘幫著你,也許就成事了。現在可好,沒算計了那個小賤人,倒把你自己賠了進去……不對,青環,這事不對啊,既然是你安排的局,怎麼被推到池塘裡的人竟是你?」

  韓青環氣道:「我見那個小賤人的斗篷落在地上,便撿起來隨手披上,必是吳婆子只認衣服不認人,把我當成韓青瑤推下水了。」

  陳氏恨聲道:「可恨的吳婆子,青環,你這事可做的乾淨?」

  韓青環冷冷道:「娘放心吧,死人是不會洩漏秘密的。」

  陳氏心裡一驚,愕然看向韓青環,韓青環的嘴角勾起,臉上浮現著一抹和她的年紀極不相符的冷笑。

  青雲回到及第居查問墜兒,管事嬤嬤上來回稟,說是墜兒請假回家了。青雲命人去叫墜兒回來,沒過多久下人便來回報,說是墜兒回家,墜兒娘讓她去打水,墜兒失足掉到井裡,竟淹死了。青雲想著祖父的話,心中又恨又怒,很發了一通脾氣,差點兒將在及第居裡服侍的人全都趕出去,還是青瑤過來細細的勸了許久,青雲才收回了成命。

  入夜之後,那將韓青環誤認為韓青瑤的吳婆子在家裡吃酒,醉的狠了,上茅廁的時候失足,一頭扎進茅坑,也死了。韓老將軍得了消息之後,臉色鐵青鐵青,未幾,他便告訴韓老夫人,讓韓老夫人徹底禁了陳氏母女的足,一步都不許踏出遠逸堂,若敢走出一步,便要將陳氏休回娘家,將韓青環以族規治罪。陳氏最怕的就是被休棄,因此不得不和韓青環老老實實的躲在遠逸堂裡,一步也不敢走出來,盡管她們娘倆心裡恨的翻江倒海,也與事無補,韓老將軍這回下的可是死命令。

  青瑤倒沒有心思理會這陳氏母女如何,因為已經到了何田田出嫁的日子,青瑤一早便裝扮好了,帶著小滿跟著韓老夫人和李氏,坐著車轎往永定侯府裡去了。

  九月二十六,永定侯府熱鬧非凡,永定侯傅城垣是晉王的小舅子,當今皇上面前的紅人,他和柱國公府表小姐的婚事雖然不是皇上賜婚,可是皇上和皇后卻都頒了極重的賞賜,給孔小姐的聘禮,頭兩便是帝後分別賜下的,這對於臣子來說,可是極大的恩寵。所以但凡是在京城的官員們,不論接沒接到貼子,都自覺主動的備上厚禮上門道賀。一時之門永定侯府門庭若市,熱鬧的一踏糊塗。

  韓老夫人原以為自家也不會得到永定侯府的貼子,畢竟韓家和永定侯府的交情,還是在永定侯爺傅城垣生母在世時的事情,到現在兩府已經有快二十年沒有走動了。可是出乎韓老夫人的意料,二十五這一天的下午,永定侯竟派了自己的長隨到伏威將軍府送貼子,請韓老夫人務必賞光。韓老夫人心中很是高興,只道永定侯知道了早年的事,卻不知道這是她那未來孫女婿趙天朗聽大舅子說青瑤對孔小姐很有興趣,趙天朗便跑到永定侯爺跟前,硬是逼著他給韓家下了貼子。

  伏威將軍府的車轎一到永定侯府,便有執事接了出來,將韓老夫人李氏,當然還有青瑤和小滿一起接了進去。論輩份,韓老夫人和永定侯府的老太夫人是一輩的,自被請到內堂與老太夫人說話,傅老太夫人人雖老了,記性卻好,只笑著說道:「韓老夫人,我們有二十年沒見了,我懶著,你比我小,怎麼也懶了,都不來看看我。」

  韓老夫人陪著說笑了一回,又將李氏和青瑤引見給傅老太夫人,傅老太夫人一看見青瑤便覺得眼前一亮,然後便連連搖頭,一副很遺憾的表情。後來又笑著說道:「就是這孩子定給了天朗那小子了?」

  韓老夫人笑著稱是,青瑤很適時的垂眸,紅臉,恰到好處的表現出自己的嬌羞。傅老太夫人笑了一回,給了青瑤一對嵌著兩顆手指肚大小夜明珠的赤金雕花鐲子和一雙赤金鑲紅寶石喜上眉梢長簪做見面禮,青瑤拜謝之後方才收了。然後便侍立在韓老夫人身後。她心中雖然急著想去見何田田,可是卻知道事緩則圓,她頭一回進永定侯府,連東南西北都摸不著,若是貿然行事,只怕還沒混進小洞房,就已經被人當成小賊給捉起來了。

  青瑤正在想轍,便聽到外面鼓樂齊嗚,韓老夫人傅老太夫人便笑道:「新娘子接來了。」

  青瑤不由便向外側著頭,想極力看的遠一些。傅太夫人瞧見了便笑著說道:「老二家的,你引著韓小姐去前面觀禮吧,好生照顧著她。」因為女眷多,因此永定侯府便在喜堂裡設了內堂,以大紅帳幔隔開,好讓那些不便拋頭露面的新媳婦大小姐們在內堂觀禮。

  永定侯府庶出二爺的夫人笑著上前引了青瑤去內堂觀禮,青瑤先向傅老太夫人道了謝,又向韓老夫人告了罪,這才跟著二夫人去了內堂。傅老太夫人瞧著青瑤的背影,點頭直笑,她素來喜歡整齊的姑娘家,何況韓青瑤還是整齊姑娘家裡拔尖的那一個。

  隔著大紅帳幔,青瑤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紅衣的男子和一個嬌小的,頂著紅蓋頭的女子,青瑤可沒本事透過紅樓蓋頭看到新娘子的樣貌,更沒有本事來個心電感應什麼的,讓正在拜堂的孔琉感受到她就在內堂看著她。

  三拜過後,新郎新娘被送入洞房,青瑤便又回到了韓老夫人的身邊,因吃喜酒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傅老太夫人覺得自己有些乏了。便讓人引著韓老夫人她們到客房裡歇一歇。青瑤此時心裡對傅老太夫人充滿了感激,這是一個多麼善解人意的老太太呀。

  一進了客房,青瑤便去了屏風後面,飛快的脫下身上繁復的小姐服飾,露出了裡面的丫環服飾。小滿也飛快的將青瑤頭上的首飾全都取了下來,將青瑤的頭發梳著傅府丫環們慣常梳的發型。李氏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只小小的粉盒,幫著青瑤把原本白淨的皮膚塗抹的微微發黃,把她的眉毛描的略粗一些,除此之外,李氏便不知道應該怎麼打扮青瑤了。

  青瑤對鏡一照,點點頭說道:「奶奶,二嬸,青瑤現在看上去是不是很普通?」

  韓老夫人看了一回,搖搖頭道:「瑤瑤,你再怎麼裝扮也不象個普通的丫環,這麼著吧,今天晉王妃是一定要來的,奶奶聽說晉王妃跟前的丫頭都極出色,你只假說自己是晉王妃的丫環,應該沒有大礙。」

  韓青瑤沖著鏡子中的自己嗯了一聲,對韓老夫人和李氏笑道:「奶奶,二嬸,青瑤出去了。」

  韓老夫人笑著點頭道:「去吧,早去早回,看了就回來,不要耽誤的太久。帶上小滿。小滿,替大小姐瞧著些。」

  小滿興奮的小臉兒直發燙,眼睛閃亮的好似天上的星星,她和青瑤兩個打開門走了出來,這會兒傅府人多眼雜,倒也沒有人去特意的注意韓府女眷動向,竟讓青瑤和小滿兩個人順利的摸出了內院。

  本著多聽多看處處留心的原則,青瑤終於成功的看到不遠處的傅府新房。此時天色已經擦黑,青瑤心中暗自高興,她知道喜宴就快開始了,那就意味著永定侯不能再待在新房裡,她去見田田,可就少了一個最大的障礙。

  青瑤正要往新房走,忽然聽到一陣喧鬧嘻笑之聲,青瑤遠遠的一看,竟然看到了一個很眼熟的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未婚夫趙天朗。在永定侯府亮如白晝的燭火之下,青瑤看到了穿著淡紫色緞袍,玉樹臨風面如冠玉的趙天朗。趙天朗正和一個身著深紫王袍的男子走在一起,兩個說說笑笑很是親近,青瑤暗自猜道:「這人,莫非就是晉王爺?長得還挺帥的。不過他還是沒有趙天朗好看。」

  許是感到有人在注視自己,趙天朗微微側頭看到青瑤,青瑤正站在一株大柳樹下,披拂的柳枝掩著青瑤的容貌,可是趙天朗卻覺得心跳忽然錯了一拍,這個身影,分明就是時常在他夢裡出現的韓青瑤。趙天朗原想立刻向青瑤走去,可是卻被身邊穿著深紫王袍的男人抓住,那男人大笑說道:「天朗,今兒再不能放過傅小子。」

  趙天朗無奈,只得心不在焉的笑道:「王兄說的是,那是自然不會放過他的。」說完了這句話,趙天朗再看向柳樹下,便已經看不到青瑤那俏麗的身影了,為此,趙天朗心中不快,到了喜宴上竟然不灌新郎轉而灌新郎的姐夫,把個晉王趙天翼灌得險些兒找不著北,樂得新郎倌傅城垣一個勁兒在心裡悶笑,這是後話。

  其實青瑤並沒有走開,只是和小滿移步站到了柳樹旁的陰影裡,從趙天朗那個方向剛好看不見罷了。看到身著喜服的新郎倌兒被趙天朗他們叫了出去,青瑤心中暗喜,忙讓小滿將她事先在家裡煨好的燕窩羹拿出來,只是小小的一盞,小滿一直用小棉焐子包著,所以到現在還是極熱乎的。

  「大小姐,沒有托盤怎麼辦,總不能就麼這捧著吧。」小滿忽然想起這一檔子事,忙壓低了聲音問了起來。青瑤一想也是,不由悶悶歎了口氣道:「我怎麼把這一層給忘記了?」

  小滿四下裡一瞧,忽然發現遠遠的,一群人簇擁著一個衣著華貴儀態萬方的年輕女子,從她的服飾來看,她應該就是晉王妃,永定侯爺的親姐姐。青瑤忙悄悄接近了那個女子,只聽那女子吩咐道:「這一天舅夫人必是水米不得沾牙的,金珠,你給舅夫人去送一盞燕窩羹,別讓她餓著了。」一個俏麗的丫環答應一聲,便向一旁的岔路轉去。想必從那條路可以通往廚房。

  青瑤心中暗叫:「真是天助我也。這樣的機會都能讓我碰上,太幸運了

  晉王妃吩咐完了便向內堂走去,女眷的宴席設在內堂,想必晉王妃必是從前面叮囑了她的弟弟一回,才匆匆趕過來的。

  青瑤等晉王妃走過去,便等在路口上,沒過多長時間,那個叫金珠的丫環便托著一只錯金百花盤走了過來,盤上有一盞粉彩百年好合的蓋碗。青瑤暗自點頭,命小滿藏到一邊,她自己則迎上前笑著喚道:「金珠姐姐!」

  金珠忽然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喊自己,不由停下腳步細看,看到一個很眼睛很大,容貌很好看的丫環正笑盈盈的看向自己,金珠便笑著說道:「你是誰,我並不認識你。」

  青瑤笑道:「婢子叫小青,是侯爺命婢子在此等候姐姐的。侯爺怕王妃跟前服侍的人不夠,便命婢子在這此等著姐姐,替姐姐給我們夫人送吃的,好讓姐姐快些去服侍王妃。」

  金珠不疑有他,便笑道:「侯爺還和從前一樣,對我們王妃之事色色都想的周全,喏,給你,謝謝你了小青。」青瑤接過托盤笑道:「姐姐快請吧,婢子這就給夫人送過去。」

  金珠笑著點點頭,便自去了內堂,青瑤瞧著她去遠了,向暗處打了個手勢,小滿飛快的跑出來,將青瑤自己煨的燕窩羹替換了金珠從廚房裡取來的燕窩,笑意盈盈的往新房裡去了。而小滿則遠遠的跟著她時刻保持警覺,做一個合格的小望風者。

  雖然新房裡服侍的丫環瞧著青瑤眼生,可青瑤一句我是新到王妃身邊的,姐姐不認識我也是有的,便讓那小丫環沒了疑心,讓青瑤順利的進了新房

  終於看到何田田,哦,不,應該說是孔琉,青瑤激動的一顆心都要跳了出來,可是這會兒孔琉身邊還有好幾個丫頭,說話再是不方便的,於是青瑤便在孔琉看向自己的時候飛快的眨了眨眼睛,又用手比了一個:「o的手勢。果然孔琉看明白了,將自己叫到了她的面前。

  當著丫環們,青瑤笑著說道:「舅夫人,這是王妃娘娘吩咐奴婢給您送來的燕窩粥,您先墊墊,待侯爺敬完酒回來,再傳了席面同您一起用。」然後青瑤用極小極小的聲音在孔琉耳旁說道:「田田,我是若淳!」

  孔琉立刻打發了新房裡所有的丫環,甚至連問都不問一聲,便撲進青瑤的懷中,放聲大哭起來。青瑤比了解自己還了解何田田,她沒有勸一句,只是讓田田盡情的把自己的委屈,恐懼,不安,以及一切的負面情緒都哭出來。

  雖然青瑤不願意和田田分開,可是她心裡清楚,自己絕不能以新房待的太久,於是便將事先寫好的信拿出來塞到田田的手中,急切的說道:「田田,我得走了,我要說的都寫在信裡,你慢慢看。」

  孔琉依依不捨,拉著青瑤的手含淚說道:「若淳,我真想和你一起走

  青瑤也不捨的說道:「田田,來日方長,我們還有機會,記住,不論遇到什麼都要堅持下去,你還有我,你不是一個人。有事找我,就給我們家去信,打發人把信交給門上姓沈的就行了。田田,一定要堅持下去!」

  孔琉望著青瑤,極為不捨的點點頭,青瑤拉著她的手,重重的握了一下,做出一個燦爛的動漫式笑容,逗孔琉道:「田田,加油!」

  孔琉不由笑了起來,這也就是夏若淳能做的出來,每回她不高興,夏若淳都會用這招來哄她開心,當然,與笑臉相伴的還有何田田最愛吃的美食

  「嗯,加油!」孔琉抓著青瑤的手握了握,兩個人才依依惜別,青瑤忙忙出了新房,向後堂趕去。她已經耽誤了不少的時間,若再不出現,只怕韓老夫人和李氏都不好給她圓話兒了。

  「小滿,小滿……」出了新房青瑤沒有看到小滿,不由壓低聲音輕輕叫了起來。可是她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小滿,正在著急的時候,忽然,青瑤覺得一陣風聲掠過,她本能的閃身一躲,反手一擒,便拿向了風聲襲來的方向。青瑤這一拿卻拿了個空,而她自己的手卻被一只溫暖的手掌握住,青瑤大驚,抬眼一看,不由的滿面紅雲,只輕聲嗔道:「原來是你,快放開我,別胡鬧!」

  原來對方不是別人,正是慶親王世子趙天朗,他自剛才隱約看到了青瑤,便上了心,連喜酒也無心吃,在把晉王趙天翼灌的差不多之後,他就悄悄來到後面,想碰碰運氣找青瑤。不想青瑤沒找到,卻看到了正在望風的小滿,趙天朗是認得小滿的,便將小滿叫到一旁詢問。可是小滿是個忠心的丫頭,大小姐不讓說,她就打死也不說。是以趙天朗什麼都沒有問出來。剛好這時青瑤出來了,趙天朗玩心一起,便點了小滿的穴道,自己跳出來嚇青瑤,他哪裡知道青瑤非但不害怕,還和他過了一招,趙天朗並不放心,只欺近的青瑤低聲問道:「瑤瑤,你來做什麼?」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41 PM

第82章

  上回說到青瑤從新房裡出來,沒被永定侯府的人抓個現行,倒讓她的未婚夫趙天朗逮了個正著。青瑤還和趙天朗過了一招,自然,她這現學現賣的三招兩式根本不是趙天朗的對手,趙天朗伸掌握住青瑤的手,就勢欺近青的身邊,含笑問道:「瑤瑤,你來做什麼?」

  青瑤雖然和趙天朗見過幾次面,可那都是在青雲的陪同之下,兩個人之間至少距離一丈以上,何曾這般和趙天朗近距離接觸過,青瑤的臉上騰的燃起了一團烈火,燒得她面紅耳赤,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趙天朗方才灌晉王趙天翼,自己也吃了不少的酒,朦朧的月色加微薰的酒意,再看到自己心愛的姑娘,配上彌漫在空氣裡的喜慶味道,趙天朗的熱情便如同被點燃導火索的炸藥包,他也不等青瑤的回答,便拉著青瑤將她帶入懷中,緊緊的抱著,雙唇好似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往青瑤的唇上印去。

  青瑤又羞澀又慌張,還有些惱意,只拼命低著頭不讓趙天朗親到自己,還用力推趙天朗,奈何趙天朗個子比她高身材比她壯力氣比他大,青瑤怎麼都掙不脫,著急了的青瑤也來不及細想,只抬腳猛然跺到趙天朗的腳背上,一陣疼痛從腳上傳來,才讓趙天朗半醉的腦子清醒過來。他手上一松,青瑤又猛的一推,趙天朗在失神之中竟被青瑤這一推給推開,雖然趙天朗還拉著青瑤的手,可兩人好歹拉開了些距離。

  青瑤甩不脫趙天朗的手,只得背過身去,低著頭不說話,趙天朗這會兒神智已經回來了,可他並沒有松開青瑤的手,只上前一步站在青瑤的背後,聲音微有些嘶啞的說道:「瑤瑤,我……不是有意輕薄你,我……」

  青瑤其實倒也不是很在意自己被趙天朗拉了手,還要被強吻,雖然未遂。她本來對趙天朗就很有感覺,而且趙天朗又是她的未婚夫,這要擱在現代,再發生點兒更親近的行為,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這是青瑤兩世以來談的第一次戀愛,姑娘家的心裡總是慌張羞澀不好意思的。

  青瑤低著頭背對著趙天朗,一言不發,趙天朗就大著膽子從背後輕輕圈住青瑤不盈一握的纖腰,呼吸著青瑤發間清新自然的香氣,感受著青瑤忽然變的急促的呼吸和僵直的身體。趙天朗不由低笑起來,好聽的淺笑聲從他的口中逸出,飄到青瑤的耳邊,惹得青瑤耳朵一陣發癢,趙天朗可是歪打正著,要知道青瑤的耳朵是她最敏感的地方之一,青瑤身子一繃,忙掙扎道:「有什麼話放開我再說。」

  趙天朗聽出青瑤語氣的裡的窘迫之意,便微微放鬆了手臂,將青瑤的身子柔柔的轉了過來,青瑤還是低著頭,趙天朗卻愉快的笑了起來,也低頭抵著青瑤的額頭,低低說道:「瑤瑤,你真對新娘子這麼好奇?趕明兒咱們成親,你不就什麼都知道了?」

  青瑤一聽這話,立刻抬頭白了趙天朗一眼,想解釋些什麼,可是她這一抬頭,趙天朗又是低著頭的,青瑤柔軟的唇瓣便迎上了趙天朗含笑的薄唇。此等大好機會趙天朗當然不會放過,他立刻圈緊青瑤,不給青瑤一絲逃開的機會,將雙唇緊緊的貼在青瑤香蜜般的唇瓣上……

  趙天朗一直沒有通房丫頭,在情事上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伙子,他只知道緊緊的貼著青瑤的雙唇,就那麼貼著,再沒有進一步,青瑤雖然在前世看過無數言情小說,可是說到實戰經驗,卻是一次都沒有過小白,而且趙天朗這一貼上來,青瑤的大腦立刻死機,什麼什麼都忘記了。

  也許是天生的吸引,趙天朗就麼這緊緊抱著青瑤,心底的愛,從雙唇之間傳遞,青瑤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從頭頂一直傳到腳後跟,仿佛沒有了重力,她的整個人都要飄浮起來。

  不知這麼貼了多久,兩只不會接吻的小白都憋的臉色通紅透不過氣來,青瑤簡直要癱軟在趙天朗的懷中了,趙天朗才依依不捨的放開青瑤,兩個人一齊大口大口的呼吸,倒沖淡了初吻的小小尷尬。

  青瑤穩.住自己的身子,復又低下頭來,不知怎麼的,竟把實話給說了出來:「新娘子是我的好朋友,我只是想來送上我對她的祝福。」

  這句話一說完,青瑤恨不得立刻咬掉自己的舌頭,怎麼就把實話給說出來,趙天朗若是再追問下去,可怎麼解釋呀。

  不過趙天朗卻沒有追問,在心愛的姑娘面子,每一個熱戀中的男子智商都會急劇降低為零,他還在回味著剛才的美好感受,傻兮兮的嗯了一聲,雙眼的視線只盯著青瑤那如嬌蕊一般雙唇,剛才的那一吻,很是意猶未盡。

  等了片刻,青瑤沒有等到趙天朗的追問,在暗自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青瑤心裡也覺得很奇怪,她抬起頭,才發現趙天朗正直直盯著自己的雙唇,青瑤的眼光飛快閃開,掙脫了趙天朗的雙手,慌不擇路的跑了。趙天朗忙追了上去,拉著青瑤的手說道:「瑤瑤,你路不熟,我送你。」

  青瑤聽著這句話還算說到點子上,便輕輕的嗯了一聲。這才想起來小滿不見了,便忙問道:「小滿呢?」

  趙天朗尷尬笑道:「嗯,小滿被我點了穴,在那邊。」

  青瑤不由瞪了趙天朗一眼,嗔道:「好好兒的你把小滿點住做什麼?」

  趙天朗呵呵一笑,自然而然的牽著青瑤的手笑道:「怕她驚了我媳婦兒

  青瑤面上的紅暈又深了一層,心裡湧上一股子羞喜,卻因著姑娘家的矜持而甩開趙天朗的手,嬌嗔道:「誰是你媳婦兒,沒正形。」

  「子綱,瑤瑤,叫我子綱。」趙天朗這會兒才發現青瑤從來都沒叫過他的名字,便很鄭重的說道。

  青瑤可不好意思就這麼叫,畢竟他們兩個還沒成親的,就這麼叫他的字,也太過親近了。可是趙天朗卻不容青瑤不叫,只仗著身高優勢,將青瑤籠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上,做勢欺近青瑤,擺出要親她的意思,低低說道:「瑤瑤,你叫不叫我?」

  瑤瑤還真怕趙天朗就這麼親下來,剛才她是把小滿暫性遺忘了,可是現在想過來小滿還在旁邊看著,青瑤是再再不肯讓趙天朗得逞的,只一邊用手推著趙天朗,一邊急急喚了一句:「子綱‘….…」

  趙天朗從來都沒有象現在這樣覺得自己的字是這樣的好聽,聽著軟軟的,帶著一絲兒慌張和羞澀的輕喚,趙天朗覺得今天是他有生以來最快活的一天,他輕輕應了一聲,抵著青瑤的額頭,聲音微有些嘶啞的說道:「瑤瑤,快些長大,我等你等的心裡好急!」

  青瑤聽了這話,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化了,軟軟的偎著趙天朗,用極輕極輕的聲音嗯了一下,趙天朗立刻覺得自己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雖然今兒不他娶親,可是他覺得自己比新郎倌傅城垣幸福多了。

  青瑤輕輕推著趙天朗,低低說道:「子綱,我得回去了。」

  趙天朗輕輕嗯了一聲,卻抱著青瑤不願意放松,青瑤又說了一邊,趙天朗才緩緩鬆了手,悵然若失的看著青瑤,青瑤急道:「你快把小滿的穴道解來,我們再不回去,喜宴都要散了。」

  趙天朗這才回過神來,忙將小滿的穴道解開,小滿那雙滴溜亂轉的眼睛在青瑤和趙天朗身上轉來轉去,看的青瑤都要惱羞成怒了,趙天朗便敲了小滿的頭一記,笑著說道:「小丫頭,看什麼呢,還服侍你們小姐回去。」

  小滿摸摸額頭,撅著小嘴朝青瑤說道:「大小姐,大姑爺欺負小滿。」

  趙天朗聽了這話,很高興的笑了起來,變戲法似的變出一個小荷包,將裡面的香蜜松仁棗倒在小滿的手上,笑著說道:「這可是宮裡的點心,賞你這小丫頭了。」

  小滿捧著香蜜松仁棗,這才歡歡喜喜的謝了賞,便陪著青瑤回後堂去了,趙天朗到底不放心,只隱在暗處,直到青瑤和小滿平平安安的進了她們臨時休息的屋子,又過了一會兒,韓老夫人和李氏吃罷了喜宴,在傅府二夫人的陪同下回來了。趙天朗才含笑離開。

  傅府二夫人看望青瑤,青瑤躺在床闔眼休息,而小滿則坐在床邊的腳榻上守著青瑤,看到青瑤臉色極紅好似三月桃花一般,傅二夫人忙說道:「呀,韓小姐的臉怎麼這樣紅,別不是發燒了,怎麼病的這樣重,韓老夫人請寬坐,我這就去讓人請大夫。」

  青瑤忙張開眼睛,柔柔的說道:「謝二夫人關心,我不要緊的,只是受了點兒涼,躺一會兒就好了,萬萬不要驚動了。」

  韓老夫人和李氏也笑道:「是啊,府上如今正忙著,斷沒有再打擾的道理,討擾了一整日,我們也該回去了。」

  傅二夫人原和韓家人也不熟悉,只不過奉了老太夫人之命,做些兒面子情,聽韓老夫人這麼一說,便也罷了,只將韓老夫人和李氏青瑤送到二門上,看著他們上了車,傅二夫人就回了。

  在馬車上,韓老夫人試試青瑤的額頭,見她額頭不燙,便笑著問道:「瑤瑤,見到孔小姐了?」

  青瑤用力點頭道:「見到了。奶奶,那位孔小姐生得好美,我一見到她,便象是見到了好久不見的老朋友一般,雖然我們只是頭一回見面,琉也覺得我好生親近,她還屏退了丫環,我們單獨說話了呢。」

  韓老夫人奇道:「這可真真是怪了,難道你們真是有緣分?」李氏笑道:「娘,這是好事啊,咱們瑤瑤也沒有幾個手帕交,若是真和傅夫人投了緣,日後也多個可以走動的手帕交呢。」

  韓老夫人笑著點頭道:「你說的很是,你們投緣便好,也不枉奶奶和你二嬸為你遮掩了一回。」

  青瑤立刻挽著韓老夫人的胳膊,將頭靠在韓老夫人的肩窩,撒嬌的笑道:「奶奶最好啦。」李氏聽了湊趣的笑道:「難道二嬸就不好了?」青瑤忙拉著李氏的手,又搖又晃的說道:「二嬸第二好!」聽著青瑤俏皮的話,李氏也笑了起來。

  韓老夫人也在笑,可是眉頭卻微微皺著,只疑惑的問道:「瑤瑤,你吃酒了?」原來剛才趙天朗抱著青瑤時候,酒氣便沾到了青瑤的身上,韓老夫人一聞便聞了出來。

  青瑤心中咯登一下,忙掩飾的說道:「沒有,許是剛才在新房裡被薰的。」韓老夫人這才點點頭,沒有多想什麼,讓青瑤混了過去。

  回到將軍府夜色已經深了,青瑤卻寥無睡意,和田田重逢的喜悅夾雜著對田田要和一個陌生男人,而且這個男人還是個n手貨,田田這個素有精神潔癖的人可要怎麼熬過這一夜。不同房,那絕對是不可能,青瑤知道在永定侯府裡,田田只有做了真正的傅大夫人,才能立得住腳跟,若然沒圓房,田田就算是完了。雖然她在信裡勸田田只當是被鬼壓,可是想到田田要上趕著將自己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欺負,青瑤這心裡就不是個滋味,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默念,「田田,你一定要挺住,咬牙挺住……」

  一夜無法安眠直接後果便是青瑤在起身之後,臉上出現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兒,嚇得桃葉香如谷雨小滿如臨大敵,還是王嬤嬤有經驗,忙讓人煮了雞子兒,給青瑤敷了小半個時辰,然後又勻了些宮粉,這才算將黑眼圈遮住了。

  無法去傅府打聽田田的情形,青瑤只能把對田田的擔心壓在心底,去給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請了安。韓老將軍瞧著青瑤的精神不太好,便問道:「瑤瑤,是不是昨兒累著了?」

  青瑤忙搖頭笑道:「回爺爺的話,青瑤沒有累著,只是昨天傅府太熱鬧,回來的又晚,夜裡就走了困。」

  韓老將軍點頭笑道:「你小孩子家見的世面少,日後多走動走動,便不會當回事了。」韓老夫人也笑著點頭,青瑤陪著老倆口用了早飯,便依著韓老將軍定下的規矩去畫室作畫,韓老將軍對青瑤疼愛歸疼愛,可是在她的課業上,要求卻是極嚴格的。不過青瑤很爭氣,不論韓老將軍怎麼嚴格要求她,青瑤都笑盈盈的照著做,沒有一絲一毫的怨言,這也是韓老將軍為何如此寵青瑤重要原因之一,勤奮好學又有天份,這樣的孩子誰能不喜歡呢。

  青瑤跟著韓老將軍去了畫室,先將上回沒有畫完的芙蓉錦雞圖完成,韓老將軍看著青瑤的畫技日見成熟,心裡極為得意,不過他面上是不會露出來的,最多只是點點頭,誇上一句:「畫的不錯。」然後指出青瑤畫作中的不足之處,青瑤用心聽著,牢牢的記住,韓老將軍發現不論是什麼樣的問題,只要自己提出來一次,青瑤的畫裡便再不會出現那樣的問題,想著自己的書畫技藝後繼有人,韓老將軍真是做夢都能笑醒了。

  祖孫兩人在畫室之中探討書畫之道,不知不覺一上午便過去了,回到頤年居用過午飯,韓老將軍便說道:「下午濟平來給瑤瑤診脈,調整了一個夏天,也該瞧瞧效果如何了。」

  韓老夫人點頭說道:「老太爺所言極是。」

  青瑤知道爺爺奶奶不想讓自己知道自己體有寒毒的事情,便也裝著不知道,只笑著說道:「但願華世叔診了脈能改改方子,那藥實在是太苦了。」

  韓老將軍卻說道:「良藥苦口利於病,瑤瑤,不許嫌藥苦。」韓老夫人忙護著青瑤說道:「瑤瑤,喝完了藥吃些蜜餞口裡就不苦了,蜜汁葡萄可吃完了?吃完了再打發人去姚記買些回來。」姚記是京城裡最出名的干果鋪子,價格也出了名的高,若非是為了青瑤吃藥順利,平日裡伏威將軍府是絕不會光顧姚記干果鋪的。

  青瑤靠著韓老夫人回道:「還有好些呢。」韓老夫人笑著點點頭,帶青瑤去散了會兒步,便讓青瑤回去睡子午覺,歇上半個時辰,小華太醫差不多也該來了。

  未時剛過,小華太醫便依約前來,青瑤早就起身梳洗好了,小華太醫一看青瑤,便笑著說道:「世侄女兒又長高了好些,臉色也比上回好。」

  韓老夫人笑道:「這都是濟平用心給她調理身子的功勞。」

  小華太醫謙虛了一回,調息過後才給青瑤診脈,兩只手都診過了,小華太醫笑著說道:「世侄女的身子倒是好了許多,不過這藥可不能斷,還得吃上兩三年的工夫才行。」

  韓老夫人笑道:「那就煩勞濟平開方子吧。」

  小華太醫說笑了一回,便去了外間開方子,還是和先前一樣,開過了方子小華太醫便跟著韓老將軍去了畫室,一進畫室韓老將軍便問道:「濟平,瑤瑤的身子真的好些了麼?」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43 PM

第83章

  小華太醫聽到韓老將軍追問青瑤的病情,斟酌再三方才說道:「世侄女的寒毒倒是減了一兩分,不過因毒入胞宮潛藏極深,平日裡除過小日子之外並不會發作,於性命上無憂,怕只怕世侄女出閣後,於子嗣凶險。」

  韓老將軍皺眉沉思許久方才問道:「濟平,如今才過去半年,這寒毒便能消減一兩分,若是過了四五年,是不是寒毒便能清除乾淨?」

  小華太醫實在不忍心打擊韓老將軍,可他是一名醫者,當然要事實求是,不能只說些好聽的去欺騙他的病人和病人親屬。小華太醫盡量用委婉的語言說道:「韓伯父,若過上四五年,世侄女每臨小日子不再煎熬,便能好上七八分。」

  韓老將軍黯然點頭道:「我明白了。」

  小華太醫看著韓老將軍滿是白發的頭微微垂下,臉上的失望怎麼都掩飾不住,他的心裡很是不好受,咬牙思量再三,方才說道:「韓伯父,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治好世侄女。」

  韓老將軍一聽這話,立刻有了精神,他抬頭看著小華太醫,瞪圓了眼睛催促問道:「有什麼辦法,濟平你快說。」

  小華太醫沉聲道:「韓伯父必然知道不破不立的道理,要徹底治好世侄女,唯有將寒毒徹底引出胞宮,再施以針炙火療之術,或可痊愈。」

  韓老將軍先是一喜,可是轉念一想,立刻緊張的問道:「將寒毒引出,瑤瑤的身子可承受的住?」

  小華太醫搖搖頭道:「冰醉毒性之烈,便是昴藏大漢亦難承受,況女子身體本就屬陰,陰以養寒,這冰醉余毒在世侄女的體內,竟比普通的冰酸寒性更烈,以世侄女目前的情況,她承受不起。」

  韓老將軍沉思許久,方才問道:「若是以內力護住瑤瑤的心脈可否能行小華太醫說道:「不行,以針炙火療之術治療世侄女,至少要用半年的工夫,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在半年裡一直用內力護住世侄女的心脈。」

  韓老將軍並不死心,仍然問道:「若是瑤瑤自己有內力,能自護心脈呢小華太醫沉吟片刻方說道:「世侄女若有內力,小侄成功的把握便能增加幾分,不過要對抗那般劇烈的寒毒,可不是一兩年的內功能撐住的。」

  韓老將軍面色凝重的點點頭,對小華太醫說道:「濟平,瑤瑤的身子,我便托付給你了。不論多長時間,你一定要將她徹底治好。」

  小華太長微微躬身回道:「韓伯伯請放心,小侄一定竭盡全力診治世侄女。」

  韓老將軍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又和小華太醫說了一會子閒話,便回府去了。

  小華太醫剛回到家,連茶水都不曾喝得一口,便有慶親王府的管家拿著慶親王爺的貼子登門求醫,說是柳側妃娘娘身子不適,請小華太醫過府為她診病。

  小華太醫眉頭微皺,平時慶親王府的柳側妃有什麼不適,都是請李太醫去看診的,怎麼今天忽然就請到他這裡了。今天是他休沐的日子,而且李太醫今天正在太醫院當值。

  不過慶親王府來請,小華太醫也不好托大不去,只得吩咐了下人幾句,便命小藥僮背好醫箱,上了慶親王府的派來的馬車。

  很快就到了慶親王府,管家將小華太醫迎進去,又由兩個嬤嬤引著小華太醫往柳側妃的掬水院而去。這掬水院是慶親王爺專門為柳側妃修的,取弱水三千,只掬一瓢的用意。

  隔著重重簇新的粉色紗幔,小華太醫只能隱約看到簾後有一個女子的身形,小華太醫淡淡問了安,臉上掛著很公事化的淺笑,平靜的問道:「側妃娘娘,下官現在可否把脈?」

  一道微有些慵懶的聲音從簾內傳出來,「不急,小華太醫請坐,先休息一刻再診脈也不遲。」

  中醫講的是望聞問切,小華太醫聽了柳側妃的聲音,便能推測出她沒有什麼毛病,雖然聲音是顯得慵懶沒有精神,可那帶著太多明顯做作的聲音,也就迷一迷腦子被門擠了的慶親王爺,可迷不了小華太醫這樣心思清明的人,他的心裡不同先就警覺了起來。

  「小華太醫,聽說韓老將軍一直請你給韓大小姐診病的?」柳側妃誓要把慵懶嬌柔進行到底,又用她那嗲嗲的聲音問了起來,聽得小華太醫不由的打了幾個寒顫。他也是見過慶親王妃和柳側妃的,著實想不明白,慶親王爺放著珠玉不要只寵瓦礫,說他腦子沒進水,誰信呀!

  「想不到側妃娘娘身在內院,消息倒是靈通,沒錯,就是下官為韓大小姐看診的。」小華太醫壓下心中的不耐煩,淡淡說道。

  「不知韓大小姐身染何疾?」柳側妃連圈子也不想兜了,竟直接了當的問道。

  小華太醫微微一笑,淡然說道:「側妃娘娘,下官平素從不道人短長。側妃娘娘若是身感不適,下官自當為側妃娘娘診脈,若是無恙,下官家中還有事,便告辭了。」

  柳側妃在小華太醫這裡碰了個軟釘子,不由怒氣上沖,沉聲冷道:「韓家大小姐和世子定了親,身為婆家人,難道問不得麼,還是韓大小姐有惡疾,你們串通好了欺瞞本妃?」

  小華太醫挑眉淡笑,便是宮裡的娘娘們平日對他都是極客氣,這柳氏不過就是小小的慶親王妃側妃,倒擺出皇后娘娘的架勢來了。當他不知道,當年先皇后過世之前便有旨意,永不許提升柳側妃的品級,因此柳側妃名為側妃,事實上卻沒有側妃相應的品級,按說親王側妃至少也能混個三品,可是這柳側妃卻只是個從四品,而且到了頭,永完沒有提升的機會。而小華太醫是太醫院的醫正,論品級比柳側妃還高,柳側妃不過是仗著慶親王爺,而小華太醫也不愛和柳側妃在言語上做些無謂之爭,才自謙一聲下官,想不到這柳側妃倒真把自己當盤兒菜了。

  「韓家大小姐是世子的未婚妻,若是王爺王妃世子動問,本官自是知無不言,不知側妃娘娘動問,師出何名?」小華太醫平日裡看著謙和,實際上卻是極有個性的人,他的醫術極高,是皇家不可或缺的御用大夫,所以他不高興的時候,根本就不用和柳側妃周旋,直接頂了回去,柳側妃拿他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的。

  柳側妃在簾內被小華太醫氣得面皮紫漲雙眉倒豎,雙唇哆嗦了半天,猶自氣的說不出話來。小華太醫之言太堵心了,這不明打著臉的說她柳側妃只是個小妾,沒有資格過問世子的親事麼。雖然這是事實,可是柳側妃心裡壓根兒就不願意承認,偏又被小華太醫血淋淋的點破了。

  「你……」柳側妃的雙唇哆嗦了半天,才指著簾外的小華太醫,嘴裡崩出一個「你」字,便「你」不下去了,人小華太醫可是一個字都沒有說錯,世子的婚事,她一個區區側妃,就是沒有資格過問。

  小華太醫好整以暇的端起面前的香茶,雙目微合的品匝一回,自得的點頭說道:「到底是王府,這茶也比一般人家要好,是今秋剛下的玉露,難得,難得!」

  柳側妃快被氣瘋了,再也維持不住她平日裡的儀態,只大叫道:「來人,給我把這個混帳東西打出去。」

  在外面服侍的丫環嬤嬤們都傻了眼,一個從四品的側妃吩咐她們去打一個正三品的太醫,她們的腦子可都沒進水,竟是沒有一個人敢動。這些人心裡都清楚,她們不聽柳側妃的,最多被重罰,可是真若打了朝庭二品大員,那就是滿門抄斬的死罪,傻子才聽柳側妃的呢。

  見外面的人都不動,柳側妃更加生氣,氣得簡直要跳了起來,就在這時,剛剛得了消息了趙天賜匆匆趕來,只好聽到柳側妃最後一句狠話,他忙走到小華太醫的面前深深施禮道:「華醫正,側妃娘娘近日心緒不寧很是煩躁,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華醫正看在父王的面子上,不要與側妃娘娘計較了。」若沒有外人,趙天賜還能叫柳側妃一聲娘,可當著小華太醫,他只能喚一聲側妃娘娘,更讓簾子裡的柳側妃氣得雙眼通紅,真的快要被氣瘋了。

  小華太醫看著滿臉真誠的趙天賜,站起來淡淡說道:「大公子言重了,側妃身子不適才請了本官看診,她便是本官的病人,本官又怎麼會和一個病人計較呢。」

  趙天賜忙陪笑道:「華醫正大人大量,天賜先代側妃娘娘謝過了。側妃娘娘今日心緒極為不寧,恐怕也不好診脈,要不……」

  小華太醫笑道:「大公子怎麼說便怎麼辦吧,其實側妃娘娘一看是由李太醫看診的,驀然請了本官,李太醫面上也不好看,大公子您說是也不是?這樣,本官就很告辭了吧。」

  趙天賜忙親自將小華太醫送出門,看著他上了車走遠,才匆匆折回掬水院。

  屏退了丫環嬤嬤們,趙天賜皺起他那蠻好看的雙眉,不高興的沉聲說道:「娘,您要干什麼,華醫正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您怎麼能那樣對他,他可不是我們府裡的奴才。」

  柳側妃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的氣,現在又被兒子責備了,她又氣又悲,不由哭道:「你這沒用的東西,我為了什麼,還不都是為了你啊!」

  趙天賜心裡也正不高興著,便沒好氣的說道:「為了我,你還不是綺琴柳側妃氣急,揪著趙天賜罵道:「你個沒良心的東西,若不是為了你,我為什麼想把綺琴嫁給那個好吃鬼,綺琴不過就是門第差了些,其他的她什麼不比人強的,更要緊的是綺琴進了門,就會是你的最大助力,別看你媳婦是戶部尚書的嫡孫女兒,可她幫不上你,過門那麼久了,連點個動靜都沒有,真是白瞎了。」

  趙天賜臉上帶著三分不耐煩,三分無奈,三分失望,語氣蕭瑟的說道:「娘,我成親才一年多!」

  柳側妃卻重重哼了一聲道:「才一年多,人家媳婦一年多孩子都生下來了。」

  趙天賜知道自己沒法和柳側妃再討論這個話題。平心而論,他還是喜歡她的妻子秦氏的,不僅僅是因為秦氏娘家的背景,還有秦氏對他很是溫柔體貼。況且秦氏是嫡女,而他自己卻是庶子,雖然是王爺之子,可是若不能當上世子繼承王爵,他便什麼都不是,這種嫡庶差異也讓趙天賜在秦氏面前硬不起來,他們小夫妻兩個在房裡和和氣氣廝抬廝敬的,因此趙天賜心裡的天平不覺偏向了妻子。可是柳側妃的性情趙天賜很清楚,他若是再多替妻子說一句好話,柳側妃便會生出許多事端,有意的搓磨秦氏。因此只有什麼都不說。

  看到兒子沉默下來,柳側妃才想起剛才的中心議題,便氣呼呼的說道:「你還在我這裡站著做什麼,還不去打聽韓家大小姐得了什麼病?」

  趙天賜點點頭道:「好,我這就去打聽,不過娘你不要再做什麼事情了,你該看到王妃也不是沒牙的老虎,她若要整治你,你只有打落牙齒和血吞的。」

  柳側妃一聽這話立刻炸毛,氣惱的叫道:「胡說!自打她進了門,就是我的手下敗將,我會怕她?」

  趙天賜冷笑一聲道:「是麼,恐怕是王妃不爭吧,她若是爭,娘什麼都得不到。這一回天朗的親事,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柳側妃氣急,抓過梳妝台上的白玉胭脂盒便向趙天賜扔去,趙天賜頭一側將白玉胭脂盒接住,又恨又氣的說道:「娘,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以後到底要怎麼做才能保住你從父王那裡爭來的一切,別只想著發脾氣,還有,外頭的事情有我去做,你就不要管了。」

  趙天賜說完便走了,柳側妃如何不高興,趙天賜其實並不在意。趙天賜身為庶長子,卻得屈居於自己的弟弟,嫡子趙天朗之下,從懂事的那一天開始,趙天賜心裡便怨恨柳側妃為何是自己的親娘,怨恨這庶出的身份,久而久之,他的內心深處便對柳側妃產生恨意,這恨意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與日俱增,特別是在受了那些嫡庶之類的奚落之後,恨意便更濃。只不過平日裡在王府中,他看著慶親王爺對柳側妃一直恩寵不斷,才在慶親王爺跟前維持了那一份虛假的母慈子孝。

  小華太醫從慶親王府直接回了華府,他到書房寫了一封信,本想讓下人送到韓府,可細想了一回,小華太醫覺得不妥,便去了後面見他的父親華太醫。同華太醫談了一會兒,便將信留在華太醫處,他自己則去研讀醫書去了。華家世代行醫,個個都是醫癡,若有那治不了的疑難雜症,華家傳人便會不惜一切也要找出治療的法子。現在小華面對青瑤的寒毒之症也是如此,若是不能解了青瑤身上的寒毒,小華太醫都能自責的請辭太醫院醫正之職,好騰出時間游遍天下,去尋找藏於民間的驗方。

  老華太醫先去了京城裡賣書畫古董的致寶齋,逛了一圈之後便買下一幅草原秋獵圖,致寶齋的老板與老華太醫已經有了幾十年的交情,便笑著問道:「華太醫,又要請韓老將軍品鑒?」

  老華太醫笑道:「這是自然,老韓的眼睛毒的很哦!」

  兩人說笑一回,整個致寶齋的老板伙計都知道老華太醫要去伏威將軍府,老華太醫這才抱著卷軸施施然的走了。

  到了韓府,老華太醫卻不讓韓老將軍品畫,而是將小華太醫寫的信遞給韓老將軍,沉聲說道:「韌安,要小心慶親王府的側妃和那個趙天賜,她們在濟平這裡打聽不到,怕是要在別處下工夫。」

  韓老將軍皺眉沉聲道:「思賢,你說這事,我應當如何處置?」

  老華太醫沉聲道:「這樣吧,讓我給你的丫頭把把脈,濟平的脈案雖好,可經驗上到底還是不足,先看了丫頭的病再說。」

  韓老將軍點點頭,命人將青瑤喚來,青瑤並不知道老華太醫在這裡,進門一看屋子裡多了一個須發皆白,很有些仙風道骨感覺的老者,青瑤不由的一怔。

  韓老將軍便笑著叫道:「瑤瑤,快來拜見你華爺爺。」

  青瑤早就聽韓老將軍說過無數次老華太醫的事情,便笑盈盈的上前拜倒,口稱:「侄孫女青瑤拜見華爺爺。」

  老華太醫一看到青瑤,也不禁失了神。象青瑤這樣美麗的姑娘,老華太醫縱是一生閱人無數,都沒有見過。青瑤已經磕下頭去,老華太醫都沒回過神來。韓老將軍心中很有些得意,便笑著說道:「怎麼樣,我這丫頭還成吧老華太醫回過神來,忙將青瑤扶起來,然後才對韓老將軍說道:「怪不得你總把這孩子藏起來,藏的對!若丫頭是我的孫女,我必比你藏的更深。

  青瑤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頭來,老華太醫看向青瑤,慈愛的笑道:「孩子,讓爺爺給你把個脈。」老華太醫的聲音明顯輕柔了許多,似是怕聲音大了會嚇著青瑤一般。

  青瑤坦然笑著道謝,然後便和老華太醫面對面坐下。香如拿著一方絲帕想覆在青瑤的手腕上,老華太醫卻說道:「孩子,你也叫我一聲爺爺,我當你是孫女兒,為了診脈准確,就不必覆帕子了。」

  青瑤看向韓老將軍,見韓老將軍點頭,方才淺淺笑道:「是,青瑤聽華爺爺的,香如,你且退下。」

  老華太醫點頭微笑,大方不扭捏做作,果然是個好孩子。他仔細的診了青瑤的兩只手腕,足足診了兩柱香的功夫,方才笑著說道:「還好,還好!

  韓老將軍聽了這話臉上立刻露出了喜色,忙問道:「怎麼樣,你有辦法?」果然是關心則亂,韓老將軍情急之下便直接用你我這樣的稱呼了。青瑤心中也湧上一些喜悅,好歹跟何田田同住了那麼多年,她怎麼都有些醫學常識。小日子不好,是很難生育的,而出身孤兒院的她從小就渴望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生幾個與她血脈相連的孩子。

  老華太醫笑道:「不急不急,孩子,我聽說你做的一手好點心,不知道爺爺有沒有這個口福啊?」

  青瑤很聰明,她知道這是老華太醫有意支開自己,便起身笑道:「青瑤這就去給華爺爺准備。」因年上送禮的時候,韓老將軍特意說過老華太醫在吃食上的喜好,青瑤都記在心裡,所以這會兒也不用多問。

  老華太醫點點頭,含笑看著青瑤帶著丫環走了出去。青瑤一帶上門,韓老將軍便急急問道:「瑤瑤怎麼樣?」

  老華太醫斂了臉上的笑容,沉聲說道:「雖沒有濟平說的那麼凶險,可將來那一關,瑤瑤這孩子是要吃大苦頭的。韌安,你我兄弟相交多年,我不瞞你,等瑤瑤出門之後,一旦有喜,便要受苦了,我有辦法能護著她的孩子,讓孩子平安降生,可是瑤瑤這苦頭可就要吃大了。雖能保她不死,卻也要去了半條命。而且孩子極有可能胎裡便被寒毒所侵,日後怕是要離不了藥罐子了。」

  韓老將軍雙眉緊鎖,不甘心的問道:「思賢,就再沒其他的辦法能徹底解了這毒麼?」

  老華太醫沉吟良久方說道:「有是有,不過實在太凶險,那是九死一生的機會,若是不用那法子,瑤瑤或許還平安一些,如果她……唉,這怎麼可能!她偏和慶親王世子定了親,必得生下嫡子……」老華太醫說的,和小華太醫說的差不多,總之一句話,青瑤的寒毒實在太棘手。

  韓老將軍當年指揮千軍萬馬之時,都不曾象現在這樣為難過,治,青瑤只有一成生存下來的機會,不治,青瑤就沒有將來。現在他都有些後悔為青瑤和慶親王世子定了婚。若是青瑤嫁的普通一些,就算不生嫡子,將姨娘生的孩子放到自己的名下也是一樣的,可是趙天朗又有了那樣的誓言,與趙天朗接觸的多了,韓老將軍知道,趙天朗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他說不納妾,便一定不會納妾,那麼將來青瑤所要承受的壓力將會無比巨大,大到青瑤根本就承受不住。

  看到老朋友那樣為難,老華太醫也搖了搖頭,故做輕松的說道:「韌安,瑤瑤還小,這事不急,等兩年也使得,若是過兩年瑤瑤的身子健壯了,成功的機會就能更大一些。」

  韓老將軍點點頭,他知道老華太醫在安慰自己,只無奈的笑了一下。老華太醫笑道:「韌安,現在瑤瑤的病情府上有多少人知道?」

  韓老將軍想了一下說道:「就我和你嫂子知道,就連瑤瑤自己都不太清楚。」

  老華太醫忙說道:「丫環們也不知道麼?」

  韓老將軍點頭,老華太醫嗯了一聲,忽又說道:「從今往後,瑤瑤的脈由我來診,反正我每個月都要到你府上來幾回的,就不要再找濟平過來了,落到有心人的眼中,又要多生事端。」

  韓老將軍忙說道:「是我忽略了,思賢,多謝你了。」

  老華太醫笑著說道:「只口上說謝沒用,你若真想謝我,把你的收藏送我一半就行。」

  韓老將軍立刻不打頓兒的說道:「行,只要你治好瑤瑤,你要什麼畫自己來挑。」這話讓原本是開玩笑的老華太醫愣了一下,片刻之後才說道:「老兄弟,看來你真是疼這孩子疼到了骨子裡,好,好!」

  韓老將軍長歎一聲說道:「思賢,這丫頭不只是我的孫女兒,還是我的傳人,為了她,別說是一半的收藏,就算你要我整個將軍府,我都願意。」

  老華太醫拍拍韓老將軍的肩說道:「老兄弟,我知道了,瑤瑤的病你就交給我吧,說什麼我也要治好她,讓她把你的衣缽傳承下去。」

  兩個老兄弟又說了好一陣子的話,青瑤才帶著香如送點心過來了,老華太醫吃了一口,不由奇道:「丫頭,你竟懂藥?」原來老華太醫吃出來青瑤做的白玉糕裡放了黨參和黃歧,老華太醫和韓老將軍畢竟上了年紀,氣血都開始衰退,不比當年。而青瑤又因從前聽田田常常說起一些常用藥材的藥性,所以便擇了她印象最深的黨參黃歧磨成細末兒,和了山藥粉做成白玉糕,灑了些炒香的黑芝麻,最適合老年人補益之用。

  青瑤淺知道:「華爺爺真是利害,青瑤只各放一錢黨參和黃歧,您都吃出來了。」

  老華太醫看向韓老將軍笑道:「你這個孫女兒了不得,不如讓她跟著我學醫吧。」

  韓老將軍卻搖頭笑道:「瑤瑤要跟著我學畫,跟著你嫂子學功夫,還要照料我們兩老的飲食,已經忙得腳打後腦勺了,不行不行,我是不讓她跟著你學醫的。」

  青瑤聽到學醫二字,不由心念一動,她立刻想到了田田。要知道田田也是學中醫的,她雖然不知道田田和老華太醫誰的醫術更高明,可是她知道經驗是一個大夫最重要的本錢,田田到底欠缺些經驗,若是能讓田田和老華太醫相互參研,想必對田田有極大的好處。

  青瑤險些兒張口沖出一句:「華爺爺,青瑤沒有天份,我再給您找個徒弟吧。」話到嘴邊,青瑤想起田田已經是孔琉,永定侯府的大夫人,她怎麼可能再跟著老華太醫學醫呢。想到這裡,青瑤的臉上不由浮起一抹無奈失望之色。

  青瑤臉上的表情看到韓老將軍眼中,竟成了青瑤想學醫的意思。韓老將軍忙正色說道:「瑤瑤,人一生精力有限,不可能色色周全的。你要學畫,要習武,還要研究飲食,已經很夠了。」

  青瑤忙說道:「爺爺,青瑤明白的。」

  老華太醫見韓老將軍心裡不樂意,便也不會強求,只笑道:「罷了罷了,你既不喜歡便算了,不過我閒來無事,指點指點瑤瑤如何做藥膳,這個你總不反對吧?」

  韓老將軍臉色緩和了許多,笑著說道:「這是自然。」

  青瑤從始至終都沒有問一句自己身體的情況,這讓老華太醫對青瑤又多了一份好感,在青瑤這個年紀,能做到這樣的沉著穩.定,老華太醫還沒有見韓老將軍送走老華太醫,便一個人坐在畫室裡反復思量,他一時想找趙天朗,將青瑤身體的情況和盤托出,又怕趙天朗承受不起,這門婚事是皇上賜婚,若想解除便是君,就算趙天朗身上有皇寵,可是伏威將軍府卻沒有,而且青瑤若是被退了婚,以後可怎麼辦?可是想到趙天朗的處境,韓老將軍心裡也不是個滋味,他很清楚一個嫡子對趙天朗意味著什麼。就這麼反復糾結著,不覺天色已經沉,在外面服侍的小廝未經傳喚也不敢進來點燈。韓老將軍就這麼坐在黑暗之中,直到管家前來回稟,說是慶親王世子前來拜望老太爺。

  韓老將軍心裡不由一緊,他立刻起身說道:「請世子到畫室來。」

  管家微微一愣,除過華家父子,老太爺可是從來不在畫室裡待客的。他忙一溜小跑將趙天朗迎到畫室,趙天朗滿面笑容的走入畫室,看到韓老將軍迎到門前,忙拜下說道:「孫婿天朗拜見爺爺。」

  韓老將軍趕緊雙手扶住趙天朗,心情復雜的說道:「好孩子快起來。你是世子,休要如拜我。」

  趙天朗起身笑道:「爺爺,世子是在外面讓不相干的人叫的,你是瑤瑤的爺爺,就是天朗的爺爺,這一拜,您受的理直氣壯呢。」

  韓老將軍看著豐神俊朗氣宇軒昂的趙天朗,不由歎了口氣,心中真不是個滋味,偏這裡頭的話他還不好說,那畢竟涉及韓府的陰私,韓老將軍嫌丟趙天朗是自小在皇宮裡長大的孩子,他的感覺極為敏銳,也極有眼力勁兒,只聽老將軍輕歎了一聲,趙天朗便趕緊扶著韓老將軍到椅子上坐下,笑著說道:「爺爺,可是天朗這兩日沒有過來陪你您說話喝酒,您生天朗氣了。」趙天朗沒事的時候總是喜歡到韓府來,雖然不是每一回都能見到青瑤,可是趙天朗每回都會樂呵呵的陪著韓老將軍吃酒聊天,幾回下來,韓老將軍已經在心裡把趙天朗當成自己親孫子一般了,所以這會兒讓韓老將軍捨棄這麼好的孫女婿,韓老將軍當然捨不得。可是就因為疼愛天朗,韓老將軍又不想讓他受了委屈,因此就越發的糾結了。

  天朗見韓老將軍真的不對勁兒,便扶著韓老將軍的膝頭,仰面看著韓老將軍,誠懇的說道:「爺爺,您若有什麼不妨直說,天朗就算不能幫上什麼,也能讓您心裡松快些不是?」

  韓老將軍沉吟再三,點頭說道:「罷了,天朗,你起來,我有正事和你說。」

  趙天朗見韓老將軍的神色與以往大為不同,心裡竟有些莫名的害怕,雖然皇上已經賜了婚,可是趙天朗還是怕青瑤不肯嫁給他,經過了昨天在永定侯府的相遇,天朗便覺得自己的心跟著青瑤走了,從昨晚到現在,趙天朗吃不香睡不著,滿心滿眼都是青瑤的一顰一笑,他現在其他的什麼都不想,只想著能快點把青瑤娶進門,好和青瑤朝昔相處,那必是神仙不換的快活日子。可是現在看到韓老將軍的神色,怎麼竟是要退親的意思?

  「爺爺您說,天朗聽著。」趙天朗坐到韓老將軍的對面,緊張的盯著韓老將軍的臉,急切的說道。

  話到嘴邊,韓老將軍又猶豫起來,畢竟這關係到青瑤的終身,他,賭不起。可是再看看趙天朗,韓老將軍心一橫,暗道:「長痛不如短痛,罷罷罷,就實說了,看這兩個孩子的造化緣份吧!」

  韓老將軍將青瑤的身體情況細細說了一遍,還拿出小華太醫的信讓趙天朗看。趙天朗聽完看完之後神色凝重,他沒有立刻說不退親,也沒說要退親,只是怔怔的看著小華太醫的信,在他平靜的面容之後,是一顆狂跳不已的心。趙天朗從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事情,他一定要徹底想清楚了才能回復韓老將軍。而韓老將軍緊張的攥緊雙手,汗水從指縫滴落,他屏住呼吸望著趙天朗,等著他最後的決定。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天朗將信折好放回桌上,雙眼看著韓老將軍,臉上湧現出平靜的笑意,誠懇的說道:「爺爺,就算瑤瑤有再重的病,我也要娶她為妻,那怕傾盡我的一切,我也會治好瑤瑤,讓她平安快樂的生活。如果真的不行,那就不要子嗣,我守著瑤瑤過一輩子。」

  韓老將軍大驚,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起身驚愕的顫聲問道:「你說什麼?」

  趙天朗平靜的回答道:「爺爺您放心,我的妻子只會是韓青瑤一人,不論貴賤生死我都要和瑤瑤相守一生,就算沒有子嗣天朗也絕不後悔。」

  韓老將軍向趙天朗伸出顫抖的雙手,趙天朗一把握住他的聲,朗聲說道:「爺爺,您相信天朗。」

  韓老將軍連連點頭道:「我相信,我相信,天朗,你如此待瑤瑤,讓我韓家何以為報!」

  趙天朗笑道:「爺爺說這話可就見外了,我們是一家人啊!」

  韓老將軍扭頭拭去眼中湧出的激動淚花,顫聲道:「對,我們是一家人趙天朗扶著韓老將軍坐下,笑著說道:「爺爺,娶瑤瑤是我最大的心願,只要能和瑤瑤在一起,別的我都不在乎。」

  韓老將軍沉沉說道:「你的爵位你也不在乎?」

  趙天朗笑道:「和瑤瑤相比,爵位並不重要,當然,如果爺爺在意,那麼天朗將來就在皇族裡找一個好孩子過繼到瑤瑤名下,反正都是趙氏的血脈,是不是我們親生的又有什麼關係呢。」

  韓老將軍忙說道:「也不一定非要如此,還是有辦法的。」

  趙天朗卻搖頭道:「不,爺爺,我絕不拿瑤瑤的生命做賭注,爺爺,我輸不起。」

  韓老將軍被趙天朗感動的熱淚盈眶,真要說話之際,卻聽到一個清清亮亮的聲音響起:「我賭!」

  韓老將軍和趙天朗忙向門口看去,只見青瑤俏生生的立於門口,手中端著一只托盤,神色果決堅毅,一幅不能被拒絕的樣子。

  韓老將軍和趙天朗兩個剛才心情太過激動,都沒有注意到外面有沒有腳步聲,所以才讓青瑤走到門前,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並在極短時間裡做出決定。否則青瑤聽到畫室裡有趙天朗的聲音,原本應該回避的。

  趙天朗忙站了起來,三步並做兩步來到青瑤面前,很自然的接過青瑤手中的托盤,擰眉搖頭道:「瑤瑤,我不在乎!」

  青瑤將門關好,看著趙天朗說道:「可是我在乎!」

  韓老將軍看著青瑤和天朗對上了,便走過來說道:「天朗,瑤瑤,聽爺爺的。」

  趙天朗點頭,青瑤卻直直的看向韓老將軍,眼中有著深深的懇求。韓老將軍說道:「天朗,你是世子,不能沒有嫡子。」趙天朗剛要開口,韓老將軍卻說道:「別急,讓爺爺將話說完。」趙天朗這才閉了口。

  韓老將軍又說道:「瑤瑤,你現在一來還小,二來身子骨不夠扎實,真要按你華爺爺說的去做,你得保這一點自己的有一個極好的身體,才能提高成功的可能。」

  青瑤立刻說道:「爺爺,青瑤明白,青瑤已經努力練功,也在盡可能的調理自己的身體。爺爺奶奶一直沒說,是怕青瑤害怕,其實一開始青瑤心裡就明白的。爺爺,不論有多麼的辛苦,青瑤都堅持的住。」

  趙天朗見韓老將軍顯然是同意青瑤的意見,忙搖頭說道:「不行不行,瑤瑤,你的生命比一切都重要,我不同意。」

  青瑤看著趙天朗,眼神裡有祈求有柔情,她只低低說道:「若是不能有完整的一生,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44 PM

第84章

  趙天朗縱有滿腹的話,在聽了青瑤一句「若是不能有完整的一生,活著又有什麼意思」之後,便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只是深深的看著青瑤,眼裡滿是不捨與擔憂。青瑤大膽的回望著他,眼裡含著一抹祈求。

  趙天朗臉色凝重,過了許久才說道:「好,我答應。」只短短四個字,卻好似抽干了趙天朗所有的力氣一般,青瑤眼中含淚,看向趙天朗和韓老將軍,象是對他們,又象是對自己說道:「我一定能闖過這一關。」

  韓老將軍心裡百感交集,卻笑著說道:「瑤瑤,爺爺相信你,你一直是個堅強的好孩子。」

  趙天朗積聚了力氣,也不怕韓老將軍在場,只站起來抓著青瑤的手說道:「瑤瑤,我陪著你。」

  青瑤甜甜的笑了,她用力點頭道:「嗯,我們一起加油!」

  青瑤的語氣多少讓韓老將軍和趙天朗感到輕松一些,韓老將軍說道:「也不急在一時,到明年夏天才開始吧。」

  趙天朗聽了忙說道:「爺爺,還是到後年夏天,或者多等兩三年,等瑤瑤的身體更好一些再開始。」

  青瑤看著韓老將軍和趙天朗,她深知這兩個男人都愛她愛到骨子裡了,便一手挽著韓老將軍的手臂,看著趙天朗笑道:「到底什麼時候開始合適,還是聽華爺爺的吧。」

  韓老將軍和趙天朗兩人笑著說道:「是極是極,這事得聽大夫的。」

  趙天朗原本是想來韓府見見青瑤,再混頓好吃的,可沒想到竟然要做出那樣難道以決擇的決定,他也沒心思想好吃的,只急急起身告辭,不顧韓老將軍的挽留,跑進宮裡去了。剛進了宮門,他突然想起一事,便急忙掉頭回了王府,到了晚間,慶親王府便傳出世子爺趙天朗突然生病的消息。慶親王妃急壞了,忙命人去請小華太醫,趙天朗從小到大有頭疼腦熱的,全是小華太醫看診的,太醫院裡別的大夫王妃信不過。

  小華太醫也是郁悶,一天之內被慶親王府請兩回,不過趙天朗自小便是由他看診的,就算是大晚上的,他也得再跑一趟。小華太醫急急趕到慶親王府,見趙天朗臉色灰白口唇青紫,真嚇了小華太醫一大跳,前兒他還見過趙天朗,那時趙天朗還好好的,活蹦亂跳的象個活猴子,怎麼這才剛過了一天多,就病成這個樣子了。小華太醫忙上前把脈,一試之下小華太醫便沉了臉,皺眉看向趙天朗,趙天朗悄悄反手握了握小華太醫的手,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小華太醫會意,便回身說道:「王妃請回避,下官要給世子仔細檢查。

  小華太醫一發話,慶親王妃的眉頭便皺了起來,她欲言又止,只率先走屋子,原本在屋子裡的丫頭小廝也都退了下去,小華太醫看著門被關上了,方才說道:「你搞什麼鬼?明明壯的象頭牛,卻要裝病。」

  趙天朗坐了起來,飛快的說道:「華太醫,您就說我受了風寒,多開珍貴的藥材,再把這風兒透到皇上哪裡,這樣皇上一定會多多賞賜宮裡珍藏的好藥,我就能把這些悄悄送給我媳婦兒。」

  小華太醫無語的看著趙天朗,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只坐在床前的繡墩上低聲說道:「世子爺,不必如此吧?」

  趙天朗趕緊說道:「要的要的,我記得上回高麗進了十株百年紅參,還有,達斡爾從前進過兩架鹿王茸,回回進了朱果雪蓮……」

  趙天朗如數家珍一般將這幾年來各地進貢的極品藥材都數了一遍,聽得小華太醫直瞪眼睛,他身邊太醫院醫正,都不知道皇上還藏了那麼多的好東西,做為大夫,對好藥材有著天然的興趣,他立刻和趙天朗湊到一起,研究起來從皇上的私庫裡倒騰那些藥材給青瑤更合適。

  小華太醫是個醫癡藥癡,一聽說有好藥,便能把一切都給忘記了,而趙天朗一心惦記著青瑤的身體,也無暇去想別的事情,如此一來,可把等在外面的慶親王妃給急壞了。她雙眉緊鎖的望著趙天朗的房間,雙手緊緊交握著,修剪光滑的指甲都嵌入了掌心之中,刺出數點殷紅。

  世子爺生病,連夜請來小華太醫,自然有人飛快的報到掬水院和庶長子趙天賜的欣意居,慶親王爺當然正在掬水居裡和他的柳側妃卿卿我我,說來也是怪了,他都粘乎了二十年,竟然還拿肉麻當有趣,也不嫌膩的慌。聽說趙天朗病了,慶親王爺皺了皺眉頭,趙天朗到底是他的兒子,兒子病了老子看都不過去看一眼,也著實說不過去。

  慶親王只得披衣下床,正等著柳側妃服侍他穿衣服,卻聽到柳側妃忽然「哎喲」叫了一聲,慶親王忙回頭去看,只見柳側妃以手捂胸,皺著眉頭嬌聲喚道:「王爺……」

  還別說慶親王就吃這一套,他立刻回到床上將柳側妃摟到懷中,心疼的問道:「愛妃,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叫小華太醫過來給你診診脈。」

  柳側妃根本沒病,她就裝,不想讓慶親王去看趙天朗,因此立刻說道:「王爺,妾身猛然心口疼,您幫人家揉揉就行了,人家不要看小華太醫,他的醫術人家不相信麼!」

  柳側妃邊說邊用胸前的豐盈去頂慶親王的胸口,慶親王只是披了一件外衫,柳側妃一頂一拱,便將慶親王的外衫弄散了,慶親王的眼神立刻迷離起來,什麼兒子不兒子的,全都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只欺身壓上柳側妃的身子,祿山之爪很不客氣的抓住那一團柔軟,柳側妃的身子立刻軟的如一汪水一般,哄得慶親王立刻提槍上馬大展雄威,柳側妃的眼光越過慶親王的肩頭,看著七寶綃帳頂上懸的明珠,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王妃算什麼,世子又怎麼樣,就算是他們都死了,王爺還不是一樣會留在她的床上!

  欣意居那邊,趙天賜聽說趙天朗生病,先是心中一喜,然後立刻沉著臉做出憂心忡忡的樣子,披衣下床對妻子秦氏說道:「二弟病了,我去朝華院看看。」

  秦氏烏發松散衣襟微敞,大紅綾子抹胸的帶子斜垂下來,雪白的頸上點點紅痕清晰可見,她臉上的春情余韻尚未退去,為了早日生出嫡子,趙天賜和秦氏夫妻兩個可是夜夜不得虛渡的。「大爺,現在還要過去麼,都已經二更了!」秦氏的聲音裡透著些微沙啞的慵懶,讓趙天賜聽了很是心潮激蕩。不過就算是再激蕩,趙天賜腦子的那根弦卻從來都沒有松過,他側過頭在秦氏的臉上親了一下,在她的胸前某處捻了一下,滿意的聽到秦氏發出一聲低低的嬌呼,然後才笑道:「乖,等我回來!」

  秦氏攏開帳子倚著床頭,也不在乎自己前襟半敞,只嫵媚的笑道:「嗯,大爺您快點回來。」趙天賜笑著點頭,也不讓秦氏下床,自己穿好了衣服走出內室房門,因他和秦氏兩個在房中之時為了盡興,從不讓丫環在外間伺候,所以直到趙天賜走出外間的房門,秦氏才聽到他吩咐丫環為自己准備燕窩羹,秦氏靠著床頭的雕花柱子,幸福的笑了。雖然趙天賜只是庶子,可他卻是個得寵的,而且對自己呵斥倍至,什麼都想到頭裡,只在她小日子的時候歇在小妾房裡,其余的時間全是和她同寢,這樣的男人,在大秦簡直再找不出第二個了,秦氏初嫁之時還有點兒委屈,可現在,她已經被趙天賜的小意溫柔徹底征服,死心踏地的為趙天賜做一切他要她做的事情了。

  趙天賜趕到朝華院的時候,小華太醫和趙天朗還沒有商量完,王妃依然等在外面,滿臉的焦灼之色。趙天賜忙上前問了安,王妃淡淡點頭道:「你來了。」對於庶子女們,慶親王妃一向都是淡淡的,既不太親近,也不太冷淡,既讓那些庶子女們心裡不太自在,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趙天賜忙問道:「母親,二弟好端端的怎麼突然病了,華太醫還沒診完脈麼?」

  慶親王妃微微點頭,淡淡說道:「天朗這裡有我,你回去吧,夜裡風重,熱身子吹了風,便是天朗的不是了。」

  趙天賜那裡肯回去的,忙笑著說道:「母親言重了,天朗是兒子的弟弟,關心他是應該的。許要抓藥什麼的,兒子也能跑跑腿。」

  王妃淡笑道:「王府裡養了這麼多下人,若還要做爺的去跑腿,這些下人還有什麼臉面活著?」

  趙天賜一滯,王妃從前不會這麼說的,她在王府裡,只是一個象征,一個沉默的存在。現在是怎麼了,自從那一日到越國公府拜壽,一切都不一樣了。王妃的話雖然淡,可意思很犀利,趙天賜一時還真不能適應。

  王妃剛說完,小華太醫便神色凝重的從趙天朗的臥室裡走出來,慶親王妃忙迎上前去問道:「華太醫,天朗他……」

  華太醫搖搖頭道:「世子受了極重的風寒,不過世子身體底子好,倒也沒有礙,只是要好生吃藥調養,萬事順著他的心意,不可讓他心情焦慮,還有,這屋子裡就讓小廝們伺候吧,這二年,就不要讓丫環們貼身服侍世子了慶親王妃心裡微微一怔,立刻明白過來,便點頭說道:「好,一切都聽華太醫。」

  趙天賜上前,一臉擔憂之色,急切的問道:「華太醫,二弟怎麼會受了風寒,還這麼重?」

  華太醫皺眉道:「大公子這話說得好沒道理,人吃五谷雜糧,受四時寒暑風霜之苦,生個病有什麼可奇怪的,若是人人都一世不得病,還要我們大夫做什麼?」

  趙天賜被小華太醫擠兌的臉上有些下不來,他的身份的確很尷尬,身為慶親王府的庶長子,如今已經成家立室,卻只被皇上恩賞了個龍禁尉的虛銜,除此之外便什麼都不是,人人見了他,只稱呼一聲大公子便什麼都沒有了,不象是趙天朗,誰見了都得恭恭敬敬的稱上一句:「世子爺。」

  可是趙天賜的心理素質很不一般,他很快便將自己的情緒連同表情一起調整過來,淡笑說道:「華太醫說的是,是我太過憂心二弟,才亂了方寸。

  小華太醫心中暗道:「這趙天賜果然是個有城府的,難怪世子要以好吃示弱了。」小華太醫,是為數不多的,了解趙天朗較深的人。

  慶親王妃將趙天賜的細微變化都看在眼中,卻不動聲色,只問道:「華太醫,你看天朗要用些什麼藥呢?」

  華太醫笑道:「王妃放心,這會兒天晚了,也不好去太醫院裡取藥,下官家中常備藥材,這就回去煎了藥送過來,等明兒天亮了下官便去太醫院備藥,王妃打發人來取,下官派人送過來都使得。」

  王妃點點頭道:「好,明兒我打發人去太醫院取藥,華太醫辛苦了。」

  趙天賜忙笑著說道:「明兒就由我去太醫院為二弟取藥吧。」慶親王妃淡淡點頭,輕聲道:「也好。」

  趙天賜見王妃同意了他的請求,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仿佛能為那個和他隔母的二弟做點事情,是他多麼大的榮耀一般。

  慶親王妃命丫環奉上謝儀,小華太醫毫不客氣的收了,這大半夜的把他從暖暖的被窩裡叫起來,他沒額外收加班費辛苦費已經是給趙天朗面子了。

  見小華太醫要走,趙天賜忙說道:「華太醫,捨弟的藥方子……」

  小華太醫待笑不笑的說道:「世子爺身份貴重,又是韓世伯的孫女婿,這方子本官定要回府和家父商議過才能定下來。」趙天賜險些沒被小華太醫這句話氣歪了鼻子,誰不知道老華太醫早就致仕不再給人診脈的,只除了當今皇上與韓家,滿京城裡與老華太醫有過命交情,也就韓老將軍一個人,另外就是皇上下了旨意,才能叫的動老華太醫。

  不管怎麼樣,慶親王府折騰了大半夜,小華太醫才離開。從始至終,那個身為人父的慶親王,都沒有出朝華院裡出現。慶親王妃雖然已經習慣了慶親王對自己的冷落,可是看到兒子生病當爹的不管不問只是摟著小老婆尋歡做樂,慶親王妃心裡很是生氣,冷淡的打發了趙天賜,連房門都沒讓他進,趙天賜因摸不准慶親王妃的心意,便也沒有堅持,只回了他的欣意居。

  將丫環們都遣退了,就連秋素都紅著臉退下,王妃這才快步走進房中,看著趙天朗皺眉問道:「天朗,你在搞什麼鬼?」趙天朗和小華太醫的小把戲到底是瞞不過慶親王妃的。

  趙天朗笑嘻嘻的坐了起來,拉著走到他床邊的王妃的手說道:「娘,父王這幾天正憋著往我屋子裡塞人,我才不要呢,可是如果正面頂撞,又對我們母子沒有好處,所以兒子便鬧了這麼一出,也好絕了他的心思。」

  慶親王妃皺皺眉頭,沉吟片刻才說道:「天朗,這樣不好。」

  趙天朗拉著王妃的手,說話的聲音有些低沉,「娘,你這一輩子過得苦極了,兒子都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慶親王妃神色黯然,哪個女子能不盼望丈夫能一心一意的對待自己,當年她嫁進慶親王府的時候,也是滿懷著對未來生活的熱切期望,誰知自洞房一夜之後,便守了整整十九年的活寡,個中苦澀又豈是外人一句兩句話能說清楚的。慶親王妃輕撫著趙天朗的頭,低低道:「天朗,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娘只要你將來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趙天朗靠著慶親王妃,低下頭掩去心中的歉意,他現在不能說出青瑤中了寒毒之事,否則慶親王妃一定會讓他退親另娶,而現在趙天朗的心裡只有青瑤一個,除了青瑤,再沒有人能讓他動情。

  次日大朝會散後,小華太醫果然被召到了御書房,皇上細細問了趙天朗的病情。在聽完趙天朗的病情之後,皇上大筆一揮,便他的內庫總管太監劉安帶小華太醫去了內庫,只要是對給趙天朗治病有幫助的,任小華太醫取用。小華太醫簡直樂開了花,毫不客氣的將什麼朱果雪蓮百年人參千年何首烏之類的,選了十二種,劉安命小太監過來打包裝盒,給皇上過目之後便打上御印,立刻送往慶親王府賜給趙天朗。

  柳側妃聽到朱果雪蓮,眼睛裡立刻射出貪婪的光,朱果雪蓮是女人最渴望的美容養顏聖品,聽說宮裡只有太後娘娘和皇后娘娘每年才各有四枚朱果雪蓮的份例,其他人想都別想。這一回為了給趙天朗調理身體,皇上一下子便拿出了六枚,這份恩遇之厚讓趙天賜恨的心裡如刀割一般,而柳側妃便已經在打朱果雪蓮的主意了。

  柳側妃剛開始打主意,太監便已經頒完了賞賜,小太監們抱著一只只封了御印的錦盒魚貫而入,將這些東西都送到了趙天賜的床頭。

  慶親王見皇上賞賜這麼多極貴重的藥材,臉色便有些不好看。這些年來,慶親王一直對皇上恩遇趙天朗太過,而對趙天賜刻薄寡恩很有意見。只是他這意見真不好說出口,只能是在心裡不滿。畢竟皇上對他這位小王叔還是很尊敬的,除了沒有答應封賞趙天賜,提高柳側妃的品級和給他自己做主趙天朗婚事的權利之外,慶親王但有所求,皇上一般都不會駁回。

  太監回宮復旨,柳側妃便用眼神勾搭慶親王,王妃看見當看不見,並不理會柳側妃,徑直進了趙天朗的房間。因著小華太醫的話,朝華院裡的丫環都退居二線,全由小廝們上來服侍,可是王妃和柳側妃在此,小廝們也不能進來,趙天賜又去送傳旨太監了,因此外間便只剩下慶親王和柳側妃。柳側妃便如沒有骨頭一般偎著慶親王,撒嬌的說道:「王爺,聽說朱果雪蓮是女子駐顏聖品,只有太後娘娘和皇后娘娘才用過的。」

  慶親王哪裡還能聽不出柳側妃的意思,只低低調笑道:「那便如何?」

  柳側妃竟然貼著慶親王的耳朵說起私房話來,她的氣息噴到慶親王的耳朵眼裡,直讓慶親王酥到了半邊身子,柳側妃拿捏慶親王,可是一拿一個准的,她素知耳朵是慶親王最敏感的地方之一,為了朱果雪蓮,柳側妃竟連場合都不顧忌了。

  慶親王被柳側妃的氣息鬧得神魂顛倒,被她的私房話勾的意馬心猿,只點頭說道:「好好好,你要什麼本王都給你。」

  柳側妃這才稍稍離開一些,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慶親王整整被柳側妃搓揉了的衣服,干咳一聲便向內室走去。進了內室,只是趙天朗臉色雪青的躺在床上,慶親王干巴巴的問道:「天朗,你可好些了?」

  趙天朗只在枕上微微點了點頭,氣若游絲的說道:「父王,兒子這回病的不輕,只怕一時半會兒好不起來的。」

  慶親王妃以帕掩面,一來是不愛看慶親王那張老臉,二來是配合趙天朗,做出傷心欲絕的樣子。

  慶親王微微一怔,素來去探望病人,病人都會說自己好多了,何曾有人這麼說過。停了片刻慶親王才說道:「那就好好養著,你想吃什麼用什麼只管打發人去買。」

  趙天朗心中冷笑,面上卻表現出誠惶誠恐的神色,低低說道:「多謝父王關心。」

  慶親王老臉一紅,被趙天朗這麼一說,而且是當著慶親王妃,他倒有些說不出替柳側妃討要朱果雪蓮的話來的。可是剛才柳側妃又答應他,若是得了朱果雪蓮,她就用慶親王最愛的那一招花樣兒服侍他,慶親王心裡癢的好似有小蟲兒在爬一般。

  干咳數聲,慶親王見沒人接自己的茬,便自顧自的說道:「天朗,皇上賞了你朱果雪蓮?」

  趙天朗虛弱的說道:「是吧,昨兒華太醫說兒子這病,必得用朱果雪蓮和藥效果才好,否則皇上也不會將那麼珍貴的朱果雪蓮賞給兒子。」

  慶親王想好了一肚子要說的話,都被趙天朗虛弱的一句堵了回去,他再沒臉,也不能奪了兒子救命的藥材給小老婆養顏,只能繞著圈子圍著朱果雪蓮說話,指望著趙天朗能明白他的暗示,主動的將朱果雪蓮送給他。可是趙天朗只說了兩句,便虛弱的又咳又喘,讓慶親王沒法子再說下去。

  慶親王妃看明白了慶親王的意思,便起身冷淡的說道:「王爺請回吧,若過了病氣,又成了天朗的不是。」這話是有典的。趙天朗六歲那年偶感風寒生了病,慶親王過來看了一回,只站了不到一柱香的時間,結果因晚上和柳側妃鬧的太過受了涼,第二天便病了,然後柳側妃便話裡話外的說趙天朗過了病氣給慶親王,在府裡很是鬧騰了一回。

  慶親王才臉微紅,訕訕的走了。慶親王妃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的浮出一抹譏誚混和著淒涼的神色,看得趙天朗一顆心好似被揪起一般的疼。

  太監走後不久,小華太醫又來了,他還帶著一個背著大藥箱的藥僮,將事先熬好的強健身體的補藥從藥箱子裡拿出來,趙天朗皺著眉頭喝了,然後自嘲道:「我這就叫自找苦吃。」

  小華太醫笑道:「我這藥有病治病沒治健身,多喝點兒沒壞處。」

  趙天朗笑笑,指著床頭的御賜藥材說道:「華太醫,藥材都在這裡了,麻煩你辛苦一趟。」

  小華太醫立刻將御封打開,取出裡面的各色藥材,裝進他的大藥箱子,合上箱蓋後笑道:「沒問題,回頭就送過去。」趙天朗笑著點頭,小華太醫又叮囑了一回裝病需要注意的事項,便帶著御賜藥材回華府了。

  再說慶親王沒有拿到朱果雪蓮,柳側妃可不樂意了,撅著嘴不理慶親王,只無聲的抹眼淚,過得一陣才哀怨的說道:「婢妾只不過是個奴婢,王爺不用理婢妾了。」慶親王偏就吃柳側妃這一套,立時急了,叫來小廝說道:「去朝華院跑一趟,傳本王的話,讓他把朱果雪蓮送過來。」

  沒過多久,四九帶著四個小廝抬著整個人都窩在錦被之中的趙天朗來到了掬水居,慶親王一看趙天朗的枕邊放著一個盒子,便笑著說道:「打發個下人送來就是,怎麼還要你自己送過來,你病著,很該好好休息才是。」

  慶親王邊說邊伸手去拿那個盒子,趙天朗仍是氣若游絲的說道:「父王,兒子來請罪了,真是不巧的緊,剛才華太醫過來,用朱果雪蓮和藥,全都用了。」

  慶親王的手抓著個空空的錦盒,放下不是拿起不是,尷尬的簡直難道以言表,他還得笑著說道:「用了便用了,沒什麼,天朗,你快回去歇著吧。這點子小事,打發個小子來回一聲就行了。」

  趙天朗卻假裝強撐著說道:「這怎麼行,父王要的東西卻被兒子先用了,真真是天朗不孝,明兒天朗就上表請罪,請皇上責罰。」

  慶親王立時急了,若是讓滿朝文武知道他要搶兒子的藥給小老婆養顏美容,他就徹底別想在京城裡住了,一人一個眼神都能砸死他。「不必不必,天朗你很不必如此,千萬別把這事放在心上,只安心養病吧!」

  趙天朗這才貌似感激的說道:「謝父王寬仁,兒子感激不盡,天朗告退了。」

  慶親王強壓心中怒氣,勉強帶笑的說道:「快回去吧。」

  趙天朗走後,慶親王將手裡的空錦盒狠狠的摔到地上,恨聲怒道:「小王八蛋,翅膀硬了敢和本王使陰招!」慶親王只圖嘴上痛快,全然忘記了趙天朗如果是個小王八蛋,那麼他就是那只大王八。

  趙天朗回到房中,想到慶親王那張尷尬到不行的臉,便在心中偷笑,這些年來,他一直致力於讓慶親王吃啞巴虧的事業之中,這一回,讓慶親王吃蹩吃的最過癮。

  再說小華太醫將御賜藥材帶回家之後,便由老華太醫以去韓府和韓老將軍品評書畫為由,送到了青瑤的手中。韓老將軍聽說趙天朗為了青瑤竟然裝病,不由感慨萬分,老華太醫也笑道:「韌安你好福氣,有這麼好的孫女婿,這孩子心真細,既讓瑤瑤得到好藥材補身,又不會對她的名聲有絲毫影響,若然傳出瑤瑤有病之事,這婚事怕是要起波折的。」

  韓老將軍點頭說道:「思賢你說的對極了,你不知道,昨兒天朗到我這裡來,他寧可不要子嗣,也不讓瑤瑤冒險,這孩子太難得了!」

  老華太醫亦動容道:「他竟能犧牲至此?」

  韓老將軍點點頭道:「這是真的,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恩賢你知道我這一雙眼睛還算雪亮,他是真是假,我能分的清。」

  老華太醫點頭贊道:「這個我相信,韌安,那瑤瑤的意思?」

  韓老將軍說道:「瑤瑤決定冒險賭一把,我正想請你來商議一個萬全之策,這兩個孩子都是好孩子,我誰也不能委屈了。」

  老華太醫點頭道:「既是如此,那就讓瑤瑤好好補養身體,勤習內功,等到她內功練成,能護住自己的心脈,到時再動手引出寒毒,我昨天回去想了一夜,如果瑤瑤的內力足夠強,完全可以將寒毒引出後壓至一點,然後或驅或化,那便能提高成功的可能性。」

  韓老將軍應道:「如此最好,不過以瑤瑤現在的情形,倒不適合練女子修習的內功,思賢,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老華太醫笑道:「這有什麼難的,我看你那守元心法便很好。」

  韓老將軍遲疑的說道:「這……自有守元心法以來,便無女子修習,若是有個什麼,豈不是誤了瑤瑤?」

  老華太醫先是皺了皺眉頭,後又說道:「女子與男子體內經脈並無不同,只是男子屬陽女子屬陰,你那守元心法走的是至陽至剛之路,瑤瑤練起來進展會比較慢,可也沒什麼不能練的。」

  韓老將軍想了一回,如釋重負的笑道:「思賢說的有理,好,我回頭就教瑤瑤守元心法。」

  老華太醫笑道:「人參肉桂都是熱性之物,都可助瑤瑤練功,這朱果雪蓮你先收藏好了,現在還用不上。天朗真是上了心,我聽濟平說皇上私庫裡的頂級好藥材幾乎都被他點了,你們家瑤瑤是個有福氣的。」

  韓老將軍聽了這話,拈著胡子得意的笑了起來,那是,他親自挑中的孫女婿,還能差了?

  老華太醫走後,韓老將軍將青瑤叫了過來,指著桌上大大小小的錦盒說道:「瑤瑤,這是天朗裝病,皇上賞賜的補藥,他一古腦兒全送來給你了。

  青瑤嚇了一跳,也沒過大腦便急急叫道:「他裝病?為什麼呀!」

  韓老將軍笑道:「瑤瑤,你說天朗為什麼?」

  青瑤反應過來,立時羞紅了臉,只垂頭不語,心裡卻美滋滋甜絲絲的,得良人如此,夫復何求。

  韓老將軍見青瑤會過意來,方才笑道:「這些藥是你華爺爺幫著送過來的,天朗為了你,真是用盡了心思。」

  青瑤不好意思的抬頭,只聲如蚊蚋的「嗯」了一聲,韓老將軍又說道:「除了朱果雪蓮,其他的你都用服用,你華爺爺給你留了藥膳方子,你自己做著吃吧。養好身體,才能動手驅盡寒毒,也不枉天朗裝病一場。」

  青瑤應了,韓老將軍見她羞的不行,便也不再說什麼,只讓青瑤把藥帶回頤年居的東廂,原本過完年青瑤就該搬到棲梧居的,可是因為她的寒毒,韓老夫人不放心,便一定要讓青瑤留在她的身邊,好方便她隨時照顧青瑤。

  青瑤親手將藥材收到雕漆剔紅牡丹箱子裡。讓香如找來一把鎖鎖好,鑰匙就由香如放入荷包之中貼身收著。御賜之藥本不能私相授受,所以青瑤一定要極小心謹慎,不能給趙天朗找麻煩。

  看著大小姐只將香如一個人叫進房中,谷雨心裡的酸意便上來了,從前青瑤不得意的時候,就連個三等丫環都能欺負欺負她,谷雨便是那些丫環裡的一員,如今見香如倒在她的頭頂上,谷雨這心裡的不滿已經積壓許久了。

  「偏顯得她和大小姐貼心!」谷雨酸不溜丟的說了一句,桃葉正在給青瑤做一個臥兔兒,聽了谷雨的話,既沒抬頭看一眼,也沒有搭一句話。谷雨一直不服氣,桃葉心裡很清楚,她只是什麼都不說罷了。谷雨見桃葉沒理會自己,便推了推在旁邊的小炕桌玩羊拐子的小滿,慫恿道:「小滿,大小姐最喜歡你了……」

  小滿正向空中扔了一個羊拐子,正等著接呢,結果谷雨這麼一摔倒,小滿的手向旁邊一歪,羊拐子便掉下來正砸在谷雨的手背上,疼的谷雨驚呼一聲,再看她的手背,已經被砸青了一塊,小滿瞧著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只跑到桃葉身後,才叫道:「活該活該,誰讓你推我的!」

  谷雨又疼又氣,只拉長了臉哼了一聲,轉身甩簾出門,不理小滿了。小滿沖著谷雨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兒,又扒在桃葉的背上笑著說道:「桃葉姐姐,你也不管管她。」

  桃葉沒有停下手中的針線,只淡淡說道:「管什麼,怎麼管?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她若不安份,將來必沒有好結果,只是不等到那一天,看不見罷了,小滿,你只別學她,我們做奴婢的,只要記住一條,忠心服侍主子,一切聽主子的,不能有一點貳心,這就夠了。」

  小滿「嗯」了一聲,她進頤年居之前,她的奶奶就特意叮囑她,讓她聽桃葉的話,平日裡多跟桃葉學習,所以小滿在桃葉面前非常乖,桃葉也願意點撥這個可愛的小丫頭。桃葉心裡很明白,她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又不比香如是自小服侍大小姐的,情份自是不同,只怕大小姐出閣,是不會要她做陪嫁丫頭的,她若是這兩年服侍的用心,入了大小姐的心,大小姐就一定會想法為她向老太爺老夫人求一門好親事,做丫環,不就是這個命麼,她還能有什麼更高的企盼呢。

  桃葉正教小滿如何當一個好丫環,便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桃葉皺眉說道:「這是什麼人竟如此大膽,都鬧到頤年居來了。」小滿耳朵尖,聽了片刻便說道:「桃葉姐姐,這是江二爺在鬧呢。」

  桃葉輕輕搖頭歎了口氣道:「小滿,不關咱們的事,我們不出去。」

  小滿嗯了一聲,又豎起耳朵細聽,她忽然變了臉色,只說道:「桃葉姐姐,江二爺是沖著大小姐來的!」

  桃葉一聽這話立刻站了起來,只說道:「小滿,你去裡面陪著大小姐,我出去看看,記住別讓大小姐出來,免得被江二爺沖撞了。」

  小滿應了一聲,立刻跑到內室門前叫道:「大小姐,奴婢能進來麼?」

  青瑤聽是小滿的聲音,便笑著說道:「小滿進來吧。」小滿這才掀開簾子走了進去。桃葉看著小滿的身影笑笑,便掀開門夾棉簾子走了出去。

  穿庭過院,來到頤年居的門口,桃葉看到韓青江漲紅了一張臉,聞到他滿身都是酒氣。韓青江口裡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只是一個勁的要往裡沖,門上的兩個嬤嬤也不敢下死勁攔著,就這麼著,韓青江已經進了門,眼看就到了影壁牆前面了。

  「蘇嬤嬤余嬤嬤,江二爺吃醉了酒,還不快送江二爺回遠逸堂,難道你們還要讓江二爺驚了老夫人麼?」桃葉冷著臉沉聲說道,她的聲音很威嚴有氣勢,由不得那兩個嬤嬤不聽。她們忙上前一左一右抓住韓青江的胳膊,就要往外拉。韓青江本來身體就挺壯實,再加上他吃了酒,力氣越發大,兩個嬤嬤根本拉不住,韓青江掙脫出來,指著桃葉罵道:「賤婢,二爺的事你也敢管!」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45 PM

第85章

  「二爺,奴才求您了,別鬧了,快回去吧!」韓青江的小廝來旺一聽韓青江罵頤年居裡最有頭面的桃葉,嚇得撲上前抱韓青江的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起來。桃葉在頤年居裡的地位只在老太爺老夫人和大小姐之下,得罪了她,比得罪大小姐還要命。就算桃葉看著韓青江是爺,不找他的麻煩,日後也一定會尋了錯處拿他來旺做閥子,將他攆到車馬處,不許他再服侍韓青江,那樣可就什麼油水都沒了。

  韓青江本就有幾分蠻力,又吃了酒頭腦發熱,他甩開拉住他胳膊的嬤嬤,一把扯開來旺的手,一腳踢了上去,將來旺踢的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疼得來旺差點兒背過氣去,來旺一直跟著韓青江,肚子也沒什麼好貨色,他鬼的很,只白眼一翻頭一歪,很干脆的裝暈了。反正他已經在桃葉面前表現出盡了力的樣子,現在他暈了,桃葉總不能再派他的不是了。

  韓青江一掙脫出來,便低頭向桃葉撞去,桃葉身上可是有功夫的,她向旁邊一閃,伸左手搭韓青江的右肩,手中暗勁一送,韓青江便哎喲一聲大叫,被桃葉按倒在地。

  「來人,將二爺綁起來醒酒。」一聲充滿威嚴的喝聲在院中響起,桃葉忙回身說道:「大小姐,您怎麼出來了,這裡有奴婢就行了。」

  原來青瑤聽到外面的動靜,她知道桃葉雖然有臉面,可到底是下人的身份,若是陳氏為此鬧破了,一定要罰桃葉,韓老太爺和老夫人也不好太護著。可她不同,身為長姐,教訓弟弟是應當應分的,所以青瑤便趕緊過來為桃葉解圍。

  這時頤年居在院子裡當差的下人都湧了過來,聽得大小姐發話,沒人敢不遵從,一個掃院子的小丫環找來一條麻繩,兩個劈紫擔水的婆子上前向韓青江道了一聲:「二爺,得罪了。」便毫不客氣的將韓青江五花大綁了起來。因韓青江從來都看不起她們這些下人,動輒非打既罵,所以這兩個婆子手下也不留情,將繩子拼命勒緊,捆的韓青江再也動彈不得。

  韓青江其實只有五分醉意,那五分是他裝出來的,就是想借酒蓋臉鬧上一場,出出這大半年來憋在他心裡的一口悶氣。不想從來都怯懦的象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的韓青瑤竟然敢讓人把他綁起來,韓青江的怒火蹭蹭的躥了起來,他破口大罵道:「你這個克死親娘的掃把星,我殺了你……」

  「混帳東西,來人,把他丟到太平缸裡涮涮腸子!」一聲怒喝陡然響起,大家回頭一看,只見韓老夫人臉色鐵青的站在廓下,指著韓青江怒喝!

  老夫人發了話,那些圍在韓青江周圍的人可就不客氣了,她們一起用力將韓青江抬了起來,果然扔進了院子中間的專門儲水用以防火的太平缸。這太平缸一人多高,四人合圍那麼粗,裡面存滿了水,韓青江被扔進去,立刻就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水,他又是雙臂被反綁著的,想掙扎都沒有可能,周圍的人只聽咕咚咕咚數聲,韓青江可就沉了底。

  韓老夫人盛怒,臉色鐵青,也沒有人敢求情,可是若讓韓青江就這麼被淹死了也不是個事兒。青瑤便快步走到韓老夫人身邊,軟聲勸道:「奶奶息怒,千萬別氣壞了身子,二弟不懂事,又吃了酒,讓他醒醒酒也就是了,青瑤是做姐姐的,豈能真和他一般見識。」

  韓老夫人這才點點頭,嗯了一聲,青瑤立刻吩咐道:「把二爺撈出來。

  下人們也不敢真把韓家二少爺給淹死了,忙七手八腳的將韓青江撈出來,好在綁他的繩子夠長,只抻著繩子向上提就行了,倒也不費什麼事。

  兩個婆子幫韓青江控了水,韓青江渾身衣服都濕透了,秋風一吹,凍的韓青江直打哆嗦,他的腦子徹底清醒過來,陳氏這些日子說的話也回到了他的腦子中,韓青江心念一動,臉上立刻換了驚愕無比的表情,瞪大了眼睛問道:「我怎麼會在這裡?你們綁著我做什麼?奶奶,這是怎麼了?」

  韓老夫人冷喝一聲說道:「將這小畜生送回遠逸堂,罰半年的月錢,禁足三個月,抄《弟子規》三百遍,若敢找人代抄,代抄一遍加罰一百遍。若三個月內抄不出來,便再禁足三月。」

  韓青江不是個愛讀書的,平日裡上學就是去受刑,他總是偷偷溜出將軍府到外頭玩,塾師早就對他不抱希望了,只要韓青江不在課堂上搗亂,他愛干什麼便干什麼。因此韓青江好的東西沒學到,倒在市井之間盡學了些無賴潑皮之道,讓他不出門,還要抄書,比殺了他還難過。所以說韓老夫人這個懲罰看上去並不重,可對韓青江來說,卻是精准的點中了他的死穴。

  頤年居的婆子們將韓青江送回遠逸堂,正處在禁足之中的陳氏一看到韓青江渾身還在滴水,整個人都在打顫,當時就炸了,立著眉毛喝問:「二爺怎麼會落水!」

  頤年居的婆子自然不會怕這個已經過了氣的大夫人,雖然大夫人身上還有誥命,是朝庭命婦。只很平靜的向陳氏行了個禮,淡然的說道:「回大夫人,二爺喝醉了酒到頤年居撒酒瘋,沖撞了老夫人,老夫人下令給二爺醒酒,並罰了二爺半年的月錢,禁足三月,抄《弟子規》三百遍,若找人代抄,代抄一遍加罰一百遍。三月內不抄完,繼續禁足。老夫人命奴婢等送二爺回來交於大夫人看管,奴婢已經將二爺送回,這便告退了。」

  說罷,兩個婆子行陳氏行了禮,便退了下去,躬身立於一旁,若是陳氏沒有其他的吩咐,這兩人便要回去向老夫人復命了。

  陳氏一聽說是韓老夫人的意思,不由先軟了三分氣焰,這陣子她真的被韓老夫人整怕了,若是她再敢明著生事,韓老夫人鐵定能做出讓韓家大老爺休妻的事情,到時韓家雖然丟人,可更丟人的卻是陳氏和她的娘家,同時還會連累了陳氏哥哥侄子們的前程,所以陳氏再不敢胡亂生事,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生生咽下這一口氣悶氣。

  陳氏忍氣吞聲的命冬梅賞了兩個婆子,打發她們回了頤年居,然後忙命人將韓青江身上的繩索解開,可是韓青江被綁的極緊,根本解不開的,只能拿剪子絞斷麻繩,陳氏扶著韓青江被麻繩勒的紅腫的手腕,心疼的直掉眼淚,一行哭一行罵道:「你這不省心的小冤家,又去生什麼事端!」

  「娘,你罵弟弟做什麼,他還不是為了給我們出口氣,從前祖母最疼他,誰知道現在祖母眼裡只有那小賤蹄子,連弟弟都地兒站了,他若不去鬧上一鬧,只怕這府裡的人都快把我們娘兒幾個忘的一干二淨了。」韓青環披著夾棉披風,抄著手走出來冷森森的說道,堵的陳氏心裡發慌,直透不過氣來韓青江剛要說話,被穿堂風一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便立刻叫了一聲:「死奴才,爺都快凍死了,也不知道拿件披風給爺披上。」

  陳氏忙命人燒水煮姜湯,打發韓青江換下身上的濕衣服,看著那滴滴噠噠直滴水的衣裳,陳氏不由在心中暗罵韓老夫人實在太狠心了。

  韓青江泡了熱水澡,又喝了一大碗濃濃的姜湯,還是覺得鼻子透不過氣來,陳氏讓他嗅了鼻煙,韓青江狠狠打個幾個噴嚏,這才覺得爽利一些,韓青環見了,卻冷冷說道:「依著我,很不用喝姜湯嗅鼻煙,就要大病一場才好!」

  陳氏瞪了韓青環一眼,怒道:「他是你親弟弟,你可真狠的下心來。」

  韓青環坐到韓青江的床邊上,極冷-靜的說道:「是祖母下令將弟弟丟進太平缸的,若是弟弟因此而大病一場,祖母心裡難道能過得去,只要祖母心裡存了內疚之意,我們豈不是就有機會了,整日被禁足在這裡,什麼事情都不能辦,難道就這麼坐以待斃麼?」

  陳氏的雙眉緊緊擰了起來,一邊是她的親生兒子,這一世的依靠,一邊是為自己爭取改善處境……就在陳氏斟酌的時候,韓青江沖著韓青環叫道:「你說的倒輕巧,怎麼不把你自己弄病了,虧我還叫你一聲姐姐,你可真夠狠的!」

  韓青環臉一沉張口便說道:「是祖母下令將你丟進太平缸,又不是將我丟進去。」

  韓青江冷聲道:「是啊,你不用下令自己就會跳到荷花池去了!」

  韓青環氣得臉色發紫,一把揪住韓青江的耳朵罵道:「你再說一句試試韓青江素來也是霸王一般的脾氣,只叫道:「你放手,再不放手休怪我這客氣!」

  說話間,這姐弟兩個便扭打到一處,韓青江只比韓青環小一歲多,個子比韓青環高身體比韓青環壯,雖然他們兩個現在都處於受涼感冒狀態,可韓青江的武力值還是遠遠高於韓青環的。韓青江一把薅住韓青環的頭發,一手揪住韓青環身上的大披風,便往地上摜去,韓青環也是示弱,只擰著韓青江的兩只耳朵死不放手,於是乎,這一對姐弟便從床上滾到地上,在地毯上扭成一團,什麼抓咬掐擰全掛子武藝都使上了。等陳氏回過神來,韓青環已經被韓青江扯掉了一綹頭發,而韓青江也被韓青環用指甲在他的左耳根下拉出一條血口子,看著好不慘人。

  陳氏又氣又急又怒,大吼道:「都給我放手!」彼時韓青環正掐著韓青江的脖子,而韓青江也正揪著韓青環的頭發,兩個人就這麼僵在地毯上。

  「你們……你們……」陳氏被這一雙兒女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只一個頭暈便也跌坐到地上,不禁疼的哎喲哎喲的叫了起來。

  門外等著服侍的丫環們倒也不少,可是不經傳喚她們誰也不敢進來,只面面相覷的站在哪裡,正是進退兩難。

  瞧著陳氏摔倒了,韓青環和韓青江這才鬆了手,兩個人一起將陳氏扶了起來,陳氏坐到床邊靠著床頭的雕花柱子,拍著大腿哭道:「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哦,生了你們兩個小討債鬼……」

  韓青環狠狠瞪了韓青江一眼,用手攏攏散亂的不象樣子的頭發,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干干的對陳氏說道:「娘,您別哭了!」

  韓青江毫不示弱,也回瞪了韓青環一眼,拉著陳氏的手道:「娘,都是她欺負我,最多以後我讓著她就是了。」

  韓青環正要反口相譏,陳氏卻抬起頭來,用著前所未有的凌厲眼光看著韓青環,沉聲說道:「你是做姐姐的,難道還不知道讓著弟弟,不知道輕重?象你這樣沉不住,日後嫁到威國公府,還想當家主事麼!」

  韓青環低頭,咽下剛才要說的話,將心裡的不服氣藏了起來。陳氏見韓青環服了軟,心氣便順了一些。暗想自己還是能壓伏的住這兩個孩子。她卻不知道,若不是韓青環想讓她多給自己嫁妝,而韓青江也是惦記著她的家私,這一對姐弟再不會這樣對她。

  「青環,青江,我一生只得你們姐弟兩個,日後我不在了,青江你就是你姐姐的靠山,反過來,青環在威國公府站住腳,青江你也就有了個大靠山,威國公府的門第雖然比不是慶親王府,可到底也是太後娘娘的娘家,一等的人家。青環,你再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從今兒起收了性子好好學著如何管家,再有一年多,你就得出嫁了。」

  韓青環心裡雖然不樂意,可也知道陳氏說的是都對,只悶悶的點頭,陳氏又看向韓青江說道:「青江,你是大房嫡子,就該有個嫡子的樣子,你看韓青雲,如今考取了功名,這府裡現在誰不巴結著他,又有誰還記得你也是大房嫡子?」

  韓青江本來就對青雲如今在府裡得寵之事忿恨難平,陳氏又這麼一說,韓青江便跳起來說道:「我有什麼辦法,他比我年紀大,我也想去考功名,可也不夠格啊!」

  陳氏苦笑搖頭道:「青江,你自己說你是不是讀書的料子?書,書你讀不進去,往日裡你總是騙娘說你讀書讀的好,韓青雲整天被塾師訓誡,可事實呢!若不是你爹此番回來,娘還一直被你蒙在鼓你。你說你不愛讀書,又嫌習武太苦,你以後到底能做什麼?你讓我和你姐姐將來怎麼依靠你?」

  自從韓青雲考取功名,陳氏便如被人當頭打了一悶棍,等她清醒過來,倒開始反思自己對韓青江的教育問題,只不過前段時間她一直只顧著韓青環的婚事,還沒有工夫和韓青江細說,這一回韓青江惹禍被禁足,倒是給了陳氏一個教訓韓青江的機會,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韓青江其實從小就一直生活在韓青雲的陰影之下,他和韓青雲都是嫡子,可他是填房生的,身份自然沒有韓青雲貴重,府裡的人雖然對韓青雲很冷淡,對他很巴結,可是一旦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他永遠只能站在韓青雲,甚至是韓青鑫的後面,代表大房子嗣出面,永遠沒有他韓青江的份兒。而且念書他也比不過韓青雲,除了每回向陳氏撒謊,韓青江才會給自己一種錯覺,韓青雲不如他,說的多了,他真的便臆想成韓青雲很沒用,可是這一回韓青雲高中,等於扇了韓青江一記響亮的耳光,將韓青江從自己的夢境之中打醒,這讓韓青江脆弱的心理無法承受,便整天溜出去胡鬧,吃酒買醉。一回兩回三回,韓青江見沒有人管著自己,便越發放肆了,直到這一回他吃醉了跑到頤年居鬧事,被狠狠的教訓了一通。韓青江才知道自己還不能隨心所欲無法無天。吃了虧,韓青江好歹學了一點兒乖,他沒有象平常那樣頂嘴,只悶著頭聽陳氏訓著。

  陳氏吧啦吧啦說了許多,中心思想只有一個,那就是讓韓青江好好讀書為她們娘倆爭氣,讓整個將軍府裡不再小瞧了她們。

  韓青環坐在一旁,聽著陳氏的話,悲從中來,不由嗚嗚的哭了起來。別看韓青江剛才和韓青環打的凶,可他看到姐姐哭的傷心,不由也紅了眼圈兒,帶著哭腔說道:「姐,你別哭了!」

  不勸還好,韓青江這一勸,韓青環哭的更凶了,她一個勁兒的哭自己命苦,嫁不到好人家,當然,她說的好人家指的就是慶親王府,這一點陳氏知道,韓青江卻不清楚。

  陳氏把帕子塞到韓青環的手中,沉聲說道:「別哭了,哭有什麼用!」

  韓青環抬起哭紅的雙眼看著陳氏,可憐巴巴的說道:「娘,我真的不甘心!」

  韓青江不解的問道:「威國公府那麼好的門第,姐你還有什麼可不甘心的!」

  韓青環沒好氣的說道:「威國公府的門第怎麼比的上慶親王府!」

  韓青江瞪圓了眼睛看著韓青環,韓青環惱道:「做世子爺的小舅子不比做威國公府的普通公子小舅子強麼!」

  韓青江想了一回,點頭說道:「這倒也是。」韓青江這是完全不把青瑤當他的姐姐,說起來他原本就是慶親王世子的小舅子。

  陳氏皺眉沉聲說道:「你們兩個休要再胡說了,娘自有分寸,你們都給我好好禁足,還有三個月就過年了,這個年我們娘仨絕不能遠逸堂裡過,你們都給我好好的表現。若是始終出不了這道門,想做什麼都不能夠。」

  韓青環和韓青江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點頭道:「娘說的是。」

  陳氏見兒子女兒都服了軟,表示要聽話,也鬆了口氣,只說道:「罷了,青江你好好抄寫《弟子規》,也收收性子。青環你繼續繡嫁妝,其他的事情有娘,你們倆個不用管。」

  就這麼著,陳氏算是擺平了她的兒子女兒,然後便命她屋裡的嬤嬤去給韓老夫人磕頭陪罪,還命人送了兩匹大紅妝花宮緞給青瑤,算是替韓青江道歉,又送了兩匹杭緞給桃葉,也是替韓青江道歉的意思。

  桃葉可不稀罕那兩匹杭緞,再者她畢竟是個丫環,也不能穿綾著緞,只將那兩匹杭緞上交給韓老夫人,韓老夫人搖頭歎了口氣,將杭緞留下,另賞了桃葉十兩銀子,剛好是兩匹杭緞的價值。

  自從陳氏母子三人被禁足,將軍府裡便太平了許多,也沒有人挑頭兒鬧事了,府裡的下人再一次深刻的了解,大小姐是如何的得寵,老夫人為了大小姐,都能把二爺扔到太平缸裡去,因此青瑤在府裡的日子便過得越發舒坦了。當然,要除了小日子來的時候疼的死去活來的煎熬。

  青瑤的安生日子並沒有過太久,將軍府便接到了慶親王府柳側妃下的貼子,柳側妃特意指名邀請陳氏帶著青瑤到王府吃蟹賞菊。韓老夫人拿著這份貼子,不由犯了難。她無論如v何都不放心陳氏帶著青瑤到慶親王府吃蟹賞菊的。那蟹仍寒涼之物,青瑤是萬萬不能吃的,況且這還是柳側妃下貼子,由陳氏帶著去的,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讓人難道以預料的事情。慶親王府裡的糟心事,滿京城裡誰不知道呢。

  想了一會兒,韓老夫人便命人叫青瑤過來,將貼子遞給她,看看青瑤自己有什麼意見。青瑤看完貼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便笑了起來。柳側妃的用意並不難猜,一來柳側妃是要見見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竟能讓慶親王妃和趙天朗聯手逼慶親王去請旨賜婚,二來柳側妃這陣子可受了不少的氣,她沒法發作在王妃和趙天朗的身上,少不得要拿自己來發發邪火,三來,陳氏只是繼母,而且自從過年之後陳氏便沒有在社交圈子裡出現,估計這柳側妃也是嗅到什麼,想借陳氏之後算計自己,至少,她也要和陳氏勾結起來,結成統一戰線,讓陳氏在將軍府裡鬧騰起來,好給她沒臉,進而去打王妃和趙天朗的臉面。

  韓老夫人瞧著青瑤淡淡笑了,便問道:「瑤瑤,你去還是不去?」

  青瑤淡笑道:「奶奶,青瑤想不出來必去的理由呢。一則母親一直病著,怎麼好帶病登門,萬一過了病氣,豈不是我們的罪過。二則王妃一向禮佛至誠,世子如今又病著,我們不說打發人去探望,反而大喇喇的上門吃酒賞菊做樂,這樣的事情豈是知禮之人所為。況且柳側妃只是個側妃,又非正經長輩,她一個貼子青瑤便得送上門去,豈不是太自降身份了,這讓王妃和世子臉上怎麼過的去。」

  韓老夫人笑道:「瑤瑤說的有理,不過你若不去,這還沒過門就先得罪了柳側妃,日後……」

  青瑤平靜的說道:「奶奶,自從定了這門親事,柳側妃便已經視青瑤為敵人了,就算是不想得罪,也已經得罪過了,何妨得罪到底呢?」

  韓老夫人聞言立即笑了起來,擊桌笑道:「說的好,我們伏威將軍府的小姐就是要有這等氣勢。」

  青瑤笑道:「奶奶,不如就打發了個管事嬤嬤走一趟慶親王府,婉辭了此事,素來只聽說過請人吃酒,可沒聽說過強逼人吃酒的,只看那柳側妃如何應對吧。」

  韓老夫人自是無不一從,將小滿的奶奶,沈嬤嬤叫了過來,仔細叮囑了一番,沈嬤嬤便領命去了慶親王府。

  柳側妃根本就沒有想到她下貼子請客,韓家會不來,還以為沈嬤嬤到來有其他的事情,便命人將沈嬤嬤傳了進來。沈嬤嬤進門,神色不卑不亢,進退有禮有節,上前跪下恭敬的行了禮,柳側妃自然也不會在一個下人面前失了身份,便命沈嬤嬤站起來回話。

  沈嬤嬤躬身說道:「蒙側妃娘娘相邀,鄙主人感激不盡,然大夫人一直臥病在床,大夫說了大夫人要靜心養病,萬不可操勞費心,故而不敢應邀上門,恐過了病氣給府上的貴人。再者,聞得世子抱恙,老太爺和老夫人便命大小姐為世子祈福,萬不敢在世子病中吃酒做樂,請側妃娘娘體諒。」

  柳側妃越聽臉色越陰沉,她拉長了臉冷聲怒道:「怎麼,我還叫不動她一個小丫頭!」

  沈嬤嬤雙眸微垂,並沒有回應柳側妃這句極為無理的問話。倒是坐在一旁的秦氏打圓場的說道:「側妃娘娘息怒,韓小姐也是為了替世子祈福,她這片心意也是好的,很該成全才是。等世子病愈再相請韓小姐,不知娘娘以為如何?」秦氏邊說邊向柳側妃使眼色,柳側妃卻仍是沉著臉,每到有外人在場,這秦氏便只叫她側妃娘娘,這讓生養了趙天賜一場的柳側妃一聽便氣不打一處來,就算秦氏說的再有理,她也是聽不進去的。

  「哼,還沒嫁進我們王府,韓大小姐就擺起架子了,好大的譜啊!連婆家長輩相請都敢不來,這樣不知禮儀的丫頭,有什麼資格做世子妃!我必要回明了王爺退了這門親事!」柳側妃心裡一怒,竟然當著沈嬤嬤的面叫了起來。秦氏一聽這話暗叫不好,忙起身說道:「娘娘息怒,韓小姐不能前來,也是有苦衷的,斷沒有二弟病著,她卻自顧自玩樂的道理。」

  柳側妃眼一豎,剛要發火便看到秦氏拼命的向她使眼色。柳側妃冷哼一聲,才算壓下心裡的火氣,冷冷道:「韓大小姐的架子可是真不小,看來得要我們王爺親自相請,她才肯上門了,來人,將這婆子攆出去。」

  沈嬤嬤怎麼都沒想到這柳側妃竟能無禮到了這種程度,好歹她也是韓老夫人派來的,柳側妃此舉明明是打了韓老夫人的臉。沈嬤嬤面色一沉,挺直了腰身沉聲說道:「不勞側妃娘娘費心,奴婢自己有腳,自會走出去。」

  柳側妃氣的一疊聲叫道:「還不快把這賤奴打出去。」

  立刻有兩個嬤嬤小跑著上來拉扯沈嬤嬤,卻被沈嬤嬤暗運巧勁兒,兩個嬤嬤不知怎麼的便手一錯腳一滑,便撞到一處,各摔了個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她們怎麼能知道,這沈嬤嬤打小便伺候韓老夫人習武,豈能不會個三招兩式。

  沈嬤嬤向柳側妃欠身淡淡道:「奴婢一定會將側妃娘娘的話一字不錯的回老夫人和大小姐,奴婢告退。」說完,沈嬤嬤便神情自若的退了下去,只留下柳側妃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氣。

  秦氏見沈嬤嬤如此,不由心中吃驚,她心裡很清楚,這門親事是皇上御筆欽點的,就算是韓家大小姐死了,她的牌位都得嫁進慶親王府,韓家大小姐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慶親王府世子妃,這不是柳側妃吹幾句枕頭風就能改變的事實。現下柳側妃的話只要傳到韓老夫人和韓家大小姐的耳中,便算是把她們得罪死了。

  原本秦氏就不認同柳側妃下貼子請韓大夫人和韓大小姐過府作客的主意。只不過柳側妃一向瞧著她不順眼,若是趙天賜在場,柳側妃還會看著趙天賜的面子,給她點好臉色,若是趙天賜不在場,柳側妃瞧著秦氏,那臉黑的就象是秦氏欠了她幾百兩金子似的。所以秦氏也不好深勸,剛才所為,是她不得不打這個圓場,若是讓柳側妃再說出更難聽的話,指不定還會出什麼亂子。到時候趙天賜又會怪她不規勸著柳側妃了。

  柳側妃生了好一會兒的悶氣,卻不見秦氏來勸自己,心裡更生氣,便狠狠瞪了秦氏一眼,輕蔑的哼道:「都過門一年多了,連個屁也不放,還夜夜霸著爺們,怎麼還有臉站在這裡!」

  秦氏的臉立刻漲的血紅,要知道這屋子裡可還有服侍的下人,這麼秦氏情何以堪。她未嫁之時也是金尊玉貴的大小姐,何曾聽過這等粗鄙的話語,柳側妃好歹也是王爺的側妃,是有身份的人,怎麼能當著下人罵的這麼難聽,秦氏受不住,只用帕子捂著臉,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奔了出去。

  瞧著秦氏哭著跑出去,柳側妃忽然覺得自己心情好了許多。只站了起來,扭著身子回房去了。留下一廳堂的丫環婆子面面相覷,這樣的情形,她們還是裝傻充愣比較安全。

  柳側妃的舉動很快便傳到了趙天朗的耳中,聽四九學了一遍,趙天朗很開心的笑道:「好,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不知道這個沈嬤嬤會不會跟著瑤瑤過來,嗯,過陣子我得去和老爺子說說,這樣的人才一定要讓瑤瑤帶過來。」

  四九忍著笑沒接話,趙天朗又說道:「看來我這病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好,哎喲,四九,我頭疼,快請太醫……」

  四九一個沒忍住,破功笑了出來,自從他的世子爺和韓家大小姐訂了親,真是越來越有趣了。他臉上真心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人也更有精氣神了瞧著四九沒動,趙天朗拿起一塊菊花糕扔向四九,四九手一抄便接了個正著,打著千兒笑道:「謝爺賞賜。」說完便吧唧吧唧把菊花糕給吃到肚子裡去了。

  趙天朗也沒生氣,只笑罵道:「四九你皮癢了啊,叫你去請太醫你都敢不聽!」

  四九湊到趙天朗身邊,小小聲的說道:「世子爺,差不多就行了,這陣子皇上見天兒賞您藥材,再這麼下去皇上的私庫空了,若是有一天皇上心疼起來,吃苦頭的可是您啊。」

  趙天朗想了想,點點頭道:「說的也有些道理。」

  四九又說道:「爺,你忘記上回賽馬晉王爺輸了東道,這請客的日子可就快到了,您再不好起來,可就不好出門了,這都躺了好幾天,您還沒躺乏啊!」

  趙天朗一拍額頭說道:「哎呀,我竟把這一檔子事給忘記了,不行,我明兒就得好起來。四九,算你小子機靈,記著提醒爺。」

  四九嘻皮笑臉的說道:「謝爺誇獎,爺,那蜜豆蛋糕賞奴才一塊兒吧。

  趙天朗白了四九一眼,非常之護食的說道:「這可不行,這是你未來世子妃給爺做的,想都別想。」

  四九垮了臉,悶聲嘀咕道:「就知道您捨不得,真小氣!」

  趙天朗和四九鬧慣了,倒也不生氣,只向門口一張望,便叫道:「銀心,你怎麼過來了?」

  四九一激靈,本能的挺直了腰身,邊叫著「銀心姐姐」邊回頭,卻發現門口連個人影子都沒有,四九漲紅了臉,跳著腳的叫道:「世子爺你又騙奴才!」

  趙天朗伸臂將四九勾到床前,拿起一塊菊花糕塞進他的口中,笑咪咪的說道:「那也是你笨,回回都上當。」四九想說話,可是嘴卻被糕點堵上了,只嗚嗚了半天,好不容易咽下口裡的菊花糕,又灌了一杯茶順氣兒,等這一切做完,四九發現自己又忘記自己想說什麼了。四九只咕嘟著嘴背過身子不理趙天朗,趙天朗卻開心的笑了。只伸手抓抓四九的腰,四九便破了功,縮著身子笑個不停。這套把戲,趙天朗和四九從小鬧到大,從來都是百試不爽的。

  趙天朗口裡的銀心此時正在向慶親王妃回稟柳側妃吃鱉的始末。身為慶親王府最漂亮的丫環,她在下人中間還是很吃的開的,銀心想知道什麼,自會有人討好,跑來主動告訴她。

  慶親王妃聽完銀心的話,只是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自從見過青瑤,慶親王妃便知道慶親王府的許多事情都要發生變化了。青瑤那孩子瞧著柔弱,卻是個骨子裡有主見的。果然這一回柳側妃下貼子請她,她就‘沒給柳側妃面子,很好的維護了身為王妃的她和趙天朗的尊嚴。這個的兒媳婦,怎麼能讓王妃不喜歡呢。慶親王妃淡笑說道:「銀心,把前兒剛得的柚子蜜送兩瓶給未來世子妃。」銀心脆聲應了,打開櫃子拿出兩瓶貼著小黃簽兒的柚子蜜,打發行事穩重的嬤嬤送到伏威將軍府去了。

  頤年居內,韓老夫人和青瑤聽了沈嬤嬤的回稟,韓老夫人氣的夠嗆,可是青瑤卻絲毫不生氣,只笑盈盈的說道:「嬤嬤受委屈了。」

  沈嬤嬤連道「奴婢不委屈。」看著青瑤有這樣的反應,閱人無數的沈嬤嬤更加確定讓她的孫女兒小滿跟著大小姐,是一個極為明智的決定,跟著這樣的主子,小滿豈會沒有出頭之日。

  「瑤瑤,你不生氣?」韓老夫人有些驚奇的問道。

  青瑤笑著給韓老夫人順氣,略帶幾分淘氣的說道:「奶奶,又不是青瑤被氣的直跳腳,青瑤為什麼要生氣呢?」韓老夫人想了一回,也笑了起來,只說道:「瑤瑤說的有道理,咱們不必為了那樣的人壞了自己的心情。」

  正說著,門上來報,說是慶親王妃打發人給大小姐送東西來了,青瑤微笑了起來,韓老夫人亦笑道:「叫她進來吧。」

  一個衣著得體,頭上簪了幾枚玳瑁簪子珠花的嬤嬤被引了進來,她先跪下見了禮,然後將兩瓶上用柚子蜜高高捧起,帶笑說道:「王妃娘娘說秋日時氣干燥,特意送些上用柚子蜜給老夫人和大小姐潤潤嗓子。」

  這嬤嬤說話有趣,韓老夫人和青瑤都笑了起來,韓老夫人命沈嬤嬤將這位嬤嬤扶起來,兩個嬤嬤不著痕跡的互相打量一回,各有深意的笑了。韓老夫人賜了座,和這位嬤嬤說了一會子話,又將青瑤做好的點心裝了一匣子讓她帶回王府,青瑤笑道:「請錢嬤嬤回稟王妃娘娘,這些點心皆是用素油所制,娘娘盡可以用的。」

  錢嬤嬤忙屈膝稱是,她是王妃跟前第一等有臉面的嬤嬤,當然知道王妃和世子爺有多看重這位未來的世子妃,她豈敢托大。

  錢嬤嬤回到王府,將點心匣子送王妃面前,再把青瑤的話轉述一回,王妃命人打開匣子,臉上的笑意便深了幾分,看來青瑤已經完全明白了她送柚子蜜的意思,給她送回了如意糕!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46 PM

第86章

  柳側妃是個說話很算數的人,說要告狀便在慶親王爺回府之時迎上前,抹著眼淚告了一狀,慶親王爺聽罷,雙眉緊緊鎖起,好一會兒沒說話,臉色也很陰沉。柳側妃自以為得計,心中暗喜不已。不料慶親王卻沉著臉說道:「這事是你欠考慮,天朗正病著,你不去看便也罷了,怎麼還能請人吃酒做樂,請的還是天朗沒過門的媳婦?」

  柳側妃睜圓了眼珠子看著慶親王,仿佛不認識他一般。她幾乎認為慶親王是被人調了包,要不絕對不會對她說出這種話。柳側妃自然不會知道,慶親王剛從皇上那裡回來,皇上給他看了幾份御史上的折子,又有御史參他寵妾滅妻治家無方,皇上很是為難的對慶親王說道:「王叔,按理您的家事朕不該過問,可是天家無小事,總是讓御史這麼參您,朕也很為難的,似這樣的折子朕已經留中不發了,可御史台三天兩頭的上,現在還聯名上折,王叔讓朕怎麼處理?」

  大秦的傳統是言官不獲罪,別管御史台的那幫人參了些什麼,只要他們參奏的內容不是憑空捏造的,皇上就不能降罪,以免造成人心自危堵塞言路,而如今朝庭表面上看過去是風平浪靜沒有什麼事,所以御史們為了向皇上表示他們不是閒著沒用的閒人,便三五不時的將慶親王寵妾滅妻之事揪出來參上一回。皇上被他們鬧得哭笑不得,參的多了,他便將慶親王叫到御書房,勸上一回,雖然慶親王從來也沒聽進去。可是這一回,是御史台所有御史們聯名上的參奏折子,皇上再要留中不發,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慶親王自然是黑沉了臉,悶悶的粗聲說道:「臣家中之事與御史何干,難道他們家裡便沒有妾室?」

  皇上撫額,無奈的說道:「王叔,誰家都有妾室,朕的後宮還有數名妃嬪呢,可也沒讓這些個妾室欺到正室頭上,那些妃嬪誰見了皇后,不得畢恭畢敬的行跪拜大禮,斷沒有讓正室偏居一隅,卻讓側室當家的道理。」

  慶親王被皇上說的有些下不來台,皇上也知道慶親王色色都好,獨獨在柳側妃的問題上,就象被人灌了迷魂湯一般,憑誰說都沒有用,當初先皇尚在,慶親王都敢為了柳側妃直著脖子和先皇硬碰硬,氣得先皇大半年不肯見他,先皇可還是他的親哥哥呢,如今他這個做侄子的,也不好說的太過,免得把慶親王說急了,他就囔著要請旨自貶為庶民,帶著柳側妃遠離京城,做一對平民夫妻。慶親王雖然在妾室問題上糊塗,可是在國家大事上卻很精明,皇上現在還是要倚重他的。因此除了適度的打壓慶親王抬舉柳側妃的行為,也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不過皇上的話還是有用的,這也就出現了柳側妃告狀,慶親王在心煩之下說了幾句重話的局面。那些御史們閒著沒事兒,可正盯著慶親王府呢,一旦柳側妃在世子爺生病的時候宴客,那些御史們就又有事情可干了。慶親王爺雖然嘴裡能囔囔著要請辭王爵,可他哪兒真就捨得呀,所以說不得要低調一些。

  柳側妃被慶親王不耐煩的說了幾句,立刻紅了眼睛,用帕子捂了臉嗚咽起來,從前,慶親王最見不到柳側妃掉眼淚的,她一掉眼淚,慶親王便沒了主張,必會心肝兒寶貝的哄著她,到時她想做點什麼便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可是這一回卻不同,慶親王才被皇上說了一通,心裡正堵的慌,偏柳側妃又哭個不停,慶親王心裡一煩,便一甩袖子沉聲道:「哭什麼哭!」說完轉身便走,留下柳側妃一個人愕然的看著慶親王的背影,忽然哇的一聲,真的放聲大哭起來。

  下人見柳側妃真哭了,也不敢上前來勸,忙去向趙天賜回稟。趙天賜也是剛回到王府不久,已經被他的妻子秦氏拉著訴了一番苦,他心裡正不是滋味,又聽下人回稟說是側妃娘娘大哭,柳天賜便沉著臉趕過來,一見柳側妃哭洶湧澎湃,不由皺眉說道:「娘,好端端的你哭什麼?」

  柳側妃一見趙天賜,便撲上來說道:「天賜,你父王他……」

  趙天賜嚇了一大跳,心中暗道:「父王不是剛回府麼,難道有什麼不測?」他一把抓住柳側妃的手叫道:「父王怎麼了?娘,你別哭了,快說呀!

  柳側妃倒?了一口氣,抽噎著說道:「你父王不要我了……」

  趙天賜那顆懸起來的心方才落回腹中,只立刻鬆了手,生氣的說道:「娘,你一次把話說完行不行?父王怎麼會不要你,出了什麼事?」

  柳側妃又向趙天賜告了一回狀。其實剛才秦氏已經向趙天賜哭訴了一回,趙天賜什麼都知道了。他可不象柳側妃這樣眼皮子淺,和秦氏的意見一樣,他也覺得柳側妃這是沒事找事,成心要給那些瞪著眼睛盯著慶親王府的御史們遞把柄。因此趙天賜沒好氣的說道:「父王沒說錯,娘,這事是你做的不對,平白丟了你的臉。」

  柳側妃愣住了,她看著趙天賜,喃喃道:「天賜,你也說我做的不對?」趙天賜點頭,柳側妃忽然舉拳打向趙天賜,邊打邊罵道:「我打你個小沒良心的,你長大了,娶了媳婦忘了娘,翅膀硬了,都會派娘的錯了……」

  趙天賜雙眉緊鎖,勉強忍耐著柳側妃的粗俗,他也常常在想象自己親娘這樣一個粗俗的人,怎麼偏能把父王迷的神魂顛倒,放著國色天香的王妃不親近,偏偏寵著自己的娘。趙天賜自己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若是讓他選,他就算腦子進水了也不會選自己的娘親,象王妃那麼氣質高貴的女子,才是真真的美女。雖然他的娘穿金戴銀,樣樣都是極貴重的,可她就是穿不出王妃的那種雍容華貴大氣,果然王妃世代清貴,那貴族氣度已經浸潤到骨子裡了,絕不是他的娘,這種小門小戶出身的女子能比的。

  柳側妃不知道她的親生兒子腦子裡正在推崇著王妃,鄙夷著她,打了幾下子便軟了手腳,停下來坐到椅子上喘起了粗氣。趙天賜掩去自己眼中對親娘的嫌棄,沉沉的說道:「娘,你就消停些吧,在王府若是沒了父王的寵愛,你什麼都不是,別忘記你空有側妃之名,卻沒有上金冊的。」當年先皇后為了保護慶親王妃打壓柳側妃,硬是不許柳側妃上金冊,先皇后和先皇恩愛極深,所以先皇后離世,先皇也沒有同意慶親王三番四次的上奏,柳側妃只不過就是個沒名份的小妾罷了。

  柳側妃已經沒有力氣再打趙天賜了,只漲紅了臉指著趙天賜,叫道:「你但凡是個有本事的,也不會讓你親娘受這種委屈!」趙天賜苦笑一下,轉移話題說道:「娘,還是想想怎麼哄回父王的心吧,兒子告退。」說罷,趙天賜便走了出去。到了院子中,趙天賜沉聲吩咐:「給側妃娘娘打水,好生服侍娘娘,爺虧待不了你們。」那些剛才避出來的丫環們忙行禮稱是,用愛慕的眼神目送趙天賜離開。看了柳側妃這個活生生的例子,由不得這些丫環們不動心思。

  在欣意居裡,秦氏還傷心著,趙天賜回來又哄了秦氏一個多時辰,才哄的秦氏收了淚,靠在趙天賜的懷中。趙天賜心中長歎一聲,他深切的感覺到,哄女人,是世上最麻煩的一件事。

  相對於柳側妃和趙天賜的焦頭爛額,王妃和趙天朗的心情可是好極了。王妃將青瑤為她畫的觀音像送到普光寺,請主持開了光,再掛到佛堂裡間的淨室,每日以鮮花素果供奉,每每抬頭看到這幅畫,王妃的臉上便會露出會心的笑容,對於青瑤這個准兒媳婦,王妃心裡可是滿意極了。因此也就默許了趙天朗裝病,更加不會向趙天朗的房裡塞通房丫頭,她可不想媳婦還沒過門便和兒子生了嫌隙,還指著等青瑤過了門,快些給她生個大胖孫子呢。

  趙天朗則在裝了七八天的病後,終於有了起色,都能下床走動了。臉色也漸漸好了起來。他又從朝華院搬回了聽松書齋。雖然有小華太醫的話,可是在柳側妃的默許甚至是慫恿之下,朝華院裡並不安寧,小丫頭們總是前僕後繼的想爬上趙天朗的床,還是聽松書齋清靜,除了慶親王妃,秋素,四九,便再沒有人能進來的。

  時間已經進了十月,可是韓老夫人吩咐陳氏將江氏一門的財產清點出來還給青雲青瑤兄妹的事情卻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這一日,韓老夫人將陳氏傳到了頤年居,很不高興的沉聲問道:「陳氏,讓你把江氏的東西清點出來,你可做了?」

  陳氏心頭一緊,她還以為這都小半年過去了,老夫人也沒有再問起,這事就能胡亂混過去,畢竟青環和青江也是老夫人的孫子孫女,況且還有大老爺韓遠城的面子呢。不想老夫人突然將她傳了過來,單刀直入的問了起來。

  「回母親,姐姐的東西都是老爺管著的,媳婦……媳婦並不怎麼知情。」陳氏是打定主意橫下一條心,說什麼也不能把那些財產吐出來的。

  「胡說!」韓老夫人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上,嚇得陳氏渾身直哆嗦,再也站不出了,身子一軟便跪到了地上。「遠城上任,還能將江氏的箱籠全都帶走不成,陳氏,你休在滿口胡言,難道一定要我派人抄了遠逸堂,你才願意!」

  陳氏嚇的魂飛天外,立時膝行幾步,上前抱住韓老夫人的雙膝,放聲叫道:「母親,求您給媳婦留點兒臉面吧。」

  韓老夫人冷哼一聲怒道:「你也知道要臉面,我三月裡發了話,這都十月了,足七個月的時間,這難道不是給你留的臉面!」

  陳氏聽韓老夫人都這麼說了,便抱著韓老夫人的膝頭哭道:「母親容稟啊……」

  韓老夫人眼風一掃,沉聲喝道:「松開,你這樣子哪裡還象個官夫人!

  陳氏忙鬆了手,仍然跪在韓老夫人的面前,垂頭說道:「母親,姐姐的東西,都被老爺用了,這幾年老爺送禮都是從那裡面出的。如今已經沒有多少了。」

  韓老夫人冷笑了一聲,沉沉道:「當年是有單子的,你老爺送出去什麼,送了多少,就不上冊子?」

  陳氏心中暗恨,平日也沒見這老太太怎麼精明,是個萬事不管的主兒,怎麼這會突然精明了起來?可是話說到這份上,她只能繼續往下說了。「那些東西都是老爺經的手,媳婦並不知情。」

  韓老夫人眉峰一挑,便說道:「看來得給遠城去封信要帳篇子了。你老爺能把金銀珠寶送人,難道連莊子鋪面也送人了麼?」

  不提莊子還好,一提莊子,陳氏的鼻子都快氣歪了。江老太爺過世之前,將遍布全國各地的三十多個莊子,二十八家鋪面都造了冊子移交給韓大老爺,可是這莊子鋪子的出息,江老太爺卻早就言明要存著不動,每一年,只給韓遠城三萬兩銀子,其他的收益全都要存入匯通寶號,大秦最大的一家錢莊。只許存不許提,直到青雲或是青瑤成親之時,匯通寶號的掌櫃才會將這些年來江家莊子鋪子的存款送到韓府,直接交給青雲青瑤兄妹,除了她們兄妹,韓家任何一個人都不得沾手。

  陳氏有一回聽韓大老爺提過,說是這些莊子鋪子一年存入匯通寶號的銀子少說也有十萬兩,陳氏都快眼紅死了,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因為那匯通寶號是大秦立國之初由一個奇人創立的,大秦開國之君曾頒下丹書鐵券,除非坐實了匯通寶號謀反之事,否則大秦朝庭絕不會動匯通寶號一分一毫。就連皇家都將銀子放到匯通寶號生息,皇上的私庫殷實不殷實,還得看這匯通寶號的生意好不好呢。

  匯通寶號自創立以來便將信譽看得高於一切,只要是存進匯通寶號的錢,那就比進了國庫還安全,江老爺子就是看准了這一點,才請了匯通寶號的掌櫃每到年底就去查莊子鋪子裡的帳,將銀子帶回存進銀庫。原本江家莊子鋪子裡用的人都是對江老太爺極忠心的人,而且又有著匯通寶號查帳,伏威將軍府監督,所以這十幾年來,各處的掌櫃管事都克盡職守,本本分分的替青雲青瑤守著那一份偌大的家私。

  陳氏幾回想下手,都無縫可鑽,只能眼睜睜看著數以萬計的銀子進了匯通寶號,她卻一分一文都得不到。這也是陳氏為什麼一心要治死青瑤的原因之一。陳氏也不是不想治死青雲,可是青雲在外院讀書,他又是將軍府的嫡長孫,陳氏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機會,而原本的青瑤被陳氏壓制的唯唯喏喏,很不得韓老太爺和韓老夫人的心意,所以陳氏才有機會給青瑤下了冰醉。只是陳氏沒想到青瑤沒死,醒過來之後就象變了一個人,來了個絕地反攻,將她壓制的連口氣都透不過來,在將軍府裡的地位簡直是江河日下,做官家夫人做到了她這份上,也是頭一份的可憐了。

  瞧著陳氏不說話,韓老夫人重重哼了一聲,陳氏忙低頭斂容說道:「回老夫人,莊子和鋪子並不歸老爺管,自有姐姐的娘家舊?打點。」

  韓老夫人嗯了一聲,這些事情她也是聽說過的,既然陳氏也如此說,那麼莊子和鋪子的事情暫時不用費心。韓老夫人深知自己那個過世的親家極有手腕,能讓他托付的?人,絕對不會有問題。

  「陳氏,江氏的首飾妝奩也被你們老爺帶到任上去了?」韓老夫人冷冷的說了一聲,語氣極為不悅。這陳氏倒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要和她死扛到底了。

  陳氏早就想好了說辭,只說道:「回母親的話,姐姐的貴重首飾有好些已經送人了,當日老爺外放,為了選個好地方,便讓媳婦將姐姐的貴重首飾送給了吏部各位大人的夫人。」

  韓老夫人出乎陳氏意料的並沒有生氣,只沉聲問道:「有單子沒有?」

  陳氏心中詫異,忙點頭道:「有單子。」她只想著韓老夫人總不能一家一家的去查證她到底送沒送,卻不知道韓老夫人壓根兒就沒打算去察,她原就打著讓陳氏將那些首飾折了銀子賠出來或者去買了同等價值的首飾填上空缺。

  「有單子便好,去把單子拿來我看看。」韓老夫人很沉穩的吩咐著,卻讓陳氏心裡打起了小鼓,她現在還猜出來韓老夫人到底想怎麼做。

  沒過多會冬梅便奉了陳氏之命,將單子拿了過來。韓老夫人打開看了一回,冷笑了幾聲。說什麼都送給吏部官員的夫人,簡直是鬼話連篇,上回陳氏戴了一枚鑲著拇指大小南洋金珠的赤金鳳釵和一對鑲南洋金珠的赤金牡丹花耳墜,分明就在這張單子上面。那南洋金珠是從海外來的,頭些年沒禁海的時候花大價錢還能買到,如今海上盜匪橫行,南洋金珠在大秦都快絕跡了,說那南洋金珠不是當年江氏的嫁妝,誰信。

  「菱花,把這張單子交給管家,讓他送到祥記請掌櫃的估個價。」韓老夫人將單子交給菱花,看也不看陳氏一眼,陳氏頓時傻了眼,這會兒她怎麼還能不知道韓老夫人的用意。這顯然是要折算了銀子,讓她一文不少的賠出來。陳氏自己算了一下,那張單子上的首飾怎麼也得十幾二十萬,若是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銀子,她還扣著那些首飾有什麼意義呢,首飾是死的,銀子可是活的呀,這豈不是疼也疼死她了。

  韓府管家的辦事效率極高,就在陳氏想方設法溜出去的時候,管家便來向韓老夫人回稟了。他跪在簾外高聲回道:「回老夫人,祥記掌櫃按現在的市價算過了,單子上的首飾共計三十九萬七千五百六十兩銀子。」

  陳氏一聽這話,立時炸了,她瘋了一般的跳起來叫道:「胡說,哪裡值這麼多銀子!」

  管家跪在簾外,不卑不亢的沉穩回答:「回大夫人,祥記掌櫃說了,單子上的首飾樣樣都是珍品,有四套頭面鑲的都是外洋來的珍珠寶石,如今海運不暢,便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其他的首飾也都是極難的的珍品,若是再算上這個因素,這張單子的首飾,少說也要值五十萬兩。」

  祥記的掌櫃如今已經六十有余,是珠寶首飾業的頂尖人物,當年江氏的嫁妝都是從祥記定的,就是祥記掌櫃親自經的手,這批首飾能值多少銀子,還不是他說了算。這會兒就算他說值一百萬兩,別人都不好說什麼。

  陳氏被管家說的無言以對,冷汗已經滲透了衣裳。這時韓老夫人淡淡說道:「韓安你下去吧。」管家磕頭,告退。陳氏顫微微的抬頭看向韓老夫人,韓老夫人淡淡說道:「好歹你也是青瑤的母親,青瑤出閣,除了她親娘留給她的東西,你這做母親也不能一點不表示,這麼著吧,干脆湊個整,你拿四十萬兩銀子出來也就是了。這也就是還要發嫁青環,否則只拿兩千兩銀子,你這做母親的丟人也得丟死了。」

  陳氏一口氣沒上來,眼前一黑便暈倒在地上。在一旁的沈嬤嬤飛步上前,先試了試陳氏的脈,然後拔下頭上的絞絲銀簪,又快又穩.又准的扎中陳氏的人中,疼的陳氏一激靈,想不醒過來都不能了。

  陳氏一醒過來便爬到韓老夫人跟前,抱著她的腿哭道:「娘,媳婦哪有那麼多銀子,媳婦再不能活了……」

  韓老夫人皺眉,撣開陳氏的手,沉聲說道:「你沒有,你家老爺有,這些東西是他囑意送出去的,當然得由他補上。你若是不好說,我給遠城去信陳氏真的被韓老夫人逼的無路可走了,若讓韓老夫人給韓大老爺去了信,陳氏毫不懷疑韓大老爺會一封休書送到京城,將自己休回娘家。蓋因那些個東西根本就沒有送人,全都被陳氏昧下了。陳氏只想著扣了江氏的首飾給韓青環,卻想不到韓老夫人竟然這樣不留情面的治她。

  韓老夫人見陳氏已經沒了方寸,心中暗笑,臉上卻一絲都不顯,只說道:「若是不拿銀子也成。」

  陳氏心裡一喜,立刻抬頭看著韓老夫人,韓老夫人淡淡的說道:「你只照著單子將那些首飾一樣不錯的買回來,便也罷了。」

  陳氏險些沒氣吐了血,弄了半天,韓老夫人根本就沒有相信這些首飾都送人了,在這裡等著她呢。可是沒轍,陳氏就算知道韓老夫人給妞′挖了個坑,她也不得不往裡跳。因此只能咬牙說道:「謝母親指點,媳婦這就去典當嫁妝,湊了銀子去一樣一樣的買回來。」

  韓老夫人聞言竟然點了點頭,淡淡道:「這樣還象個大家夫人說的話,去吧。後兒就把東西送過來,我要親自驗看。」

  陳氏恨的殺了韓老夫人的心都有,只鐵青著臉應了一聲是,便憤憤的離開了頤年居。

  韓老夫人看著陳氏的背影,眼神很是復雜,她輕聲對沈嬤嬤說道:「碧泓,我是不是太狠了。」碧泓正是沈嬤嬤的閨名,當日韓老夫人的丫環全是以名劍命名的,如今只剩下沈嬤嬤一個人還在韓老夫人的身邊,其他的丫環們都已經不在了。

  「小姐,這不是您狠,本來那些東西就是屬於大爺和大小姐的。您沒要利息已經是慈悲了。」沈嬤嬤很會說話,只一句話便讓韓老夫人的心情好了起來,她拍著沈嬤嬤的手說道:「是了,這陳氏又不是沒有嫁妝,斷沒有拿瑤瑤和青雲的東西去填補她的道理。」沈嬤嬤笑著說道:「是啊,小姐說的對,這些年大小姐受了多少委屈,如今也就一年把子就出閣了,很應該好好補償大小姐才對。」

  韓老夫人笑道:「嗯,你說的很是,回頭記得提醒我,讓老太爺給老大去信,當日江氏還有五萬兩壓箱銀子,許多金玉古玩字畫,可不能白瞎了。那古董玩器單子是你收著的吧,回頭就找出來。」

  沈嬤嬤聽了這話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回老夫人可真是下了狠心,不獨大夫人陳氏要把吞了江夫人的東西吐出來,就連大老爺拿去用了的,也得賠出來呢,這下子大房裡的日子可就不好過嘍。

  再說陳氏回到遠逸堂,恨的抬手又要砸東西,可是手抬到一半,卻又無力的放了下來。看看這屋子裡,竟沒有一件東西是真正屬於她的,這些年來,一直是江氏的遺產在撐著將軍府大房的臉面。陳氏絕對相信,韓老夫人既然能讓她把江氏的首飾妝奩賠出來,就絕對不會不過問這些古董陳設玩器。今年她已經砸了不少東西了,若是再砸,到時候韓老夫人再逼著她賠銀子,豈不要心疼死她。

  陳氏到床頭暗格裡取了鑰匙,進了她臥室裡間的隔間,打開那足有一人多高的大櫃子的鎖,便顯露出好些大大小小的錦盒。陳氏隨手拿出一只打開,只將盒子裡放的是一枚鑲著七顆各色火鑽的黃金流雲簪,每顆火鑽都有紅豆大小,雖然是在暗處,仍然放射著炫目的灼灼光華。想到要把這簪子還回去,陳氏覺得自己象是被人拿著小刀子一刀一刀的割肉一般,她的心,她的身子都在流血啊!

  放下這個盒子,再打開一個巴掌大的金鑲檀木盒,盒裡有一對極品羊脂白玉合歡鐲,陳氏原本想把這對鐲子當成喝媳婦茶的見面禮,送給韓青江那不知道是誰的媳婦。現在也不能了,這鐲子也得還回去。陳氏的心,好似被滾油澆過,又好似被亂刀剁過,都已經成肉餡兒,再也粘不成囫圇個兒。讓一個女人把曾經擁有過的精美首飾全部拿出來物歸原主,比殺了這個女人一萬次還狠,現在陳氏就正在受著這樣的煎熬。

  每打開一個盒子,陳氏的心便被煎熬一回,直到陳氏打開那個最大的沉香木盒,陳氏再也受不住了,她一把抱住那只沉香木盒,瘋狂的叫道:「這是我的,都是我的……」

  那沉香木盒之中盛放的,就是江氏當年嫁過來的時候所戴的七寶赤金鳳冠,上面鑲滿了七彩寶石,七色寶珠,七色火鑽,鳳冠上垂下的十二串流蘇全部用綠豆大小的東海鮫珠串起,這一頂七寶赤金鳳冠流淌著夢幻般的光暈,它絕對是世上所有女人的終極夢想!

  然而夢想終究只是夢想,到了第三日,見陳氏還沒有把東西送過來,韓老夫人便命沈嬤嬤去了遠逸堂,上門要帳去了。沈嬤嬤一見陳氏,生生嚇了一大跳。從前看到陳氏,雖不能說她漂亮,但也還能看得過眼,可是這一回沈嬤嬤打眼一瞧,這陳氏雙眼血紅血紅的深深陷進眼窩裡,眼圈黑的象被濃煙薰了幾天,臉色臘黃臘黃的,兩頰的肉都瘦沒了,便是大病一場的病人,看上去都比陳氏健康些。

  沈嬤嬤嚇了一跳,忙上前問道:「大夫人,您這是病了?」

  陳氏茫然搖頭,澀聲問道:「你來做什麼?」

  沈嬤嬤聽著陳氏說話還有點底氣,便放心的說道:「老夫人想著大夫人可能忙,便命奴婢還取先頭江夫人的妝奩。」

  陳氏「呃……」的一聲,眼看著就要翻白眼暈過去,沈嬤嬤早就料到了,便搶先一步,搶在冬梅的前頭一把扶住陳氏,拿住陳氏的內關穴,暗運了一股子刁勁兒,那又漲又酸又疼的滋味著實不好受,陳氏想裝暈也不能夠,只能任沈嬤嬤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顫聲說道:「你先回去吧,回稟老夫人,就說我回頭便把東西送過去。」說完這句話,陳氏覺得自己的心象是被人活生生的挖了出來,痛斷肝腸也不過如此了。

  沈嬤嬤垂頭淡笑道:「是,奴婢記下了。老夫人申時還有事情,請大夫人在未時之前過來吧,老夫人說了,江夫人的東西很多,清點起來少不得要一兩個時辰。」

  陳氏心疼的直抽抽,沈嬤嬤只當看不見,行了禮告退,便回頤年居去了沈嬤嬤剛走,韓青環和韓青江便跑了出來,兩個齊聲問道:「娘,沈嬤嬤來干什麼?」原來陳氏上次回來之後,便沒有告訴韓青環和韓青江老夫人限時收回江夫人遺產之事。她自己心裡也明白,若是說了,這遠逸堂便再也不可能有太平日子。

  「也沒什麼事,只是老夫人傳我,你們都回房去吧。」陳氏顯然不想直說,只敷衍著韓青環和韓青江。不過韓青環和韓青江也不傻,自從前天陳氏回來,這姐弟兩個便一直追問韓老夫人有什麼事,可陳氏一直不說,接兩三天,陳氏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吃不喝不睡的,還不許任何人進她的屋子,就連韓青環和韓青江也不許,這姐弟二人便犯起的猜疑,剛才沈嬤嬤過來,她們姐弟兩人其實就藏在後面,多多少少也聽了一耳朵。

  「娘,祖母要你送什麼過去?」韓青環立刻想到了那一日在頤年居裡提到過的江氏的嫁妝和遺產,立刻瞪起眼睛警惕的問道。韓青江雖不知道這一檔子事,可是看到韓青環那如臨大敵的神情,他也驚了心,亦跟著叫道:「娘,你要送什麼過去?」

  陳氏皺眉說道:「不關你們的事,都回房去吧。」

  陳氏越不回答,韓青環便越驚心,她尖聲叫道:「你不是要把我的嫁妝送給那個死掃把星吧!」韓青環的臉皮現在可不是一般的厚,直接把江夫人的遺產視為她自己的嫁妝了。

  陳氏雙眉緊鎖,無奈的說道:「青環,你亂說些什麼,還不快回房去繡你的嫁妝。」

  韓青環見陳氏如此,便越發肯定了自己的判斷,立刻大叫道:「不行,那是我的嫁妝,誰都不給!」

  韓青江這會兒也聽出些什麼了,只用力將韓青環推到一旁,拽著陳氏叫道:「還有我的一半,娘,你不能偏心。」

  陳氏氣極,啪啪甩了韓青環和韓青江一人一記清脆的耳光,喝道:「都給我滾回屋去,我還沒死,我的東西輪不起你們兩個做主。」

  這下子遠逸堂的正房裡可就熱鬧了,韓青環拉著陳氏又哭又鬧又撕扯,韓青江干脆躺到地上撒潑打滾的一氣干嚎,陳氏本來三天沒吃沒睡只盯著那些首飾看,已經透支了絕大部分的體力,又被韓青環和韓青江這麼一鬧,陳氏可真就暈過去了。她直直的倒在韓青環的身上,壓得韓青環一屁股坐到地上,嘶聲大叫道:「來人啊……」

  院子裡的丫環們聞聲趕緊跑進來,扶陳氏的扶陳氏,拉韓青環的拉韓青環,韓青江倒不用人問,自己便爬了起來。陳氏的嬤嬤見陳氏情況不好,忙飛跑去回韓老夫人,韓老夫人聽罷皺眉問道:「剛才還好好的,怎麼一會子便暈了?」

  那嬤嬤也是個有心眼兒的,知道遠逸堂失勢了,便一五一十的說道:「剛才沈姐姐走後,二小姐和二爺進了正房,不知為什麼便吵囔起來,後來夫人便暈倒了。」

  韓老夫人皺眉說道:「碧泓,你再跑一趟吧。」

  沈嬤嬤應了,便又走一回遠逸堂,她到遠逸堂的時候,陳氏已經醒了過來,躺在床上直哎喲。看到沈嬤嬤來了,陳氏便將身子向裡一翻,看也不看沈嬤嬤一眼。

  沈嬤嬤臉色絲毫不變,只躬身說道:「老夫人命奴婢來看看大夫人,若是夫人不適,她便為您請小華太醫過來,若是夫人無事,那便請到頤年居去一趟。」

  陳氏大驚,闔府誰不知道小華太醫醫術精深,她本就沒病,不過是心焦火燎,又餓了幾頓,小華太醫一診脈,她就別再想裝病了。可是若說不診脈,她就得立刻把那些寶貝送到頤年居去,這可讓她怎麼捨得呢。陳氏在床上這一通煎熬,都快煎熬死了。

  韓青環原本站在陳氏床頭,一聽沈嬤嬤的話,便厲聲喝道:「沈嬤嬤,你一個做奴才的也敢這麼跟主子說話,還有沒有規矩了!」

  沈嬤嬤淡然一笑道:「奴婢是奉了老夫人之意來傳話的,二小姐若有不滿,只向老夫人說去。」

  韓青環被沈嬤嬤堵了個大窩脖,立刻拉長了臉,重重哼了一聲。陳氏沒奈何的說道:「沈嬤嬤,請你回稟老夫人,我今兒頭著實暈的厲害,明天一早便去給她老人家請安。」

  沈嬤嬤依舊淡淡笑道:「奴婢便如此回話了,對了,大夫人,明兒可用老夫人安排幾個有力氣的婆子過來?」

  陳氏恨的直咬牙,硬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不用。」

  沈嬤嬤笑道:「是了,奴婢知道怎麼回老夫人,請大夫人靜養,奴婢便不打擾了。」

  陳氏還得強打著精神讓人送沈嬤嬤出去。韓青江跑到門口看著沈嬤嬤出了遠逸堂的大門,便將屋子裡的丫環都攆了出來,看著陳氏問道:「娘,你們在說什麼?」

  韓青環一把將韓青江推開,氣哼哼的叫道:「娘,你別忘記是怎麼答應我的!若是我沒了那些嫁妝,一時氣的迷了心,我可不知道會說些什麼!」

  陳氏氣的大罵:「畜牲,你若再鬧,咱們娘們就要被趕出將軍府了,你給我安生些吧!」

  韓青環先是一愣,繼而冷聲道:「我們是韓家的骨血,誰會把我們趕走陳氏氣的臉都青了,凶狠的盯著韓青環,怒道:「韓家的規矩最重,你說誰會趕你出韓家!」

  韓青環被陳氏瞪的縮了縮頭,她這才想起自己失貞之事足以讓族長開祠堂,將她浸豬籠的。韓青環的臉上頓時血色全無,再也提不起吵鬧的氣焰。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51 PM

第87章

  韓青江見韓青環聽了陳氏一句「韓家的規矩最重,你說誰會趕你出韓家!」之後便立時沒了氣焰,不由詫異的看看陳再看看韓青環,眼珠子滴溜亂轉,不知在打些什麼主意。

  陳氏見韓青環不鬧了,便無力的說道:「你們都出去吧,娘要躺著歇一會兒。」

  韓青環倒真沒敢再鬧,只鐵青著臉扭頭便走,韓青江卻站在那裡想了一會兒,才追著韓青環出去了。若是能把讓韓青環忌憚的事情打聽出來,以後韓青環豈不是隨他搓扁揉圓麼。

  陳氏無力的倒出一口氣,兩眼一閉便睡了過去,連著幾天不眠不休的盯著那些首飾看,陳氏已經疲憊到了頂點。

  陳氏這一睡便睡七個時辰,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陳氏起床,叫人進來服侍她梳洗,又傳了早飯,看上去仿佛象沒事人一般,丫環嬤嬤們又不敢上前提醒陳氏,免得給自己招來罪過。只過了辰時二刻,陳氏還是穩穩.的坐著不動,這時韓青環和韓青江過來,她們兩個是聽到陳氏說今天要去頤年居的,韓青江便問道:「娘,您怎麼還沒走?」

  陳氏看了韓青江一眼,很平靜的問道:「我走去哪裡?」

  韓青江疑惑的說道:「昨兒您不是讓沈嬤嬤回稟祖母,說今天早上過去請安的麼?」

  陳氏的臉色陡然一沉,生氣的說道:「知道了。」原來這陳氏打醒來後就騙自己說沒有人要來要江氏的妝奩,丫環嬤嬤們不敢說,倒讓韓青江給說破了。

  陳氏先是生氣,繼而便是心疼,心疼的無又復加,不過她知道,就算是再心疼她也得把那些東西送過去,否則老夫人真翻了臉,把她休回娘家,她就什麼都沒有了。、「你們先回去吧,娘還有事。」陳氏黑著臉吩咐了一句,韓青環便鐵青著臉走了,可韓青江卻嘻皮笑臉的賴在陳氏房中,沒皮沒臉的說道:「娘,左右兒子也被禁足出不去,今兒就在這裡陪著娘。」

  陳氏沒答理韓青江,只吩咐道:「冬梅,帶人把隔間裡的六口鑲金紅木箱子都抬上,隨我去頤年居。」陳氏其實心裡很清楚她再也留不住這些東西了,一邊看的時候一邊從櫃子裡取出來,放回了原本放這些東西的鑲金紅木箱子之中。

  冬梅心裡暗暗吃了一驚,從前陳氏從來不許任何人進自己臥房後面淨室旁邊的隔間,那扇門一直鎖著。接過了陳氏給的鑰匙,冬梅帶人進了隔間,將那六只鑲金大紅木箱子抬出來,這隔間中可就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落地大櫃子,常年鎖住櫃門的鎖也不見了。冬梅心裡或多或少猜到些什麼,她不敢說,只帶著人屏聲靜氣的將東西抬了出去。

  陳氏的眼光無比熱切的追著那六只大紅木箱子,老夫人這招狠啊,這是拿把鈍刀子活生生的拉她的肉。韓青江看到這六只看著已經有些陳舊的大箱子,不由驚奇的問道:「娘,這箱子裡裝的是什麼,為什麼要送到頤年居去陳氏面色更黑,只沒好氣的斥道:「沒你的事,還不回房去抄《弟子規》。」

  陳氏越是不說,韓青江越是覺得這裡面有事兒,他也不再問了,直奔著最後頭的一口箱子跑去,箱子並沒有上鎖,韓青江一把便將箱蓋掀開,看到了或大或小的好些錦盒,陳氏阻攔不及,韓青江已經搶出一個盒子當場打開。五彩光華立刻充斥著了整間屋子,韓青江打開的,正是一匣子珍珠,那些珍珠顆顆圓潤光亮,中間一顆母珠竟有嬰兒拳頭大小,周圍的子珠從大到小圍成九圈拱衛著母珠,每一圈的珠子都一樣大小均稱,最外圍的一圈也是最小的一圈珠子,顆顆都有蓮子大小,韓青江長到這麼大,也沒見過這樣品相的珍珠,不由看傻了眼。旁邊站著的丫環和嬤嬤們,也都驚歎的倒抽一口涼氣,瞪圓了眼珠子。

  陳氏的臉已經黑的堪比鍋底,她劈手搶過盒子,飛快的蓋上放回箱中,喝道:「還不抬出去。」

  等韓青江從被珍珠光芒晃暈之中回過神來,陳氏已經帶著人出了遠逸堂,往頤年居去去了。韓青江醒過神來,立刻撒腿便追了出去,可他只追到遠逸堂的門口,便被門上攔了下來。陳氏方才出門的時候可放了話,二爺若是出門一步,他們這些人的狗腿就別想再長在他們的身上。韓青江被四個門子抬起來便往回走,氣得韓青江一面掙扎一面破口大罵,那幾個門子聽了臉色都極不好看,他們都在腹誹,這還是爺們,怎麼罵起人來就象個老娘們罵大街一般難聽。

  到了頤年居,別管陳氏心裡有多麼不高興,裝她也得裝出笑臉,只說道:「請母親查驗。」

  韓老夫人點點頭,命沈嬤嬤和王嬤嬤過去對著單子清點,王嬤嬤原本就是服侍江氏的丫環,她做這事最合適。

  兩個嬤嬤對著單子一樣一樣的清點查驗,足足用了一個多時辰才清點完畢。兩人回了韓老夫人,表示全都對上了,韓老夫人方才說道:「這樣才對,把東西抬到東廂小庫房裡。」沈嬤嬤立刻帶著人將六只鑲金大紅木箱子抬走,陳氏看到這些東西離自己而去,活象被誰生生摘了心一般,那叫一個疼啊!

  韓老夫人看著陳氏,淡淡說道:「這人啊,不是自己的東西就不能拿,就算是拿了,遲早也得還,陳氏,你說是不是?」

  陳氏被韓老夫人慪的幾乎要吐血了,可還得老老實實的應聲稱是,她以為這就算完了,正想告退,不曾想韓老夫人又慢悠悠的說道:「我記得當日江氏嫁過來,可不只這麼幾抬東西吧?」韓老夫人這話是看著王嬤嬤說的,當年江氏有多少嫁妝,王嬤嬤心裡最清楚。

  「回老夫人,小姐嫁過來的時候,共有七十二抬嫁妝,其中金銀珠玉首飾各六抬,名人字畫金石玉器各六抬,各色料子共十二抬,各色家具及壓箱銀和地契共計十二抬。方才奴婢看過,二十四抬首飾,都已經齊了,可其他的沒看見。」王嬤嬤整整盼了十四年,才盼到了這一刻,她立刻頓兒也不打便報了出來。聽的韓老夫人微微點頭,陳氏活掐了王嬤嬤的心都有。

  沈嬤嬤笑著幫腔道:「老夫人,奴婢也曾看過先大夫人的嫁妝單子,王姐姐說的竟是一絲不錯的。」

  韓老夫人看向陳氏,臉上雖然有淡笑,可是卻透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壓,陳氏心裡明白,老夫人這是打定了主意,要把那個死鬼的東西全都擠出來。只不過首飾什麼的還好說,因為女人對首飾天然的狂熱和占有欲,所以陳氏一樣都沒有變賣,只是拿出來戴著顯擺,可是那些個古董玩器,有好些她都已經當作禮物送給娘家了,還有她生氣砸了幾樣,另外還有些精品被韓大老爺帶到任上去了,現在遠逸堂庫房裡還有的,只不過十之五六。若讓她把那些送人的,砸碎的都補回來,陳氏非瘋了不可。

  陳氏索性一言不發,韓老夫人沉下臉來不悅的說道:「陳氏,你竟沒聽見麼?」

  陳氏一看不說話還不行了,便跪了下來說道:「老夫人容稟,那些古玩器物多被老爺帶到任上去了,媳婦做不得主。」

  韓老夫立刻說道:「這好辦,你只把還在你庫裡列出單子,我自會比著先前的單子,把你未列在單子上的東西重列一份送到江南,讓你老爺補上。

  陳氏聽了這話,殺了韓老夫人的心都有,這豈不是明擺著要將她擠幹麼。陳氏嫁到韓家的時候,並沒有太多的嫁妝,陳氏並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若是那樣的好人家,又豈會讓自家姑娘去給人做填房。這些年來,陳氏就是靠著將江氏的銀子和苛扣了青瑤的衣裳首飾月銀等等積下來的銀子拿出去放印子錢,這才慢慢積累起一筆不算小的財富,如今韓老夫人這樣一說,明擺著是讓她將這些年來收的利錢填上她自己挖的坑。有道是挖坑容易填坑難,那些銀子可被陳氏視為自己的身家性命,她豈肯白拿出來給青雲青瑤做臉面,雖然,是她用了青雲青瑤的財產在先。

  韓老夫人見陳氏不說話,便沉沉的嗯了一聲,炯炯有神的雙眼逼視著陳氏,陳氏此刻才發現,原來這個老太太竟如此厲害。陳氏垂眸斂容,低低的從牙縫中擠出個「是」字,韓老夫便說道:「那便回去清點吧。遠城必要打發人回來送年禮的,趕緊列了單子,也免得誤了事。」

  陳氏強忍恨意應了一聲,灰頭土臉的出了遠逸堂。她得回去清點庫裡現存的貨物,再想個什麼法子讓韓大老爺將她打碎了的,送人的東西認下。

  陳氏走後,韓老夫人將青瑤叫來,對她說道:「瑤瑤,你親娘的首飾奶奶都要回來了,按著慣例,這首飾都是給姑娘的,玩器是給小子的,莊子鋪面現銀,你們兄妹一人一半。」

  青瑤忙說道:「哥哥是娘親的長子,這事青瑤不能擅做主張,得聽哥哥的。」

  韓老夫人笑道:「嗯,我們瑤瑤就是懂事的好孩子。等你哥哥休沐回來再說這事,反正也不急。不過你親娘留下的東西你很應該去瞧瞧,撿你喜歡的拿出來戴吧。走,奶奶帶你過去。」

  韓老夫人帶著青瑤去了庫房,將箱子打開,只見屋子裡立時瑞氣千條祥光流轉,青瑤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她這從沒見過面的親娘得有什麼樣的家底子,怎麼隨便一樣首飾拿出來,都華美異常,貴重無比,青瑤絕不懷疑頂著那樣的首飾出門,鐵定要被人打劫的,什麼人的眼晃不花呀。

  韓老夫人可不知道青瑤在想這些,只當她是因為從沒見過這麼多好東西而驚歎,只感慨的說道:「當年你外祖父是京城首富,他又只有你娘一個,你娘是帶著半個江家嫁到我們家來的。後來……你娘過世之後,你外祖父母傷心過度,也先後謝世,他臨去之前,將江家所有的家產都留給了你們兄妹青瑤哦了一聲,將盒子一一蓋上,韓老夫人驚訝的問道:「怎麼不拿幾樣出來戴?」

  青瑤搖頭笑道:「這些是娘親的遺物,當好好收藏才是。況且都也太華貴了,青瑤覺得現在這些個首飾便很好。」

  韓老夫人聞言往青瑤身上看了一回,搖搖頭說道:「瑤瑤,咱們家也不是穿戴不起,你這樣太素了。小姑娘家家的,太素了不好。」

  原來青瑤為了練功學畫和做美食方便,從不戴那些很繁復貴重的首飾,平常只是戴幾枚赤金簪子,簪一兩朵珠花,耳上墜一對明珠耳釘,這便是全部了。

  青瑤挽著韓老夫人笑道:「奶奶,這樣多輕便吧,頂著一腦袋的首飾,別說是走路,便是坐著不動,都會覺得壓脖子呢。」

  韓老夫人笑了起來,她年輕的時候也和青瑤一個想法,不願意戴太多的首飾,瞧著青瑤,韓老夫人仿佛看到自己的年輕時光,便點著青瑤淨白光滑的額頭笑道:「就你這丫頭會逃巧兒。」

  命人將箱子鎖了,庫房鎖了,將鑰匙交到青瑤的手中,韓老夫人笑著說道:「戴與不戴隨你自己,這些東西奶奶可是交給你了。」

  青瑤待要推辭,韓老夫人便說道:「瑤瑤,這本就是你們兄妹的東西,你哥哥又沒成親,就該你收著。」

  說到韓青雲的親事,青瑤心念一動,便挽著韓老夫人的胳膊撒嬌的問道:「奶奶,您什麼時候給青瑤娶個嫂子回來?」

  韓老夫人拍著青瑤的手笑道:「倒是有幾家子有意與咱們家結親,奶奶還沒想好呢。瑤瑤想要個什麼樣的嫂子?」

  青瑤想也不想便說道:「當然要找一個溫柔嫻靜,大方得體善解人意,能上孝長輩中敬夫妻呵護弟妹的小姐做嫂子,當然最最要緊的是哥哥自己喜歡。」

  韓老夫人搖頭笑道:「你哥哥的媳婦就是我們韓家的嫡長孫媳,可不是只有這幾條就夠的,要論門第出身,要看姑娘的家風,要考慮的多著呢。」

  就在韓老夫人和青瑤笑談青雲媳婦人選的時候,威國公府裡也有人提到了青雲。

  威國公夫人眼見著她最看好的媳婦人選和慶親王世子定了親,真是讓她賠了女婿又丟了媳婦,氣的心口疼了好些天。她又不知道皇上有意將她的女兒郭宜靜嫁給先太子的兒子,寧王趙允傑,便又動開了腦筋。而剛被點為庶吉士的韓青雲便進入了威國公夫人的視線。

  韓青雲是這十年以來最年輕的庶吉士,又是慶親王世子的大舅爺,以慶親王世子和皇上的關係,這韓青雲必是前途無量,況且庶吉士本就有儲相之稱,能被皇上御筆欽點為庶吉士,韓青雲必是個有本事的。不僅如此,韓青雲還是個有身家的,當年江家可是京城首富,江家的財產全由韓青雲韓青瑤兄妹繼承,韓青雲又是哥哥,豈能不拿個大頭。再者,威國公在瓊林宴上見過韓青雲,據威國公說,這韓青雲不止是少年英才,還生得塞潘安蓋呂布,說他是大秦第一美男子,絕對不過份。

  綜上種種,威國公夫人決定讓韓青雲做她的女婿,郭宜靜是下嫁韓家,日後韓家還不是她的女兒說了算,這樣一來,那大筆的財富,最終還是會落到她的手中。而且也能為太皇拉攏韓家,借重韓老將軍在軍中的威望為太后造勢。

  想好這一層,威國公夫人便和威國公商量起來,威國公卻有些個猶豫。他深知自家兒女的婚事,他並沒有什麼決定權,一切要看宮裡的太后姑媽的意思。上一回因著威國公夫人不願意讓郭宜靜嫁給那個素有「克妻」之名的永定侯傅城垣,婉拒了太后指婚之意,太后已經很不高興了,這一回若威國公府再擅做主張,只怕太后會更加生氣的。

  「夫人,明兒你進宮探探太后姑媽的意思,她若是沒有別的意見,我們再透話給韓家,讓韓家來提親,若是有別的安排,你休要再象上次那樣拒絕太后,我們威國公府有今天,可全仗著太后姑媽。」威國公仔細的叮囑了他的夫人,威國公夫人口上雖然答應了,可是心裡卻很不以為然。在她的心裡,自己女兒的終身當然是頭一等重要的,至於太后的布局謀略,和她又有多大的關係,反正太后又不能翻了大秦的天,讓威國公去當皇帝。

  次日一早,威國公夫人便將郭誠叫了過來,郭誠因得了太后的喜歡,所以逢五之期便可進宮請安,而且在太后心中,除了她的孫子寧王趙允傑之外,最疼的便是這郭誠這個侄孫子,上一回太后生威國公夫人的氣,可就是郭誠給哄好了的。

  「誠兒,今兒你該去給你太后姑奶奶請安了。」威國公夫人笑著說道。

  郭誠點頭道:「是啊,若是不娘叫兒子,兒子這會子已經出門了。」

  威國公夫人拉著郭誠坐下,一臉笑意的說道:「誠兒,這一番進宮,你得問准了你太后姑奶奶的意思,你妹妹可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原看好了慶親王世子,偏皇上又賜了婚……」

  郭誠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滿京城又不是只有慶親王世子一個人,沒娶親的大家公子多了。」一提到慶親王世子趙天朗,郭誠便氣不打一處來,上回在大通寺他在趙天朗手裡吃了暗虧,便到慈寧宮告狀,誰知太后倒將他說了一通,彼時,趙天朗還沒有和青瑤定婚,太后還想著將郭宜靜指給趙天朗,所以才說了郭誠。這是郭誠憎恨趙天朗的第一個原因,那第二條,自然是三月初七那天,皇上旨將韓青瑤賜與趙天朗為妻,這無疑是當頭打了郭誠一悶棍,他還一直做著將韓家姐倆兒一起抬進威國公府的主意呢。因此郭夫人一提起趙天朗,郭誠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叫了起來。

  威國公夫人自然知道兒子的心思,便安撫的拍著郭誠的肩膀說道:「誠兒,你若是辦成了你妹妹這事,娘就給你買一個絕色女子放到你房裡。」

  郭誠立刻興奮起來,抓著威國公夫人問道:「娘,您讓我做什麼?」

  威國公夫人笑道:「娘現在不想讓你妹妹嫁到什麼高門大戶去,你爹瞧著那韓青雲不錯,有才學,家底子也是殷實,才十七就已經當上庶吉士,你妹妹若是嫁了她,豈不是四角俱全。」

  郭誠一聽這話,便垮了臉說道:「怎麼又是韓家!」

  威國公夫人白了郭誠一眼,沉聲道:「韓家怎麼了?韓老將軍在軍方威望極高,韓大人是一方大員,韓青雲的親娘是當年的京城第一美人,他的外公是京城首富,這樣的好人家不嫁,你讓你妹妹嫁誰?」

  郭誠想了一會兒,亦點頭道:「娘說的也有些道理,那好吧,我回頭去和太后姑奶奶說一聲。」威國公夫人這才高興起來,開箱又給了郭誠一些新倒的金錁子,都是時新的花樣兒,少說也有幾十兩。每一回郭誠入宮,身上都不會少帶了這些東西,好用來打賞宮裡的宮女太監們。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賞銀不給足了可是不行。

  大家只瞧太后風光,卻不知道她內裡卻不怎麼富足,威國公府每年都上給太后送銀子,少說也得十萬兩,除此之後,威國公府當年為了拉攏群臣奏請立郭妃為後,那花出的銀子便不可計數了,簡直如流水一般,可是太后,也就是當年的郭妃在先皇后過世後四年,才登上後位,她當上皇后不到一年,皇上便駕崩了,是以太后根本沒有來得及補上這個空子。今上登基,又崇尚以儉治國,除了一年兩萬兩的俸銀,太后有的只是逢年過節收的禮物,可那些禮物都經了內府打上內府的印記,便是有想拿出去變賣,也沒有人敢收啊,況且太后還要暗中補貼寧王趙允傑,是以在銀錢上她只有靠著威國公府了。這也是當時威國公夫人不願意讓女兒嫁給永定侯,敢反對太后的原因,當然,支付太后不斷的索取也是威國公夫人一門心思摟錢的原因,威國公府裡不能上帳的開銷實在是太多了。

  郭誠進宮,一路大方的打賞,樂得迎著他的太監宮女們笑的合不攏嘴,他們喜歡郭二公子進宮了,這一年下來,從郭二公子手裡得的賞錢,怎麼也有個幾十兩金子,當然是這那些個有頭臉的太監宮女,若是小太監小宮女,便只有幾兩金子的進賬了。

  進了慈寧宮,郭誠一瞧太后的神色不對,明顯是在生氣,便猴上前跪倒在太后腳邊上,笑嘻嘻的說道:「侄孫兒郭誠給太后姑奶奶請安。」

  太后看著郭誠,心裡的氣便消了一半兒,只拉他起來說道:「誠兒快起來。」

  郭誠就勢站了起來,繞到太后身後,非常狗腿的給太后捏肩,笑著說道:「是誰惹太后姑奶奶生氣了,您說出來,誠兒我打上他家去給太后姑奶奶出氣。」

  郭誠的手法不輕不重捏的恰到好處,太后舒服的嗯了兩聲,輕拍了郭誠的手一下,嗔笑道:「真是個傻孩子,你姑奶奶是太后,誰敢給我氣受。不過是瞧著那個小狐媚子心裡堵的慌。」

  郭誠的腦子裡立刻出現了剛才在宮道上看到的那個跟在晉王妃身邊的絕色女子,想也不想便=責嘖歎息道:「姑奶奶您說的是新永定侯夫人啊,嘖嘖嘖,真是太可惜,那麼嬌美的人兒,竟嫁給那個克妻的家伙,真是紅顏薄命,不知道她能活多久嘍!」

  太后聽了這話,立時覺得心裡痛快了許多,剛才被晉王妃看似恭順實則暗含譏諷的話頂心口疼此時也消了,她笑著說道:「誠兒說的對,瞧著那小狐媚子妖妖嬈嬈的,就不是個有壽數的相貌,這一個再死了,我看誰還敢嫁給永定侯。」

  郭誠嘴上雖那麼說,可心裡一個勁兒的歎道:「唉,似那般的絕色女子,我若是能睡上一回,就算死了也甘心。」郭誠想著想著手便停了下來,太后轉頭一看,瞧著郭誠的口水都流了下來,便重重拍了郭誠一記,皺眉說道:「誠兒,不許胡來。永定侯掌管著五城兵馬司,你若犯到他的手裡,姑奶奶都保不住你。」

  郭誠趕緊笑道:「姑奶奶看您說的,誠兒豈是那種不懂事的人呢,您放心吧。」

  「誠兒,姑奶奶知道你不滿意韓家二小姐,誰讓你做下那種事情,不娶也得娶了。我聽說慶王世子常到伏威將軍府走動,你也是韓家的女婿,可不能什麼好處都讓慶王世子一個人得了。」從名份上趙天朗是太后的侄子,又是在宮中長大的,怎麼說也得有幾份情份,可是趙天朗從小便不親近太后,所以太后對趙天朗連點兒面子情都沒有,只以慶王世子呼之。

  「嘁,他們家能有什麼好處!」郭誠非常的不屑一顧,太后搖搖頭道:「誠兒,韓老將軍雖然解甲,可是在軍中威望猶在,大秦的將領有七成出自韓老將軍麾下,另三成也都是與韓老將軍交好之人,你年紀小不知道,韓老將軍年輕的時候,被稱為大秦軍神,早年間四方動蕩,是韓老將軍帶著兵馬四處平亂,後來天下太平,韓老將軍自請解甲,先皇便封他為伏威將軍,對他一直禮遇有加,就連韓府的門匾都是先皇御筆親題的。」

  郭誠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他怎麼能想到韓老將軍竟有如此赫赫的功勳,他還以為韓老將軍就是個會畫幾筆畫兒的糟老頭子呢。怪不得他上了韓青環,所有的人都逼著他娶韓青環為正妻。

  「太后姑奶奶放心,誠兒明天就去韓府拜見韓老將軍。」郭誠立刻很乾脆的說了出來,讓太后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瞧著太后高興,郭誠忙將威國公夫人囑咐的話說了出來,「太后姑奶奶,您瞧宜靜年紀也不小了,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郭誠很小心的說道。

  太后點點頭道:「宜靜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皇上想把宜靜嫁給允傑,我沒松口,怎麼,你娘是不是又看中了誰?」

  郭誠忙笑道:「太后姑奶奶,您不說韓家在軍方很有威望麼,那個韓青環不過是個填房生的,論起身份地位,怎麼比得上原配夫人生的孩子。那韓青雲才十七就被選為庶吉士,他是韓府的嫡長孫……」

  「韓青雲?」太后努力的回想起來,那一日皇上賞賜新科進士瓊林宴,她在御花園賞花,仿佛看到過一個極清俊的少年,在今科進士之中,沒有一人能壓得住那少年的風采。他好象就是韓青雲。

  「這韓青雲多大了,可娶親了不曾?」太后問道。

  郭誠忙笑著回道:「韓青雲今年十七,沒有娶親。」

  太后笑了起來,若是這樣,那還真是一門好親事,韓青雲是韓老將軍的嫡孫,而那韓青瑤只不過是個嫡孫女,再者說嫁出門的閨女潑出門的水,韓老將軍萬事必會以韓青雲為重,如此一來,那韓家在軍方的勢力不就會為她郭太后所用了麼,好,真是一門好親事!「你娘這回倒是選對了人,明兒哀家就下懿旨賜婚。」太后胸有成竹的說道。郭誠忙謝了恩,樂顛顛的回家報喜去了。

  話分兩頭,太后和郭誠的對話傳到站在門口服侍的小宮女的耳中。這小宮女心裡急的不行,終於等到接班的宮女來了,便一溜煙兒回住處,急的在屋子裡直轉圈兒。她在屋子裡轉了一陣子,忽然停了下來,將心一橫,便包了一大包髒衣服堂而皇之的出了慈寧宮,來到了坤寧宮,找到了皇后身邊的安嬤嬤,求她帶自己見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聽說慈寧宮裡的小宮女求見,不由愕然的很。便命安嬤嬤帶這小宮女進來。小宮女進了偏殿,也不敢抬頭,只跪在階下磕頭。皇后溫和的笑道:「你是慈寧宮的,叫什麼名字,有什麼事麼?」

  小宮女連磕了好幾個頭,才大著膽子說道:「奴婢叫翠衣,在慈寧宮裡當差,奴婢剛才……剛才聽郭二公子替他妹子求太后娘娘賜婚,指的是伏威將軍的嫡長孫韓大人。」

  皇后原本是輕描淡寫的問話,一聽小宮女之言,不由坐直了身子,看著階下跪著的小宮女,皇后一時竟吃不透這小宮女的用意了。郭太后不是沒有手段的人,皇后雖然想往慈寧宮裡放眼線,可是卻沒有放進去,不想這會兒竟然有個慈寧宮的小宮女主動來報信兒,能聽到太后和郭誠說話,這小宮女必不是一般的宮女。想到這裡皇后沉了臉,冷聲道:「你跑到本宮這裡說此不經之言,意欲何為?」

  小宮女嚇的聲音都變了,忙說道:「奴婢曾經受過慶親王世子的活命之恩,所以才冒死來報,奴婢只是不想見世子爺吃虧,絕無其他用意。」

  皇后細想了一回,發現越想越糊塗,便吩咐道:「去看看天朗在沒在宮裡,若在,讓他過來一趟。」

  小宮女伏在地上,臉上忽然紅了。皇后高高在上,自是將下面看的一清二楚,見小宮女臉發紅,皇后倒有些放心了,趙天朗身份貴重外貌又好,這宮裡傾心於他的宮女可不在少數。

  少時趙天朗過來了,皇后讓他去認那個小宮女,趙天朗看了一會兒,不由笑了起來,指著那小宮女說道:「原來是你啊,怎麼,現在還去不去偷點心吃了?」

  小宮女被趙天朗臊的無地自容,真恨不得地上有個縫兒能讓自己鑽進去。原來三四年前,有一回趙天朗逛到御膳房裡,看到一個小宮女正被御膳房的嬤嬤打得死去活來,手裡還死死的抓著一塊桂花糕。趙天朗一問,原來這小宮女才進宮不久,因平日吃不飽肚子,便跑到御膳房偷東西吃,可巧被嬤嬤們逮到了,便被沒頭沒臉的往死裡打。

  趙天朗見小宮女哭的好生可憐,便命嬤嬤放了這個小宮女,還給了她好些藥,算是救了翠衣一命。趙天朗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可是翠衣卻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每每想著報答趙天朗的救命之恩,卻苦於一直沒有機會。所以翠衣一直都非常留意一切有關趙天朗的消息。

  聽說趙天朗定了親,定的是韓家的大小姐,翠衣很是為趙天朗高興,說起來翠衣和韓家還有些遠親,韓老將軍的威名翠衣打小兒便聽說過,這裡面的門道別的小宮女不清楚,翠衣可是門清的很。所以在她聽了太后要把郭宜靜指給韓青雲的時候,翠衣便在第一時間想通知趙天朗,讓他早做准備。

  趙天朗聽罷翠衣的話,臉上的笑容便凝住了,郭宜靜是什麼樣的人他豈會不知道,別說是韓青雲,他的大舅子,就算是一個普通人,娶了郭宜靜也是人生的一大災難。他絕不能讓韓青雲淪落到郭宜靜的手裡,過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趙天朗只丟給皇后一句:「皇嫂,您幫我照看這個小宮女,我要出宮。」便撒腿跑了出去。

  皇后知道素知趙天朗的性子,便對翠衣笑道:「你快起來吧,剛才來的時候可曾讓人瞧見?」

  翠衣很機靈,她忙搖頭道:「回皇后娘娘,奴婢原是到浣衣局送髒衣服的,繞了點子路。」

  皇后點頭微笑,她正愁沒法子在慈寧宮裡布眼線,這眼線可就送上門了。命安嬤嬤重賞了翠衣,皇后笑道:「難為你有一片知恩圖報之心,真是個好孩子,好好當差,日後少不了你的好前程。」

  翠衣忙磕頭道:「謝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揮揮手,讓安嬤嬤將翠衣送了出去。安嬤嬤一路送翠衣出坤寧宮,便將翠衣的底摸了個清清楚楚,聽說翠衣還是韓老將軍的遠親,安嬤嬤笑了。

  趙天朗急急出了宮,飛奔韓府,見到韓老將軍便急切的說道:「爺爺,立刻給青雲兄定親吧!」

  韓老將軍大大吃了一驚,愕然問道:「天朗,你在說什麼?」

  趙天朗忙說道:「威國公府看上了青雲兄,要將郭宜靜嫁給他,誠已經回稟了太后,明天就要下旨賜婚了。爺爺,那郭宜靜萬萬不能娶啊,娶了她,您家裡可就永無寧日了。」

  韓老將軍聞言也變了臉色,若說滿京貴族,他最不願意結親家的就是威國公府,韓青環之事是他沒有辦法,只能咬牙認了,這回威國公府打青瑤的主意不成,又轉而打青雲的主意,韓老將軍氣的虎目圓睜怒發沖冠,怒吼道:「做夢!」

  趙天朗急道:「爺爺,您先別發脾氣,明天太后就在降旨了,我們得搶在太后前面給青雲兄定下婚事才行。」

  韓老將軍在發怒過後,迅速冷靜了下來,他問趙天朗道:「天朗,這消息可靠?」

  趙天朗道:「絕對可靠。」

  韓老將軍說道:「行,天朗你先回去,青雲的婚事會在明天之前定下來。郭家之女,休想進我韓家的門。」

  趙天朗占頭道:「好,我現在就進宮,爺爺您定了人選,我去求皇上賜婚。」

  韓老將軍聽了卻搖頭道:「不可,韓家若再有一回賜婚之事,便真站到了風口浪尖上,這於你於青雲都不好,何況……天朗,你先回去吧,爺爺有辦法的。」

  趙天朗非常不放心的到宮裡去了,韓老將軍說的他何嘗不知道,可是他現在想不出有什麼法子能阻攔太后,不讓她給韓青雲和郭宜靜賜婚。

  趙天朗走後,從將軍府裡出來兩拔人,一拔由管家韓安帶著,去了華府請老華太醫,另一拔則去了翰林院,青雲一見家裡來人,而且神色慌張,便驚了心,急急問道:「家裡出了什麼事?」

  來人慌張的說道:「大爺您快回府吧,老太爺正做畫,忽然就暈倒了,老夫人派大管家去請華老太醫,命奴才請大爺回府。」

  韓青雲一聽可嚇壞了,慌忙去向掌院請假,掌院聽罷之後,立即給了韓青雲三天假期,若然不夠用,只打發人到翰林院說一聲,再續假也使得。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52 PM

第88章

  韓青雲沒心思坐轎子慢慢晃悠,只搶過僕人的馬飛身而上,一路不要命似的打馬,且又抄了近路,很快便到了伏威將軍府的門前。就在此時,華老太醫和小華太醫都騎著馬趕了過來,和韓青雲一樣,他們也是一頭大汗,就連華老太醫這望七之人,都棄轎騎馬,可見得著實被韓老將軍驚的不輕。

  韓青雲向來是個最知禮的好孩子,他見到華老太醫飛馬趕來,忙壓下心中的焦急,快步上前扶著正翻身下馬的華老太醫,連聲道:「華爺爺辛苦。

  華老太醫一直接挺喜歡青雲的,每回到韓府來都要見見青雲,可算得看著青雲長大的。他點點頭道:「青雲,你也接到信兒了,走,先看了你爺爺,咱爺倆再說話。」

  青雲扶著華老太醫,小華太醫親自給他爹背著大藥箱子,一行三人急匆匆進了韓府。這會子也顧不上什麼禮不禮節的,青雲引著兩位華太醫直接到了頤年居。

  一進了宴息室,老華太醫華太醫和青雲全都愣住了,原本應該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韓老太爺此刻正坐在桌邊吃茶,在一旁侍茶的正是青瑤。

  老華太醫先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只覺得渾身酸痛,便一下子坐到韓老將軍的對面,喘勻了氣才指著韓老將軍罵道:「你個老不修的,騙我很好玩麼?」小華太醫雖然不敢象他父親那樣指著韓老將軍鼻子罵,可也被氣的不輕,只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氣。

  青瑤唇角含笑,為老華太醫奉茶,輕盈笑道:「華爺爺您先別生氣,請喝杯茶,聽爺爺慢慢說。」

  華老太醫還是很喜歡青瑤的,聽著青瑤輕聲軟語的說著話兒,聞著清新的茶香,這火氣方才消了幾份,一口喝干了小茶盞裡的茶,悶聲道:「你說

  青瑤又給小華太醫奉了一杯茶,走到韓青雲的身邊,拉拉他的衣袖,將他叫了出去,青雲雖不解,卻也沒有抗拒的跟青瑤出了宴息室。

  「瑤瑤,出了什麼事,好端端的爺爺為會麼裝病?」青雲跟著青瑤到了東廂房的小客廳,見青瑤屏退了左右服侍的丫環,青雲方才困惑不解的問道

  青瑤臉上的笑容隱去,輕聲說道:「哥哥,太后娘娘要把她的侄孫女,威國公府的二小姐郭宜靜指給你做妻子,明兒就要下旨了,爺爺剛剛得了消息,這才裝病請來華爺爺。」

  青雲驚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連連搖頭道:「這怎麼行,那郭家小姐出了名的蠻橫不講理,我才不要娶她,可是,請華爺爺就能改變太后的旨意麼?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我是招誰惹誰了,怎麼就這麼倒霉!」

  青瑤瞧青雲急的臉都漲紅了,撲哧一笑說道:「哥哥你別急啊,爺爺請華爺爺過來,可不就是為了搶先給你定親,好堵了太后娘娘的嘴。」

  「搶先給我定親?」青雲初時不解,喃喃的重復了一句,繼而便想明白過來,臉上立刻紅了一大片,十分的不好意思。

  青瑤難道看到哥哥這般紅臉,便笑著打趣道:「哥哥,你怎麼不問問我新嫂子是誰啊!」

  青雲瞪了青瑤一眼,輕斥道:「瑤瑤,你越來越淘氣了。」

  青瑤坐下給青雲倒了杯茶,笑著說道:「好啦,我不和你開玩笑,干脆把一切都告訴你吧。華爺爺的長子有一個女兒,和我同年,不過月份比我大,已經行過及笄禮,可還沒有定下人家,爺爺原就有心為你定下華小姐,只不過因為你今年要考功名,而且華小姐也沒在京城,這事便耽誤了下來。聽說華小姐過年的時候會回京城,爺爺奶奶原本打算先相看相看再定,可是現在卻是來不及了,只有先定下這門親事,也好堵了太后的口,免得她想把那位郭小姐嫁到咱們家來。」

  青瑤提到的華小姐,名是叫華靈素,一聽這名兒,就知道她是醫家之後,連名字都取自《靈樞》《素問》二書。華太醫的長子在西南為官,把夫人兒女都帶了過去。今年剛好三年任滿,戶部考績又是三年全優,據說會被升為青州知府,只等過年的時候回京述職,開了年便能上任了。青州離京城不過三十多裡,所以華小姐跟著華夫人便會留在京城,不跟著去青州。

  華家孫輩只有一個女兒,青雲忽然想起十年之前,華老太醫曾經帶著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姑娘到韓府做客,小姑娘在花園裡丟了她最喜歡的香荷包,躲在假山洞子裡偷偷的哭,哭的那叫一個可憐,青雲哄了那小姑娘大半天,還幫她在花園裡找荷包,直找到一個多時辰,才在種迎春花的大花盆後面找到了那只繡著一只小兔子的荷包。那個小姑娘一拿到荷包便破涕為笑,一個勁兒的向青雲道謝。十年過去了,不知道那個小姑娘現在出落成什麼樣子了

  青瑤發現青雲沒有在聽她說話,而是傻傻的看向遠方,視線仿佛沒有焦距一般。青瑤渾身的八卦因子都跳躍起來,她用極輕極輕的聲音問道:「華小姐漂亮麼?」

  「小時候很漂亮!」青雲一時不察,循著本能回答青瑤的問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青瑤只笑的古怪,用一種青雲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眼神看著他,青雲的臉刷的籠上一層紅雲,惱道:「瑤瑤,你……我不和你說話了。

  青瑤嘻嘻笑道:「好哥哥別生氣,人家只不過是對未來嫂子好奇麼!」

  青雲漲紅了臉斥道:「瑤瑤,你別亂說話,壞了人家的名節。」

  青瑤輕吁一口氣,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一邊用修長的手指轉著空茶盞,一邊說道:「反正爺爺請華爺爺過來就是說這件事情的。我瞧著華爺爺平日裡很喜歡你,這事他一定不會拒絕的。哥哥,我悄悄告訴你哦,其實爺爺奶奶早就有意於華小姐,華爺爺也是知道的。」

  在宴息室裡,華老太醫聽完了韓老將軍的話,皺眉說道:「竟有這等事,青雲是個好孩子,可不能讓那郭家的丫頭糟踐了,靈素倒也沒有定親,能許給青雲,我倒也放心,只是明天就要下旨了,會不會來不及?」

  韓老將軍忙說道:「來的及來的及。」說著便將他早就准備好的一只小匣子推到華老太醫的面前,華老太醫打開一看,見匣子裡放著一對極上好的羊脂白玉鴛鴦佩。兩只鴛鴦佩分開各成一體,拼起來便是一塊兒完整的圓形玉佩,這對玉佩雕工極為精巧,一看便是好物件兒。

  韓老將軍說道:「這是青雲生母留下來的,給兩個孩子定親用,一人一只,等到靈素過門之時,二佩成雙人團圓,老兄弟,你可不能不答應。」

  華老太醫略一沉吟,便點頭說道:「好,我答應。濟平,把那對參娃娃拿出來給青雲做信物。」華老太醫珍藏了一對雪玉般成形的人參,少說也有幾百年了,這也是就和韓老將軍家結親,若是換了別人家,華老太醫還未必捨得拿出來。剛才聽說韓老將軍突然暈倒,華老太醫怕是要動用這兩株參娃娃,才特意找了出來讓小華太醫帶上,不想治病沒用上,倒成了兩家定親的信物。

  韓老將軍和華老太醫交換了信物,便將青雲叫了過來,青雲因從青瑤處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看到華老太醫和小華太醫,那張白淨的臉騰的就紅了,低著頭不敢看人,一副很尷尬的樣子。

  瞧著青雲的表情,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韓老將軍笑道:「青雲,還不給你華爺爺和二叔磕頭。」  

  青雲也沒有二話,跪下來便梆梆梆磕了幾個響頭,高興提華老太醫拈著胡子直笑。小華太醫伸手將青雲扶起來,華老太醫笑道:「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青雲,我那靈素是個溫柔嫻靜的好孩子,以後你可要好好待她。」

  華老太醫話音剛落,便猛然打了好幾個噴嚏,小華太醫忍笑上前給華老太醫撫背,心中暗道:「溫柔嫻靜?我們華家有這樣的姑娘麼?」

  原來華靈素大小姐性情活潑,雖然是姑娘家,卻是當男兒養大的,雖不能提槍上馬沖鋒陷陣,可上樹掏鳥下河摸魚什麼的,卻從來都難不倒她。不過華靈素淘氣歸淘氣,卻不刁蠻任性,至少在通情達理這一條上,她是能穩穩占住的。

  因華靈素之父這六七年來一直外放,所以除了華家自己人,也沒有人知道華靈素的真實性情,當然,韓老將軍也不知道。華老太醫之所以敢答應這門婚事,皆因韓老夫人本身就是個女中豪傑,那種扭扭捏捏的女子她再是不喜歡的,也許靈素進了韓家,偏就合了韓老夫人的心意,若是嫁到別人家裡,依著靈素的性子,怕是要吃苦頭的。

  韓老將軍和華老太醫商議已定,韓老將軍便派了他從前的親兵飛馬趕赴西南,將信物和華老太醫的親筆信送過去,這就算是行過文定之禮了,免得到時候太后查問,兩頭對不上再落個欺君之罪。

  在西南任上的華大人收到父親的親筆信和文定信物,歡喜的都快哭了出來。天知道他為了這個寶貝女兒的終身大事,愁白了多少頭發,操碎了多少心。在西南,沒有人願意娶極為活潑的華大小姐,在京城,華大人也不敢動那份心思,畢竟京城的規矩比地方上還大,華靈素若是嫁出門再被休回娘家,華家幾輩子的老臉可就丟乾淨了。所以一接到華老太醫的信,華大人忍不住喜淚盈盈,和華夫人都要抱頭痛哭一回了。

  華靈素正打算溜出去玩兒,路過書房的時候卻父親和母親執手相看淚眼,不由大為驚訝,便在門外叫道:「爹……娘……」

  華大人一聽是華靈素的聲音,忙用袖子擦了淚,將信和信物藏起來,高聲說道:「靈素進來。」

  華靈素推門進屋,華大人忍不住又皺了眉頭,只說道:「靈素,爹說過你多少回了,女兒家走路要穩重,怎麼能這樣一走路就帶起一陣風兒!」

  華靈素撅著小嘴兒悶聲說道:「是,女兒記住了,下回一定改。」

  華夫人素來是個慣女兒的,便將華靈素拉到身邊,笑著說道:「靈素,還有兩個多月就過年了,娘打算先帶你回京,不和你爹一起走了。咱們娘兒們坐車,速度慢,你爹爹騎馬,很快就能趕上來。」

  華靈素眨著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搖頭華夫人的胳膊說道:「娘,讓人家跟著爹爹哥哥一起騎馬吧!做車回京城,要走一個多月,悶也悶死人了。」

  華夫人只搖頭笑道:「你這沒良心的小丫頭,你們都騎馬去了,把娘一個人閃下,只悶娘一個人?」

  華靈素一想也是,便又笑起來說道:「好,我陪娘做車。」

  華夫人這才笑道:「嗯,這才是娘的好女兒。」越過華靈素的肩頭,華夫人和華大人交換了一個眼色,華大人在華靈素瞧不見的地方,挑起了大拇指,對付華靈素,還是華夫人有招兒。

  華靈素完全不知道她這次回京城,是回去嫁人的,華老太醫已經和韓老將軍把成親的日子定了下來,轉年二月二龍抬頭,正是成親的好日子,華靈素大小姐就要被打包嫁進伏威將軍府了。

  再回到京城,趙天朗聽說韓青雲已經和華老太醫的孫女兒定了親,這才鬆了一口氣,便跑到皇上跟前,笑嘻嘻的說道:「皇上,臣弟的大舅子定了親,明天就下聘的日子,明年二月二就要成親了。」

  皇上斜眼看著趙天朗,皺眉說道:「你小子又打了什麼鬼主意?」

  趙天朗立刻狗腿的說道:「皇上聖明,臣弟想讓您賞賜臣弟的大舅爺,給韓華兩府添些體面。」

  皇上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趙天朗急道:「皇上……我的好皇上哥哥,求您啦!」

  皇上順手敲了趙天朗的頭一記,這才笑著說道:「定的是華家的小姐?你們的手腳倒快,那就賞他一對金玉如意吧,只此一回,再不可為之。」

  趙天朗喜道:「是是是,皇上聖明,臣弟叩謝皇上隆恩!」說完趙天朗真跪下來給皇上磕了三個頭。皇上伸手將他扶起來,歎了口氣說道:「天朗,朕在想是不是讓你早些成親,再這麼下去,你都要成伏威將軍府的上門女婿了。」

   趙天朗在皇上面前素來臉皮厚,只嘻皮笑臉的說道:「臣弟求之不得呢,皇上,自從看見永定侯成了親,臉上笑模樣兒都比原來多了些,臣弟這心裡也癢著呢。」

  「哦,永定侯成親之後有人氣兒?」皇上挑眉笑著問道。那永定侯平常就象冰山一般,想從他臉上看出點笑容,真比老天下紅雨都難。

  「當然,皇上您不知道,上回我們賽馬,晉王哥哥輸了東道請我們吃酒,永定侯不只臉上不時會浮起笑容,他還會臉紅了,哈哈哈……想起來就好笑,皇上,您是沒瞧見,要是瞧著了,保管您也得笑上好幾天。」

  皇上聽了拈須笑道:「嗯,看來這位新永定侯夫人很得他的心意,如此最好,天朗,天天上朝瞧著傅城垣那個冰塊,朕心裡也不痛快,好象朕久了他餉銀似的。你去告訴他,以後上朝再板著那張冰山臉,朕就……朕就下旨讓他的新夫人回娘家省親,住是一兩個月。」

  皇上話沒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也就是和趙天朗在一起,他不用端著皇上的架子,能說笑幾句,原本沒當皇帝之前,總想著當皇帝,可是一旦當了皇帝,才發覺周圍的人都變了,人人都不敢和他說真話,以真心相待。未登基之前,他和晉王,永定侯,趙天朗還有他的小舅子,五個人本來極要好的,他是他們的六哥,可是一旦登基,一切都在悄然的發生變化,這也讓皇上特別懷念從前的時光,而趙天朗沒心沒肺的插科打混,多少能讓皇上找回些當初的感覺。

  皇上果然如趙天朗所請,下旨賞賜韓青雲兩柄金玉如意,好讓他給華府送聘禮的時候長些臉面。

  聖旨一下,郭太后很快便得到了消息,她聽說韓青雲明天就要行聘嫁之禮,不由愣了神,怎麼會這樣呢,她才剛剛寫好了賜婚的懿旨,這韓青雲怎麼可以向其他人下聘!

  只是太后得到消息的時候天色已晚,宮門早就落了鎖,太后就算是想頒下旨意,也沒有為了一道賜婚詔書而連夜開宮門的。況且就算是太后的旨意,也得先記檔,知會過皇上,才能頒下去。皇上賞賜韓青雲聘禮在先,若是太后再讓人拿著賜婚旨意去記檔,這分明是太后和皇上明著做對,太后雖然有一定的勢力,可是這種和皇上明著不對付的事情,她還是不能做的。當今皇上又不是她生的,原本不過就是面子情,真要是撕破了臉,一切都還沒有准備好的太后必定是吃虧的一方。思量再三,太后鐵青著臉,命人拿過火盆將墨跡未干的懿旨丟進去,化為一道青煙。

  次日一大早,韓青雲便帶著四十八抬聘禮去了華府。當頭第一抬,便是皇上賞下的一對金鑲玉如意,取的是金玉滿堂如意吉祥之意。

  繼永定侯府往柱國公府下聘之後,這是皇上又一次賞賜臣下聘禮,而素來夫唱婦隨的皇后這一回也沒有落下,賞賜了一套赤金八寶頭面首飾,這便是第二抬。其後便是韓府自己准備的聘禮,珠寶首飾名人字畫二十四抬,其余的便是三萬兩聘銀,各色妝花蟒緞三十六匹,大小皮毛數十件以及其他聘禮中必備的東西。看得滿京城的百姓都嘖嘖贊歎,在伏威將軍府沉寂了十幾年之後,韓府再一次高調的進入京城百姓的視野。

  韓青雲騎著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身著絳紫緞袍,頭戴七梁冠,上簪羊脂白玉如意簪,當真可稱的上人似玉馬如龍,英俊帥氣的讓滿街圍觀的百姓不時高聲叫好,竟比狀元誇街還要熱鬧。

  韓家大爺聘了華府大小姐之事便也不徑而走,韓青雲的聘禮還沒有送到華府,整個京城的達官貴人們都得到了這個消息。那些家裡沒有適齡小姐的,只不過是贊歎一回也就是了,有適齡小姐的,自然心中暗恨沒有早下手把這樣的女婿搶到自己家來。最最難受的,當屬威國公夫人和她的女兒郭宜靜

  郭誠昨兒回來,便將太后答應下旨賜婚之事說了,郭夫人自是喜不自勝,便讓人叫來郭宜靜,將這門親事告訴了她。郭宜靜眼看都要過十六歲生日子,心裡也在為自己的終身著急,又聽郭夫人將韓青雲大大的誇贊了一番,直把韓青雲天上沒有人間難道找,竟是個完美的不能再完美的丈夫人選,郭宜靜雖還沒有見過韓青雲,這心裡先是樂意了。只羞答答紅著臉扭著威國公夫人的衣袖,嬌滴滴的說道:「一切但憑娘親做主。」

  郭誠在一旁看了卻大笑道:「妹妹,你也有這般嬌羞的時候,我還當你這一輩子都是霸王脾氣,再是改不了了呢。」

  郭宜靜立刻雙眉倒豎,不由分說便一手叉腰一手手擰住郭誠的耳朵,氣咻咻的叫道:「二哥你胡說什麼,再敗壞我的名聲,看我可饒不饒的了你!

  郭宜靜這手上的力氣可是擰耳朵掐人練出來的,郭誠疼的哎呦直叫,說不得要連聲求饒。威國公夫人皺眉道:「靜兒放手,眼看你也是有婆家的人了,再不能如此任性胡來,似你這樣的火爆脾氣,可讓韓公子怎麼受得了!

  郭宜靜一聽這話立馬不高興了,只鬆了郭誠的耳朵,氣鼓鼓的說道:「我肯嫁給他,那是他們韓家的福氣,咱們家權勢比韓家大,門第比韓家高,難道我嫁了還要看韓家人的臉色麼?」

  威國公夫人不禁歎了口氣,郭宜靜是她最小的女兒,從小便嬌慣著,太后,也就是當時的郭妃也很喜歡郭宜靜,還曾經將她接到宮裡養過一段時間,豈料郭宜靜在宮裡也不肯讓人,竟然和小皇子們還有趙天朗這個長在宮中的小世子打架。那時趙天朗五歲,已經開始懂事了,卻郭宜靜這個小霸王沒頭沒腦的她欺負,趙天朗就因為懂事,才不能還手,若不是年紀大的六皇子護著趙天朗,只怕趙天朗會在大冬天裡被郭宜靜推到御河之中。原本先皇是要治罪的,可是趙天朗那個腦袋被驢踢了的爹卻說只是小孩子玩鬧,不要緊,一定求皇上不要治郭宜靜的罪。這才讓郭宜靜逃過一劫。打那次之後,郭宜靜再不許進宮了,趙天朗也記仇記到了現在。

  就在威國公夫人得意於自己要有個好女婿,郭宜靜春心萌動,徹夜不眠的想象著她未來丈夫的模樣的時候,一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砸向郭氏母女。韓家此番到華家下聘,行事極為高調,而且從韓府到華府,必要經過威國公府門前。

  郭誠正要出門,他剛到大門口便看到韓青雲一馬當先,身後是長長的穿著喜服的家丁抬著令人晃眼的聘禮。郭誠這廝還以為韓青雲是來自己家下聘禮的,美不顛兒的命人開中門迎姑爺,還派了小廝到裡邊回稟。可是誰知韓青雲徑直從威國公府門前經過,連馬都不下,直直的往前走了。

  郭誠傻了眼,他一把揪過旁邊的家丁喝問道:「他這是去哪裡?」

  家丁剛才聽到人群裡有人說韓大人去華府下聘,趕緊回了郭誠,郭誠驚得大張著嘴巴,喃喃道:「不可能啊,明明是給妹妹賜婚的。」

  再說威國公府內,威國公夫人得了郭誠的信兒,喜得眉開眼笑,忙命人服侍小姐梳洗,又叫人服侍自己換了吉服,還差人去請威國公,她全然都沒有考慮,哪有人家下聘之前會不事先和女方商量的。

  威國公夫人和郭宜靜忙活了好一陣子,也不見外面有什麼動靜,便差人到外頭問。沒過多一會兒,郭誠拉長了一張臉走了進來,忿恨的說道:「完了,妹妹又嫁不出去了!」

  威國公夫人一聽這話頓時跌坐在凳上,顫聲問道:「你說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郭誠灰頭土腦的說道:「娘,韓青雲到華家下聘了。」

  威國公夫人沉聲喝問:「那個華家?」

  「除了華太醫,京城還有幾個華家!」郭誠心裡也煩著,便沒好氣的說道。

  「這怎麼可能,你太后姑奶奶不是說要給你妹妹和韓青雲賜婚麼,他怎麼敢向華家下聘禮!」威國公夫人不相信,厲聲質疑郭誠。

  郭誠搖了搖頭,哼了一聲說道:「宮裡頒旨意,再快也要在巳時之後,可現在才卯時三刻,人家已經去下聘了,娘,咱們晚了。」

  「二哥你說什麼?」一聲尖利的叫聲從門口傳來,郭誠扭頭一看,只見身著盛裝滿頭珠翠的郭宜靜面容扭曲,咬牙切齒的仿佛要吃人,一雙鳳眼睜的不能再睜的瞪著郭誠,嚇得郭誠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說實話,換了他,他也不肯娶象郭宜靜這樣的姑娘,娶了這樣的姑娘,那不就是跳火坑麼。

  「靜兒,你別慌,先回房去,萬事有娘呢!」威國公夫人忙快步走到門口,想把郭宜靜給哄回去。可是郭宜靜卻如同釘在了地上一般,她雙手死死的巴著門,長而尖利的指甲幾乎都要嵌到門框的木頭裡。

  「娘,我的親事是不是黃了?」郭宜靜死盯著威國公夫人,一字一字的問道。

  威國公夫人被女兒看得心裡發毛,忙安撫道:「靜兒,事情還沒弄清楚,你乖,先回房去,娘問清楚了再告訴你。」

  郭宜靜搖了搖頭,眼淚從她的眼中掉了下來,帶著哭腔,郭宜靜叫道:「人家已經去華府下聘禮了,還問什麼,娘,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啊……」

  郭宜靜忽然伸手抹去臉上的眼淚,尖叫一聲便飛奔而出,威國公夫人大叫,趕緊叫道:「快追上小姐……」

  郭誠也嚇了一大跳,慌忙沖出去追郭宜靜,一直跑到二門,郭誠才追上郭宜靜,郭宜靜忽然拔下頭上的金簪,抵著郭誠的咽喉恨聲叫道:「都是你,都是你做的好事!」

  威國公夫人趕上前來,一看兒子被女兒用金簪抵住咽喉,立時嚇的軟了腿腳,只哭喊著叫道:「靜兒,他是你哥哥,你快放開他!」   

  郭宜靜瘋狂的尖叫道:「不,我不放,除非你讓我出去,我要自己問問那個姓韓的,我都不挑剔他,他憑什麼不要我!」

  兒子的性命可就在郭宜靜的一念之間,威國公夫人哪裡敢不答應,只連聲說道:「好好,我答應你,靜兒,你放開你哥哥,我答應你!」

  郭宜靜朝著威國公夫人大叫道:「不,你叫姓韓的過來,他不來我就不放。」

  威國公夫一疊聲的叫道:「快去把韓青雲找來!」

  「娘,二弟和妹妹這是怎麼了?」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來人正是世子郭信的夫人劉氏。劉氏本在房中理事,一聽說上房有動靜,便忙帶著丫環趕了過來。

  威國公夫人一看大兒媳婦來了,心裡不免尷尬起來,雖然劉氏過門已經一年多了,可是威國公夫人還沒有從心底真正的接受她,總覺得劉氏是外人

  「沒什麼,他們兄妹兩個鬧著玩的。該發月錢了,帳算好了沒有,若沒算好就回去接著算吧。」威國公夫人草草吩咐了幾句,便將劉氏打發走了。

  劉氏心中冷笑,威國公府的什麼事情能瞞過她去,不就是為了三妹郭宜靜的親事麼,說來也好笑,堂堂威國公府竟粘上伏威將軍府,也不嫌丟人!

  郭宜靜不見兔子不撒鷹,不見青雲就不放郭誠,威國公夫人無奈,只得便人去追往華家送聘禮的韓青雲。原本想著在韓青雲進華家之前將他截住,只要韓青雲這一麼轉回來,那聘禮也得跟著轉,到時候再來個指鹿為馬混淆視聽,說不得這門親事就擰回來了。只是威國公夫人想的好,可韓青雲的速度更快,威國公府的管家才出了威國公府的大門,韓青雲便已經進了華府的大門。

  一切都是連夜准備好的,而且華大人華夫人又不在家,便由華二夫人和小華太醫夫妻兩個替他們大哥家接了聘禮,按著單子點罷聘禮,華二夫人便將所有的聘禮鎖入騰空了的庫房,等華大夫人回京,她連單子帶鑰匙一交便齊了。

  韓青雲剛被華家的子侄輩擁入正堂用宴,威國公府的管家便追了過來,華老太醫一聽說威國公府要請韓青雲,便沉了臉說道:「今日青雲送聘禮,便有天大的事情也要往後推,除過皇上下旨,今日誰也別想把我孫女婿帶走

  華家三代都是太醫院的醫正,太醫院考試,這幾十年來就沒換過主考,全是華家的人決定了誰能進太醫院。試想宮裡那些個貴主兒誰不會有個頭疼腦熱三災五難的,得罪了華家,便等於得罪了整個太醫院,就算那些太醫們盡心盡力,宮裡的貴主們能放心麼。何況還算不得宮中貴主的威國公府。若是得罪了華家,等到威國公府裡有病人,便極有可能出現他們家請不到太醫的情況,所以威國公府的管家面對華老太醫,實實的不敢囂張啊!

  被華老太醫很不留情面的趕了出來,威國公府的管家只能灰溜溜的回府了。郭宜靜果然還在二門上用金簪子抵著郭誠的咽喉,真難為她抵了這麼久都不嫌累。一聽說華家不放人,威國公夫人急的渾身是汗,卻又不好說什麼,畢竟自家兒子被自家女兒抵住咽喉實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她可沒有臉去張揚。

  郭宜靜瞪著管家,滲的管家心裡直發毛,她恨聲問道:「姓韓的已經送了聘禮?」

  管家顫聲說道:「是,已經入席了。」

  郭宜靜手一松,金簪掉到地上,她尖叫一句:「姓韓的,我絕不會饒了你!」便向自己的房間飛奔而去。

  郭誠立時癱軟在地上,威國公夫人也覺得渾身無力,靠在丫環的身上,連站也站不穩了。

  威國公現在才回到府中,一看府裡亂成一團,黑著臉問道:「出了什麼事?」

  管家忙將韓青雲去華府下聘,小姐發怒之事說了一回,威國公怒道:「韓家欺人太甚,我……我……」說到怒處,威國公氣的都快說不出話來了。他完全都沒有想過,這婚姻之事講究雙方情願,強扭的瓜還不甜的,何況人韓家是在太后還沒有下旨賜婚之前到華家下聘禮,這便是鬧到皇上跟前,他威國公府也是哪哪兒都不占理呀。

  青雲在華府裡吃了一天的酒,華家所有的子侄都輪番敬他,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透著無比的感激,青雲心裡納悶極了,卻又不好問,只能一杯又一杯的喝著敬來的酒。華老太爺有四個兒子三個女兒,除了大兒子只有一兒一女之外,其他的兒子女兒都是生兒子的命,最少的一房也有三個兒子。青雲被他們這一通灌,很快便吃不消了,可華家是什麼世家,那是醫學世家,他們家最不缺的就是藥。立刻有人端上解酒藥服侍青雲喝了。青雲剛醒了神,華家的子侄們便又敬起酒來。也是酒到濃時,便有華家子侄搭著青雲的肩膀,無比的感激的說道:「小妹夫……你是好人啊……」

  華靈素的父親是長子,卻是小女兒,華老太醫的孫子們有一大半都比華靈素年紀大。所以青雲就成了許多華家子弟的小妹夫。

  「四哥,您……您說什麼呢?」青雲也喝的大了舌頭,神智不甚清醒的問道。

  從旁邊忽然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將青雲從華四哥的胳膊低下揪了出來,青雲扭頭一看,原來是華老太醫,華老太醫掩飾的笑道:「青雲,別理你四哥,他一吃了酒就愛說胡話。過來過來,陪爺爺說話兒。」

  韓青雲搖晃著身子被華老太醫揪到了書房。華老太醫臉上有些可疑的漲紅,他搓著手說道:「這個……啊……哪個……青雲啊……」

  青雲本來就有了酒,又被華老太醫在他眼前搓手搓的眼暈,只軟軟的趴到桌上,迷迷糊糊的問道:「爺爺,您要說什麼?」

  華老太醫深吸了一口氣,飛快的說道:「青雲,你知道我們華家就靈素這一個姑娘,她……呃……我們都很寵著靈素,靈素從小看到的全是她的哥哥們,也沒有個姐姐妹妹,這個……靈素的性子就比較,呃……比較活潑……

  總算把這句話說了出來,華老太醫心裡鬆了口氣,他再看向青雲,卻發現青雲趴在桌上睡著了。華老太醫搖了搖頭,拿過一件披風給青雲蓋上,輕聲說道:「青雲,靈素雖然活潑,可是她是個知事理的好孩子,不會委屈你的。以後你可要好好待靈素啊!」

  青雲睡的沉,並沒有聽到華老太醫說什麼,華老太醫在青雲的對面坐了下來,看著青雲沉睡的面容,他的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從靈素三歲起,華老太醫便擔心靈素因著性子太跳脫而不好找婆家,這一擔心便是十二年,如今他總算能松口氣了。靈素嫁到韓家,以青雲溫潤的性子,必然不會要靈素的強,再者韓老夫人本身就是將門出身,喜歡的就是那種大方豪爽的姑娘,而且青雲生母早逝,如今繼母陳氏也被打壓的抬不起頭來,這樣的家庭對靈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華老太醫自嘲的笑笑,果然是燈下黑呀,他和韓老將軍一生交好,都沒想起來結這個兒女親家。

  青雲在華老太醫的房裡沉沉睡了大半天才醒過來,華老太醫已經命人給他備下解酒補身的藥膳,看著青雲吃完,才命小華太醫親自將青雲送回伏威將軍府。之所以讓小華太醫送,華老太醫這是防著威國公府半道兒截人呢!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54 PM

第89章

  以閃電般的速度定下了青雲的婚事,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不由鬆了口氣,韓遠關和李氏雖然覺得奇怪,可是想到女方是華老太醫的孫女兒,便也不奇怪了,華老太醫三天不到韓家走一回,連韓府的下人都會覺得奇怪的,他的孫女兒剛好年齡與青去相當,兩位老爺子約為婚姻可也再順理成章不過的

  韓遠關將青雲叫到他的書房送了一份賀禮,瞧著青雲還滿臉的不好意思,便笑著說道:「青雲,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沒什麼可不好意思的。等你開春成了親,可就是大人了,要頂門立戶的過日子。」

  青雲很不好意思的應了,向韓遠關行禮謝過,方才拿著禮物走開了。

  青雲走後,李氏走進書房,不無擔心的問道:「老爺,您說等青雲的媳婦過了門,我是不是就得把管家權交給她?」

  韓遠關看著李氏,眼中流露著歉意,他一開始就知道李氏不願意嫁過來,是他的岳父將李氏綁上了花轎,硬逼著她嫁的,自己是個站不起來的廢人,也不能給李氏多少夫妻歡愛,就連兒子青鑫,也是成親兩年多,李氏的心慢慢轉過來,由她主動才懷上的。自從有了青鑫之後,李氏的心懷才放開了些,再加上她每日管家,方能打發了這日夜的時光。

  想到愧疚之處,韓遠關伸手握著李氏的手,輕聲說道:「夫人,這些年來爹娘裡外裡也給我們不少產業,家裡的事情加上我們的產業,已經讓你忙不過來了,不如等青雲媳婦進門,將管家的活兒交給她,你只管著我們自己的產業,這樣也輕省些,這些年來,你也太辛苦了。」

  李氏心裡一酸,說起來韓遠關除了不能站起來行走之外,其他的什麼都好,初嫁過來的頭兩年,李氏沒給過他一個好臉色,可是韓遠關卻從來沒有生氣沒有抱怨,她不願意同房,韓遠關絕不強迫她,還在李大人李夫人面前為李氏打掩護,只說是自己身子不好,絕口不提李氏不肯和他同床,成親兩年都是各人睡各人的事實。後來李氏想通了,她若沒有個孩子傍身,在韓府勢必難以立足,才和韓遠關同房了幾回,一有了身孕,她又不理韓遠關了。縱然如此,韓遠關也沒有怨言,還無微不至的照顧著懷孕的李氏。直到韓青鑫出生三年後,李氏的心才被韓遠關焐了過來,這夫妻兩個才躺到了一張床上。韓遠關因著對李氏的內疚,從來不強迫李氏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便是床第之間也如此。

  想起這些年的辛酸,李氏悲從中來,忽然伏到韓遠關的懷裡哭了起來。韓遠關輕輕撫著李氏的背,溫柔的說道:「鳳兒,不哭了,你想怎麼樣都行,若想接著管家,我就同母親去說。」

  李氏抬起頭抹了淚,泣道:「老爺,我不是這個意思,等青雲的媳婦過了門,我就把管家權交給她,以後只打理我們自己的產業,也好多些時間陪陪老爺。」

  韓遠關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中陡然放出異樣的光彩,驚喜的問道:「鳳兒你說什麼?」

  李氏今年也不過三十多歲,平時保養的又好,韓遠關這麼一追問,她暈生雙頰,竟象個小姑娘似的羞紅了臉,只低著頭不說話。

  韓遠關緊緊抓著李氏的手,向前俯身和李氏頭頂著頭,歡喜的說道:「鳳兒,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李氏心中又酸又甜,伸手挽著韓遠關的頸子,臉貼著他的臉說道:「老爺,咱們以後好好過日子,好好栽培鑫哥兒。」

  韓遠關立刻點頭說道:「好,我雖沒本事給你掙個誥命回來,咱們鑫哥兒一定能成。」

  李低淺笑道:「老爺,我已經看開了,什麼誥命不誥命的,哪有一家人團團圓圓守在一起樂呵,看著大嫂,我什麼都想明白了。」

  韓遠關也輕歎了一聲,可心裡對李氏還是有歉意,對自己也有一股子說不出的恨意,若是他的腿沒有事,怎麼可能不封妻蔭子,想他十四歲便隨父從軍,兩年便升為少將軍,若是這雙腿沒有……十年之內,他怎麼都能因功封侯的。李氏將手放到韓遠關的膝頭上,輕聲說道:「老爺,不如等青雲媳婦進門,我便交了管家權,然而我們走遍大江南江尋訪名醫,治好你的腿。

  韓遠關沮喪的搖頭道:「天下醫術精深者,有誰能比華叔叔更好,鳳兒,算了。」

  李氏卻不死心,只說道:「天下大了,焉知沒有一個隱世的高人能治好你呢。就算是找不到,我們一起去看看外面的風光也是好的。」

  韓遠關拍著李氏的手輕道:「你想出去,我就陪著你。」

  李氏輕輕點頭,調整了心情笑道:「老爺,青雲的婚事定的這麼急,大哥和大嫂都還不知道,這事……」

  韓遠關皺皺眉頭說道:「大哥哪裡爹自會去信了,至於大嫂麼,管他環姐兒和江哥兒就不錯了。這兩個孩子一點兒都不象我們韓家的骨血,就連青鸞青雪兩個也比他們姐弟象回事。」

  李氏自是點頭同贊同,當年韓大老爺娶陳氏的事情,李氏多多少少也風聞一些,雖然陳氏過門不到八個月就生下了青環,大夫說青環是早產,可李氏自從生了鑫哥兒,才知道青環出生時的樣子,分明就是個足月的嬰兒,根本就不是什麼早產。只不過大家庭裡多少有些陰私之事,大家都不說丑,她這個做弟媳的自然也是什麼都不說的。

  從這一日起,韓遠關和李氏的感情得到了質的飛躍,夫妻兩個明顯都開心了許多,就連李氏的氣色都比從前好了,有經驗的人一看便知道她被滋潤過了。韓老夫人口中不說,可心裡卻高興的很,李氏不過三十來歲,若是能再給二房添丁進口,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總之一句,在伏威將軍府裡,除遠逸堂的陳氏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諸般煎熬內外交加,這大半年的時間裡,陳氏忽然蒼老了許多,估計等韓大老爺過年的時候回京,再不會看陳氏一眼了。

  敲定了青雲的婚事,青瑤也大大了鬆了一口氣。這口氣剛鬆了一半,青瑤想起已經成親九天的何田田,這心裡便又不踏實了。那一日何田成親,青瑤在永定侯府可是見過傅老太夫人,傅太夫和傅二夫人傅三夫人,這四位夫人,除了傅二夫人看著還不怎麼有威脅性,其他三位夫人可都是全掛子的武藝,就算前世她和何田田看過許多的宅斗小說,可是真要實踐起來,青瑤不知道田田能不能頂的住。那三位夫人還算好,一想到田田這麼個精神有潔癖的人嫁給一個娶過兩任妻子,納了三個姨娘,還生了三個孩子的傅城垣,青瑤就替田田不值。連帶著,那個青瑤只遠遠見過一面的永定侯,便榮登青瑤最討厭名單的榜首。

  青瑤正暗自懊惱那一日只記得給田田自己的聯系方式,自知就忘記要田田的聯系方式呢,她正想著要不要通過趙天朗和田田取得聯系,永定侯府裡水那麼深,青瑤才不敢貿然行動給田田添麻煩呢。正想著,青瑤便聽到小滿在簾外回道:「大小姐,奴婢能進來麼?」

  青瑤聽是小滿的聲音,便笑著說道:「小滿進來吧。」

  小滿掀簾進門,青瑤見她手裡抱著個不小的包裹,便笑著打趣道:「小滿,又得了什麼好吃的?」

  小滿撲楞著搖頭道:「大小姐,這可不是吃的,是傅夫人給您的信,傅夫人打發了梁嬤嬤交給女-婢的哥哥,如今梁嬤嬤還在外面候著呢。」

  「傅夫人?」青瑤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小滿口裡的傅夫人就是她心心念念惦記的何田田,不由問了一聲。

  小滿笑道:「大小姐您忘記啦,您還去永定侯府參加傅夫人婚禮來著。   

  「田田!」青瑤驚呼一聲便跳了起來,駐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到小滿面前,嗖的一下搶走了小滿手裡的包裹,嚇得小滿往後一跌,便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摔的生疼,小滿嘟著嘴揉著她可憐的小屁股,悶悶說道:「大小姐,不帶你這麼嚇人的!」

  青瑤已經完全沒有心思理會小滿的抱怨,三下五除二便打開了包裹,仔細的看起田田給她寫的信。果然她和田田就是有默契,平日裡得閒便記日記寫信,一有機會便將這些日記和信打包傳遞給對方。

  青瑤看著田田寫的信和隨筆,眼睛一陣酸澀,眼淚不由落了下來,小滿一看嚇壞了,忙爬起來沖上前緊張的問道:「大小姐,您怎麼了?」

  青瑤胡亂擦了擦眼淚,哽咽道:「我沒事,田田,哦,傅夫人的信太感人了!小滿,你去廚房看看,我昨兒做的蛋撻還有沒有。」田田來信要做雙皮奶和蛋撻的方子,這讓青瑤心裡很難受。從前她常說要教田田做點心,可田田總說有她在,自己不用學,想不到來到這裡,田田竟然主動要學,可見田田在永定侯府的日子過的多麼的艱難。做蛋撻需要的時間比較長,青瑤怕田田等的著急,只能先拿些昨天做好的給田田送過去。

  小滿清脆的應了一聲,便去了小廚房取點心。青瑤擦干眼淚,又繼續看信,看到田田問她趙天朗那只柿子的情況,青瑤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田田還是這樣喜歡亂稱呼其他人,還有那個姐夫,又是神馬情況,木有聽說過啊。看到田田說起傅府內太夫人和三夫人勾結一氣,青瑤臉上的笑容又凝滯了,復又替田田擔心起來。

  就這麼著,青瑤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看完了田田的信,已經用了大半個時辰,她珍而重之的將田田的信打包收好,又開了鎖拿出自己這些日子給田田寫的信,看著那麼厚一疊信,青瑤搖頭笑笑,回身找出一個哆羅尼的包袱皮兒,將信包了起來,這時小滿從廚房裡拿來青瑤昨天做的點心匣子,青瑤也一並打包了起來,對小滿說道:「剛才可打賞了來人?」

  小滿笑道:「桃葉姐姐替小姐賞了一兩銀子。」

  青瑤搖搖頭道:「賞的太少了。罷了,這回先就這樣,下回再來送信,讓你桃葉姐姐直接封上等的賞包兒。」

  小滿忙應了下來,有點兒吃力的抱著一大包信走了出去,一直在頤年居門上耳房裡候著的梁嬤嬤等的都有些焦急了,心中暗道:「夫人既然能寫信向韓小姐要方子,應該是有把握的,難道韓小姐不捨得?可夫人給韓小姐寫了一大包的信呢……」

  梁嬤嬤正想著,便看到剛才接信的小丫頭抱著一個大包裹走了過來,梁嬤嬤沒認為小滿是來找她的,畢竟那包裹可著實的不小。誰知小滿走到梁嬤嬤面前,笑嘻嘻的說道:「嬤嬤好,這是我們小姐給傅夫人的回信。」

  梁嬤嬤嚇了一大跳,剛才來的時候她還覺得自己家夫人給韓小姐的信太多了,不想這位韓小姐更誇張,這麼大一個包裹,得有多少信啊!說來也怪了,自家夫人都沒和韓小姐見過面,她們哪來這麼多要聊的。小滿機靈,便笑著說道:「我們小姐怕只寫方子傅夫人沒個參照不好做,便包了些樣品。

  梁嬤嬤過心裡疑惑歸疑惑,可還是摸出幾十個錢給小滿買糖吃。小滿謝了梁嬤嬤便接了大錢,梁嬤嬤便帶著那厚厚的一大包信件回了永定侯府向何田田復命。

  青瑤將田田的信仔細的收藏起來,便坐在桌前發呆,桃葉香如她們幾個丫頭進來了幾回,青瑤都象神游太虛一般沒有看到。幾個丫頭在外面商量了一回,便推香如過來叫醒青瑤,香如只得再次進屋,小心翼翼的喚道:「小姐……小姐……」

  見青瑤仍然沒有反應,香如便輕輕用手推了推青瑤,青瑤愕然轉頭看著香如,詫異的問道:「香如,什麼事?」

  香如不由長出一口氣,急忙說道:「自從那梁嬤嬤走了,小姐您就一直發呆,奴婢們可都要嚇死了。」

  青瑤擺擺手道:「我沒事,只是想事情想的入了神,香如,現在什麼時辰了?」

  香如忙回道:「回小姐,已經巳時初刻了,您該去陪老夫人用飯了。」今兒韓老將軍去了華府,所以青瑤只要陪著韓老夫人用飯就行。

  青瑤點點頭,起身換了衣裳,披著件白蟒緞繡紅楓葉的夾棉斗篷去了上房。韓老夫人一見著青瑤,便將她拉到懷中,摸摸臉兒摸摸手,確定青瑤不冷,才笑道:「瑤瑤,我聽說傅夫人給你寫信了?」

  青瑤點頭道:「是啊,孔姐姐打發人送信過來,那一日在洞房裡,青瑤和孔姐姐說的話雖然不多,可是卻熟紉的象是多年的好朋友一樣,竟是什麼話都能說呢。自打那一日回來,我心裡一直惦記著孔姐姐,今天收到孔姐姐的信,這心裡才安寧了些。」

  韓老夫心雖然心裡也疑惑著,不過她知道這些年來青瑤一直被陳氏關在家中,不要說正常的社交,就連親戚之間的走去,她都不帶青瑤去,以至於青瑤連一個閨中好友都沒有,這若是以後嫁了人,豈不是連個走動之處也沒有麼,所以盡管韓老夫人心中疑惑,她還是為青瑤見何田田大開方便之門,至於那位傅夫人給青瑤寫信,韓老夫人更是樂見其成的。她只不過白問一句,沒有一絲查問的意思。

  「呵呵,瑤瑤喜歡就好。」韓老夫人笑著說了一句,便也不再問了,更加沒有要審查何田田給青瑤寫的信的意思。青瑤心中很是感激韓老夫人,在大秦生活已經有一年的時間了,青瑤知道自己有多麼的幸運,雖然穿過來的時候她的境遇很悲慘,可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論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對她這具身體的本尊原本有多的忽視,可是自從她穿來之後,便一直在兩位老人家的呵護庇護下生活著,若不是爺爺奶奶看顧她看顧的緊,青瑤絲毫不懷疑陳氏會再下手毒死自己。

  緊緊抱著韓老夫人的胳膊,青瑤將臉貼了上去,喃喃說道:「謝謝奶奶

  韓老夫人雖然有了年紀,可耳不聾眼不花,青瑤的話她當然聽清楚了,只輕拍著青瑤的手背說道:「傻孩子,一家人說什麼謝不謝的。」

  菱花帶著人布好飯菜,青瑤跟著韓老夫人一起用了,因為心情好,韓老夫人和青瑤都比平時多用了半碗飯。吃罷了飯,韓老夫人笑道:「今兒吃的太多了,瑤瑤,我們去走走消消食兒。」

  青瑤陪著韓老夫人散步,剛走了一刻鍾,便聽到頤年居裡的李子追了出來,李子跑到韓老夫人面前回道:「回老夫人,匯通寶號的大掌櫃的求見。

  韓老夫人疑惑道:「匯通寶號的掌櫃求見,他有什麼事?」

  李子脆生生的說道:「寧掌櫃的說請大爺陪老夫人一起見他,說是有什麼東西還給大爺。」

  韓老夫人立刻明白了過來,便笑道:「好,請寧掌櫃到花廳用茶,請大爺先陪著,我這就過去。」

  李子忙又跑走了,韓老夫人對青瑤笑道:「瑤瑤,寧掌櫃是來給你們兄妹送銀子的,奶奶去見他,你先回房吧,別一個人散步。」

  青瑤忙應下來,陪韓老夫人走到頤年居的二門,方才回了東廂房。  

  青雲先到了茶廳,看到一個七十多歲的男子正坐在客座吃茶,這男子身著石青熟羅袍,長須垂胸,雙眉似雪,看上去象個世外高人而不是一個錢莊的掌櫃。

  青雲本就敬老尊賢,從來不妄自尊大,只快步上前做揖道:「晚生韓青雲來遲,請寧老先生恕罪。」

  見韓青雲不以本官自稱,寧掌櫃捻須微笑,起來欠身回禮,青雲快步上前扶住寧掌櫃,笑稱道:「寧老先生請坐。」

  寧掌櫃坐下,看著青雲的眼神透著慈祥關愛,青雲被他這麼看著,只覺得心裡暖溶融融的。看了一會兒,寧掌櫃搖頭歎道:「象,真象!」

  青雲被寧掌櫃所發的感慨弄得有些糊塗,寧掌櫃又笑道:「小官人,你很象你的外祖父,當年,我和你外祖父是至交好友,唉,可憐他英年早逝,看不到你們兄妹長大成人,成家立室啊!」

  青雲被寧掌櫃說的心裡一陣發酸,不由低下頭掩飾心中的難過。寧掌櫃看到青雲如此,忙說道:「看我,盡說這些事情,讓小官人心裡難受了。」

  青雲忙說道:「不礙的不礙的。」

  正說著韓老夫人便過來了,青雲站起來迎著韓老夫人,寧掌櫃也站了起來,做揖道:「韓老夫人安好。」

  韓老夫人素知匯通寶號的掌櫃身份不同尋常,只受了他半禮,又還禮道:「寧先生安好。」

  分賓主落座,韓老夫人問道:「不知寧先生今日登門所為何事?」

  寧掌櫃笑道:「當年江兄將莊子鋪面委托給老朽打理,如今已經十四個年頭了,總算等到府上的大少爺和大小姐定了親事,老朽這擔子也能卸下來了。」

  韓老夫人笑稱道:「寧先生辛苦了。」

  寧掌櫃說完,便從袖中拿出兩只火漆封口的小木匣子擺到桌上,對韓老夫人和青雲說道:「當年江兄有言,鋪面,莊子,現銀,均二一添做五,大少爺和大小姐一人一份,除了現銀,其他的都是江兄親自分好的,這兩只匣子裡各有江兄一半的鋪子莊子地契,大少爺和大小姐各取一份便是。還有現銀,因數目不少,老朽便自做主張兌了銀票。」寧掌櫃邊說邊拿出兩只信封,繼續笑道:「也是二一添做五分好了的,大少爺和大小姐各取一份。至於這些年的帳冊,都存在鄙號的庫房裡,大少爺大小姐隨時可以查驗。」

  寧掌櫃說完,韓老夫人起身,向寧掌櫃深施一禮,很崇敬的說道:「寧先生高義,請受老身一拜。」青雲忙也向寧掌櫃行禮。寧掌櫃伸手攔住青雲,笑著說道:「受人之托當忠人事,何況江兄與老朽相交多年,為老朋友盡點兒心意,也是應當應分的。」

  青雲看向韓老夫人,誠懇的說道:「祖母,請您替妹妹收起她的嫁妝。

  韓老夫人點點頭,將一只匣子和一只信封收了起來。青雲便將剩下的匣子和信封打開,當著韓老夫人和寧掌櫃的面將那些地契和銀票分為三份。一份送到韓老夫人的手中,青雲說道:「奶奶,這是孫兒這個做哥哥的給妹妹的添妝。」

  寧掌櫃聽了這話,雙眼微瞇,眼神裡流露出一抹笑意。韓老夫人卻笑道:「這個事兒你自己和你妹妹說去,她要,便自己收著,不要,奶奶也不能替她收下。」

  青雲笑道:「請祖母先替妹妹收著,妹妹若是不要,回頭再說。」韓老夫人這才點點頭,將那些個地契銀票收了起來。青雲將另三分之一捧到寧掌櫃面前,很恭敬的說道:「寧爺爺,您為外祖父守業多年,這是些須謝意,請寧爺爺笑納。」

  寧掌櫃很吃了一驚,他相信剛才青雲已經看過那些銀票的面額,三分之一的數量,也有二十幾萬兩了,這可是二十幾萬兩白銀啊,他不相信青雲就這麼輕輕松松的送了出去。

  「不不不,小官人千萬不要如此,當年江兄以全部產業托我,這十四年來鄙號已經受益頗多了,這些銀票地契,老朽實實不能收下。」

  青雲笑道:「寧爺爺,您受之無愧,寧爺爺高義,青雲無法表達感激之情,唯有如此了。」

  看到青雲貪財,寧掌櫃的笑道:「好,這銀票老朽收下,這地契老老朽不能要。小官人,這些銀票老朽也不白要你的,算你在鄙號入股。」

  青雲遲疑道:「這……」他的本意真的是要給寧掌櫃送謝禮,並不是想要匯通寶號的股份。

  韓老夫人比青雲了解匯通寶號,在匯通寶號不要說是幾十萬兩銀子,就是幾百萬兩銀子他們都不當一回事,這百年老錢莊,可是不玩虛的。因此韓老夫人便笑道:「青雲還不快謝過寧先生。」

  青雲只得再次向寧掌櫃行禮,這一回寧掌櫃受了他的禮,笑著說道:「聽說小官人的婚期已經定下來了,老朽不才,可還想討杯喜酒沾沾喜氣。」

  韓老夫人立刻笑道:「豈只是一杯喜酒,寧先生,您可是我們的貴賓啊!成禮之前,得讓他們兄妹給您行禮才是。」

  寧掌櫃呵呵笑了起來,又說道:「小官人,您抽個時間來鄙號一趟,見見莊頭和鋪子裡的管事們,日後老朽便能輕鬆了,這付擔子終於能卸下來了

  青雲躬身稱是,韓老夫人想著寧掌櫃是江老太爺的至交好友,亦是個至誠君子,便讓人叫青瑤過來拜見他,也有當著寧掌櫃的面把屬於青瑤的東西交給她的意思。

  青瑤很快過來,寧掌櫃一看到青瑤,便激動的說道:「真像,真像!」韓老夫人明白寧掌櫃的意思,青瑤現在越來越象她的生母江氏了。做為江老太爺的故人,寧掌櫃一定是見到江氏的。

  「瑤瑤,這是你外祖父的至交好友寧老先生。」韓老夫人笑著說道。   

  青瑤上前大大方方的行禮,恭敬的喚道:「青瑤見過寧爺爺。」

  寧掌櫃激動的長須抖動,顫聲說道:「好孩子快起來吧,你生的真象你的母親。」

  青瑤站了起來,對於寧掌櫃的激動,青瑤很是不明白,就算自己生的很象母親,也不至於這麼激動吧。

  韓老夫人當著寧掌櫃的面將屬於青瑤的東西都交給她,笑著說道:「瑤瑤,這可是你的嫁妝,你得收好了。」

  青瑤卻笑著推辭道:「奶奶您幫瑤瑤收著就行啦。」

  韓老夫人笑道:「這不一樣,這是你外祖父為你們兄妹准備的,奶奶可不能收著。你好好收著吧,奶奶還有一份嫁妝給你呢。」

  寧掌櫃一直看著青瑤,眼圈都有些泛紅,他聽到韓老夫人的話,竟直接開口道:「孩子,寧爺爺也為你准備了一份嫁妝,等你來喝你喜酒之時,爺爺再給你。」

  寧掌櫃的此言一出,韓老夫人,青雲,青瑤都愣住了。若說剛才寧掌櫃拿出的這些是江老太爺的遺物,青雲青瑤收下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寧掌櫃還要送青瑤一份嫁妝,這就很讓人不解了。

  寧掌櫃察覺自己失言,便掩飾的笑道:「當年意如小的時候,最愛粘著我,我又沒個家眷,便把意如當成自己的閨女,不想她……看到瑤瑤,我就象是看到了意如。」

  韓老夫人點點頭,想起過世的江意如,她心裡也不是個滋味,甚至還埋藏著許多愧疚,若不是當年她執意讓韓遠城納妾,江意如也不會動了胎氣,難產而死。說起來江意如的死,她有責任。

  不過說到責任,韓老夫人的責任遠沒有韓遠城大。就算是納了妾,若韓遠城顧念著妻子,不一連十幾天的歇在小妾的房中,還讓那個小妾有了身孕,並在江意如因不知情而罰了那小妾,導致小妾流產之後,韓遠城向江意如大發脾氣,江意如怎麼也不至於難過到了無力生產的地步,江遠城沉溺於他的欲望,讓江意如對他死心,這才是江意如沒有求生意志,難產而死的真正原因。也這是江意如死後,韓遠城不敢面對江意如用生命換來的女兒韓青瑤的原因,而韓遠城的冷漠則給了陳氏虐待青瑤的機會,若非夏若淳穿到青瑤的身體裡,這筆帳,便再也沒有清算的時候了。

  看到韓老夫人和青雲青瑤兄妹神色黯然,寧掌櫃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也許在韓家,江意如是很多人心底不可碰觸的痛,大家都本能的回避吧

  在心中暗歎一聲,寧掌櫃的強笑道:「江兄地下有知,看到小官人和瑤瑤都如此出息,也有了好的親事,一定會含笑九泉的。」

  韓老夫人強笑道:「是啊!這兩個孩子都有了好親事,意如也能瞑目了

  青瑤瞧著氣氛有些沉悶,便笑著說道:「枯坐也沒什麼意趣,園子裡的菊花開的正好,不如請寧爺爺到園子裡賞菊吧。」

  青瑤說的是及第居外的花園子,寧掌櫃去賞菊,也不會沖撞著韓府的內眷。韓老夫人點頭笑道:「不知寧先生意下如何?」

  寧掌櫃有心和青雲多接觸接觸,便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韓老夫人笑道:「青雲,陪你寧爺爺逛逛園子吧。瑤瑤陪我回房。」

  青雲青瑤各陪一人分頭而去。剛走回頤年居的二門,便有嬤嬤上前回稟,說是郭二姑爺來給老太爺和老夫人請安。

  韓老夫人微微一怔,自從定親之後郭誠可一回都沒來過,就算是送節禮,都只是威國公府的管家送來的。不比趙天朗,回回都是親自登門送禮,還三五不時的掏換些稀罕玩意兒送到韓府給韓老將軍韓老夫人和青瑤賞玩。就為了這事,陳氏和韓青環不知道生了多少的悶氣,若不是韓青環除了嫁給郭誠再無路可走,陳氏都氣的想退親了。

  「他來做什麼?去告訴他,就是老太爺沒在家,他的心意我們領了,讓他回吧。」韓老夫人對任何一個威國公府的人都沒有好感,只沉了臉吩咐起來。

  聽了韓老夫人的話,所有人的驚呆了,同樣是姑爺,這待遇差別可是天差地遠呢,每一回慶親王世子登門,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都是滿臉笑容的接待,就算是偶爾老將軍沒在家,韓老夫人都會把趙天朗叫進頤年居,好好說說話兒,留他美美的吃一頓,再打發管家派人好生送著回慶親王府,可從來沒有一回將他拒之門外的。

  韓老將軍不在,韓老夫人就是府裡最大的主子,她的話沒人敢不聽。於是便有嬤嬤出去傳話,管家韓安雖然為難,可也得硬著頭皮上前笑道:「二公子,老太爺不在家,府裡都是女眷,不方便。」

  郭誠一聽說老將軍不在家,一雙透著邪氣的眼睛刷的就亮了。他可是早就打聽過了,那韓家大小姐是跟著韓老夫人住的,若是能去給韓老夫人請安,還怕沒機會遇上韓大小姐,那個京城第一美人的女兒,若是……郭誠不由動起了他的齷齪心思。

  韓安看到郭誠那一臉犯賤欠扁的笑容,心裡就噌噌的冒火,若非職責所限,韓安真想拎起拳頭暴打郭誠一回。他是韓府的管家,有些事情多少都知道一些,雖然韓安也不看慣韓青環,可是韓青環是韓家的小姐,出了那種事情,敗壞的是整個韓家的清譽,身為韓府的管家,韓安恨郭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郭誠只打著他的如意算盤,卻沒注意韓安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等他注意的時候,韓安的臉已經黑的如鍋底一般了。「郭二公子,請。」韓安向大門的方向伸手,明擺著是在逐客了。

  可惜郭誠只想著美人,根本沒有留意到韓安的臉色。還腆著臉說道:「老將軍固然不在府上,可老夫人是在的,老夫人亦是長輩,理當去問安。」

  韓安的聲音陡然冷了幾分,沉沉說道:「郭二公子,內外有別。」

  郭誠不以為意的說道:「郭韓兩家是姻親,自當多走動些。」

  韓安被郭誠的死不要臉氣得怒發沖冠,差點兒一拳砸向郭誠,還是一旁了解韓安脾氣的小廝扯住韓安的衣袖,低低道:「韓管家,是二姑爺。」

  韓安這才硬忍了下來,沉沉道:「郭二公子若是不想走,便在外院等老太爺回來再問安吧。貴喜慶喜,你們進來服侍二公子,不許逾越本份,韓安還有事,少陪了。」

  韓安話音剛落,便打門外進來兩個膀大腰圓的漢子,難得的是這兩個漢子相貌還很象,這兩個人可是一奶同胞的雙生兄弟呢,腦子不聰明,特別愛認死理,最聽韓安的話,因這兩個又黑又粗又不太記得清楚內院的規矩,所以韓安從來不許他們到內院去。欠而久之,這兩個人便將內院示為禁地,剛才韓安又特意點了一回,貴喜慶喜便會將郭誠死死的釘在外院了。

  這兄弟兩人往郭誠面前一扎,郭誠立碼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什麼光都讓貴喜慶喜兩個人擋了。再想叫住韓安,韓安早就走的沒人影兒。郭誠沒好氣的說道:「閃開閃開,沒事長那麼大個子干什麼?」

  哥哥貴喜嗡聲嗡氣的說道:「總管讓俺們兄弟看著你!」說貴喜傻,人可不傻,這麼快都明白總管的意思了,只是他不該這麼直接的說出來,到底還是心眼兒不夠使的緣故啊。

  郭誠心裡的火氣騰的便躥了起來,他伸手扒拉貴喜,貴喜卻紋絲不動,就郭誠這小身板,又只會些花拳秀腿,貴喜讓他半拉身子,郭誠都弄不動,何況一旁還站著個慶喜,慶喜比他哥哥心眼還實,力氣還大。

  韓安讓貴喜慶喜兄弟兩個跟著郭誠,這兄弟兩個便一人站在郭郭的一側,就這麼盯著郭誠,看向郭誠滲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郭誠第一次知道,被人目不轉睛的盯著看,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比如現在。

  老天為證,貴喜慶喜兩兄弟沒對郭誠做任何事情,郭誠便已經如坐針氈了。這兩兄弟不言不語,就那麼干瞪著郭誠,郭誠給銀子,兄弟兩個不要,郭誠說話,兄弟兩個聽不懂,不接那個話茬,郭誠要起身出門,對不住了,兩個黑大個兒擋著門,就是不讓開,郭誠可闖不出去,郭誠要茶要水,兄弟兩個向外面叫一聲,便有長相並不美觀的廝送上來,以至於郭誠以為,這伏威將軍府就是個丑人窩,那麼多下人,就沒一個看著順眼的。不過他轉念一想,也不對啊,那韓青雲可不俊美的讓他瞧著都動火!

  郭誠就這麼胡思亂想著,又枯坐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了,粗聲叫道:「本公子要回府!」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8 10:55 PM

第90章

  郭誠的齷齪心思沒能得逞,只得灰溜溜的回了威國公府。豈知一進府便被堵了正著,原來威國公的長隨奉了威國公之令,專在正在門房等著郭誠。郭誠從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威國公,一見了威國公,就象避貓鼠似的,有多遠便閃多遠。平日裡威國公若是在家,郭誠便一定要找借口溜出去,免得在家裡一個不小心便被威國公逮到,少不得又要挨上一通訓斥。

  「老爺找我什麼事?」郭誠很是心虛的問那個在門房堵他的長隨,順手便塞了一小塊銀子過去。那長隨陪笑道:「二爺,什麼事奴才倒不知道,可是小姐剛剛見了老爺,老爺便黑沉著臉讓奴才在門上候著二爺了。」

  郭誠心中暗自叫苦,與討厭自己正好相反,威國公無比的寵愛小女兒郭宜靜,寵愛到了要星星不給摘月亮的程度,若說郭宜靜養成驕橫霸道的性情,罪魁禍首就是威國公,其次才是幫凶太后和威國公夫人。剛剛出了郭宜靜欲嫁未遂之事,郭誠深信他那偏心眼的爹爹鐵定饒不了他,誰讓每一次都是他進宮去和太后叨叨郭宜靜的婚事呢。

  一步三挪的,郭誠好歹走到了威國公的書房外,院子裡的小廝向裡稟報,便聽書房裡傳出一聲怒吼:「還不滾進來,等著我請麼!」

  郭誠嚇的一哆嗦,忙垂頭搭腦,灰溜溜的走進書房,威國公臉色鐵青,額上的青筋都迸了起來,他一看到郭誠,抄起書桌上的硯台便向郭誠砸了過去,郭誠本能的向旁邊一躲,硯台便擦著郭誠的肩膀飛過,啪的一下摔在地上,濺了郭誠一身的墨。

  「畜生,整日不著家,又到哪裡鬼混去了?」威國公看著郭誠,咬牙切齒的恨聲問道,瞧那眼神,哪裡是看兒子,分明是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郭誠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趕緊說道:「回父親,兒子奉太后姑奶奶之命到韓家走動。」

  威國公此時最聽不得的就是「韓家」二字,偏郭誠正撞在槍口上,又說了出來,威國公上前提腳將郭誠踹的翻了個跟頭,恨聲怒罵道:「小畜生,還敢滿嘴胡唚!」

  郭誠在地上滾了一圈,忙又老老實實的跪好,連連磕頭道:「太后姑奶奶說韓家在軍方極有影響,讓兒子多去走動走動,免得讓……」

  「讓什麼?」威國公又吼了一句。

  郭誠大著膽子說道:「免得韓家被皇上拉攏過去。」

  「呸!就憑你,也能做好這事?也不想想你做出的好事,欺負了人韓家的小姐,逼的人不得不把女兒嫁給你,就你這樣韓家能給你好臉,就因為你,連靜兒都受了你的牽連,韓青雲,那是多好的女婿人選,就因你這小畜生得罪了韓家,誤了你妹妹的終身,你還有臉面說嘴。」威國公也的確夠偏心的,不想想他那寶貝女兒刁蠻之名遠布京畿,都已經成了京城未婚男子的噩夢了,還只一個勁兒的將所有的責任都怪到郭誠的身上。

  郭誠暗自腹誹,卻也不敢直說自家妹子名聲實在不好,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嫁不出去,細算一算,郭宜靜從十二歲的時候便開始議親,這一議便議了四年,如今她都十六歲了,還是待字閨中,這四年之中,威國公府來來回回的為她挑選女婿,竟沒有一個成功的,不是威國公府選中的男方已經定了親,就是八字不合,或者人男方一聽說是給威國公府小姐提親事,干脆直接裝病謝絕,這一回威國公府看上韓青雲,就因為太后沒有立刻下旨,看好的親事便又黃了。

  瞧著郭誠不說話,威國公心裡更火,只拍著桌子吼道:「郭誠,你妹妹嫁不出去與你有什麼好處!你就這般的不上心!」

  郭誠覺得自己比那戲台子上演的竇娥還冤,他不上心,郭誠敢說一句,滿京城的公子哥兒,他是對妹妹的終身大事最關心的一個,那一回不是他到宮裡去和太后說道,說誰家的公子好,要把自己的妹妹嫁給人家。只是郭宜靜也不知道是命犯天煞孤星還是怎麼回事,反正她要嫁的人,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狀況,讓親事無法結成。

  「老爺,兒子冤啊,妹妹的親事兒子一直放在心上,老爺放心,下回,兒子再瞧准了妹夫人選,便立刻請姑奶奶下旨,既日完婚,兒子瞪圓了眼睛跑妹夫家裡看著,再不讓妹夫跑了。」

  郭誠這一番表態卻讓威國公更加生氣,兜頭啐了郭誠一口,喝罵道:「混帳東西,我威國公府的小姐難道還嫁不出去,要你這般下作!」

  郭誠簡直被威國公整的想抹脖子了,這樣不行那樣不行,不問,說不關心,一過問,又被嫌棄下作,做人兒子和人家哥哥怎麼就這麼難呢!

  威國公瞧著郭誠苦著一張臉,火氣更是騰騰的往上躥,只喝道:「還不滾出去!」郭誠再不走,威國公鐵定會沒頭沒臉的暴打郭誠一通。

  郭誠灰頭土臉的退了下去,他的小廝迎上來,還沒開口說話呢,便被郭誠一個大耳括子扇了過去,小廝捂著臉,要哭不敢哭的,哭喪著臉舉著一張名貼回道:「二爺,陳三爺請您吃酒。」

  郭誠黑著一張臉喝問:「哪來的陳三爺?」

  小廝忙回道:「就是韓夫人的娘家兄弟陳三爺。」

  郭誠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不耐煩的說道:「他請我喝什麼酒,不去不去。」

  小廝忙低聲勸道:「二爺,橫豎老爺在家裡,您何不……」

  郭誠想了一回,才說道:「罷了,就走上一趟,在哪裡吃酒?」

  小廝忙說道:「回二爺,陳三爺在慶雲樓請您。」

  郭誠聽了慶雲樓三字,臉上的神色才松動了些。那慶雲樓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館子,最要緊的是,與慶雲樓相隔一條街,便京城裡最有名的青樓翠紅樓。郭誠可是翠紅樓的常客,認真算起來,郭誠在翠紅樓的時間比在威國公府長多了。郭誠最引以為自豪的一件事便是的他一連給翠紅樓三個花魁清倌人開了苞,打從他十五歲開始便以翠紅樓為家,見到翠紅樓的姑娘們,郭誠可是比見了親人還親。

  「就賞他一面子,劉貴兒,前頭帶路。」郭誠興沖沖的叫了起來。

  劉貴兒忙小聲提醒道:「爺,您總得換件衣裳吧。」

  郭誠往自己身上一看,又癟了臉說道:「真是麻煩,去給二爺取件新的來。」

  劉貴兒忙去拿衣服,郭誠仍往外走,剛走沒幾步便碰到他的大哥,威國公世子郭信,郭信看到郭誠一身墨跡,不由在心中暗笑,可臉上卻擺出一副極為同情的神色,快步走上前說道:「二弟,爹又發作你了?」

  郭誠沒奈何的歎氣道:「可不是麼大哥,你說我容易麼!」

  郭信拍著郭誠的肩膀笑道:「別往心裡去,爹也是心裡著急,靜兒不小了,這婆家卻還沒有著落,由不得爹心裡頭不上火。」

  郭誠苦著臉點點頭,拉著郭信說道:「大哥,但凡我認識了,都已經劃拉一圈了,再沒一個合適的,倒不如大哥你看看有沒有什麼我看漏了的,靜兒都十六了,過了年就十七,再不嫁人可真就嫁不出去了。」

  郭信點點頭道:「我也想著這事呢,只不過你知道我在禮部當差,整日見的都是些半老頭子,再不就是掉書袋子的酸文人,他們這些人規矩最大,象靜兒這樣的,唉……」

  郭信郭誠兄弟兩個在門口互相歎了一回氣,劉貴兒也把郭誠的衣服取來了,郭信看著郭誠要去門房裡換衣服,便笑著問道:「二弟,你要出門麼?身上銀子可夠?大哥這裡還有一百兩,你先拿著用。你出門代表的是我們威國公府,可不是讓人小瞧了去。」

  郭誠笑嘻嘻的從郭信手中接過銀子,笑著說道:「還是大哥對我好,謝啦大哥。」

  郭信笑道:「自家兄弟說什麼謝不謝的,你整天兒出門,身上自然不能少了銀子,不夠直接和大哥說,大哥給你,別讓爹聽到了,回頭又該派你不是了。」

  郭誠對他大哥郭信簡直是感恩戴德,這大哥真是沒的說,從來都是他惹事,大哥去平,他沒銀子,大哥便主動送過來,對了,頭一回去翠紅樓,還是大哥悄悄帶他去的,說什麼他已經長大了,很該開開葷才能成為真正的男人,大哥多好啊!

  郭信看著郭誠換了衣裳帶著銀子出門了,眼中流露出愉快的笑意,門房上的門子們看了,都覺得世子爺對二爺真好。郭信的好名聲可就這麼在威國公府裡樹立起來了。

  回房之後,劉氏迎了上來,服侍郭信換了衣裳,郭信讓丫環們退下,平靜的對劉氏說道:「去記個帳吧,剛才給了二弟一百兩銀子。」

  劉氏微微皺了皺眉頭,卻沒說什麼,只從拔步床內側的小暗盒裡取出一個烏木小匣子,將一本帳本拿出來,翻過幾十頁後將這一百兩銀子入了帳。看著劉氏記好帳,郭信淡淡笑了一下,劉氏到底沒有忍住,只輕聲抱怨道:「爺,今年您已經給二弟三千四百兩銀子了。再這麼下去,咱們自己都要撐不住了。總不能讓妾身去當嫁妝吧?」

  郭信皺了皺眉頭,不高興的說道:「真是婦人之見,這點銀子算什麼,你沒見爹越來越討厭二弟了?」

  劉氏沉默片刻,低低說道:「爺,不是妾身小氣,實在是我們的銀子不多了。」

  郭信想了想才說道:「不妨事,過陣子我再拿些銀子回來,不用你當嫁妝,不過……你那些個華貴的頭面首飾可以慢慢的少戴一些,衣著也素一些,總之要讓爹娘瞧出來咱們大房不寬裕。到必要的時候當一兩樣貴重首飾也使得。再等兩年,你再忍耐忍耐。」

  劉氏點點頭道:「妾身聽爺的。」

  郭信笑笑,又說道:「靜兒的脾氣雖然不好,可她不是個有心機的,你不妨常到她那裡走動走動,多和她親近親近,有她喜歡的,就大大方方的送給妞′。」

  劉氏輕哼一聲,對於這個嫁不出去的小姑子,劉氏可是一點兒好印象都沒有,她嫁過來的時候,郭宜靜可沒少幫著威國公夫人給她下馬威。

  郭信沉了臉說道:「我們原先是怎麼說的,我雖然是世子,卻不得太后姑奶奶的喜歡,否則她也不會眼見著我在禮部當個從六品的儀制司主事,專職教習駙馬,這算什麼!我朝公主出嫁的早就出嫁了,剩下幾個公主,最大的才四歲。二弟呢,他還不是世子,都被賞封為輕車都尉,你心裡還不明白麼。」

  劉氏半晌沒有說話,郭信也不催她,想了許久,劉氏點頭道:「爺放心,這內院之事妾身自會打點的周到妥貼,不讓爺費心。」

  郭信這才點頭笑道:「如此最好。你小日子該到了,這個月怎麼樣?有動靜沒有?」

  劉氏臉上微紅,輕聲說道:「剛過了一天,還不曾,再等幾日才知道。

  郭信的臉上露出些笑容,點頭說道:「若是能懷上就好了,早生了嫡子,咱們的地位也能穩固一些。」劉氏沒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

  再說那郭誠興沖沖的出了威國公府,直奔慶雲樓。陳家三爺,陳氏的弟弟,早就在慶雲樓候著郭誠,他一看到郭誠來了,便迎上前親熱的笑道:「可算是等到二公子了。」

  郭誠眼皮都沒怎麼抬,只草草掃了陳三爺一眼,待笑不笑的說道:「你和我很熟麼?」剛才在韓家受了氣,回到威國公府又被訓了一通,郭誠這心裡正不自在,偏陳家老三陳漢良又上趕著裝熱絡,可不就得挨郭誠呲了。

  不過陳漢良倒是個比郭誠還沒臉沒皮的,絲毫不見他動氣,只笑著說道:「二公子請雅間說話,小二,怎麼還沒把翠紅樓的芳兒姑娘請來,你們也真是的,三爺又不曾少了你們銀子,還不快著些。」

  陳漢良顯然是做了功課有備而來的,他連郭誠最近迷上了翠紅樓的頭牌芳兒姑娘這事都打聽的一清二楚。

  郭誠一聽說陳漢良打發人去請芳兒姑娘,這臉上才有了笑模樣。陳漢良畢恭畢敬的引著郭誠進了包間,郭誠看到桌上擺的是慶雲樓裡最好的席面,酒雖然還在九轉如意烏銀壺中,可是郭誠已經聞到濃烈的酒香,他一聞便知道這是慶雲樓裡最出名的女兒紅,聞著那味道,少說也得是三十年陳釀。

  陳漢良一直在偷眼觀察郭誠的神色,見郭誠不再繃著一張臉,陳漢良心中偷偷笑了。少頃,翠紅樓的芳兒姑娘來了,郭誠一見芳兒,便是蜜蜂見到花朵兒,立刻粘了上去,他年紀雖然不大,卻是歡場老手,一手摟著芳兒的腰,一手便吃起了芳兒的豆腐,惹得芳兒哧哧直笑,坐在郭誠的大腿上扭個不停。郭誠本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那堪芳兒如此撩撥,當下便抱著芳兒進了裡間,也不管陳漢良還在外間,便剝了芳兒的衣服行起事來。

  過了一刻多鍾,郭誠事畢,又在芳兒的嬌軀上狠揩了幾把油,才讓芳兒服侍他穿好了衣服,從裡間走了出來  

  陳漢良笑道:「二公子,芳兒姑娘伺候的可好?」

  郭誠滿臉帶笑說道:「好,好!」

  陳漢良笑道:「二公子滿意就好。」

  郭誠在主位坐下,看著陳漢良笑道:「三爺請我來,不會就是成我之美的吧?」

  陳漢良給郭誠滿滿斟了一杯酒,笑著說道:「二公子辛苦,先吃杯酒解解乏。」

  郭誠也不客氣,一口喝干,夾了一塊蜜汁雲腿送入口中,雙眼半瞇的說道:「好,做的好,劉貴兒,給廚子看賞,這蜜汁雲腿的味道二爺喜歡。」

  陳漢良忙欠身說道:「唉,哪能讓二公子打賞,四喜,賞廚子一壺好酒五百大錢。」

  郭誠放下筷子,看著陳漢良說道:「你請我到底有什麼事?有話便說,二爺不喜歡這麼悶著。」

  陳漢良方才陪笑的說道:「二公子快人快語,我也不藏著掖著。自從我那外甥女高攀了二公子,我這心裡便歡喜的不行,一直想和二公子親近親近,可總沒機會。」

  郭誠只假作剛剛想起來,誇張的叫道:「哦,你是我那沒過門媳婦的舅舅,三舅舅,外甥女婿少禮了。」

  陳漢良一聽郭誠這麼說,立刻笑著說道:「是啊,青環許給二公子,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郭誠想了想,竟然想不起來韓青環長的什麼模樣,自從上回在崔府吃年酒,他強要了韓青環之後,便再沒有見過韓青環。不過雖然記不得韓青環的相貌,可是郭誠卻記得那韓青環不是什麼絕色女子,大概也平日裡服侍他的丫環都不如。因此便掃興的放下酒杯,沉聲說道:「你說點兒讓人高興的事情行不行?」

  陳漢良被郭誠噎的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才勉強笑道:「二公子說的是。」

  郭誠想起自己的媳婦是個相貌尋常之人,這心裡便慪的不行,因此也沒了好臉色,只說道:「你到底有什麼事?」

  陳漢良搓著手笑道:「二公子您看我現在還是個白身,於二公子的面上也不好看啊!」陳漢良想花錢買個官兒來當,又怕白花了錢,他原想求韓大老爺的,可是韓遠城最不待見這個小舅子,應該說韓遠城對陳家的每一個人都不待見,自從陳氏過門後,連回門都是她一個人回的,韓遠城便沒有再去一次陳家。所以陳漢良在春節的時候向陳氏提了一回,被陳氏罵了一通,他便再也不敢走韓大老爺的門路了。

  陳家老大只是普通的戶部官員,在朝中並沒有什麼靠山,說起來陳家原本只是個普通的小官吏人家,也就是陳氏使了手段嫁進伏威將軍府,陳氏的兄弟們才慢慢混出點兒眉目,不過這點兒眉目在親貴們眼中,實在是不夠看的。陳氏有兩個哥哥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她的兩個哥哥都做了官,可三弟陳漢良卻還什麼都不是,陳漢良心裡著急,偏陳氏如今被禁了足,他想見又見不著,因此便將主意打到了與青環訂了婚的郭誠身上。在陳漢良看來,郭誠是太兵娘娘最寵愛的侄孫,是威國公的兒子,他說句話,誰不得賣他幾分面子。是以陳漢良才沒有知會任何人,便悄悄請了郭誠的客,實指望著郭誠能幫上忙,他也好嘗嘗做官的滋味。

  郭誠不以為意的揮手道:「我當是什麼事,原來就是這點子破事,好說好說,你先回去聽信兒吧!」

  陳漢良一愣,從來也沒見過請的客人攆主人的,這算怎麼檔子事。不過陳漢良有求於郭誠,這會兒郭誠說什麼便是什麼,他正要起身離開,郭誠忽然想起一事,便問道:「哪個,你等等。我來問你,你可見過韓家大小姐?

  陳漢良先是一怔立刻便笑了,在下首坐定,笑著說道:「二公子若是打聽別人,我自是沒見過的,這韓家大小姐麼,從前便是見過幾面。」

  郭誠一聽這話樂了,拉著椅子湊近陳漢良問道:「你說說看,那韓大小姐生的什麼樣兒,這樣吧,你看她比芳兒如何?」

  陳漢良一臉賤笑的說道:「不瞞二公子,芳兒姑娘在翠紅樓裡能掛頭牌,可若是和韓家大小姐比起來,嘖嘖嘖,給人提鞋都不配,這韓大小……」

  陳漢良話音未落,便聽到隔壁傳來一聲巨響,好似有什麼東西砸到地上,陳漢良和郭誠都驚的一哆嗦。

  隔壁房間中,兩個男子對坐,一個是青瑤的未婚夫趙天朗,另一個就是青瑤閨蜜孔琉的丈夫傅城垣。剛才就是趙天朗盛怒之下掀了桌子。

  傅城垣按正住趙天朗的肩頭低聲說道:「天朗,冷靜些!」

  趙天朗氣的臉色血紅,雙拳緊握身子直顫,他幾度欲掙脫傅城垣,可是傅城垣的雙掌卻重如千鈞,趙天朗怎麼都掙不開。

  「天朗,先跟我走。」傅城垣低語一句,便拉著趙天朗起身進了這間雅間的裡間。在裡間有一個暗門,傅城垣拉著趙天朗從暗門下樓,來到樓下帳房後的密室,方才松開鉗制著趙天朗的手。

  趙天朗怒喝道:「傅城垣,你拉我到這裡做什麼,象郭誠那種賤人,難道不應該教訓。」

  傅城垣沉聲道:「應該,依我說殺了他都不多。」

  趙天朗氣道:「那你還攔著我。」

  傅城垣雙手環胸看著趙天朗,嘴角逸出一抹笑意,竟開起了趙天朗的玩笑,「天朗,看來你真的很緊張你那位未婚妻。」   

  趙天朗沒好氣的斥道:「廢話,誰的媳婦誰心疼,你就不緊張小嫂子!你若不緊張,為什麼一聽說三夫人使絆子讓小嫂子拜前頭兩位嫂子的牌位,便借口有事晚去認親宴,給小嫂子解圍。」拜晉王爺那些快嘴所賜,但凡是與傅城垣交好之人,可都知道認親宴那日傅城垣對孔琉的回護。

  傅城垣眼中閃過一抹尷尬,房間拉長了臉說道:「天朗,你少混說。這又關你嫂子什麼事,說你的事。」

  趙天朗咬牙道:「你放開我,我要去教訓郭誠那個王八蛋。」

  傅城垣後退幾步,冷聲道:「你去啊,去把那個混蛋打個半死不活,然後我就能把你抓進五城兵馬司,讓太后和郭家以及你那偏心父王和柳側妃有借口生事。」

  趙天朗聽了這話,氣憤難平的狠狠一拳砸到桌上,拍下小半個桌角。怒道:「生事便生事,就算拼著生事,我也替瑤瑤出氣。」

  傅城垣搖頭笑道:「弟妹還沒過門,就麼這親熱的叫上啦。」

  趙天朗紅著臉瞪了傅城垣一眼,他在心裡一直這麼叫青瑤,不想叫順了嘴,竟在傅城垣面前叫了出來,說起來這是很失禮的行為。女兒家的小字,只有丈夫在房中能叫,不足為外人所知的。

  「你少扯其他的,難道我就打不得那個混賬王八蛋!」趙天朗有些惱羞成怒的叫道。

  傅城垣搖了搖手,臉上的流露出陰陰的笑容,與他平日裡的冷面形成了極大的反差。趙天朗很不適應的皺了皺眉頭。傅城垣冷聲道:「郭誠這小子欠收拾,天朗,今天晚上崔副將老母親做壽,五城兵馬司的人都要去吃杯喜酒。」

  趙天朗眼神一亮,立刻明白了傅城垣的意思,跳起來叫道:「謝謝傅大哥!」

  傅城垣瞧著趙天朗高興的樣子,不由也笑了起來,拍著趙天朗說道:「天朗,能看到你真心的笑容,真不容易,就沖這個,做哥哥的怎麼也要幫你

  再說郭誠和陳漢良,聽到一聲巨響後又沒了動靜,郭誠便又向陳漢良打聽起青瑤的形容相貌。這陳漢良也是無恥到家了,他也是三四年前見過青瑤一回,就見了那麼一回,還是遠遠的看了一眼,並沒有近距離的接觸。可是陳漢良卻添油加醋的將青瑤形容了一回,引得郭誠兩眼放光,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飛到韓府內院去瞧瞧青瑤真人。

  陳漢良見郭誠心情不錯,便陪笑著說道:「二公子,我聽說戶部司庫有缺……」戶部司庫正九品,品階很低,可是油水太極足,陳漢良既然想花銀子買官,自然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撈回成本。

  郭誠這會兒的心思全都飛到青瑤的身上,只揮手道:「好說好說。」

  陳漢良心中竊喜,郭誠忽然想到一事,一把抓住陳漢良的前襟說道:「三舅舅,若是你能把韓大小姐引出來讓我見上一回,別說是司庫,就是掌庫也沒問題。」

  陳漢良大喜過望,立刻說道:「沒問題沒問題,這事包在三舅舅舅我的身上,怎麼說韓家大小姐也是我的外甥女兒呢。」

  郭誠樂開了花,立刻拉著陳漢良推杯換盞,雅間裡的氣氛立刻熱鬧了起來。一直喝到金烏西沉,郭誠帶著十分的酒意,將身體的全部重量都壓在芳兒姑娘的身上,嘻笑道:「芳兒,寶貝,今晚好好陪二爺。」

  陳漢良一直奉承著郭誠,便只吃了五六分的酒,便笑道:「沒錯,芳兒好好服侍二公子,爺虧待不了你。」

  芳兒忍住心中對郭誠的惡心,媚笑道:「知道了,爺您放心,芳兒一定伺候的二公子舒舒服服。」其實在心裡,芳兒討厭郭誠極了,郭誠若不用藥,那就是個快槍手,芳兒又是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的主兒,等閒男人是滿足不了她的,每回被郭誠弄的不上不下難受的要死,還要小意兒的裝出很滿足,郭二公子威猛的樣子,芳兒心裡咯應死了。

  陳漢良將郭誠和芳兒送入翠紅樓,才帶著他的做官美夢回陳府去了。一進芳兒的房間,芳兒便將睡的象頭死豬一般的郭誠摔到床上,氣鼓鼓的一個坐在桌旁,倒了一杯冷茶壓火。剛才被郭誠不上不下的弄了一回,芳兒難受極了,還想著能來個象樣點兒的客人,不想又陳漢良將她包了夜送給郭誠,真是氣死她了。

  芳兒正生著氣,忽然便覺得背後一陣陰風襲來,她還來不及轉身,便被人打暈了過去。

  一個身著黑衣,蒙著黑面罩,只露出兩只眼睛的男子站在床前,看著睡得象死豬一般的郭誠,雙眼之中流轉著戾氣,他掃了一眼郭誠,便將一塊破抹布塞到郭誠的口中,然後將郭誠反綁起來,郭誠睡死了過去,就算被人用勒繩勒著手腳,都沒有醒過來。

  將郭誠悄沒聲息的從窗戶帶了出去,黑衣人還順便順了一套芳兒的衣服。到了翠紅樓後院的柴房,那黑衣人將用繩子勒緊了郭誠的口裡的抹布,緊緊的在郭誠腦後扎了起來,然後便拿出一條蠍尾銀絲鞭,毫不留情的向郭誠抽去,只一鞭子,郭誠便被打的皮開肉綻,立時疼醒了過來。

  郭誠想要大叫,卻發現自己叫不聲來,想動動手腳,卻發覺自己被捆的結結實實,越是掙扎,那繩子便捆的越緊,直勒到肉裡去了。

  郭誠在地上翻滾著,可那蠍尾銀絲鞭象是長了眼睛一般,憑郭誠怎麼滾都滾不出鞭影的包圍圈,叫又叫不出來,躲又躲不過去,郭誠疼的暈死過去,立刻便被那黑衣人兜頭潑了一桶冰鹽水,郭誠又生生的疼醒過來,他這會兒就連求饒都做不到,只能徒勞無功的在地上打著滾兒。

  那黑衣人足足抽了幾十鞭子,鞭鞭都會拽下極細的一絲血肉,郭誠的身子已經血肉模糊的沒法看了,可是傷卻不重,全都是皮肉之傷,並沒有傷及筋骨。

  終於,黑衣人停了手,郭誠驚恐萬分的看著黑衣人,在他的眼中,這黑衣人比閻王還可怕。黑衣人沒有說話,將郭誠拎起來掛到牆上的釘子上,又拿鹽水狠狠的潑向郭誠,郭誠白眼一翻,又疼暈了過去。

  鹽水洗淨郭誠的身體,黑衣人檢查了一回,滿意的點點頭,郭誠身上並沒有很大的明顯傷痕,都是些細碎的小口子,仿佛是被金銀絲拉出來的一般,這些小口子雖然深,可是被濃鹽水一澆,便也立刻收了口,疼都是在肉裡頭的,在外面可是看不出什麼。

  不過這黑衣人知道,郭誠這半個月內別想躺或坐了,他只能站著,因為遍布郭誠身體每一處的傷痕不允許郭誠有除了站之外的其他任何姿式。黑衣人心中暗笑,慎刑司的招數就是殺人不見血,這最初級的招數都這麼狠,怪不得宮裡人人談慎刑司而色變呢。

  黑衣人拿出一只小懷表看看時間,估計著差不多了。翠紅樓也安靜了下來,那些尋歡做樂的人已經睡下。黑衣人將他從芳兒房間順的衣服給郭誠穿好,便將郭誠帶離柴房,將他綁在翠紅樓門口挑幡子的長桿子上。一切做完之後,黑衣人便將離開了翠紅樓,悄悄回到了慶親王府,這黑衣人可不就是慶親王世子趙天朗麼。因傅城垣的暗中相助,趙天朗一路順利的回了家,連半個巡城的兵丁都沒有遇上。

  趙天朗一回到書房,四九便迎上來說道:「世子爺您可算是回來了,奴才都擔心死了。」

  趙天朗高興的笑道:「有什麼可擔心的,我不是好好的麼,四九,把這衣服鞭子都燒了。」

  四九應了一聲,將趙天朗換下的黑面罩和黑衣服都放到火盒裡燒了,又將蠍尾銀絲鞭也丟進火盆,燒了好半天也燒不化,四九急道:「爺,鞭子燒不化。」

  趙天朗一擼四九的頭笑道:「傻小子,誰讓你真把這鞭子燒化了,燒得差不多了,拿出來吧。」

  四九哦了一聲,便把蠍尾銀絲鞭取出來,趙天朗將一壺茶水都倒了上去,哧的冒起一陣青煙,等鞭子的溫度降了下來,趙天朗讓四九拿軟布從鞭向鞭尾那麼一擼,這條蠍尾銀絲鞭上的細小倒同刺便全都不見了,一條暫新的絞絲銀鞭就出現在四九的眼前。四九驚喜的叫道:「變成新鞭子了。」

  趙天朗笑道:「是啊,成新鞭子了,四九,這鞭子歸你了。」

  四九摸頭笑道:「爺,奴才又不會鞭法,要鞭子沒有用!」

  趙天朗搖頭笑笑,只說道:「累了,四九,爺要好好睡一覺,明兒別讓人吵著我。」

  四九趕緊答應一聲,服侍趙天朗睡下,這才去了外間,在窗下的小床上給趙天朗值夜,這十來年,四九一直都是這麼守著趙天朗,有他在,趙天朗才能睡的安心。

  青樓裡的人起的都遲,在眾姑娘好夢猶酣的時候,翠紅樓的大門外可就炸開了鍋。第一個發現翠紅樓門口桿子上掛著個人的翠紅樓對面的點心鋪子的伙計。小伙計睡意朦朧的出來下門板,不經意的一抬頭,便看到對面的翠紅樓門上吊著個人,他嚇的嗷的一聲大叫,「不得了啦,死人啦……」

  小伙計一嗓子把點心鋪子的掌櫃給驚了出來,掌櫃的披了件衣裳跑出來,沒看對面的翠紅樓,先甩了小伙計一巴掌,罵道:「小王八羔子,大早上的鬼叫什麼!」

  小伙計指著對面的翠紅樓顫聲道:「掌櫃的不好了,對面死人了。」

  掌櫃的甩手又是一巴掌,罵道:「你個小王八羔子才不好了,老子好的很!」邊說掌櫃的邊抬頭去看,一看之下掌櫃的不由軟了腿腳,也叫道:「不得了啦,出人命啦!」

  掌櫃的和小伙計的尖叫聲將四周的街坊鄰居都吵了出來,大家一看翠紅樓門口掛個死人,個個都是既害怕又興奮,沒多大功夫,翠紅樓的門口便圍滿了人。有人飛快的跑去叫地保,地保匆忙起來,抬頭一看是個女的,便皺眉說道:「這李鴇子越來越不象話了,逼良為娼都逼出了人命,翠紅樓怎麼還沒動靜,小二,去砸門,把李鴇子給我叫出來。」

  所有的人都認定桿子上掛著個死人,沒人想著這人興許還有口氣,便一起去砸翠紅樓的門。其實這會兒郭誠已經醒過來了,他的嘴被堵著,說不出話來,便只有用腳踢桿子,想弄出點兒動靜,可是大家伙一砸門,郭誠就算是白踢了。直到有人無意中往上看了一眼,便嗷的叫了一嗓子「炸屍啦……

  嘩……所有的人立刻閃到了三丈以外,包括那個地保。這時翠紅樓的龜公才揉著眼睛出來開門,邊開門邊罵罵咧咧的叫道:「誰啊這一大早的,報喪哪!」

  龜公開門,習慣性的往招牌上一看,便也嗷的大叫著跑了回去,這龜公邊跑邊叫道:「媽媽,不好啦,出大事啦……」地保以及所以閃到丈以外的人們發現不是炸屍,而是上面掉著的那個人正在踢桿子,大家伙這才鬆了口氣,又湧了上來,好歹將郭誠放了下來,大家也不知道郭誠身上有暗傷,只將他平放到地上,一挨著地,郭誠疼的眼前一黑,便又暈了過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10 04:52 PM

第91章

  翠紅樓的李鴇子急匆匆沖出來,她心中還納悶著,最近這幾日樓裡並沒有姑娘想不開,有尋死覓活的行為啊,怎麼忽然就有姑娘上吊了,還特特跑到門口幡子桿兒上吊著,這不存心觸她的霉頭麼。

  李鴇子沖到郭誠近前,地保便拉長了臉喝道:「李鴇子,你做的好事!

  郭誠是披頭散發的,李鴇子只看了那身衣裳,那衣裳是前幾日李鴇子哄芳兒,才給她做的杭緞繡裙,便拍著大腿哭天搶地的嚎了起來:「芳兒啊,媽媽我對你可不薄啊,你怎麼能這麼害我,你有什麼想不開的,竟要尋死啊!」李鴇子並不知道郭誠還有口氣,只心疼翠紅樓如今正當紅的芳兒沒了,哭的那叫一個傷心啊。

  李鴇子正哭著,忽然有人從後頭拍了拍她的肩膀,叫道:「媽媽,我好好的,你哭我做甚?」

  李鴇子一回頭,嗷的大叫一聲:「炸屍啊……」便以著和她肥碩身體極不相襯的速度向前躥了出去。

  周圍的人立刻哄笑起來,有人便叫道:「李鴇子你倒是看清楚了再哭啊,芳兒姑娘正好好兒的站在你後面呢。再說地上這姑娘也沒死,剛才還踢桿子的。」

  李鴇子定睛細看,這才撫胸出口氣道:「原來芳兒你沒死啊!」

  芳兒不高興的瞪了李鴇子一眼,她好好的尋什麼死呢。瞪過了李鴇子,芳兒看向躺在地上的郭誠,郭誠是芳兒的恩客,芳兒對郭誠也算是熟悉了,她慢慢走近郭誠,拔開郭誠臉上覆著的頭發,芳兒臉色大變,嗖的站起來倒退了好幾步,顫聲說道:「媽媽,大事不好了,他……他……他是郭二公子

  芳兒此言一出,在場之人都傻了眼,郭誠常以翠紅樓為家,是以這條街上的地保鄰居十停倒有八停認識郭誠,自然也都知道郭誠是威國公府的二公子,當今太后最疼愛的侄孫。一忽兒功夫,圍觀的百姓走散的差不多了,地保倒是沒走,他苦著臉上前,蹲下身子想扶郭誠起來,那知他一碰到郭誠,郭誠便啊呀一聲大叫,隨即便一拳砸向那地保的鼻梁骨,地保只覺得眼前一片金星,晃的他頭暈眼花,兩股熱流也從他的鼻腔湧了出來,地保用手一抹,滿手是血。這地保也顧不上郭誠了,只仰著頭捂著鼻子,哼哼唧唧的去找大夫了。他不過就是個小小地保,犯不上為了八桿子打不著的威國公府二公子犧牲這麼大。

  龜公將睡在一個三等ji女房中,好夢猶酣的劉貴兒叫了起來,劉貴兒一聽說他的主子出身,連衣服也來不及穿好,就屁滾尿流的躥了出來。劉貴兒出來時郭誠已經醒了過來,他周身就沒一個毛孔不疼的,因地保去扶郭誠卻挨了打,所以也沒有其他人敢再上前扶,劉貴兒跑到郭誠跟前,剛要伸手去扶,郭誠便厲聲叫道:「不許碰我!」

  劉貴兒急的叫道:「爺,奴才得扶您起來。」

  郭誠絲絲的倒抽涼氣,恨聲道:「不用,去找根桿子遞過來。」立刻有龜公跑到裡面拿來一根長竹竿,劉貴兒把著竹竿小心翼翼的遞了過去,郭誠用手吃力的抓著桿子,勉勉強強站了起來。萬幸趙天朗抽郭誠的時候沒有把郭誠的鞋子脫了,這才讓郭誠能安穩的站在地上。

  郭誠剛站起來,傅城垣便帶著五城兵馬司的人趕了過來。剛才地保已經將郭誠被吊在翠紅樓門口之事報了上去。京兆尹一聽說是威國公府的二公子出了事,便立刻將案子轉給了傅城垣,五城兵馬司專職負責京城的防務和安全問題,這就叫做專業對口。若是威國公府告上衙門,這才輪到京兆尹接手處理這件案子。

  看到郭誠一身女裝,顫微微的站著,也不讓任何人扶著,傅城垣怎麼會猜不出其中的門道,慎刑司的刑訊手段,可不是只有趙天朗一人見識過。

  「郭二公子?如此光天化日之下你卻身著女裝,成何體統?」傅城垣雙眉緊皺,看著郭誠身上的女裝只搖頭,大有恨其不爭的意味。

  郭誠的鼻子差點兒氣歪了,他哪是自願穿的女裝,分明是被人算計了。對,他被人算計了,郭誠一時情急,便撲上前要抓著傅城垣報案,可他身上到處都疼,這麼一撲,傅城垣又微微一閃,郭誠便撲了個空,摔了個狗啃泥。疼的眼淚嘩嘩直流。

  傅城垣心中暗笑,卻板著臉說道:「還不快扶郭二公子起來。」

  兩個五城兵馬司的軍士應了一聲,將手中的兵器交到同伴手中,大步走到郭誠面前,一人抄起他的一只胳膊,便將郭誠提溜起來。郭誠疼的死去活來,一疊聲的大叫:「放手,放開我。」

  兩個軍士心眼真實在,郭誠讓放他們果然立刻鬆了手,只聽得撲通一聲,郭誠便重重的摔在地上,這下子郭誠可疼的五髒離位七魂失守,連叫都叫不出來了,凍了一夜的小臉兒煞白煞白的,氣息微弱,看上去隨時都有掛了的可能。不過這只是表象,傅城垣知道趙天朗下手必有分寸,不會真要了郭誠的小命。暴打他一頓和直接殺人,性質是截然不同的,郭誠被打了一頓,五城兵馬司雖然要查,可是傅城垣給出個查無實證,太后也沒法子,畢竟郭誠出事的地方是青樓。可郭誠若是死了,那麼傅城垣無論如何都要交出一個凶手,給出一個讓人信服的殺人理由,這樣麻煩就大了。

  劉貴兒被郭誠的一聲聲慘叫的昏厥嚇的六神無主,他本就是個沒什麼正經主意,狗仗人勢的小丑,這會兒已經徹底傻眼了。

  傅城垣皺皺眉頭說道:「來人,傳轎子送郭二公子回府。將翠紅樓一干人等鎖到衙門,本官要問話。」

  不一會兒轎子來了,郭誠也醒了過來,抓著劉貴兒遞過來的竹竿勉強站了起來,咧著嘴哭不象哭笑不象笑的說道:「多謝傅侯爺好意,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郭誠可是受夠了那一接觸到什麼東西疼的鑽心的滋味,只能選擇自己走路回家,那威國公府離翠紅樓可有十來裡路呢,可有的郭誠受了。

  傅城垣也不堅持,看著劉貴兒在前頭抓著竹竿兒,郭誠披了件大斗篷遮住身上的女裝,真不是郭誠愛穿女裝,只是他現在略動一下都疼的死去活來,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先回家尋了太醫治病要緊。扶著竹竿一步三挪的走著,若是郭誠閉上眼睛的話,可就和那些打卦算命的瞎子沒有什麼區別了。一路之上,還有人指指點點的笑道:「這眼睛不長的好好的,學什麼不好,偏學裝瞎子!咦,這是郭二公子,怎麼……」郭誠的斗篷下露出些嫩紅的荷葉邊裙擺,被那眼尖的人瞧見了。

  好不容易回到威國公府,自然又是一通雞飛狗跳。威國公夫人一行氣一行哭,可又不敢碰郭誠一指頭,威國公本來一肚子的火氣,可是看到郭誠那樣狼狽不堪,也是暗自心疼兼生氣。世子郭信心中暗爽,可臉上卻一副極為關切的表情,瞧他那意思,恨不能替郭誠受那些苦楚一般。

  「二弟,你昨兒去了哪裡,怎麼弄成這樣,告訴大哥是誰欺負你的,大哥找他算帳去。」郭信義憤填膺的說道。

  威國公還在房中,郭誠可不敢當著他的面兒直說自己留宿翠紅樓,要知道從前他常夜不歸宿,每回都是以留宿在崔府做借口的,威國公可不知道他的二兒子是翠紅樓的頭等大客戶。

  瞧著郭誠不說話,威國公氣惱的一拍桌子叫道:「你大哥問你話,還不快說!」

  威國公夫人雖然知道郭誠必是又留宿翠紅樓,可她更知道威國公的脾氣,若是說了出來,威國公非得勒死郭誠不可。因此只說道:「老爺,誠兒都這樣了,還是先請太醫看看誠兒,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威國公沉沉嗯了一聲,挑起郭誠的衣袖,皺著眉頭仔細的看著郭誠的皮膚,越看,威國公的臉色越陰沉,他一甩手冷聲道:「誰都不要請了,這分明是慎刑司的手段,便華老太醫到此,都沒有辦法治。」

  威國公夫人聞言大哭起來,只拉著威國公囔道:「老爺,這可怎麼辦啊?」

  威國公冷聲道:「什麼怎麼辦,過個二十天自然便好了,只不過這二十天誠兒除了四不靠的站著,便休想有其他的姿式,也好,我叫你整日不務正業,狠該給你這樣的教訓。」

  威國公夫人聽了前半句話,才將提起的心放回腹中,可聽了後半句,又嗚嗚的哭了起來。郭信聽得慎刑司三個字,心中一動,便皺起眉頭關切的問道:「二弟,你幾時與慎刑司的人結了梁子?那些人心狠手辣,可不是好相與的。」

  郭誠哭喪著臉說道:「我怎麼知道是誰,他臉上蒙著黑面罩,身上穿著夜行衣,柴房裡又烏漆麻黑的。」

  二公子郭誠的「二」讓威國公氣的想吐血,讓郭信在心中暗笑的同時,也微微鬆了口氣,這樣的郭誠根本沒本事和他爭,可以放心了。

  威國公生氣歸生氣,可郭誠是他親兒子,並不是野地裡撿回來的,何況太后又最寵他,因此只冷冷的哼了一聲,便甩手走了出去。他要去慎刑司司監那裡要些秘制的膏藥,多少能讓郭誠這二十來天好過一些。並且他還要敲打敲打慎刑司的那班家伙,連他的兒子也敢動,這些沒了子孫根的東西著實可惡!不得不說趙天朗這招利害,整治了郭誠,還禍水東引,讓威國公和慎刑司的那班家伙狗咬狗去吧。

  傅城垣讓手底下的人給翠紅樓一班人錄了口供,人芳兒姑娘後腦勺還好大一個包呢,忤作查驗了傷口,向傅城垣表示的確是昨日晚間被打出來的傷口,這便排隊了芳兒做案的可能,而其他晚上在翠紅樓出現過的人也都有不在場的證據,傅城垣裝模做樣的看過一回,便將翠紅樓的人放了回去,他可是個好官,絕不能冤枉一個清白之人的。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傅城垣便派了手下的西城巡查使去威國公府給郭誠錄口供。之所以點了西城巡查使那個倒霉孩子,完全是因為翠紅樓在西城,正是他的管轄范圍。

  西城巡查使進了威國公府,正遇上威國公沖到慎刑司大鬧了一回,氣沖沖的回家。看到西城巡查使,威國公不由一怔,威國公府在南城,崔府在東城,怎麼說也沒有西城巡查使的事啊。威國公鐵青著臉問道:「你來做什麼

  要說傅城垣手下可都是些實誠之人,西城巡查使立刻躬身回道:「回郭公爺,二公子在下官屬下的翠紅樓出事,屬下奉侯爺之命,來問問二公子當時的情況,也好盡快抓住凶徒,為二公子討個公道。」

  「什麼?翠紅樓?」威國公原本鐵青的臉色瞬間轉紫,繼而轉黑,再接下來,便聽到他怒吼一聲:「郭誠,你給我滾出來!」威國公是騎馬回來的,他抓著馬鞭便如閃電一般的沖入府內,看得西城巡查使一頭霧水,他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竟讓威國公臉都氣變了形。想了一回,西城巡查使才想明白過來。只了然的在心中暗笑了一回。

  威國公府的內宅這下子可熱鬧嘍,雞飛狗跳都不足以形容威國公府的盛況,西城巡查使皺了皺眉頭,很聰明的沒有跟進去,只在門房裡坐著,喝著門子送上來的茶水,非常有耐心的等待著。因為他的轄區裡青樓眾多,所以處理起這種有顏色的事件,西城巡查使還是很有經驗的。

  莫約過了半個時辰,威國公府內宅才消停了下來,西城巡查使站起來整整官服,很有禮貌的笑著問道:「可否代本官通傳?」

  門子也聽著裡面兒安靜了下來,便跑去回稟,不多時,便有人來請西城巡查使入內說話。一進門,西城巡查使便低了頭,那郭誠的樣子實在是太好笑了,他若不低頭掩去笑意,只怕整個威國公府的人都會和他過不去。

  頭上裹著厚厚的數圈白布,郭誠原本挺勻稱的頭面如今腫的堪比超大號豬頭,沒錯,比西城巡查使在鄉下的老爹爹養的那頭四年多的老母豬的頭還大,太驚悚也太有喜感了。再往下看,郭誠雙手扒著根桿子杵在屋子中央,非常標准的四不靠,那抓著桿子的手,與其說是手,不如用爪子來形容更准確,=責=責嘖,真是可憐哦,瞧那雙爪子被馬鞭抽的,青一道紫一道,別說,威國公打兒子,可真下的去手。

  西城巡查使好不容易把笑意憋了回去,抬起頭一本正經的問道:「二公子,請您把昨天晚上的經過詳細告訴本官,本官也好有個方向偵查破案。」

  郭誠嗚嗚了半天,西城巡查使楞是一個字兒都沒清楚,這可真不怪西城巡查使,郭誠被他老子狠狠抽了數個耳光,頭又被裹成豬頭,他嗚嗚的火星文,只怕連火星人都聽不懂,更不要說西城巡查使這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孩子。西城巡查使瞪大眼睛看著郭誠,支楞著耳朵,很用心很努力的分辨郭誠嗚嗚的每一個字,可還是沒有用,無奈之下,郭誠只能對守在一旁的世子郭信說道:「世子爺見諒,二公子之言著實難懂……」

  郭信非常體量的點頭說道:「有勞大人辛苦跑了一趟,不如等捨弟好些再問吧。」西城巡查使忙點頭稱是,郭信便大方得體的微笑道:「管家送客。」候在門外的威國公府管家,忙進來送客,郭信笑道:「去支十兩銀子與巡查使大人買雙鞋穿。」管家忙應了下來,自去帳房關了銀子送給西城巡查使,西城巡查使再三推辭之後才收了下來,很快樂的離了威國公府,向傅城垣復命去了。

  傅城垣聽罷西城使的回稟,只點點頭道:「你做得很好,照規矩做吧。」原來這五城兵馬司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不論是誰得了多少賞錢,一律要拿出一半來分給諸同事,就在這種有錢大家拿有事傅城垣一馬當先扛著的氛圍之下,五城兵馬司被傅城垣經營的如鐵桶一般,憑是誰想半道兒插一槓子,都別想輕輕松松的插一腳。五城兵馬司上下,但凡有一點兒風吹草動,絕對會有不只一個人跑去和傅城垣匯報。這也是寧王和威國公想插手五城兵馬司,卻怎麼都插不進來的重要原因。

  身處伏威將軍府的青瑤可不知道趙天朗為了她,客串黑衣大俠之事。此時的她看著站在面前,有些瑟縮的妹妹青雪,有些無力的撫著額頭。青瑤記得以前青雪不是這樣,她穿過來的最初時光裡,青雪還會趁著到頤年居請安的機會,偷偷的來看一看她,可後來不知怎麼回事,青雪再看到她,便表現出來相當的敬畏,這麼青瑤挺郁悶的。明明每一回出門,她記得給青鸞青雪兩個庶出的弟妹選禮物的,做了什麼精致的點心,也不曾落下他們兩個人的份子。

  「青雪,你不喜歡姐姐啦?」青瑤將丫頭們都攆了出去,走到青雪的面前,蹲下來看著青雪的眼睛,這一年來青瑤個子長高了許多,從前青雪到她的胸口,如今卻只到她的腰間了。

  青雪睜著大大的眼睛,看向青瑤的眼神純淨而驚惶,拼命的搖著頭,就象是山林中受了驚的小鹿。青瑤自小在孤兒院長大,是最受不了弟弟妹妹這種眼神的,她一個沖動,便將站起來將青雪抱入懷中,拍著青雪的背柔聲說道:「青雪,有話只管和姐姐說,說什麼都行。」

  青雪忽閃著純淨的大眼睛,大顆大顆的淚珠滾了下來,她哭著說道:「大姐姐,姨娘病了,母親不給請大夫。」

  青雪的親娘是陳氏進門之後韓大老爺收房的丫頭,姓謝,謝姨娘的性子極綿軟柔順,所以韓大老爺一度很喜歡她,在謝姨娘懷了青雪之後,陳氏趁機把自己的一個丫頭名叫玉嬌的開了臉給了韓大老爺,韓大老爺這才對謝姨娘淡了下來,謝姨娘生下青雪後身子便一直不太好,三天兩頭的病著,韓大老爺去了她房裡兩三次,便再也不去了。因是個女兒,陳氏便也沒管,只讓謝姨娘自己帶著青雪,這一帶便是七年,青瑤今年整整七歲了。因謝姨娘性子綿軟,青雪在她的影響之下,也長成一個性情溫柔和順善良的小姑娘。從前青瑤被陳氏虐待的時候,這青雪還會偷偷的把自己省下來的吃食送給青瑤,雖然東西很少,可也是青雪的一片心意。青瑤自從聽了王嬤嬤和香如說了這些,對青雪平日裡也是很關照的,只是她不明白,為什麼她在難中,青雪願意親近自己,可如今好的日子好過了,青雪便躲自己躲的遠遠的。這一回估計青雪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她也不會求到青瑤這裡。

  「青雪不哭,慢慢說給大姐姐聽,別怕,大姐姐一定幫你。」青柔聲勸慰著青雪,果然青雪的大哭變成了小聲的抽泣,又過了片刻,青雪才紅著眼睛小聲說道:「大姐姐,姨娘病了,三天沒吃東西,青雪給母親磕頭,求母親給姨娘請大夫,卻被母親責罰,母親一定不肯給姨娘請大夫,姨娘就快要病死了……」青雪說著說著便又大哭起來。

  青瑤雙眉緊緊鎖了起來,韓大老爺的姨娘們都住在遠逸堂正房後面的東西小跨院中,因陳氏禁足,兩個姨娘沒有人領著,便無法到遠逸堂請問,形同連坐,也被禁了足。因著陳氏被韓老夫人逼著還了江氏的遺產,陳氏肉疼的要死,就變本加利的苛扣起姨娘們的份例。

  遠逸堂諸人的飯菜都是遠逸堂小廚房裡做的。這也是陳氏想變著法子的撈銀子,硬是爭得讓二夫人每個月按著遠逸堂的人頭關了銀子一總領回,按著人頭,遠逸堂一個月便有五十兩銀子的飯錢,至於誰吃的是什麼,到底花了多少,那只有陳氏自己最清楚了。最近這段時間,兩個姨娘和兩個庶子女,從每天的三頓飯,兩干一稀一個炒菜銳減為兩頓吃食,早上一頓稀糊糊配一個黑窩窩頭,外加一小碟鹹菜疙瘩,中午,一個黑窩窩配一碗稀糊糊,還是外加一碟鹹菜疙瘩。這樣的吃食,不要說正在長身體當中的青鸞青雪扛不住,便是健康的大人也吃不消啊,更何況謝姨娘自生了青雪之後身子一直不好,這營養一跟不上去,身體便立刻垮了下來。青雪跑到上房跪求陳氏,卻被陳氏狠狠罵了一通,身上也被陳氏掐了好幾下子,青雪疼的要死卻不敢哭,只能死死的忍著。

  好不容易熬到給祖父母請安的時候,青雪趁著帶她的嬤嬤不注意,便跑到東廂房求青瑤幫忙了。雖然陳氏下令不許遠逸堂的孩子和青瑤接近,可是青雪為了救謝姨娘的命,便什麼都不顧了。

  青瑤聽完青雪的哭訴,氣的臉色通紅,立刻說道:「青雪別怕,有姐姐呢。」

  青雪怯生生的說道:「大姐姐,您去和祖母說一聲吧,別自己去和母親頂著來,母親會……會打你的。」

  青瑤拍拍青雪的頭,溫柔的笑道:「青雪放心,大姐姐不怕,大姐姐有法子呢。對了,青雪,青鸞的處境是不是和你一樣?」青鸞六歲,他的生母正是周玉嬌,陳氏為了壓制謝姨娘而抬的姨娘。

  青雪點點頭道:「是,可是周姨娘身子骨比姨娘好,她每頓都省半個窩頭,一半分給青鸞,一半分給青雪。」

  青瑤點點頭,對青雪說道:「青雪,大姐姐都知道了。你不用擔心,先帶些點心回去和青鸞姨娘們分著吃了,先墊墊肚子,不出今日,我必想法子把你們都弄出來,雖然每天晚上有可能要回去睡覺,可至少一天三頓飽飯是能吃上的。」

  青雪大喜過望,立刻跪到青瑤面前,二話不說便撲通撲通磕起頭來,青雪用力很大,雖然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青雪的額頭還是磕紅了。

  青瑤拉起青雪,心疼的摸摸她的額頭,柔聲道:「以後再不要這麼磕了,瞧著雪白的額頭都磕紅了。」

  青雪不由人的偎著青瑤,仰起頭小聲的說道:「大姐姐真好!」原本,青雪求到青瑤這裡,並沒有敢抱什麼希望,畢竟陳氏日日的抵毀青瑤,不能不說在青雪和青鸞幼小的心靈裡播下了恐懼的種子。可是為了親娘,青雪終於鼓起勇氣沖破這種恐懼,來到了青瑤的房間,結果,讓青雪心中非常高興,她就知道,大姐姐雖然富貴了,可還是原來的大姐姐。

  青瑤拿帕子蘸點水,輕柔的擦了擦青雪的額頭,對外面說道:「香如,你去包些點心給青雪帶著。桃葉姐姐,陪我去見奶奶。」

  韓老夫人在欣賞韓老將軍前幾天帶回來的一把匕首,見青瑤來了便笑著招呼道:「瑤瑤,快來瞧瞧這把匕首,這可是極有名的干戚匕。」

  青瑤聽了笑問道:「可是刑天舞干戚的干戚麼?」

  韓老夫人遙點頭青瑤笑道:「雖不是那把干戚,卻也不差什麼,快過來瞧瞧。」

  青瑤上了榻,靠著韓老夫人欣賞了一回,干戚匕看上去普通的如最尋常的鑄鐵匕首,可是韓老夫人左手持干戚匕在右手的精鋼短刀上輕輕一劃,那把精鋼短刀便應聲而斷,看的青瑤驚呼叫道:「天啊,好快的匕首!」

  韓老夫人很滿意的笑了,將干戚匕還入鑲著七顆寶石的鯊魚皮鞘中,連刀帶鞘一起遞給青瑤,笑著說道:「瑤瑤,給你當嫁妝。」

  最近韓老夫人狂熱的喜歡上一件事,那便是給青瑤搜羅嫁妝,別管是什麼,只要她能搜羅到的好東西,統統都堆進了放青瑤嫁妝的庫房之中。青瑤毫不懷疑,憑韓老夫人這麼搜羅下去,等到她出嫁的那一天,將軍府裡所有的庫房都得堆滿了她的嫁妝。

  「奶奶,有道是寶劍贈壯士,這把匕首還是留在家裡更有用武之地。」青瑤真是哭笑不得的婉拒。誰知韓老夫人臉一沉,立刻反駁道:「誰說我們天朗不是壯士?」

  青瑤被韓老夫人說的紅了臉低了頭,韓老夫人又笑道:「給瑤瑤辦嫁妝可是奶奶現在最開心的事情。不許你攔著奶奶。」

  青瑤只得應了,抱著韓老夫人的胳膊說道:「奶奶,瑤瑤有事求奶奶呢

  韓老夫人笑道:「有什麼事你只管說就是了,奶奶豈有不答應了。」如今韓老夫人寵青瑤都寵的沒邊兒了,也不問是什麼事,便先一口答應下來。

  青瑤靠著韓老夫人說道:「奶奶,您知道瑤瑤得給慶親王府所有做主子的准備禮物,可又不想親手給那些不上台面的人做,便想請奶奶許青瑤把謝姨娘和周姨娘調過來幫著做鞋襪。」皇家規矩比普遍官宦人家要大的多,青瑤嫁進慶親王府,至少要准備一兩百雙鞋襪帕子等物,說起來也就還有一年多,青瑤便要出閣了,她怎麼都做不過來的。王嬤嬤已經帶著香如她們幾個丫頭著手為青瑤准備這些禮物了,不過因慶親王府的主子多,送的禮物份量又有規矩,是尋常官宦人家的兩倍,因此這人手是真的不夠。

  韓老夫人聽罷點點頭,慶親王府的情況她當然清楚,就那什麼柳側妃,她才不配讓青瑤親手給做鞋襪呢,就算是青瑤願意,她也不願意啊。因此便說道:「瑤瑤說的很是,奶奶便把這個給忽略了,好,就讓那兩個姨娘幫著做。回頭讓人把料子尺寸送到遠逸堂去就行了。」

  青瑤微微頓了一下,搖著韓老夫人的胳膊說道:「奶奶,還是讓兩位姨娘到這裡來做吧,送到那邊……青瑤怕……」

  韓老夫人沉沉點了點頭,對菱花說道:「去遠逸堂傳我的話,讓周姨娘謝姨娘過來服侍瑤瑤。」

  菱花忙蹲身回道:「回老夫人,兩位姨娘身邊都帶著小主子……」

  青瑤立刻說道:「那就都帶過來吧,反正小滿也不幫不上什麼正經忙,讓她陪著青雪青鸞,倒也省得她只想著淘氣。」

  韓老夫人看了青瑤一眼,並沒有駁回青瑤的意見,讓菱花按青瑤所說去傳話了。等菱花走後,韓老夫人才撫著青瑤油黑的秀發,淡淡問道:「瑤瑤,做鞋襪是假吧?」

  青瑤不好意思的說道:「奶奶最聖明了,瑤瑤這點兒小心思再是瞞不過奶奶的。剛才青雪哭訴了一回,如今兩位姨娘和青雪青鸞竟連咱們頤年居裡的下人都不如了,每天只能吃兩頓稀糊糊配黑窩頭,謝姨娘都餓病了,青瑤心中不忍,雖然姨娘只是半個主子,可青雪青鸞是我們將軍府的正經小姐小爺,而且……青瑤想起從前,也有些傷感……」

  韓老夫人點點頭道:「你的心奶奶明白了,你是好心,既讓她們出來,又不在明面上傷了和氣,難得你想的周全。不過謝姨娘既病著,你身子又弱,回頭再過了病氣可就不好了。」

  青瑤點頭說道:「奶奶放心吧,回頭便請個大夫給謝姨娘瞧瞧,若只是餓病便好辦了,如果有其他的病,便讓她到馨園去住著,反正柳姨娘帶著四弟跟父親去了任上,馨園空著也是白空著。還能以照顧謝姨娘為由頭,讓周姨娘也帶著三弟住過去。」

  韓老夫人笑道:「既然瑤瑤已經想的這麼周全了,那便這麼辦吧。」

  青瑤高興的跳了起來,摟著韓老夫人的頸子,在她的臉上重重的親了一口,開心的叫道:「謝謝奶奶,奶奶最好了!」

  韓老夫人點了點青瑤的小鼻子,摟著她笑了起來,青瑤現在的性情她真是越來越喜歡了,真把青瑤當成了她最珍貴的心肝兒寶貝,以至於韓老夫人都有些不捨得把青瑤嫁出去了。

  菱花去遠逸堂傳話,陳氏一聽是青瑤要周姨娘和謝姨娘,便氣不打一處來,橫著眉毛豎著眼睛叫道:「她越發本事了,連父妾也敢使喚,周姨娘謝姨娘還得在我房裡立規矩,我不答應。」

  菱花也不生氣,只很平靜的說道:「大夫人若是不同意,奴婢便回去稟報老夫人,一切由老夫人定奪。」

  陳氏剛才氣迷了心,完全沒想到菱花來傳是的老夫人的命令,並不是來和她商量的。陳氏的氣焰便矮了幾分,再加上韓青環在後頭輕輕拽了拽陳氏的衣袖,陳氏便鐵青著臉說道:「夏竹,去讓她們兩個收拾了跟菱花姑娘過去。」

  菱花微微福身,平淡的說道:「老夫人讓把三小姐四少也帶過去。」

  陳氏一怔,青雪和青鸞只一個七歲一個六歲,什麼也不能干,讓他們過去做什麼。不過陳氏素來不喜歡青雪和青鸞,這遠逸堂裡少兩個礙她眼的人,也不是什麼壞事,便又追加吩咐了一句,夏竹方才領命而去。

  再說青雪剛才從東廂房裡出去,將香如給她的點心藏在背後,帶青雪的嬤嬤忽然不見主子,正急的團團轉,一看到青雪便跑過來叫道:「哎呦我的三小姐啊,您這是去了哪裡,讓奴婢好找!」青雪看到這個嬤嬤,不由瑟縮了一下。香如送青雪出來,自然將這一幕看在眼中,她悄悄接過青雪手中的點心包,輕聲細語的說道:「這位嬤嬤好大的臉面,在頤年居裡也敢大聲喧嘩?再者,主子的去向也是你一個奴才能問的?」

  那嬤嬤一見是大小姐跟前最得力的紅人香如,忙過來行禮道:「原來香如姑娘在這裡,是我老背晦了,眼拙沒瞧見。」

  香如淡淡說道:「大小姐有事問三小姐,便將三小姐請了過來,怎麼還要和嬤嬤先稟報不成?」

  那嬤嬤連道不敢,香如又對青雪笑著說道:「三小姐,您今兒先請回,這是大小姐送您的點心,明兒您來,可要告訴大小姐那一種好吃哦。」

  青雪眼睛閃亮閃亮的,重重的嗯了一聲,大聲道:「好,我一定一樣一樣細細嘗,明兒一定來告訴大姐姐。」

  香如眼中含笑,她就知道四小姐很聰明,一定會聽明白自己的意思。只看那帶著青雪的嬤嬤面色紅潤聲音響亮,便能猜出來她在遠逸堂裡吃的比青雪她們要好的多。

  帶青雪的嬤嬤心中暗恨,卻不敢打青雪手中點心的主意,若是青雪明兒向青瑤小小告上一狀,這嬤嬤的好日子可就算是到頭了,連大夫人因著大小姐的事情在老夫人處碰了好多回釘子,這嬤嬤怎麼敢得罪青瑤呢。

  青雪帶著點心回到謝姨娘的身邊,她將並不很多的點心分成兩份,將其中一份捧到謝姨娘的面前,開心的笑道:「姨娘吃點心。」

  謝姨娘一看到點心,原本昏暗無神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她用力咽了咽口水,卻搖搖頭道:「三小姐吃吧,姨娘不餓。」

  青雪卻笑道:「姨娘放心吃吧,剛才我在大姐姐房裡已經吃飽了,你快吃,吃完了我還要把那一半點心給周姨娘和四弟送過去。」其實青雪剛才在青瑤房中,只吃了一小塊點心,她怕青瑤房中的丫環笑話她,根本就沒有吃飽,可香如讓她的時候,青雪還一個勁兒的說吃飽了。香如明白青雪的顧忌,便也沒有再讓。

  謝姨娘信以為真,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她吃的很快,青雪忙去倒了一杯茶給謝姨娘,謝姨娘吃著吃著便哭了起來,青雪忙寬慰她道:「姨娘放心吧,大姐姐說了,最遲不過明天,她就會把您和周姨娘還有我和四弟都弄出遠逸堂。」

  謝姨娘驚喜過度,手中的點心掉了下來,她一把抱住青雪大哭了起來。青雪象個小大人似的拍著謝姨娘的背,輕聲說道:「姨娘,您以後不會再受苦了。」

  過了好一會子,謝姨娘才擦干了淚,將自己的那份點心又分出一半,對青雪說道:「三小姐,周姨娘這陣子天天省東西給你吃,多拿些點心過去吧

  青雪點點頭,將點心包起來,悄悄去了周姨娘的屋子。還沒進房,青雪便聽到周姨娘壓抑的哭聲,「鸞哥兒,這日子可怎麼過呀,姨娘再省也省不出幾口吃的……」

  青雪敲敲門,低低喚道:「周姨娘,我是青雪。」

  門裡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然後便是吱丫一聲門響,一個憔悴的婦人打開門,不好意思的叫了一聲:「三小姐。」

  青雪笑笑,舉著手裡的油紙包說道:「周姨娘,我給您和四弟送點心來了。」

  周姨娘愕然,讓青雪進了門,又小心的把門關好,青雪已經熟門熟路的進了屋子,將油紙包打開,一股香甜的味道立刻彌漫了整件屋子,原本正在擦眼淚的四爺韓青鸞立刻沖了起來,抓起一塊點心便往嘴裡塞,周姨娘忙上前說道:「四少爺,還沒讓三小姐呢。」

  青鸞不好意思的說道:「三姐請用。」

  青雪笑著搖頭道:「我吃過了,四弟你慢慢吃,這是大姐姐給的。」

  周姨娘驚訝的問道:「大小姐給的?」

  青雪便將自己求了大姐,青瑤答應幫她們的事情簡單說了一回,周姨娘喜的直念阿彌陀佛,她看著韓青鸞吃,卻不伸手去拿點心。青雪忙說道:「周姨娘你吃吧。」

  周姨娘搖了搖頭,將點心包了起來,輕聲說道:「姨娘不餓,留著三小姐和四爺明兒吃。」周姨娘真是被陳氏虐待慘了,只不過一點子點心,她都要給青雪和青鸞兩個留著。

  青鸞還沒吃飽,看著周姨娘哀求道:「姨娘,再給我一塊兒。」

  周姨娘看著兒子那可憐巴巴的眼神,便打開油紙包又給了青鸞一塊,青鸞接的急,便掉了些酥皮在桌面上,他忙將點心塞到口中,用手將桌上的點心屑子掃到手心裡,送入口中,臉上才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這一幕看得周姨娘傷心極了,青雪心裡也很難過,只拉著青鸞的手說道:「四弟,大姐姐答應幫我們,你以後都不會挨餓了。」

  韓青鸞興奮的叫道:「真的啊!大姐姐真好!」

  說話間夏竹便來傳謝周二位姨娘,讓她們帶著三小姐四少爺去頤年居服侍大小姐,聽了這話,周謝二人無不暗自歡喜,忙將自己簡單收拾一回,便帶著青雪青鸞給陳氏磕了頭,隨菱花去了頤年居,菱花看到原本貌美的兩個姨娘被搓磨的不象樣子,這才明白了大小姐的用意,不論怎麼樣,在頤年居裡,這兩位姨娘至少能吃上幾餐飽飯。同為奴婢,菱花因著青瑤對謝周二位姨娘的援手而心存一抹感激。

  菱花帶著人走了,陳氏才看向韓青環,皺眉問道:「青環,你剛才拉我做什麼?」

  韓青環自以為得計的說道:「娘,她們去了頤年居,您不又能省下一注銀子?況且以後她們若有個什麼,可就全是那個掃把星的罪過!」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10 04:53 PM

第92章

  說來也巧,青瑤將謝周二位姨娘和青雪青鸞調到了頤年居的第二日,便是伏威將軍府關月錢的日子。陳氏便打發了嬤嬤去理事廳一總關頤年居的各項銀子,遠逸堂裡諸人的月錢,加上衣裳胭脂水粉錢,碳錢飯錢,林林總總籠共加起來有一百二十兩銀子,可是陳氏打發的嬤嬤去了理事廳不久,便黑著一張兩回來了,她直接到了上房,將一包銀子交給冬梅,冬梅要清點之後無誤之後才能入遠逸堂的小帳。

  冬梅一數之下便驚詫的問道:「吳嬤嬤,怎麼少了四十兩?」

  陳氏本在一旁看冬梅數銀子,一聽冬梅的話,立刻豎起眼睛瞪著吳嬤嬤,吳嬤嬤嚇得慌忙說道:「回夫人,奴婢問了二夫人,二夫人說如今兩位姨娘帶著三小姐四少爺不在我們遠逸堂吃住,老夫人昨晚上便命兩位姨娘和三小姐四少爺住了馨園,所以這四十兩銀子便直接由馨園關回去,不讓奴婢代領。」

  陳氏一聽這話,一股火氣蹭的躥到腦門頂上,燒得她理智全無,重重拍著桌子跳了起來,大叫道:「走,把銀子拿上,都跟我去問問那位好二夫人,要翻天了不成!」

  冬梅微咬下唇,有心勸陳氏一句,可是她最知道陳氏的脾氣,不勸可能還好些,若是勸了,只會讓陳氏越發生氣,甚至還會遷怒於她,將她狠狠的責罰一通。想到這些,冬梅便垂頭斂目,小心翼翼的拿著那八十兩銀子跟在陳氏身後,一行人風風火火的向遠逸堂正門走去。

  看門的嬤嬤們原有監察被禁足的陳氏韓青環韓青江三人的責任,可是陳氏到了門口,那婆子略露了點阻攔的意思,陳氏便老大一臉上耳括子扇了過去,因肚子裡憋著火,陳氏這一巴掌打的極重,將那婆子生生扇了一個跟頭,門上的人瞧著夫人此番氣勢強大,便也沒有人敢再攔著,陳氏便帶著浩浩蕩蕩的丫環嬤嬤們直闖二夫人坐鎮的理事廳。

  二夫人還在發月錢,遠逸堂的吳嬤嬤去的早,是頭一個領回月錢的。這才剛發了四五份,二夫人李氏便聽到門外傳來赫赫揚揚的動靜。李氏皺眉道:「去瞧瞧,外面怎麼這麼吵,你們這些人也越發沒有規矩了。」

  李氏話音剛落,陳氏便來人闖了進來,李氏見了陳氏不免一怔,這陳氏的禁足期可還沒過呢,怎麼就跑出來了?陳氏沖到李氏面前,李氏跟前的杏兒李兒有眼力勁兒,瞧著陳氏來勢洶洶,便雙雙搶身擋在李氏的面前,免得李氏吃了虧。陳氏啪啪兩巴掌甩到杏兒李兒的臉上,又飛快的補了一腳,將杏兒踢倒在地,然後便惡狠狠的拍著桌子罵道:「李金鳳,你好大的膽子,也大伯子院裡的月錢也敢苛扣,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李氏因為自己沒有閨女,便把杏兒李兒桃兒梅兒這四個才十一二歲的小丫頭當半個閨女看待,平日裡連她自己都不捨得打罵的,一見杏兒李兒被陳氏欺負了,李氏怒不可遏,卻只先冷冷的瞪了陳氏一眼,便沉聲說道:「崔來家的,讓你男人去請黃大夫給杏兒瞧傷,診費藥費從二房的私庫裡支用。桃兒梅兒,扶杏兒李兒下去休息,一人賞二兩銀子的委屈錢。」

  陳氏氣得額上青筋直跳,整個臉都變了形,指著李氏想罵,都氣的罵不出來了。李氏的丫頭都很伶俐,忙擁上來將杏兒李兒扶下去了。安排好了杏兒李兒,李氏才抬眼看了看陳氏,淡淡說道:「大嫂,理事廳裡主事之人最大,恕弟媳不能給大嫂見禮了。」原本為著表示對當家管事之人的尊重,只要是平輩,到了理事廳裡,李氏都不必站起來相迎,不過這只是約定俗成,從前李氏也沒很把這規矩當回事,若是陳氏來了,她還是要欠身迎一迎客氣一番的,可這回陳氏打了她的丫頭,李氏怒了!

  陳氏冷哼一聲,只怒喝道:「李金鳳,你好大膽子,揩油揩到我的頭上來了,我倒要問問這是什麼道理!」

  李金鳳輕蔑的笑了一下,端起茶杯儀態優雅的喝了一口,又接過帕子拭了拭沾了一滴茶水珠子的上唇,才淡淡說道:「大嫂這話弟媳不明白,請大嫂明示。」那些個管事的嬤嬤們見大夫人二夫人起了紛爭,便想悄悄退下,畢竟這主子之間的事情她們還是少知道的好。可李氏卻以一個眼神阻止了那些管事嬤嬤們的腳步,逼她們留下來看陳氏的笑話。

  陳氏氣暈了頭,只叫道:「你憑什麼扣了我遠逸堂的四十兩銀子。」

  李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待笑不笑的說道:「原來是這事兒,大嫂深居簡出,對外面的事情並不知道,昨兒老夫人賞了謝姨娘周姨娘帶著三小姐四少爺住了馨園,她們既不在遠逸堂吃住,這銀子自當關給妞′們自己,怎麼好讓大嫂費心呢。」

  陳氏拍著桌子吼道:「胡說八道,她們都是大老爺的妾室,是我遠逸堂的奴才,這月錢不關給我豈有道理。」

  李氏搖搖頭笑道:「大嫂只是上了歲數記性不好了,我們府裡的規矩,姨娘有嗣,便是半個主子,按說本就該分院子另住的,從前老夫人和大哥沒有發話,我這做弟妹的也不好管大嫂院子裡的事情,只得讓她們混住著,可是昨兒老夫人發了話,少不得一應都要按著規矩來的,所以從這個月開始,兩個姨娘和三小姐四少爺的月錢,便會直接關給馨園,大嫂也能省些心力。

  陳氏被李氏堵的啞口無言,府裡有這樣的規矩她豈能不知,只不過從前她手裡錢多,苛扣的便輕些,好歹能讓兩個姨娘和青雪青鸞吃飽,因此也沒鬧出什麼亂子。可自從韓老夫人逼著她把江氏遺產還給青雲青瑤,陳氏便心疼的日夜難安,苛扣的也就越狠了,才逼得青雪不得不向青瑤求助,這才引來老夫人的直接過問。

  瞧著陳氏被自己堵的說不出話來,李氏總算出了心中一口惡氣,她又接著說道:「大嫂,不是弟妹說你,這打狗還要看主人,大嫂忽兒巴喇的沖到理事廳裡打了弟妹的丫頭,可得給個說法吧。」

  陳氏正火氣,聞言立刻怒道:「不過就是兩個小賤蹄子,我便打了又如何?」

  李氏冷笑一聲道:「我的丫頭,若是有錯我自會罰她們,可我不知道杏兒李兒方才做錯了什麼,難道忠心護主也是罪過?既然大嫂可以無緣無故的打我的丫頭,那麼我也可以任意發落大嫂的奴才。來人,將大夫人帶來擅闖理事廳的奴才全都拖下去,各打十板,罰一個月錢米。下回若再敢不知尊卑分寸,處罰加倍,我素來是個臉酸心硬的,可不怕誰說什麼。」

  理事廳裡當差的都是李氏用慣了的人手,她一聲令下,眾嬤嬤便沖上前,將跟著陳氏過來的丫頭嬤嬤一個不落的拉下去,在一陣陣「大夫人救命……二夫人饒命……」的淒厲叫喊中,所有跟著跟氏過來的人都扎扎實實的挨了十大板。伏威將軍府的板子與一般官宦人家的板子不同,說是板子,其實是就是軍棍,碗口粗的硬木棍子,若是行刑的人有心,兩棍子就能要了一條人命。不過李氏剛才下令的時候已經暗示了下去,不許弄出人命的,所以跟著陳氏的人才能在這十大板子之下撿回自己的性命,不過至少三個月不能起身的,必要趴在床上靜養才行。

  陳氏雙眼噴火的瞪著李氏,李氏卻好整以暇的看著陳氏,淡淡說道:「奴才們未經許可擅闖理事廳,打死不論,這是咱們家的規矩,大嫂不會忘記了吧,說起來弟妹已經手下留情了,只是罰了十板子一個月的錢米,也算小懲大誡吧。」

  陳氏氣的眼前一暗,活生生被李氏氣昏了過去。李氏倒也不甚驚慌,只鎮靜自若的吩咐道:「來人,救醒大夫人,送大夫人回房靜養。」

  一個三十多歲的管家娘子聞言立刻沖了上來,李氏看到她上前,不由微微的一笑,這個管家娘子正是杏兒的親娘,她負責領二房裡的月錢,素來都是所有的人都領完了,李氏才放二房的月錢,因此杏兒娘一直在理事廳裡候著,陳氏剛才打了杏兒,可是疼在杏兒娘的身上,這會兒有機會報仇,她怎麼還能錯過。

  杏兒娘上前煞有介事的翻翻陳氏的眼皮,然後便從頭上拔下一丈青簪子,狠狠的扎向陳氏的人中穴,陳氏一陣吃疼,便立刻醒了過來。杏兒娘見了暗自遺憾,這大夫人醒的太快,她還有後招都沒用呢。

  李氏見陳氏醒了,便起身離座走到陳氏身邊吩咐道:「大嫂身子虛,便不要出來了,來人,抬軟轎送大夫人回遠逸堂。」她瞧著陳氏醒了,索性連大夫都省的請了。

  陳氏怒沖沖趕來,卻鎩羽而歸,隨她到理事廳的,個個身負重傷,就連陳氏自己的人中也被杏兒娘扎出了血,殷紅的一點很是刺眼。陳氏無力的哼哼著,她的氣焰徹底被李氏壓住,只能灰頭土臉的被送回遠逸堂。

  李氏依舊發月錢,下面站著的嬤嬤們見李氏對大夫人都如此不留情面,個個心中警醒,再無人敢借機生事,李氏很順利的發完了剩下的月錢,她知道杏兒娘惦記杏兒,便讓她先回去看杏兒,自己則帶了幾個有頭面的老管事嬤嬤往頤年居去了。這事定要先回了老夫人,才不會失了先機。李氏雖說知道老夫人這大半年來一直打壓陳氏,可陳氏到底是長房長媳,李氏知道自己剛才所為雖然占個理字,可是於人情上卻有些過份,理當先向老夫人請罪才能掌握主動權。

  到了頤年居,李氏見老夫人正和青瑤說話,便上前笑道:「娘就是偏心,見著瑤瑤就有說不完的話,見了我們可就沒話說了。」

  韓老夫人指著李氏笑罵道:「看把你這猴兒乖的,我幾時不理你來著,連晚輩的醋你也吃,瑤瑤,去羞你二嬸。」

  青瑤見這不早不晚的李氏忽然來了,便猜著李氏必有事回老夫人,只笑道:「有二嬸逗笑,奶奶晚上能多吃半碗飯呢,奶奶,今兒給您做纏絲兔,瑤瑤去看看火候怎麼樣了。」

  韓老夫人也知道李氏來必是有事要回,便點頭笑道:「去吧,見天兒的陪著我這個老太婆,也怪悶的,瑤瑤,看了火候便去玩吧。」

  青瑤向韓老夫人和李氏行了禮,笑吟吟的退了下去,李氏瞧著青瑤的背影笑道:「到底是娘會調理人,瞧咱們瑤瑤,越發水靈了,真真是愛死個人

  韓老夫人笑著說道:「就你嘴乖,說吧,這早晚的過來,有什麼事?」

  李氏將剛才陳氏為了四十兩銀子闖了理事廳大吵大鬧之事原原本本的說了一回,並沒有一絲的誇張。韓老夫人聽罷,重重的歎了口氣,搖搖頭無奈的說道:「陳氏越來越下作了,竟然能為四十兩銀子去鬧騰,真不知道她在娘家都是怎麼學的規矩,遠城的兩個姨娘行事都比她尊重。」

  李氏垂頭不語,這話韓老夫人說沒有問題,她可是不好品評的,只能做一個好聽眾,聽韓老夫人說。

  停了一下,韓老夫人說道:「這事我知道了,你不用管,下回她也不會去鬧你了。倒是江哥兒,過了年就把他分到外院去,成日家跟著那個不省心的,還不知道會學成個什麼。你看看哪一處合適,把丫頭小廝們都配齊了,再給江哥兒另請個嚴厲些的先生,再不上規矩,江哥兒就被她娘毀了。」

  李氏心中暗道:「並沒有提青環,可見環姐兒在老夫人心裡確是沒有地位了,也是,她是要嫁入威國公府的,要多多學著刁鑽潑辣才能將威國公府鬧個沸反盈天,只是怕會連累了雪姐兒,環姐兒的名聲一傳出來,將來雪姐兒可就不好議親了。」

  韓老夫人見李氏沒有回話,便問道:「老二家的,可想好給江哥兒收拾哪一處院子了?」

  李氏回過神來,忙說道:「離及第居不遠,有個大風苑,大小很合適,不知娘意下如何?」

  韓老夫人想了一回,點頭說道:「行,大風苑很好,要緊的是挑好服侍的人,那些個性子綿軟的一概不要。」

  李氏立刻領會了韓老夫人的用意,便說道:「娘放心吧,回頭讓二老爺親自為江哥兒挑人。」韓遠關挑人,定然是按著軍隊裡挑人的規矩來,與其說是給韓青江挑小廝,不如說是給韓青江挑牢頭,有韓遠關挑的人看著,韓青江再想隨意出府可就難了。

  韓老夫人點了點頭,又說道:「江哥兒性子蠻,算上前番被他氣走的先生,至少有五六個先生辭館了吧?」

  李氏應道:「回娘的話,江哥兒一共氣走了七位先生。如今京城裡的先生一聽說是咱們伏威將軍府請先生,再是沒有肯來的,恐怕要走遠些請先生了。」

  韓老夫人點點頭道:「那便尋遠一些,也不指著他考上功名,只不過能知書達理,別白瞎了一世也就是了。」韓老夫人自然知道這個孫子不是個讀書的胚子,讓他搬到外院,配嚴厲的先生,不過是為了韓青江將來不至於太下道,禍害了自身不說,還要連累家人。

  李氏一一應了,韓老夫人方笑道:「你辦事我素來是放心的,轉年就要給雲哥兒娶媳婦,可有的你忙呢。仔細著身子,別累著了。」

  李氏笑道:「謝娘關心,家裡的事情媳婦早就辦熟了的,倒不費什麼事,只是媳婦自過門到現在並沒有辦過一樁喜事,這心裡沒有底呢。」

  韓老夫人笑道:「你說的也是,不過誰也不是天生什麼事情都經過的,好在華家和咱們家世家通好,便是有點個疏漏也不礙什麼,靈素那孩子小的時候你也是見過的,起小兒她就是個爽利的孩子,一切都好說。」

  李氏笑道:「有娘的話媳婦便放心了。」

  韓老夫人笑道:「開春辦了雲哥兒的婚事,再接下來就是瑤瑤和青環的,這一樁樁辦下來,你可不就有經驗了,韓明兒給鑫哥兒娶媳婦,可就不用犯愁了。」

  李氏笑道:「娘說的是,不過媳婦還想著等雲哥兒媳婦進門就讓她學著管家,媳婦也好偷個懶兒,不想娘倒把差事給派到幾年後了。」

  韓老夫人心中有些驚訝李氏能說出這種話來,從李氏進門起,韓老夫人便發現李氏是個愛管事的性子,這才投其所好,讓李氏管家,一來是替韓遠關攏著李氏的心,二來讓李氏有事情做,也不至於總想著那些不如意的事情

  「這話又是從何說起?雲哥兒媳婦還沒進門,你怎麼就有這樣的想法了?」韓老夫人眉頭微皺的問道。

  李氏卻坦然的笑著說道:「媳婦這些些管家,不免對二老爺的照顧不周全,原本就想將管家權讓給大嫂的,可大嫂又那樣……因此媳婦不得不再接著干,媳婦只盼著雲哥兒媳婦進門,便將一應事情都教會給她,然後便能好好陪著二老爺,好生用心調理他的身子,若然……再能得個閨女,二老爺和媳婦這一生的心願便了了。」李氏說著說著便紅了臉紅了眼圈兒。

  韓老夫人大喜過望,一把抓住李氏的手驚喜的叫道:「我的兒,你真這麼想?」

  李氏點點頭,韓老夫人喜道:「阿彌陀佛,好好好,好孩子,什麼都聽你的,只要你和遠關好好的,讓娘做什麼娘都願意。」從此,韓老夫人對李氏越發好了,直把她當成親閨女一樣的疼愛,李氏在伏威將軍府裡的地位也更高了。

  青瑤並不知道李氏有多少事情要回韓老夫人,索性回屋寫隨筆,提筆寫了幾行,青瑤便氣悶的將筆放下,懊惱的撅起小嘴,雖然是想到什麼便寫什麼,可是到底沒有面對面說話來的痛快,自上回田田打發人來送信,已經過去七八天了,也不知道田田在永定侯府裡的日子過的怎麼樣,可否能適應,那永定侯傅城垣會不會好好對田田,人生地不熟的,讓她怎麼能放心田田呢。若是能見上一面,好好聊一聊該多好。想了一回,又歎了一回氣,嚇得桃葉香谷雨小滿她們幾個不知如何是好,大家知道青瑤素來寵著小滿,便推她出來問問大小姐因何煩惱。

  「大小姐,誰惹您不高興了?」小滿走到近前,一雙大眼睛裡充滿了擔心,小心翼翼的問道。

  青瑤一愣,抬起著對上小滿那雙擔憂的大眼睛,繼而明白過來,便搖搖頭道:「沒有誰惹我不高興,我這裡不用人服侍,你們都下去吧,好不容易有個空兒,都散散去。」

  小滿眨巴眨巴眼睛,笑著回道:「大小姐,奴婢才偷偷跑出去玩了好大一會子呢,讓三位姐姐去散心吧,奴婢給大小姐磨墨。」青瑤倒也沒有反對,只讓小滿一人留下,讓桃葉香如谷雨三人出去了。桃葉香如都笑盈盈的退了下去,獨有谷雨偷偷用妒恨的眼神看了小滿一眼,她的神經很敏感,近來大小姐除了親近桃葉香如,便是將小滿提到前頭,小滿只拿了三等丫頭的份例,可是在大小姐跟前,竟把她當一等大丫頭看待,這讓一直盯著青瑤身邊一等丫環位子的谷雨如何能不對小滿懷恨在心。  

  谷雨的眼神被桃葉看到了,桃葉暗自驚心,便和谷雨並排走出門,低低說道:「谷雨你跟我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谷雨還是有些敬畏桃葉這個頤年居一等大丫環的,便乖乖的跟著桃葉去了桃葉的房間。一進屋子,桃葉便厲聲問道:「谷雨,我們做丫環的,要守自己的本份,斷不可有非份之想。」

  谷雨低著頭小聲道:「桃葉姐姐,我沒有非份之想。」

  桃葉挑眉冷笑道:「是麼?」

  谷雨忽然抬起頭來看著桃葉說道:「桃葉姐姐,我是想當一等丫環,這有什麼錯麼?做人難道不應該求上進?」

  桃葉淡然一笑道:「求上進自是應該的,可是這心得放正了,谷雨,你原是頤年居的丫環,老夫人把我和你給了大小姐,我們就得爭口氣,斷不能讓人小瞧了我們頤年居出來的人。你好好服侍大小姐,大小姐又豈會虧待了你,若然你不用心服侍,只想些邪的歪的,我頭一個饒不了你。」說到後來,桃葉的神色又嚴厲起來。

  谷雨低頭說道:「是,谷雨聽姐姐的。」

  桃葉這才緩聲說道:「谷雨,我知道你是個心氣高的,大小姐身邊又有缺,你一直看著。瞧著大小姐疼小滿,你心裡害怕,這我也能理解,可是你怎麼就不想想,小滿多大,你多大了,小滿還是個孩子,大小姐就是逗著她玩兒,怎麼也不會直接讓小滿當一等丫環,你急什麼呢?」

  谷雨低頭不語,只將桃葉的話細細思量,半晌方才點頭說道:「桃葉姐姐,是谷雨錯了,你放心,我再不會了。」桃葉點頭笑笑,和讓谷雨離了她的屋子。

  谷雨經過青瑤的房門外,聽到房中傳出小滿清脆的笑聲,她雖和桃葉保證過了,可心裡還不是個滋味,無形當中,她已經小滿當成對手了。

  小滿在房中,趴著桌前雙手手托著頭看著青瑤,眨著大眼睛問道:「大小姐,您是不是擔心傅夫人呀?」

  青瑤不由笑了起來,點頭小滿的額頭笑道:「就你是個小鬼靈精,我想什麼你都能猜出來。」

  小滿搖著系著一雙銀鈴的小腦袋笑著說道:「上回大小姐一接到傅夫人的信,開心的眼睛都閃亮了呢,奴婢看您好象在寫信,便猜你是想傅夫人了

  青瑤也和小滿一樣,用雙手支著頭,看著小滿笑道:「是啊,我是在想傅夫人,小滿你有什麼好辦法麼?」

  小滿搖頭笑笑,只說道:「大小姐想傅夫人,小滿可沒有辦法,不過小滿這裡有封信,是給大小姐的,我哥哥剛送過來,大小姐要不要看?」

  青瑤以為是田田又送信來了,忙伸手說道:「臭小滿,有我的信還不快拿過來,只在這裡賣關子!」

  小滿從袖出取出一封薄薄的信交給青瑤,青瑤只看了那信的厚薄,便皺眉說道:「怎麼這麼少?」邊說青瑤邊接過信,信封上是空白的,什麼都沒有寫,青瑤急忙拆開信,一看抬頭青瑤不由愣住了,這信的字跡是青瑤從沒見過的,抬頭四字「吾卿瑤瑤……」看得青瑤臉上騰的燒了起來。她沒有往下看,只抬眼看了看小滿,小滿很聰明,立刻行禮道:「奴婢告退,大小姐慢慢看信吧。」

  青瑤點點頭,看著小滿走出房門,這才拿起信來細看。這封信是趙天朗寫來的,相思之情溢於紙上,讓青瑤這個穿越來的靈魂看了,都覺得面紅耳赤,臉上一個勁兒的發燒,是誰說古人含蓄來著,這麼紅果果的傾訴衷腸,便是現代人也自愧不如呢。

  趙天朗信中寫道:「瑤瑤,自永定侯府一別,我心思卿甚矣,日食無味夜難安寢,不知瑤瑤如我思卿般思我否?古人有雲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然於子綱,一日不見,如隔十秋,十六日未見瑤瑤,思卿之心已如汪洋……」

  青瑤看著那充滿熱情的信,心潮激蕩難平,她真的沒有想到,穿越到這古代,她竟然能有幸談上一場在現代都不可能擁有的戀愛,有這樣一個優秀的男子如此刻骨的愛著自己,不得不說青瑤心裡充滿了陶醉的幸福。

  看一段回味一段,直到最後,青瑤看到趙天朗約她明日外出一見,聊慰相思之苦,並且趙天朗也說明了,青瑤穿男裝便可,這樣行動方便些。甚至趙天朗還說了,明日是青雲休沐的日子,若是青瑤恐一人出門不便,也可以請青雲陪她一起赴約,只要能見到瑤瑤一面,他就很滿足了。

  面對這一封把自己放的很低很低,將對方看得很高很高的信,青瑤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此時,所謂的規矩教已經完全不在青瑤考慮之內了。與趙天朗的接觸雖然次數並不很多,可是青瑤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這個吃貨名聲遠揚的趙天朗。和趙天朗在一起,青瑤覺得自己無比的輕松,沒有一點點的壓力。這種感覺讓青瑤很沉醉。

  再三看了趙天朗的信,青瑤才面含笑意的將這封情書很仔細的收了起來。看著鏤雕芙蓉花的紫檀木小匣子,青瑤心裡充滿了幸福感。

  往前倒回半日,趙天朗正和晉王,永定侯傅城垣,輔國公世子,也是皇后的幼弟,正經國舅爺王乾在一起,幾人正說笑著,囔著要見新永定侯夫人。這也是有規矩的,男子成親後要向自己的好友介紹自己的妻子,這也是世家通好的意思。因第二任永定侯夫人蔣氏在傅城垣心裡並不情願的情況下娶的,因此傅城垣便有意不提此事,大家也只裝糊塗,不讓傅城垣心裡不痛快。可如今這位新傅夫人,在晉王那張嘴的廣播下,簡直成了傅城垣的心尖子眼珠子,而且聽說這位傅夫人還是萬中挑上的絕色女子,因此大家便起哄架秧子,吵著要讓傅城垣帶著新夫人請客。

  傅城垣本就有此意,便順水推舟的說道:「行,我擇個日子請你們就是了。」

  王乾頭一個不答應,只叫道:「什麼叫擇日,要我說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傅城垣斷然拒絕道:「今天不行。」

  大家都看著傅城垣,不明白為什麼今天不行,倒是晉王有些明白,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傅城垣,生把傅城垣給看惱了,立刻撂了臉說道:「我說今天不行就是不行。」

  晉王一臉壞笑的說道:「好,今天不行那就明天,煦之,就明天吧,明天總可以了哦?」晉王特意拖長了聲音,直到眼看著傅城垣臉色轉黑,他才識相的收了聲,在座的可都是人精,除了趙天朗沒有成親,於女子之事不甚了解,王乾可是娶了媳婦的人,他朝晉王挑挑眉毛,又向傅城垣擠眉弄眼的笑道:「傅大哥可真心疼小嫂子!」

  傅城垣本就黑了三四分的臉又沉了三分,晉王趙天翼忙打圓場笑道:「神萍你少說一句,煦之,說好了就明天吧。嗯,要不要讓你姐姐來陪著弟妹  

  傅城垣想了想,搖搖頭道:「不用了,姐姐前日受了涼,還是在家裡好好將養吧。」

  晉王點頭道:「也好。」

  趙天朗想起那日青瑤不惜扮成小丫頭也要混入新房,而且後來他悄悄向小滿打聽過,原來他的瑤瑤和新傅夫人竟然是神交已久的好朋友。一個念頭忽然跳入趙天朗的腦海,一股強烈的要給青瑤驚喜的想法充斥著趙天朗的腦袋。

  大家瞧著趙天朗忽然定定的出神,王乾便打趣道:「我說子綱一定是想媳婦了,你們說對不對?」

  晉王笑著拍拍趙天朗的肩膀打趣道:「天朗,要不要九哥幫你美言幾句,明年韓大小姐就及笄了,何必還要多等一年?」

  王乾起哄道:「沒錯,子綱,明兒好好敬哥哥們幾杯,哥哥們一起到皇上跟前替你說好話,讓你早日成親,不是哥哥說你,象你這麼大年紀的世家子弟,誰還會是個雛兒,想當年,哥哥十五歲可就開葷了,你這都十八了,還是個童子雞,也真是我們大秦的奇葩嘍!」

  趙天朗被王乾損的立刻惱了,他跳起來揪著王乾的衣襟叫道:「你再說一句試試!」

  晉王和傅城垣忙按住趙天朗,硬是把他扯開,兩個一齊瞪向王乾,晉王沉聲說道:「神萍,這種玩笑不能開。」傅城垣卻挑眉淡淡說道:「不知道王少夫人若是聽了神萍之言,會做何行動?」王乾的夫人是禁軍都尉的獨生女兒,自幼習得一身好武藝,又是京城裡赫赫有名的醋壇子,都已經醋到了就算婚前王乾有什麼行為,她都要和王乾秋後算帳的程度。王少夫人壓著王乾審,王乾本著打死也不說的精神,一口咬死了自己的處男之身是給了王少夫人的,這個笑話已經被晉王趙天朗他們笑了好多回,這會子由傅城垣嘴裡說出來,王乾可是知道厲害的,忙討饒道:「得得得,我錯了還不成麼,先自罰三杯,然後給我子綱弟弟斟酒陪罪,子綱弟弟,哥哥灌多了黃湯滿嘴胡唚,你千萬別往心裡去。哥哥保證以後再不提了。」

  趙天朗也知道王乾那有口無心大大咧咧的性子,便也不再板著一張臉,喝了王乾斟的酒,又給王乾倒了一杯說道:「神萍兄是知道我的處境的,以後就別再提了。」

  王乾點點頭,晉王笑道:「好了,大家都是好兄弟,誰都不許往心裡去,說笑過也就算了。」晉王在這四人當中居長,雖然平日他總是一副吊兒啷當的樣子,可真要正兒八經的說句話,自傅城垣以下,是沒有人不聽的。

  趙天朗惦著要寫信給青瑤,便沒有心思同晉王他們喝酒,大家瞧著趙天朗神不守捨,因都是過來人,誰都有過那種陷入熱戀中的感受,便也不去笑趙天朗,只由著他提前退了席,一個人關在屋子寫信了。

  信送出之後,趙天朗忽然患得患失起來,雖然和青瑤相處過,知道青瑤不是那種拘泥的性子,可是忽然送封情書過去,會不會唐突了青瑤,若是她生氣了,明天不來,這驚喜就送不出去了,可怎麼辦呢?趙天朗不由鑽了牛角尖兒,一個晚上翻來覆去的沒有睡著。在外屋窗下榻上睡著的四九不由坐起來大搖其頭,自從他的世子爺和韓大小姐定了親,便三五不時的坐立不寧,這整夜整夜的不能安睡,可怎麼是好,唉,若是世子爺能早點兒成親就好了,四九堅信只要韓大小姐過了門,他們家世子的失眠症便會立刻不藥而愈

  在慶親王府裡睡不著的可不只趙天朗一人,欣意院的正房臥室中,趙天賜看著低頭垂淚的秦氏,心裡有股說不出來的郁悶,原因無他,就在剛才秦氏的小日子又來了,今天是秦氏的小日子,白天的時候身上的還沒來,趙天賜心裡便存幾分慶幸,他以為這一回自己的努力終於要見到成效了,正歡喜著,誰知道晚上睡下的時候,秦氏的小日子便踩著點兒的來報道,讓趙天賜空歡喜一場。而秦氏也承受不住這樣大的壓力,嚶嚶哭泣了起來。

  趙天賜想不通,他也算是很勤奮耕耘之人,除過秦氏的小日子,夫妻兩個就沒有一夜不做功課的,誰知成親都快兩年了,秦氏的肚皮硬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他私下裡也帶秦氏出去看過大夫,大夫號了脈,言道秦氏一切正常,於生育上沒有任何問題。難道說這問題在自己的身上?趙天賜想到這一節,臉色便越發陰沉了。

  趙天賜能想到,秦氏自然也能想到,可是秦氏卻不能說,她深知那是一個男人最忌諱的事情,若是由她口中說出,趙天賜豈能不惱羞成怒。可是每個月那麼辛苦的做著,盼著,每個月盼來的都是深深的失望,秦氏就算是個鐵打的人,也撐不住了。每次小日子一來,必有人報到柳側妃處,柳側妃便一定要插手趙天賜房中之事,立逼著秦氏給趙天賜安排通房侍寢。趙天賜每個月也會光顧通房幾回,可是通房們的肚皮也都沒有動靜,這讓秦氏不由更加深了自己的猜測。

  可憐趙天賜為了子嗣之事夜夜不消息,就算柳側妃和秦氏日日給他進補,這兩年下來,趙天賜已經瘦了許多,臉上帶了些許病態的青意,柳側妃請太醫為趙天賜開藥補養身體,太醫開過了方子,一個勁兒的搖頭說道:「大公子當以保養為要,房中勿要太過辛勞!」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10 04:56 PM

第93章

  次日,天朗氣清,是難得的好天氣,趙天朗一早便到了晉王在什剎海邊上的別莊,因園子裡種了滿園的好梅花,因此也被京城之人稱為梅苑。到了梅苑門口,趙天朗卻沒有進去,只躲在旁邊不起眼的角落裡等青瑤到來。昨兒他約了青瑤到梅苑一會,卻沒有接到青瑤的回信,他並不確定青瑤是不是一定會來。

  遠遠的,趙天朗看到永定侯傅城垣護著一輛馬車過來,他知道那駕車車中坐著的便是傅夫人,是他打算送給青瑤的大驚喜,只是青瑤怎麼還不來呢?

  見馬車走近了,趙天朗立刻向旮旯裡閃了閃,免得被傅城垣看見,把他立刻叫進梅苑,那就接不成青瑤了。不過趙天朗顯然是多想了,傅城垣的雙目只注視著他夫人的馬車,那裡還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心思,不過也因為這裡是梅苑,晉王的別莊,自然不會有閒雜人等,所以他也不用費心。

  看著傅城垣陪著夫人被梅苑管家接了進去,趙天朗方才從角落裡走了出來,剛巧被梅苑門上的一個小廄看見,這小廄當然認識常來梅苑的趙天郎,便上前行禮道:「奴才見過世子爺,世子爺請進。」

  趙天朗擺手道:「爺在等人,你們忙去吧,不用管爺。」

  正說著,一乘四人小轎便往梅苑這邊走來,門子們剛要迎上前攔住這乘轎子,趙天朗便眼尖的看到跟轎子的小廄正是女扮男裝的小滿,便忙出聲道:「這是我的客人。」門子們聽了這話方才退到一旁。趙天朗快步迎上前,轎子落地,他便搶了小滿打轎簾的差使喚,躬身伸手撩開轎簾,轎中坐著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青瑤。

  「瑤……兄弟!」趙天朗心情激動,張口便要叫一聲瑤瑤,卻被青瑤那雙流轉著一抹淘氣的眼眸淺淺瞪了一下,趙天朗才硬生生的拗了過來,叫了句別扭的瑤兄弟,弄得門上幾個小廝還以為青瑤是姓姚的。

  青瑤下了轎,站在梅苑門口,她著實坐不慣這沒有減震裝置的轎子,從韓府一路坐過來,骨頭都要顛散了。瞧著青瑤那精致的小臉上露出些辛苦的神色,趙天朗心疼不已,忙說道:「瑤兄弟,可是累著了,走,到裡面好好歇歇。」

  青瑤微微搖頭道:「不妨事,趙大哥,這裡是什麼地方?」

  趙天朗一邊引著青瑤往梅苑走,一邊笑著說道:「這裡是九哥晉王的別莊,裡面種滿了梅花,到再過一兩個月梅花開了,那時風景才好了,到時我再帶你來賞花。」

  梅苑門上的小廝看清了青瑤的容貌,不由都失了神,天啊,這是誰家的小公子,平日裡看著世子爺,便已經讓他們覺得再沒有人能比趙天朗更俊美了,可見了剛才這們小公子,他們才知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位披著件淡紫色宮緞雪貉風毛長斗篷的小公子,簡直如聖人一般,那濃黑卻不失秀氣的雙眉,含情若笑似嗔的雙眼,筆挺如玉管的瓊鼻……完美,一干小廝腦中最後只跳出這兩個字,除了完美,就再沒有別的詞語還形容這位小公子。

  門上小廝們看青瑤的眼神讓趙天朗很不高興,他的神色陡然陰沉下來,冷哼一聲,一陣寒冽之氣立時外放,刺得那幾個小廝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就連披著厚厚棉斗篷的青瑤,也感受到這股寒氣,輕輕蹙了蹙眉頭。

  趙天朗的雙眼就沒離開過青瑤,一著到青瑤蹙眉,他立刻收斂了氣息,含笑說道:「瑤兄弟,我帶你進去,這梅苑的石子路可很有些年頭,路滑,仔細著腳下。」

  入了梅苑,走在布滿青苔的石子路上,青瑤見左右無人,便低聲問道:「你約我到這裡來做什麼?」

  趙天朗壓低聲音笑著說道:「瑤瑤,今兒是傅大哥介紹他的新婚妻子,新永定侯夫人給我們幾個好兄弟認識的日子。」

  青瑤聞言猛的伸手抓住趙天朗的衣袖,趙天朗就勢將手往前一送,便讓青瑤握了個正著,青瑤這會兒可顧不得抓著的是什麼,只驚喜的叫道:「是孔姐姐?你讓我來就是來見孔姐姐的!」

  趙天朗看到青瑤眼中陡然放射出來的光彩,心裡不由有些吃味,只覺得自己是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看瑤瑤的神色,對那位新傅夫人的興趣可不是一般的小呢,她從來都沒有因為見到自己而這麼激動過,反而是他自己一想到青瑤,便心情激蕩難平。

  不過想歸想,看到青瑤開心不已的樣子,趙天朗便將心裡的小小小吃味壓了下去,含笑寵溺的說道:「對,就是讓你來見傅夫人的。」

  「天朗你真是太好了!」青瑤激動的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只抓著趙天朗的手,揚頭看著趙天朗,那般專注的眼神讓趙天朗心中充滿了幸福和滿足,只要能看到青瑤開心,真是讓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瑤瑤……」被青瑤那麼專注的看著,在青瑤的眼中充滿了對自己的情意(趙同學根據青瑤的眼神自行想象),趙天朗的聲音便有些沙啞,情到濃處,他不禁低下頭,看著青瑤的雙眼,便要往青瑤的臉上吻去……

  就在此時,在趙天朗的背後傳來一聲明顯是刻意而為的乾咳聲,趙天朗和青瑤兩個如同觸電一般,青瑤立刻松開趙天朗的手,退後一步閃開了趙天朗。趙天朗心中升起一陣失落,他回頭狠狠的瞪了剛才乾咳的四九一眼,嫌四九破壞了那麼好的暖昧氣氛。四九無奈的苦笑一下,梅苑裡雖然清靜,可晉王府的下人還是會時不時的在園子裡走動,若是讓他們瞧著趙天朗同一個小哥拉拉扯扯,這名聲可就不好聽了,就算他們能知道那位小公子是未來的慶親王世子妃,可到底還沒有成親,於青瑤的名節也是一種傷害。

  被四九打破了暖昧氣氛之後,青瑤垂頭看著腳下的石子路,慢慢的走著,趙天朗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在頭前帶路。行過兩進敞軒,便到了一處疏朗寬敞的廳堂。小廝們見趙天朗來了,忙往裡通報。片刻之後,一個眉目俊俏儒雅的青年公子便迎了出來。

  趙天朗側頭低低說道:「他是皇后娘娘的胞弟,名喚王乾,字神萍,這人嘴上素來沒個把門兒的,你只跟著我,很不用理會他。」青瑤微微點頭,又落後趙天朗兩步,便看著王乾大步迎著趙天朗走來。

  「子綱,怎麼才來,剛才傅大哥可說了要罰你六大杯酒的。」王乾說笑著上前,顯得和趙天朗十分親近。

  趙天朗自不肯在佳人面前露祛,便笑道:「不就是罰酒麼,有什麼了不得了,也值得神萍你說嘴。」

  王乾一愣,趙天朗出乎意料的爽快讓王乾一時有些不適應,要知道從前和趙天朗一起吃酒,趙天朗總是仗著自己年紀最小,哪一回吃酒他都要耍點兒小賴皮的。

  王乾抬頭看向趙天朗,便看到了站在趙天朗身後的青瑤,他的眼珠子立時定住了,也顧不上和趙天朗斗嘴,只定定的瞧著青瑤,剛才在屋子裡,他已經被貌若天仙的傅夫人狠震了一回,這還沒有徹底回過神來,又被青瑤狠很的震撼了一把。

  青瑤因穿著男裝,倒也不好怪王乾直愣愣的盯著自己看,可趙天朗不樂意了,立刻撂下臉來說道:「神萍,你看什麼呢!」

  王乾醒過神來,忙笑著問道:「子綱,這位小兄弟是誰啊?」

  趙天朗含糊的說道:「是我岳家的小舅子,帶她來見見世面。」

  王乾心中有些驚訝,畢竟這是他們四個人的私人聚會,大家都很自覺的不帶人進來來,怎麼趙天朗今天忽然破了例?

  想歸想,王乾依舊很熱情的說道:「韓小公子你好。」

  趙天朗只得再替青瑤介紹道:「他是皇后娘娘的胞弟,輔國公世子。」

  青瑤抱拳淺笑行禮道:「在下見過世子爺。」

  青瑤刻意裝出來的低沉聲音又震了王乾一把,那淺淺的沙啞又透著一股子軟糯,怎麼聽怎麼順耳,熨貼極了。青瑤的聲音惹得王乾直想逗她說話,可是青瑤只問了一聲好,便再也不肯開口了。

  王乾在頭前帶路,邊走邊向裡嚷嚷道:「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今兒先是傅大哥帶了美若天仙的嫂子來,你又帶這麼個俊俏的小哥,我的眼睛都快不夠瞧的了。」

  一進屋子,青瑤便將眼神鎖定到了屋子裡唯一的女子身上,看到田田氣色不錯,臉上的笑容也沒有勉強的意思,田田穿著一襲大紅衣裙,頭戴紅寶石頭面,是標淮的新娘子服色,可是穿在田田的身上卻只見雍容華貴而不見俗艷,比之在洞房那夜見到她時,精氣神都要好了許多,看來這陣子的新婚生活,於田田也不是太過煎熬。

  青瑤一直為田田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看到田田悄悄的打量趙天朗,都沒有注意到自己,青瑤在心裡偷偷笑了。別人會誤會,可她絕對不會,青瑤心裡很清楚這是田田在審核趙天朗,看他夠不夠格做自己的男人。這也就是田田,別管自己有多麼艱難,她都不會忘記關心自己。青瑤因著田田對趙天朗的觀看而流露出一抹會心的笑意。只不過此時大家都將注意力放到趙天朗的身上,並沒有人注意到青瑤的笑。

  「快來見過慶親王世子爺……」隨著一聲微有些低沉威嚴的聲音響起,青瑤抬頭看了過去,只見一個身著暗紅色緙絲團紋錦袍的高大男子雙眼看著田田,含笑喚道。

  青瑤眉峰微挑,心中暗道:「他就是傅城垣?瞧著皮相還不錯,可是丫都娶過兩個老婆三個姨娘,還有三個孩子,丫根本就是一『公共廁所』,真是委屈田田了。」

  田田上前給趙天朗見禮,趙天朗含笑還禮,青瑤便悄悄向外走了一小步,露出自己的小臉兒,向田田飛了個眼色,果然田田在被她嚇了一跳之後,立即露出了驚喜的神色,看到田田定定的看著自己,雖然這裡人多,她不能沖上來和自己抱在一起,可是眼神已經相接,青瑤亦熱烈的看向田田,用眼神表達著自己激動的心情。

  正在和田田眉目傳情的傳的興奮的青瑤忽然感覺到一股肅殺的眼神投向自己和趙天朗,她抬頭一看,見是傅城垣這個黑面神正森森的瞪著趙天朗,看他那架勢,就象是被侵占了領地的野獸蓄勢待發,隨時准備一擊既中,將入侵者撕的粉碎。

  青瑤怒了,心道:「你丫個破公共廁所占了我田田多大的便宜,我沒瞪死你都是看在田田的份上,你丫還敢瞪我未來老公,哼,我家子綱可比你強多了。瞪就瞪,誰怕誰啊,我瞪我瞪我瞪死你!呀,還敢瞪子綱,哼,你個爛渣子……」

  趙天朗原本是寵溺的看著青瑤,可是傅城垣那冷森森的目光實在太過恐怖,趙天朗覺得自己都被要傅城垣瞪淌汗了。原本帶青瑤過來沒有知會晉王他們幾個,趙天朗心裡本就有些兒發虛,這會兒青瑤一看到傅夫人,這兩個人的眼睛都靈動的讓人瞠目結舌,真是閃暈了他那雙俊俏的鳳眼,認識青瑤的時日也不短了,趙天朗從來都沒有看到青瑤臉上有如此滿足幸福的神色,不期然的,趙天朗心裡又有了些小小的吃味,因此他也更能理解那個死死瞪著他,企圖用眼刀將他片成肉片兒的傅城垣。

  趙天朗知道青瑤是女子,心裡都還有小小的吃味,更何況那個只當青瑤是俊俏無雙小哥的傅城垣,只怕這會兒,他那心裡的怒火雄雄燃燒,想把自己連同青瑤燒成灰吧。可是,傅大哥瞪就瞪了,瑤瑤你為什麼還瞪著傅大哥啊,真是想不明白,傅大哥應該沒有得罪瑤瑤啊!趙天朗當然想不明白,就憑著傅城垣復雜的過去,便足以讓青瑤狠狠的瞪死傅城垣了。

  青瑤在瞪向傅城垣的間隙,還不忘記飛個眼神給田田,意在表示:「田田你別怕,丫若是敢欺負你,你就找我,我來給你撐腰!」

  傅夫人孔琉玥當然對青瑤的眼神心領神會,她不免有些得意的看了傅城垣一眼,傅城垣從來沒被孔琉玥用這種略帶得意,有了依靠的自信眼神看過,不由心中大怒,又死死的瞪向趙天朗和青瑤,他心中暗道:「趙天朗你個死小子,我們私人聚會,你帶這個陌生小子過來干什麼,仗著他是小白臉專門勾引我媳婦麼!」這個想法一跳出來,傅城垣自己都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有發覺,已經對琉玥有了這麼深的獨占欲。

  還是一旁的晉王和王乾瞧著傅城垣夫妻和趙天朗以及他帶來那個俊俏的讓人移不開眼睛的小哥之間暗潮洶湧,晉王忙上前解圍道:「對了子綱,這位小兄弟是誰啊,之前怎麼從來都沒有見過,你也不給我們介紹介紹。」

  趙天朗虛拭了一下頭上並不存在的汗,忙笑著說道:「他是我岳家的小舅子,快來見過晉王千歲。」

  晉王哦了一聲,伏威將軍府的大少爺韓青雲十七歲考中功名,被選入翰林院做庶吉士,這事他是聽說過的。不只如此,晉王還聽說過,當日韓青雲奉詔入宮參加瓊林宴,可是看呆了滿宮宮女太監的眼,今科的狀元榜眼探花,三個本應最風光的人的風采,全被十七歲的韓青雲壓下去了。而且他們還被壓的心服口服,雖然文人相輕,可是韓青雲做的應制詩奪得了在座之人的一致好評,就在瓊林宴上,皇上便御筆欽點了韓青雲為庶吉士,讓他翰林院學習三年,等學成之後可當大用。

  晉王心中暗道:「果然是人的名樹的影,這韓青雲俊逸非常,確是難得一見,只是,他瞧著也瘦弱了些,看上去也就十四五歲,哪裡象十七歲的少年,而且也俊美的有些象個姑娘家了。」想了一回,晉王自己又笑了,都說了韓青雲是少年,等日後長開了,應該就是翩翩美男子了吧。

  青瑤可不知道晉王把自己腦補成了哥哥韓青雲,只上前含笑行禮,口稱:「晚生拜見王爺。」晉王雖然有些奇怪於青瑤為何不自稱下官,可心裡還很舒服,畢竟這梅苑是清雅之地,若是大人下官的這一通亂哄,豈不是大煞風景。晉王剛想完,青瑤也又給王乾行了禮,王乾被趙天朗用警告的眼神盯著,倒也沒敢再有什麼出格的言語行為,只中規中矩的廝見了一回。

  輪到傅城垣,青瑤心裡便有些個不樂意了,她微嘟著嘴,拉長了臉,眼皮微微下垂,愛搭不理的給傅城垣草草行了個禮,惹得站在傅城垣身邊的孔琉玥偷笑不巳,她心中暗道:「到底是若淳,最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一但討厭誰,再是不肯給那人一點兒好臉色的。」

  趙天朗又笑著對青瑤說道:「來,見過傅夫人。」

  青瑤的眼神陡然亮了起來,這樣的眼神看在傅城垣的眼中,著實的扎眼,傅城垣忽然覺得今天不是個出門會朋友的好日子,怎麼就遇上了這麼個小色狼。偏這小色狼是趙天朗帶來的,他還不好說什麼。

  「在下見過傅夫人,傅夫人好!」青瑤的聲音裡透著說不出的興奮,真是不容易啊,剛才眉目傳情了好一會子,終於能光明正大的說句話了。這都是穿到古代害的,若是穿到一個講究紳士風度的時代,首先應該介紹的就是女士,那麼她早就能和田田說上話了。

  看到孔琉玥雙眼含笑,唇角含笑,整個人都洋溢著開心的笑意,傅城垣的心郁悶的全都擰巴到一起,再聽到孔琉玥那充滿輕松歡暢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韓公子好。」傅城垣的心更酸了,他從來都沒有聽孔琉玥用這樣的聲音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

  廄見已畢,大家分賓主落座,晉王命人給青瑤設座,可青瑤卻執意不坐,只站在趙天朗的身後。晉王笑笑,只當青瑤年輕小面皮薄,便也沒有強求。晉王哪裡能猜到這是青瑤要借著趙天朗擋著自己,好悄悄的和琉玥眉來眼去。

  男人們的話題一般都是女人沒有興趣的,青瑤借著趙天朗的遮掩,一個勁兒的和琉玥眉目傳情,她覺得自己的眉眼兒都兒抽筋了。坐在對面的琉玥似是察覺到這一點,青瑤看到琉玥側身向傅城垣低語幾句,眼神裡明顯含著祈求,只為著這份祈求,青瑤便更氣傅城垣了。這什麼破男人,把她們家田田嚇成這樣,想說個事情還要這麼祈求的看著他,「破公廁,臭沙豬……」青瑤不由又腹誹了起來。

  片刻之後,青瑤看到琉玥站了起來,遞給自己一個出去見面詳談的眼神。青瑤會意,忙輕輕點頭,又還了個眼神回去,琉玥方才含笑輕盈的走了出去,身邊帶著兩個漂亮的丫環,那兩個丫環,青瑤還有點兒印象,在闖洞房的那一回,她見過的。

  琉玥前腳出了門,青瑤便向前一步,在趙天朗耳邊低語幾句,趙天朗自是點頭笑道:「好,你去逛逛吧,免得在這裡氣悶。」

  晉王傅城垣和王乾聽到趙天朗那語氣裡說不出的寵溺,不由暗自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趙天朗,趙天朗可是跟在他們屁股後頭長大的,可從來沒有發現他有那種特殊的愛好呀,何況這人還是他小舅子!

  不過這也就是晉王他們私下想想,身為主人,晉王還是大方的笑道:「來人,引韓小兄弟逛逛園子,好生招呼著,不許怠慢了。」

  侍立一旁的小廄忙上前來招呼青瑤,可趙天朗又說話了,「九哥,你這園子我家四九都逛熟了,干脆讓四九帶她逛吧,我小舅子怕生,別人服侍他不習慣。」

  趙天朗這一說,晉王傅城垣和王乾越發確定趙天朗和這位韓小公子之間必有些不可告人之事了。大家的臉色都沉了下來。晉王讓自己的小廝退下,改由四九帶青瑤出去。青瑤一出花廳,便看到琉玥在前方不遠處,青瑤心中暗笑,便尾隨著琉玥而去。

  青瑤剛走,王乾便坐到趙天朗身邊,一伸臂勒住趙天朗的脖子,沉聲說道:「子綱,你什麼時候添了這個毛病,他可是你的小舅子,你真還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趙天朗被王乾說的一愣,他知道青瑤是女子,當然便想不到王乾說的是什麼意思。晉王皺眉沉聲道:「神萍放開子綱。」

  看到一向大而化之的晉王神色嚴峻,王乾便松開趙天朗,規規矩矩的坐好,晉王沉聲說道:「天朗,你怎麼能有斷袖之癖!這……簡直豈有此理,你太不自愛了!」

  趙天朗愕然的看著晉王,仍然不明白晉王這話從何說起,他明明是只喜歡韓青瑤那個女人,怎麼會被說成斷袖分桃之人呢。

  傅城垣積壓許久的不滿也在此刻釋放出來,他亦黑著臉喝道:「子綱,你太讓我們失望了。這是我們四人的聚會,你帶個兔兒爺來算是什麼!」

  趙天朗終於明白過來,他騰的站了起來,瞪著傅濺垣毫不示弱的說道:「你說誰是兔兒爺!」

  傅城垣也是被嫉妒沖暈了頭,立刻叫道:「你小舅子不就是兔兒爺!」

  晉王一聽這話立刻站起來喝道:「煦之,你胡說什麼,子綱,坐下,有什麼話不能慢慢說。」

  趙天朗聽傅城垣說青瑤是兔兒爺,先是生氣,片刻之後倒也不生氣了,只坐下來挑眉說道:「我小舅子生的風神俊朗世間少見,有人誤會她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傅大哥,那是我的小舅子,他是什麼和你有什麼關係,你生的是那門子的氣!」

  傅城垣並不是個擅長斗嘴的人,在嘴皮子上,他從來都沒有贏過趙天朗,只氣的怒視趙天朗,那眼刀嗖嗖直飛,不過趙天朗從小到大看多了傅城垣的眼刀,已經有相當的免疫力了,只當沒看見,平靜自若的自斟自飲起來。

  趙天朗不再逞口舌之快,傅城垣也不是能說的人,這場面便冷了下來,晉王心想自己剛才也的確是太過著急,沒有注意場合,他知道趙天朗年紀臉皮薄,便也沒有再繼續那個斷袖分桃的話題。王乾也識趣的說起了朝中之事,轉移大家的注意。

  忽然,傅城垣仿佛想到了什麼似的,猛然站起來粗聲道:「我去更衣。」說完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晉王詫異的看著傅城垣,他這小舅子今天很是奇怪,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乾見傅城垣走了,方才取笑道:「怪道傅大哥這陣子越來越象個人了,原來是娶了個天仙似的夫人,瞧瞧,嫂夫人才出去一小會兒,他便要找過去了,真真是恩愛不淺啊!」

  趙天朗腦子嗡了下炸開了,傅城垣去更衣,瑤瑤去見傅夫人,她們最有可能說私房話的地方就是更衣間,完了完了……趙天朗也來不及解釋,騰的跳了起來,仿佛是被誰踩了尾巴一般,晉王和王乾驚訝的看著他,豈知趙天朗卻叫道:「我也要去更衣。」說完便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晉王和王乾面面相覷,王乾很困惑的問道:「王爺,梅苑的更衣間這麼有吸引力?」晉王皺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沉吟片刻便起身說道:「走,神萍我們去看看。」

  再說青瑤追著琉玥而去,四九識相的很,早就遠遠的閃開了。她看見丫環婆子們簇擁著琉玥進了一處精致的廂房,青瑤恐怕人多眼雜,不要說是說句話,便是想混進去都不可能,畢竟她現在身著男裝,這男女大防可是了不得的。

  青瑤遠遠的看著,見婆子丫環們陸續退了出來,和剛才的人數一對照,青瑤便猜出琉玥只留了兩個貼身的丫環服侍,把其他人都屏退了。

  青瑤四下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自己,便快步走到那間廂房之前,很有節奏的敲起門來。

  一個很漂亮,可是眼神卻很防備很凶悍的丫環拉開門,一見是青瑤便將充滿戒備的問道:「敢問公子來此有何貴干?」

  青瑤笑嘻嘻說道:「自然是來見你們夫人的,還請姐姐帶路。」青瑤只當是田田已經安排好了,便也沒有多想就直接了當的說了起來。

  那丫環立刻戒備的叫道:「我們夫人可是永定侯夫人,豈是你想見便能見的,還不……」

  那丫環一語未畢,青瑤便看到田田輕盈的走了出來,笑著說道:「珊瑚,是我讓韓……韓公子來的,你快請她進來吧。」

  那叫珊瑚的丫環立刻氣急敗壞的叫了起來:「夫人,您不可以這樣的,若是讓侯爺知道了,可怎麼樣呢?」旁邊另一個丫環也隨聲附合,兩個丫環對青瑤嚴防死守,真讓青瑤哭笑不得。

  青瑤這才明白田田還沒有來得及安排,和田田對視一眼,田田便指著青瑤笑道:「難道你們看不出她是個女兒家,你們也不想想,哪個男兒能生得她這麼漂亮的。」

  青瑤忙配合的輕扯著自己的耳朵給那兩個守門的丫環看,笑著說道:「兩位姐姐請看,我可是有耳洞的,這下你們能放心了吧。」

  那兩個丫環真的上前細細的察看了一回,方才不好意思的笑道:「原來是奴婢們想岔……」

  青瑤向田田挑挑眉毛,田田便笑著說道:「她原是伏威將軍府的韓大小姐,這下子你們能徹底放心了吧,還不出去守著,讓我們好好說說話兒。」兩個丫環聞言心中納悶,夫人只是和韓大小姐通過信,又不曾見過面,怎麼就知道她一定是韓大小姐呢?不過想歸想,那兩個丫環還是聽話的到門外守著去了。

  廂房裡只剩下青瑤和田田,田田立時撲上來死死的抱住青瑤,萬分激動的叫道:「若淳,你怎麼會在這裡,真是太意外了,我太高興了,若淳,我想死你了!」

  青瑤亦激動的回抱著田田,興奮的叫道:「我事先也不知道,是子綱給我的驚喜,他昨天寫信約我,讓我男裝打扮,剛才到了梅苑門口,他才告訴我能見到你,田田,我真是太高興了!田田,我也想死你了,你快告訴我,你過的好不好?那個黑面神對你好不好?他有沒有欺負你?有沒有給你氣受?哼,剛才他還有臉瞪我,也不想想我家如花似玉的田田被他這豬拱了,我不瞪死他就算好的了,還瞪我!」

  孔琉玥聽著青瑤那連珠炮般的問話,感覺著夏若淳式的關心,含笑一一回道了青瑤的問題,並及時遞上一杯茶水補充青瑤因說話過多而失去的水份。

  喝了茶,聽完孔琉玥的回答,青瑤才略略鬆了口氣,復又問道:「黑面神對你怎麼個好法?還有,他們家老太夫人,太夫人,還有你那兩個妯娌對你怎麼樣,有沒有給你小鞋穿,看你是新來的就欺負你?給你使陰招下絆子,讓你心裡不痛快?唉呀,一想到你身處那麼復雜的環境當中,我卻不能在你身邊幫你分擔,我真是睡都睡不著的。」

  琉玥含笑聽著青瑤一股腦兒的把心裡話都倒出來,仿佛是回到了從前,那時若淳一有點什麼心事,便會拉著她說個不停,而這回,青瑤說來說去的,全都是對她的擔心。被牽掛的幸福溢滿琉玥的整顆心。她一一回答了青瑤的問題,便拉著青瑤的手笑著說道:「若淳,我覺得趙天朗不錯哦,首先是相貌好,然後接人待物也彬彬有禮的,只是不知道他人品如何,會不會對你一心一意,我還說幫你把關呢,不想你就跟著來了。」

  停了一刻,琉玥輕輕歎息一聲說道:「唉,只可惜他是慶親王世子,只怕……我真不想讓你和我一樣……」

  青瑤聞言紅了臉,低下頭小聲說道:「他對我還不錯,我爺爺奶奶都說他好,是個可以托付一生的人,而且,他還許我一生一世一雙人,在爺爺奶奶面前立了誓,今生絕不二妻絕不納妄。」

  孔琉玥震驚極了,她想不到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裡,還有這樣的極品男人。在最初的震驚之後,琉玥真心的笑道:「若淳,老人家的眼光總是准的,既然你爺爺奶奶都說他好,那他一定很好。若淳你真有福氣,我真為你高興。」

  青瑤拉著琉玥的手,無比誠懇的說道:「田田,我寧願把這福氣給你,咱們一起穿的,憑什麼老天讓你受所有的苦,這不公平!你不知道,我聽說了你的情況之後,就沒有一天不為你著急的,可恨那時我又見不到你,真是急死我了……」

  琉玥將頭靠向青瑤的肩頭,為青瑤的關心而溫暖著,聽出了青瑤著急,她便故意誇張的說道:「唉,是啊,同樣是穿越,你怎麼就這麼好命呢,有爺爺奶奶親哥哥疼著護著,還遇上這樣極品的原裝貸蹂躪,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我這個倒霉催的,一穿過來就成了個沒爹沒娘的孤兒,還遇上黑面神那個『n手貨』我想老天爺一定是你的親媽,是我的後媽!不過呢,後媽也是媽,他總算是讓我們遇上了,要不才真的苦逼死了呢!」

  青瑤見琉玥雖然在口中抱怨著「黑面神n手貸」可是她眉稍眼角的笑意卻騙不了人,可見那只黑面神對琉玥真的不錯,永定侯府的日子也沒有她自己想象的那麼難熬,這才真的放了心,只狂著琉玥聊起天來。

  「田田,我哥哥定親了,定的是華太醫家的小姐,華老太醫可是大秦最厲害的太醫哦,他還說要收我為徒呢,不過我是沒精力學啦,如果是你,就能好好從他身上學些東西呢。對了,我哥哥明年二月二完婚,到時候我讓奶奶給你下貼子,你一定要來哦,那樣我們就又能見面了。」

  孔琉玥笑著應道:「那是當然的,便是沒有貼子,我也得想辦法去你們伏威將軍府,說起來我對你的爺爺奶奶也很好奇呢,我真想不到在這個時代還有他們這樣開明的人,看他們對你多好,連你穿著男裝出門,他們都能同意呢!老天爺果然是你親媽,為你處處開金手指呢。」

  青瑤點頭說道:「是啊,爺爺奶奶真的很疼我,都疼的沒有原則了。田田你不知道,我奶奶幫我把那個繼母侵占了的財產都要了回來,我和哥哥對半平分了我娘和我外公留下來的好大一筆遺產,現在我也是富姐兒一枚呢。都怪子綱沒有事先告訴我今天能見到你,要不我就帶個幾萬兩給你,拿著隨便用,看誰不順眼,咱就拿銀子砸子死!」

  瞧著青瑤昂著頭的樣子,孔琉玥不由笑了起來,點著青瑤的鼻子說道:

  「好啊,有多大一筆遺產呢我的小富婆?說起來我的兩個莊子是熱地,正想在上面試著種蔬菜,我可缺銀子了,真是悲催極了,我手上就三千兩銀子,做什麼都不夠的,我正愁資金問題呢,既然你是小富婆,那我就算你一份,當你入股好了,不過我可得先說好,萬一失敗了,我可沒有錢賠給你!」

  青瑤點頭笑道:「行啊,要多少你開口,我下回夾在信裡給你。就算失敗了也不要緊,咱們重新來過,反正在這大秦若是不找點什麼事情做,會無聊死的。就算把銀子全賠光了也無所謂,只要把你自己賠給我好啦……只是我如果敢要,你們家那個黑面神就得打上我們家了,想起來怕怕的,看黑面神的樣子,武力值一定不低呢!不行,我得好好練好功夫,到時候能和黑面神搶美人兒!」青瑤說著說著便調侃起來,琉玥知道這就是若淳的性情,從前,她們兩個常開這種玩笑的。

  孔琉玥笑了起來,靠著青瑤感慨道:「若淳,今天是我穿越到大秦最開心的一天,黑面神雖然現在對我還不錯,可是若讓我選,我寧願選擇和你在一起,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真的開心快樂,若淳,你要是穿成黑面神該多好,那樣我們就能幸福快樂的生活啦!」

  青瑤聽了這話不由搖頭道:「我才不要穿成黑面神,唉,如果你穿成子綱或者是我哥哥都好,再不然,若是我早得到你的消息,一定央求奶奶去你們家提親,把你娶來當我嫂子就好了!」

  孔琉玥聽了青瑤的話,再想想自己的話,不由搖頭笑了起來,這世上最不可能的兩個字便是「如果」,既沒有「如果」那便要勇敢的接受一切的不可思議,不論前面有什麼未知的恐懼在等待著,都要勇敢的走下去。

  不想再繼續這個有些傷感的話題,琉玥便問道:「若淳,你信裡說來事兒的時候疼的死去活來,我們怎麼怎麼都穿了還這麼倒霉啊!我也是一來事便痛不欲生,原來的痛和現在比起來,簡直是不值一提……」邊說,孔琉玥的手便搭到了青瑤的手腕上,為她切起脈來。

  青瑤聽到琉玥的問話,眼神黯淡下來,低低說道:「田田,我正要和說這事。我之所以會穿,是因為這具身體被那狠毒的後娘下了冰醉,我穿來之後雖然起死回生,可是卻因為醫治不及而留下了後遺症,很要命的,小日子來的時候痛不欲生還是小事,關鍵是會影響以後的生育。這事子綱已經知道了。」

  孔琉玥大驚,也顧不上把脈了,一把握住青瑤的手緊張的說道:「他怎麼說?」

  青瑤臉上浮現著甜蜜混含著苦澀的笑容,低低說道:「子綱寧可不要孩子,也不要我有事。」

  孔琉玥對趙天朗肅然起敬,低低歎道:「若淳,好好珍惜他,他是一個值得你用生命去愛的男人。」

  青瑤點點頭道:「田田,你說的對,所以我不能這麼自私。」

  孔琉玥驚愕的瞪大眼睛看著青瑤,急急說道:「你打算給他納妾?」

  青瑤輕輕搖頭道:「不,我決定不惜一切治好病,為他生出健康的孩子。以子綱家裡的情形,他極需要嫡子,而這個嫡子,除了我,他不會讓其他任何人生。所以田田,你一定要幫我。我相信你的醫術。田田你知道我最大的心願就是擁有完整的家庭,有和我血脈相連的孩子,為了這個心願,我不惜一切!」

  琉玥抓住青瑤的手腕,又心疼又氣憤的叫道:「我們一定不能放過那個狠毒的繼母,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青瑤想起這陣子陳氏的倒霉遭遇,不由笑著說道:「她現在已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呢,田田你放心,她萬難再有好日子過了。」

  孔琉玥點點頭,這才專心給青瑤診脈,診完之後又看了青瑤的舌相,還隔著中衣試了試青瑤的小腹,果然觸手之處如寒冰一般,在現代的時候何田田也接診過一些宮寒不孕的病人,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的情況比青瑤更嚴重,她微皺著眉頭說道:「若淳,你也知道中藥見效不快,除了慢慢調養,我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不過你別急,我回去再多查查醫書,總是有辦法的。可恨我們穿到這個什麼醫療器械都沒有時代,若是輔以器械治療,你這病也不算什麼難事。」

  青瑤笑道:「田田,我的病我自己也清楚,我不著急的,現在我每天跟著奶奶練功,努力增強抵抗力,而且還有你,我相信一定會好起來的。」

  孔琉玥笑著說道:「這樣想就對了,若淳,你先背個方子,這是出自清宮的宮廷暖宮羹,回去一日不拉的做著吃了,必有益處的。」看著青瑤仔細的背了下來,孔琉玥臉上方才露出了笑容。

  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一陣極重的敲門聲,緊接著便傳來珊瑚的驚呼:「夫人,不好了,侯爺來了……」

  再下一秒,手拉著手正欲站起來的青瑤和孔琉玥便眼看著那兩扁門被人一腳端翻,一臉肅殺的傅城垣鐵青著臉,大踏步的走了進來,在看到孔琉玥和青瑤手牽著手神情無比的親熱,他那張鐵青的臉立刻黑如鍋底……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10 04:57 PM

第94章

  傅城垣踹門而入,看到孔琉玥和韓青瑤兩個人手拉著手兒好不親熱,不可遏止的怒火騰的從腳底燒到了頭頂心,他想也不想便一手鉗住孔琉玥的纖纖素腕,猛然將她拽入自己的懷中,另一手便緊握成拳向青瑤砸去。

  青瑤一時反應不過來,都忘記自己也是會功夫的人了,只聽孔琉玥一聲大叫:「不要……」然後便見傅城垣的拳頭更快了幾分,再接下來又聽到孔琉玥淒厲的大叫一聲:「傅城垣,你要是敢動她一根汗毛,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

  眼看傅城垣那缽盂大小的拳頭就要砸到自己的臉上,青瑤本能欲躲,卻有一股外力撲來,下一刻,她便落下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而那一聲沉悶的「呯……」的拳頭到肉聲,依舊響了起來。

  青瑤抬頭一看,只見死死抱住自己的人正是趙天朗,他雙拳緊緊環著自己,側身擋在傅城垣的拳頭與自己的臉之間,而傅城垣那用足了十分力氣的拳頭正砸在趙天朗的臉上。

  韓青瑤只覺得腦子嗡了一聲炸了,她沖著傅城垣尖叫道:「你憑什麼打我們家子綱,就憑你拳頭啊,我告訴你,等會兒我若不打得你滿地找牙,我就不姓韓!」吼完了傅城垣,韓青瑤心疼的用雙手捧著趙天朗的臉,帶著哭意叫道:「天啊,都青了,子綱,是不是很疼?傅城垣,我絕饒不了你,今天老帳新帳一起算……」

  趙天朗雖然被傅城垣這一拳打的腦子嗡嗡直響,可是聽到韓青瑤這麼維護自己,幸福感油然而生,他忙用雙手緊緊抱著韓青瑤,免得她一時激動真的對傅城垣拳腳相加,然後又對傅城垣叫道:「傅大哥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傅城垣看到眼前這種情形,怎麼還能猜不出來這是怎麼回事,韓青瑤激動的小臉漲紅,因此也越見嬌美,而且她剛才用自己真實的聲音大叫,那女子特有的聲線傅城垣就算是再不開竅,也能聽的出來,因此只將拳手收回,乾咳一聲掩飾胸口傳來的火辣辣的疼痛,他那位小妻子可真是了得,新婚之夜就咬了他,這才過了一個月,又被她狠狠的咬了一口,這一口可比新婚之夜那口重太多了,好似傾盡了她全身的力氣,也不知道出血了沒有。

  原來剛才孔琉玥見阻攔不了傅城垣,聽到那讓她心驚肉跳的一聲拳頭砸肉聲,便死死的一口咬住傅城垣的前胸,恨不得能咬掉他一塊肉,好給青瑤報一拳之仇。直到趙天朗大叫的聲音響起,孔琉玥方才鬆了口扭頭看過去。

  趙天朗見傅城垣收了拳頭,才低頭溫柔的對韓青瑤說道:「瑤瑤,我沒事兒,真不疼,別擔心我。」說著,趙天朗便伸手輕輕試去桂在韓青瑤睫毛上的晶瑩淚珠兒,難得佳人在懷,韓青瑤又沒有反對的意思,趙天朗心中偷樂,只緊緊的抱著,這種感覺真是太好了!

  韓青瑤當然沒有心思去想和趙天朗之前的親密,她這會兒正死死的瞪著傅城垣,眼刀嗖嗖直飛,大有把傅城垣給活片了的意思。韓青瑤心中暗道:「你個黑面神n手貨,這梁子可算結下了,你等著!」

  傅城垣鬧了個大烏龍,黑黑的臉上不免也掛了一絲紅意,眼神也有些不自在的尷尬。趙天朗忙摟著韓青瑤,向傅城垣解釋道:「傅大哥,都怪我沒事先跟你把話說明。其實瑤瑤跟嫂夫人原是舊識,我前兒個聽得你說今日要大家聚一聚後,想著她一定很想見嫂夫人,想給她、也給嫂夫人一個意外的驚喜,所以才沒打招呼就帶了她來……你也知道,她畢竟是個姑娘家,若是讓人瞧見她跟我一塊兒出門,於她的閨譽名聲終究有礙,是以我才叫她女扮男裝的,倒是沒想到……」趙天朗說著說著便擠眉弄眼的促狹笑道:「倒累得傅大哥你醋妒了一場,都是弟弟我的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計較了罷?」

  趙天朗一席話說的傅城垣越發尷尬,只黑著臉吼道:「誰妒了!這一回就算了,若再有下次,可不是一拳這麼簡單。」知道了俊俏小哥原是韓大小姐假扮的,傅城垣便放鬆了下來,這一放松,胸口被孔琉玥咬了的那一處便更加火辣辣的疼了起來,饒是皮糙肉厚如傅城垣,也是倒吸了好幾口冷氣,他得確認一下,他娶的是個可人的小妻子,而不是一只牙尖嘴利的小狗兒!

  趙天朗聽了傅城垣的話,知道他把這層梁子揭了過去,便肆無忌憚的笑道:「是是是,如果再下一次,我一定事先把話說明白,定然不讓傅大哥再枉喝干醋。」

  趙天朗一句話說笑了正在瞪著傅城垣的韓青瑤,她不由挑眉看向孔琉玥,無聲的問道:「這男人還蠻在乎你嘛,你呢,在不在乎他,若是我打他一頓,你會不會心疼?」孔琉玥會意,立刻回了個「隨便打,打死我也不心疼」的眼神。兩個小女人互相對著眼色,臉上不約而同露出了很有深意的笑容。

  而那個被趙天朗的調侃快氣暈了頭的傅城垣一但知道青瑤是孔琉玥的閨蜜,便立刻放鬆了對韓青瑤的監視,只死死瞪著趙天朗,心道:「這小子真是欠揍了!說我吃醋,我才沒有,我只是生氣,很生氣了!」傅城垣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論起斗嘴皮子,十個傅城垣也斗不過一個趙天朗,只有死死的瞪著趙天朗,用眼刀凌遲他。

  可趙天朗自小便混在皇上晉王傅城垣他們幾個身邊,早就對傅城垣的脾氣了如指掌,所以他才不會怕傅城垣的眼刀,只假意倒吸一口氣,對懷中的韓青瑤說道:「瑤瑤,你聞到這股子醋味了沒有?真是好酸,牙都酸倒了,以後吃螃蟹時我都不用擱姜醋了!」

  青瑤立刻回應道:「可不是呢,何止你呀,就連孔姐姐和我這後半輩子吃螃蟹也都不放姜醋了呢!」

  傅城垣臉色越發黑沉,他垂眸看著被自己箍在懷裡的小妻子,只見小妻子正同那個韓青瑤眉來眼去的,臉上的笑容是那般的燦爛,成親一個多月,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孔琉玥這樣對他笑過。如此一想,傅城垣心裡便更別扭了,拉著孔琉玥便想往外走。

  就在這此,找過來的晉王和王乾走了進來,王乾從被傅城垣端破的門中看到傅城垣夫妻和趙天朗懷抱著他那個俊俏的「小舅子」正八目相對,氣氛有著說不出的詭異。王乾便打趣笑道:「你們這是干嘛呢,還吃不吃飯了,還是打算在這裡開小灶?」

  走到室內,王乾才發現趙天朗的臉青腫了半邊,不由驚呼道:「子綱,這是怎麼回事,好好的還和誰動了拳頭不成?」

  趙天朗卻不說話,只捂了臉哼哼唧唧的看向傅城垣,真是什麼都在不言中了。

  晉王和王乾看到趙天朗一手捂臉一手還死死抱著他的「小舅子」,將她護在身後,而韓「公子」小臉通紅越發顯的嬌美,怎麼看他怎麼象個姑娘家,傅城垣又宣示主權一般的將孔琉玥箍在懷裡,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晉王和王乾對視一回,非常不厚道的笑了。

  那兩人一笑,孔琉玥和韓青瑤才意識到自己的尷尬,孔琉玥臉上騰起兩團紅雲,她拼命猙脫了傅城垣的禁銅,上前拉著韓青瑤的手一起跑進內室去了。而那兩個懷中陡然一空的男人則本能的看向內室的方向,心中悵然若失。

  晉王和王乾兩個瞧著傅城垣和趙天朗的樣子,不由暴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這笑聲傳到內室,讓孔琉玥和韓青瑤越發紅了臉。

  趙天朗對於韓青瑤,那是體貼細致的不能再細致了,他生怕青瑤在內室會覺得尷尬,忙轉移話題,對晉王和王乾笑道:「九哥神萍你們可得記住了,以後可得讓嫂子們少見小嫂子,要知道傅大哥醋勁兒可大著呢,別說男人,就連女人的醋也要吃。」傅城垣聞言狠狠瞪了趙天朗一眼,揮揮老拳,可到底也沒向趙天朗打去。他吃醋,哼,他才沒有,他只是生氣,很生氣!

  晉王太了解自己的小舅子,便笑著說道:「這事要說得怪天朗,天朗你也是的,帶未來弟妹過來也不事先同我們打個招呼,弟妹又生的那樣,扮成男兒活脫脫一個絕世美男子,你讓熙之怎麼能不想歪?這可不足為怪呢。」

  傅城垣聽了這話,正要點頭,卻聽得晉王話鋒一轉,又說道:「不過這老樹樁子發了新芽,也真是一發不可收拾啊!」傅城垣臉色陡然轉黑,可趙天朗卻和王乾擠眉弄眼的笑了起來。

  外間說笑著,裡面的韓青瑤和孔琉玥可也沒有閒著,兩個人手拉著手兒,肩並肩坐起,親親熱熱的說笑起來,也不知青瑤說了句什麼,孔琉玥那清脆如銀鈴一般的笑聲便傳了出來,傅城垣從來沒聽孔琉玥笑得這些暢快,不覺看著內室房門恍了神。

  不只是傅城垣,就連晉王趙天朗王乾三人聽著內室傳出的清脆笑聲,都不由的沉醉在這樣的笑聲裡。韓青瑤和孔琉玥也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麼,兩個人笑的那叫一個開心暢快,是那麼的肆意飛揚……

  原本還要打趣傅城垣和趙天朗的晉王和王乾都忘記了自己的心思,一時之間,這四個大男人象樹樁子似的杵在外頭,只傾聽著從裡面傳出來的笑聲。

  韓青瑤和孔琉玥笑說了許久,晉王趙天朗傅城垣王乾便在外面站了許久,直到王乾忽然說了一句:「我們到底還要不要吃飯啊?」才驚醒了沉醉在笑聲中的諸人。晉王笑道:「自然是要吃的。」說完便揚聲對內室笑道:「兩位弟妹請出來吧,一會便要入席了!」

  晉王的聲音剛傳到內室,那才剛停下來的笑聲又響了起來,間或夾著一句:「3q王爺……」晉王和王乾一時還有些不分請這一聲「3q王爺」是誰說的,可是趙天朗和傅城垣卻知道此番說話的是韓青瑤。只是那「3q王爺」是個什麼王爺呢?聽上去真是陌生!

  晉王趙天翼不明白自己這句再尋常不過的問話怎麼就招來兩個弟妹的笑聲,不過他素來不是小氣之人,便亦笑道:「我們先走一步,兩位弟妹請隨後便來。」說完晉王和王乾便先走了出去,趙天朗挑眉看看傅城垣,豈料傅城垣竟也挑眉看向他,眼神裡透著一抹得意。趙天朗看懂了傅城垣眼中之意,不由氣悶了起來,心中暗道:「你不就是比我早成親麼,有什麼可顯擺的!」

  傅城垣見趙天朗吃了一回暗虧,心中才痛快許多,跟在晉王後面走了出去。趙天朗瞪了傅城垣的背影一眼,也跟著走了出去。

  既然把話說透了,再重新入席的時候,韓青瑤便坐了在孔琉玥的右側,傅城垣坐在孔琉玥的左側,趙天朗則坐在韓青瑤的右側,如此一來,晉王和王乾兩個便有好戲看了。

  席間上了道玫瑰玉面,其實就是紅扒豬臉,肥而不膩香甜軟糯,說起來這道菜還是打從伏威將軍府裡流傳出來的。韓家的年酒上有這道菜,吃過的人都說好,好多人都向韓家討了方子,讓自家廚子學著做。因為趙天朗這個京城頭號吃貨常到晉王府混飯吃,所以晉王府的廚子很上進,很努力的學習各種各樣的新鮮菜式,便學會這道玫瑰玉面,趙天朗吃過一回,說味道不錯,梅苑管家便將府裡的廚子叫過來,專門為趙天朗做這道菜。

  孔琉玥看到上了玫瑰玉面,便從容大方了夾了一筷子,傅城垣一向無肉不歡,又因為知道孔琉玥飲食一向清淡,便以為這筷子玫瑰玉面是給自己夾的,正美不滋兒的等著呢。豈料孔琉玥的筷子硬生生的轉了個彎,竟把那筷子玫瑰玉面送到了韓青瑤的面前,還關切的笑道:「瑤瑤,你多吃點兒!」

  傅城垣心裡的失落和郁悶可想而知了,他如瀉憤一般的狠狠一筷子戳到玫瑰玉面上,立刻破壞了玫瑰玉面完整的形態,惹得趙天朗皺著眉頭叫道:「傅大哥,你要吃便好好夾,戳的亂卞八糟的別人還怎麼吃呢。」說罷,趙天朗將自己先搶到手的一塊玫瑰玉面放到了青瑤的碟中,用溫柔的簡直要溺死人的聲音說道:「瑤瑤你吃,你還喜歡吃什麼,我給你夾,這蟹籽豆腐不錯,很鮮嫩的,要不要嘗一塊兒。」

  那邊孔琉玥忙說道:「蟹籽豆腐有些寒涼,瑤瑤,還是喝點兒姜絲蜜脯羹吧。」說罷,孔琉玥便替韓青瑤威了一碗姜絲蜜脯羹,在傅城垣壓抑的不滿的眼神中,送到了青瑤的面前,還體貼的輕輕攪一攪,吹涼一些,免得燙著韓青瑤。傅城垣眼隨心動,立刻死死的瞪著韓青瑤,可是韓青瑤卻當著孔琉玥的面,得意的瞪回傅城垣,氣得傅城垣牙根發癢,他頭一回發現,不打女人其實真是件很郁悶的事情,瞧瞧,他這不就白受氣了。

  趙天朗一聽說蟹籽豆腐寒涼,便立刻將要夾給韓青瑤的蟹粒豆府送入自己的口中,復又夾了一只清水芽菜芯給韓青瑤,這一回孔琉玥倒是沒有反對。自從剛才聽韓青瑤她身體裡還有冰醉餘毒,孔琉玥這一顆心便撲到了韓青瑤的身上,對她來說,傅城垣現在遠沒有韓青瑤重要,青瑤的病也沒有什麼特效藥,只能慢慢調養,孔琉玥只恨自己能和青瑤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不能為她更多的盡心,因此在這有限的一頓飯的時間裡,孔琉玥想傾盡自己的一切來關心韓青瑤,至於她家那個悶騷小氣的雙面男人會怎麼想,現在可不在孔琉玥的考慮范圍之內。

  晉王和王乾兩個人看著對面四個人的詭異互動,直笑的肚腸打疊,他們敢說這頭二十幾年吃的飯,沒有一頓能比得上今天的精彩。

  下人又送上一道淮山杞子煨乳鴿,傅城垣有心奪回孔琉玥的關注,便破天荒的伸手盛了一小碗湯,還盛了一方鴿脯。端著碗送到孔琉玥面前,傅城垣還來不及說話,孔琉玥便接過碗飛快的說道:「瑤瑤,來喝點兒乳鴿湯,對身子很有好處的。」

  傅城垣就這麼舉著手干干的看著他的小妻子把他的心意送到了韓青瑤的面前,而對面的晉王和王乾兩個人,已經再也忍不住笑意,一齊離座奔出去放聲大笑,看到傅城垣如此吃癟,今天這飯吃的真是太值了。

  青瑤知道孔琉玥是擔心自己的身體,便接了湯放在桌上,親親熱熱的拉著孔琉玥的手說道:「孔姐姐,你別只關照我,自己也吃啊,這香酥腰果是你最愛吃的,嘗嘗看味道怎麼樣?」說著,韓青瑤便在傅城垣的灼灼注視之下,光明正大的用筷子夾起一顆黃澄澄香噴噴的腰果仁兒送到孔琉玥的臉前,孔琉玥甜甜的一笑,想起從前青瑤每做了什麼好吃的,便會這麼喂她,孔琉玥朱唇輕啟,就著韓青瑤的手吃了那顆腰果,還一臉幸福的說道:「又香又酥,好吃極了,瑤瑤,你也吃!」

  傅城垣瞧著兩個女人旁若無人的「調情」,完全不顧及自己的感受,便向一旁含笑看著韓青瑤,滿眼都是寵溺的趙天朗挑了挑眉頭,使了個眼色。他的意思是讓趙天朗管管韓青瑤這個女人,挖牆角挖到他傅城垣的家裡了,真是叔可忍嬸不可忍!

  不等孔琉玥和韓青瑤說話,趙天朗便先說了:「神萍兄,你弟妹自小身子弱,也沒有太多的閨中蜜友,難得她和小嫂子投緣,我心裡高興著呢。」其實趙天朗心裡也是有點小小吃味的,不過比起傅城垣,他要好多了,畢竟韓青瑤時不時會夾點兒好吃的送到他面前的碗中,也常常會和他有視線上的交流。而傅城垣那個倒霉的家伙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他幾乎成了孔琉玥左側的擺設,孔琉玥都不帶多看他一眼的。

  晉王搖頭直笑,他也算得看著趙天朗長大,從沒有那一次象今天這樣,趙天朗的臉上始終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看到趙天朗那燦爛至極的笑容,晉王忽然想向皇上六哥求旨,讓他下旨讓天朗早些成親。與晉王有同一心思的當然還有王乾,王乾和趙天朗的年紀比皇上晉王還有傅城垣都要接近一些,也更了解趙天朗,他看的出來,這位韓大小姐已經占據了趙天朗的整顆心。

  一頓飯在晉王和王乾只笑不吃,在傅城垣的生悶氣,在趙天朗滿眼只有佳人,在孔琉玥一心照顧青瑤中結束了。剛用了茶,傅城垣便宣告主權似的抓著孔琉玥的手,急急說道:「我們還有事,姐夫,神萍,子綱,韓……小姐,我們先告辭了。」說到「韓小姐」三個字的時候,晉王,趙天朗,王乾,當然還有韓青瑤,分明都聽出了傅城垣咬牙切齒的意味,沒錯,韓大小姐青瑤已然榮登傅侯爺需要嚴防死守的重點名冊之首。傅城垣心裡雖不承認自己吃醋,可事實是他就是吃醋了,吃的還是一個女人的醋!

  孔琉玥輕輕從傅城垣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在傅城垣眼睜睜的注視下走到韓青瑤的面前,輕輕執起青瑤的手低聲說道:「瑤瑤,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不要貪涼,寒性的東西一委不許吃,我就你這一個好朋友,你一定要好好的!」孔琉玥說著說著眼圈兒便紅了,她將青瑤環入懷中,低低說道:「瑤瑤,你太瘦了,要好好補養身子!」

  韓青瑤也眼圈兒紅紅的回抱孔琉玥,哽咽的說道:「孔姐姐,我會記住你的話,好好照顧自己,你也要好好的,別受了委屈一個人忍著,別總好性兒的任人欺負,我……」

  兩個女子相擁而泣,看呆了旁邊的四個大男人。女人的情緒就是這麼善變麼,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兩句話沒說完,便擁在一起哭了。

  青瑤這一哭,於趙天朗來說可就象是活活摘了他的心肝兒一般,想要上前把青瑤樓入懷中好好安慰,可是韓青瑤和孔琉玥正抱在一起,他怎麼好上前。而傅城垣聽了青瑤的話,對她不由有了新的認識,看來這位韓大小姐是和孔琉玥真的要好,她當著自己說出這種話,與其說是在勸慰孔琉玥,倒不如說是在警告自己,傅城垣發覺自己腦子裡有個很可怕很不經的想法,指不定那一天琉玥受了委屈,便會離開他投奔這韓大小姐。而這位韓大小姐絕對會借趙天朗之力幫她護著孔琉玥,讓自己想見媳婦一面都難輕輕搖頭揮去腦子裡那個可怕的念頭,傅城垣上前一步握著孔琉玥的雙肩,聲音很有些低沉的說道:「玥兒,又不是再見不著韓小姐了,別哭了,看讓姐夫和神萍笑話。」

  晉王和王乾兩個如同約好了一般,齊齊搖頭道:「不會不會,弟妹(小嫂子)和未來弟妹姐妹情深,我看著都很感動。」

  趙天朗亦走上前,輕輕拉著青瑤的手說道:「瑤瑤不哭了,大家都在京城住著,要見面極容易的。對不對啊,傅大哥?」趙天朗說到後半句,挑眉看向傅城垣,若是傅城垣有一絲反對他的意思,他臉上這一拳可就不能白挨了!不在傅城垣臉上找補回兩拳,他就不是趙天朗。

  好在傅城垣並沒有反對的意思,其實他心裡雖然吃著醋,可是看到孔琉玥因為見到韓青瑤而流露出來的開心快樂,只沖著這一點,他也願意孔琉玥和韓青瑤多多往來。

  傅城垣點頭說道:「子綱說的對,大家都在京城裡住著,玥兒你若是想韓小姐的,便請她到咱們家來做客好。」

  就這麼勸慰著,孔琉玥和韓青瑤才灑淚而別,看著孔琉玥上了馬車走遠了,韓青瑤才收回視線,悵然若失的輕輕歎了口氣。王乾笑著告辭,總算是沖淡了韓青瑤心裡的傷感之意。送走了王乾,晉王笑道:「天朗,你這臉不處理處理,帶著幌子回府可不好。」

  趙天朗點點頭,韓青瑤便向晉王行禮說道:「王爺,可否命下人煮些雞子?」

  晉王笑道:「這有何不可,未來弟妹,別王爺王爺的叫我,只跟著天朗叫我九哥吧。」趙天朗亦笑道:「對,瑤瑤你就叫他九哥,王爺什麼的,是給外人叫的,咱們自家人不講究這些。」

  晉王合笑點頭,卻見趙天朗沖著他擠眉弄眼兒殺雞抹脖子的,晉王是過來人,豈有不明白的,只搖頭笑笑,等丫環把煮好的雞子兒送來,便笑著說道:「天朗你和弟妹自便,九哥還有事,便不陪了。」

  趙天朗立刻說道:「九哥請便,回頭我這臉上的青腫消了自會回府。」

  晉王笑笑,看著青瑤嬌俏的小臉兒驀的染上紅暈,方才大步走了。

  看著晉王走遠,青瑤嬌慎的瞪了趙天朗一眼,輕填道:「不理你了!」

  趙天朗可是初嘗情滋味的毛頭小子,一聽青瑤說不理自己,他哪兒知道青瑤說的是反話,只一把拉住青瑤的手,將她摟入懷中,急切的說道:「瑤瑤你千萬別不理,你要不理我,我就要死了!」

  青瑤被趙天朗的舉動鬧得羞意大盛,便擰著身子想猙扎出去,情急之下她用手一推,借著反作用力便掙脫出趙天朗的懷抱,而趙天朗則往反方向跌倒,一屁股坐在了雪白的羊毛地毯上。雖然不疼,可是趙天朗卻故意誇張的叫道:「哎喲,好疼……」

  青瑤雖然習武,可是卻沒有真正和人打過架,也不知道她剛才那一推到底有多大的力道,便忙跑過來扶趙天朗,趙天朗就勢一拉,便將青瑤拉入懷中,青瑤嬌艷欲滴的朱唇就這麼刷上了趙天朗的面頰……

  兩個都是頭一回有如此親熱行為的青澀少年立時呆住了,青瑤的腦子裡好似有人放了一團火,燒的她什麼都不能想、趙天朗也和青瑤一樣,不過趙天朗身體比他的腦子反應快,出於本能,趙天朗一手環著青瑤的背,一手扣著青瑤的後腦勺,將青瑤壓向自己,青瑤傻傻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動的吻上了趙天朗的雙唇。

  青瑤驚慌極了,她想逃開,可是卻掙脫不了趙天朗那雙有力的臂膀,初吻,這可是她真正的初吻呀,怎麼能就這麼被搶走了!

  等青瑤回過神來,她才發現自己已經快憋死了,當然,那個始作俑者也被憋的不起,兩個人無力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青瑤沒有接吻經驗不會換氣,趙天朗這個初哥也是一樣呢。

  因為心裡已經認定了趙天朗,所以青瑤在最初的羞澀之後,湧上心頭的是滿滿的甜蜜,她低頭不語,唇邊卻蕩漾著甜美的笑意,趙天朗一直不錯眼珠子的盯著青瑤,看到青瑤臉上浮起了笑容,他才放心的笑了起來。將青瑤攬入懷中,兩個人就這麼坐在雪白的羊毛地毯上,頭挨著頭,趙天朗將青瑤的手拿到手中,輕輕的撫弄著,低低說道:「瑤瑤,今天是我最快活的日子。」

  青瑤柔順的靠著趙天朗,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我也是!」

  青瑤聲音雖小,可趙天朗卻聽的清楚,他興奮的大叫一跳了起來,將青瑤抱了個滿懷,在屋子飛快的旋轉起來,晃的青瑤眼前直發暈,忙尖叫道:「頭好暈,你快放我下來!」

  趙天朗忙將青瑤放下來,仍將她樓在懷中,青瑤抬頭欲嗔,可是看到趙天朗那腫了一半兒的臉,便心軟的什麼責備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輕輕撫著趙天朗的臉,心疼的低低問道:「子綱,一定很疼吧,你真傻!」

  趙天朗嘿嘿傻笑道:「不疼不疼,傅大哥拳頭重,若是讓他打到你,我才真疼呢!」

  青瑤拉著趙天朗的手,將他按到椅子上坐好,用剛撥了殼的熱雞子兒小心翼翼的給趙天朗揉了起來。聞著青瑤上傳來的淡淡女兒香,感受著青瑤真切溫柔的關心,趙天朗恨不得讓時間停在這一頓,如果這一刻便是永遠,他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揉了小半個時辰,趙天朗臉上的青腫消褪了不少,可是還有些痕跡,青瑤擔心的說道:「子綱,還青著,可怎麼好呢?」

  趙天朗怕青瑤擔心,便笑道:「沒事的,我原也常和九哥傅大哥他們過招,難免磕著碰著的,不礙事。」

  青瑤低頭道:「都是我連累了你!」

  趙天朗抱著青瑤,拉著她手放到自己的唇上吻了一下才說道:「傻丫頭,怎麼能是你連累我呢。告訴你,我挨這一拳,可是卻能取笑傅大哥大半年,說起來是我賺了呢,真的瑤瑤,傅大哥這人平日最是沒趣,好不容易娶了新嫂子之後象個有生氣的人了,我們這時候不取笑他,又要等到什麼時候呢!說起來我還得謝謝瑤瑤你,是你讓我們幾個看到傅大哥還有如此……呃……有趣的一面。」

  青瑤被趙天朗說的笑了起來,想想剛才傅城垣吃癟的樣子,真是好玩兒極了!哼,看你丫還敢不敢欺負我家田田!青瑤暗自腹誹著。

  趙天朗很喜歡看青瑤臉上極生動的表情,青瑤自己都不知道,她心裡想什麼,臉上都會表現出來,根本就瞞不住事兒。比如說這會兒,趙天朗敢打包票,他家瑤瑤一定在想傅城垣那個吃了暗虧的家伙。只是,想到青瑤居然當著他的面在想別的男人,趙天朗心裡有些不樂意,他立刻將想法變為實際行動,重重的吻上了青瑤的雙唇,有了剛才的經驗,趙天朗這一回的業務明顯熟練了許多,直把青瑤吻的七葷八素,感覺整個人都要飛翔起來……

  氣喘吁吁的推開趙天朗,青瑤瞪著他,鼓著嘴說道:「趙天朗,不許偷襲我!」

  趙天朗越者青瑤越可愛,又一把將青瑤拽入懷中,青瑤慌忙叫道:「趙天朗你個大色狼,快放開我!」

  趙天朗頭頂著青瑤的肩窩,呵呵的笑了,和青瑤在一起,他總是會笑個不停,仿佛只有和青瑤在一起才能笑得如此暢快!

  笑鬧了一回,時候也不早了,青瑤推推和自己並肩坐著的趙天朗,輕聲說道:「子綱,我得回家了。」

  趙天朗低歎一聲,輕道:「嗯,我送你回家。」

  出了梅苑上了轎子,趙天朗騎馬走在轎旁,護送青瑤回伏威將軍府,因青瑤是扮了男裝出門的,她不想驚動太多人,早上出門的時候便走的東角門,回來自然也是從東角門進去,從東角門到頤年居最近。

  還沒到東角門上,趙天朗便看到一個身影從東角門裡閃了出來。趙天朗雙眉一皺,立刻命人將轎子抬到旁邊的胡同之中,看那身影鬼鬼崇崇的,只怕沒有什麼好事,事關青瑤的家,趙天朗自會打起十二份的注意力。

  「四九,你悄悄跟著那人,看他去了何處,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別驚了他。」趙天朗壓低聲間吩咐了四九,四九答應一聲,便悄悄綴上了從伏威將軍府東角門裡出來的那條身影。

  韓青瑤聽到趙天朗的話,挑開轎簾不解的問道:「子綱,出了什麼事?」

  趙天朗笑道:「沒什麼,就是瞧著有個人行跡可疑,讓四九去看看。」

  青瑤雙眉微蹙,卻沒有追問,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轎子抬到了東角門,趙天朗看著青瑤進去了,方打馬轉身往回走,咋一和青瑤分開,趙天朗的心裡沒著沒落的,仿佛心缺了一塊兒。他再三回頭看向伏威將軍府,心中想著若是能早些成親該多好啊!那樣他就能天天和青瑤在一起,不用承受這相思之苦,這正是: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且說趙天朗正害著相思,便信馬由僵的往前走,剛經過戶部尚書府的門口,他便被叫住了。趙天賜從戶部尚書府裡匆匆走出來,滿臉含笑的喚道:「二弟……」

  被人打斷相思的趙天朗有些不高興,只帶住馬僵轉身回看,見趙天賜滿臉笑意的快步走來,便輕輕躍下馬背,淡淡道:「原來是大哥啊,真是巧!」

  趙天賜笑道:「果然很巧,我陪你大嫂回娘家看她的祖母,正要回府,不想在這裡遇到二弟你,到底我們是一家人,有緣份才會遇到。」

  趙天朗非常不愛聽趙天賜的這種狗屁理論,呸,什麼有緣,就算真有緣,那也是孽緣!如果能選擇,他才不要和趙天賜這個兩面三刀的偽君子做兄弟。趙天賜真當他什麼都不記得了,竟然還有臉表現的和他如此親熱。

  十四年前,有一回趙天朗從宮中回家,一只很可愛的小猴子忽然跳到他的面前,趙天朗從來沒看過那麼可愛的猴子,不由追了出去,一直追到了王府花園臨水的假山上,他正攝手攝腳的想抓住那只猴子,後面卻突然傳來一股極大的力道,將他生生推下水,趙天朗被推下的時候在半空裡翻個了身子,他分明看到,趙天賜站在假山上,手裡抓著那只猴子,他雙手一擰,把那只猴子的脖子活生生的擰斷,丟進了假山山洞之中。

  趙天朗跑出來,服侍他的丫環嬤嬤們也都追了出來,趙天朗又及時大叫救命,王府的下人才趕了過來,救了他的一條小命。他醒來之後,慶親王爺非但不安慰他,還將他怒罵一通,說他不懂事胡亂跑,還失足掉入水中,慶親王一邊訓著趙天朗,一邊緊握著趙天賜的手,無限關愛的說道:「天賜,你可一定要記住,那些危險的地方不能去……」趙天朗分明看到趙天賜看著自己的眼神中透著一抹得意。

  從此之後,趙天朗便再沒有給過趙天賜好臉色,這又坐實了他不敬兄長的罪名,也讓慶親王爺越發討厭於他,慶親王府的死結,打的更緊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10 06:10 PM

第95章

  卻說四九跟著那從伏威將軍府東角門裡閃出來的身影一直到了北城一處普通的兩進宅院。四九繞到正門看了一回,又向周圍的鄰居打聽了,原來這處宅院是吏部驗封司的一個小掌固的府第,這個小掌固姓楊,名叫楊清,他的妻子姓陳,正是陳氏的親妹妹。

  彼時天色未黑,四九也不方便潛入楊府,只得在心中記下,便向回趙天朗復命去了。趙天朗聽說是那人到了陳氏的妹妹家,只點了點頭,倒也沒往深裡想。他知道陳氏如個正被禁足,想見見她娘家的親戚,自是要做的隱諱一些,免得又因此獲罪。

  趙天朗現在還不知道韓青瑤體內的冰醉就是陳氏下的,因此只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那陳氏到底是青瑤名義上的母親,她若有什麼事被揭破,青瑤面上也不好看。

  趙天朗剛打發了四九,便聽到秋素在門外說道:「世子爺,王妃請您到靜室去一趟。」

  趙天朗皺皺眉頭,他臉上被傅城垣打的地方還隱隱做痛呢,該死的傅城垣,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得虧這一拳是砸在他的臉上,若是真讓他打中了瑤瑤,豈不心疼死他了。可這臉上有幌子,回頭母妃定然又要心疼了,唉……

  四九進來服侍趙天朗穿好衣服,又披了一件夾棉青金緞面披風,便匆匆往與慶親王妃的靜室去了。一路之上,他還小聲對秋素說道:「秋素姐姐,你回頭先進去把燭光調暗一些。」

  秋素早就看到趙天朗臉上的傷痕,她素知趙天朗的脾氣,因此既不問也不勸,只輕輕的嗯了一聲。

  到了靜室,小丫環進門通報,王妃歡喜的聲音便在靜室響了起來,「天朗快進來。」

  趙天朗看了秋素一眼,秋素會意,忙從門邊兒擦身進門,假裝剪燈花,將光線調暗了一些。

  趙天朗快步進門,滿臉是笑的叫道:「娘,都這會兒您喚兒子過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慶親王妃迎著趙天朗,雖然秋素已經將光線調暗了,可是兒子的樣子總是刻在娘心上的,慶親王妃立刻發現了趙天朗臉上的異樣,她一把抓住趙天朗,皺眉輕聲責備道:「天朗,今兒不是永定侯相請於你麼,怎麼又動了手手,還傷了臉?」

  趙天朗見瞞不過去,只得笑著說道:「娘,我們幾個吃酒吃的性起,又因著好久不曾切磋武藝了,便練了一回,兒子如今功夫大漲,一招飛龍在逼得傅大哥不得不出殺招,這不就被傅大哥的拳頭掃了一下,沒事的,一點兒都不疼,娘您就別擔心了。」

  慶親王妃搖搖頭,蹙眉說道:「你這孩子總是不省心,傅侯爺的武功在滿朝武將裡都是頭一等的,你偏和他過招,真真是找不自在。」

  趙天朗扶著慶親王妃,裝出小無賴的樣子,拖長聲音說道:「娘,不帶您這麼貶低自己兒子的!」

  王妃看著趙天朗還象小時候那樣和自己撒嬌,不由笑了起來,只說道:「罷了,反正娘說也是白說,你總是不聽話的,罷了,娘也不管你,等媳婦過了門,娘只讓她管著你。」

  趙天朗嘿嘿直笑,扶著慶親王妃在椅上坐下,半跪在慶親王府面前笑著問道:「娘,您還沒說叫兒子過來有什麼事情呢?」

  慶親王妃輕歎一聲說道:「今兒你父王打發人過來,讓娘下貼子請韓夫人和青瑤到王府做客,他要見見青瑤。」

  趙天朗如遠山峰巒般的雙眉皺了起來,沉聲冷道:「他要見,只怕是他的柳側妃要見吧!」自從皇上下旨賜婚之後,那柳側妃便憋著心思要見韓青瑤,上回她被慶親王爺喝斥了一回,根本就沒死心,這不,又用了手段纏著慶親王,讓他向王妃開口,以王妃的名義請人,柳側妃就不相信那韓青瑤敢不來。

  「天朗,既然是讓娘下貼子請,那麼青瑤就是娘的客人,別人就算有什麼想法,也不能實現,只是你父王指定要韓夫人帶青瑤過來,這卻有些為難。」

  趙天朗點頭道:「韓夫人被韓老夫人罰了禁足,聽說要到過年的時候才能解禁,況且她又不是青瑤的親娘,從前對青瑤也不好,何不改請老夫人帶著青瑤過來?」

  慶親王妃想了一會兒,搖搖頭道:「不妥,越是不讓她來,柳側妃豈不是越會借韓夫人生事,到你成親的日子還有一年多,這一年多裡,什麼變數都可能發生的,天朗,有些時候退方是進。」

  趙天朗不高興的皺皺眉頭,悶聲說道:「那就全由娘親做主吧。」

  慶親王妃點點頭道:「那便定在十月初八,還有兩天的時間,你到韓家先通個氣兒。」

  趙天朗點點頭,悶悶的應了。慶親王妃瞧著趙天朗仍是不太高興,便撫著他的頭淺笑說道:「天朗,娘會好好照看青瑤,一定不會讓她受了委屈的,那柳側妃再怎麼折騰也越不過娘去,說到底娘才是這慶親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趙天朗伏在慶親王妃的膝頭,有點兒心酸的說道:「娘,這十九年來,你受太多委屈了。」

  慶親王妃平靜的笑道:「若是受點兒委屈能換來我天朗的平安長大,娘心甘情願。」

  靜室之中母子情深,而梅水院中,便是另一番情形了,慶親王和柳側妃翻雲覆雨一回,柳側妃便趴在慶親王的身上說道:「王爺,世子還有一年多才成親,這屋子裡連個丫頭也沒有,說出去豈不丟了我們慶親王府的人?」

  慶親王爺嗯了一聲,手指還在柳側妃身上游走著,帶著淡淡的倦意問道:「愛妃你有何想法?」

  柳側妃嬌笑道:「不如先給世子房裡放幾個丫環教導他房中之事。」柳側妃邊說,邊伸手輕輕的搓揉慶親王爺胸前某兩點突起之物,惹得慶親王身體一顫,翻身便將柳側妃壓了下去,這會兒柳側妃說什麼,他都會不加思索的答應。

  「好……絲……全依你……寶貝兒,撩起了爺的火,你可得給爺滅火……」聞著屋子裡那股沁人心脾的甜香,慶親王頓覺自己寶刀不老,復又提槍上馬,惹得柳側妃大呼小叫的嬌聲浪語不斷,不多一會兒又哄得慶親王一瀉千裡……

  次日一早慶親王爺上朝去了,趙天朗去了韓府。側妃便將兩個容貌艷麗身材妖嬈的丫環叫到跟前。「玉容雲裳,昨兒王爺發了話,讓你們兩個去世子房中伺候,你們可不要辜負了王爺和本妃的一番心意。」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好好服侍世子,不負王爺和娘娘的提拔之恩。」玉容雲裳兩個人齊齊跪倒在柳側妃面前,這簡直天上掉下個大餡餅兒,由不得她們兩個不喜出望外。

  滿府的丫頭,誰不巴著能做世子爺的通房丫頭,只看世子爺一出生就被封為世子,到如今整整十八年都做的平平穩穩,便可知將來這王爵必然會由世子爺繼承,做了世子爺的通房丫頭,將來少不得有個封號,到時便能一躍成為人上之人。因著慶親王府有柳側妃這個例子,因此每個丫環都想著能沿續柳側妃的神話。

  「崔嬤嬤教導你們的,可都記住了?」柳側妃見兩個丫環面露喜色,便沉聲問了起來。

  玉容和雲裳兩個臉上都湧起羞意,前些日子柳側妃特派了一個嬤嬤教了她們兩個許多羞人之事,也就是因著崔嬤嬤的調教,這才短短七八日,玉容和雲裳便由不知人事的青澀丫環轉變為妖嬈勾人的女子。

  「回娘娘,奴婢記住了。」玉容和雲裳兩人低著頭不好意思的說道。柳側妃微有些得意的淡淡一笑,復又說道:「有道是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這以後的事情,可全在你們自己手中了,有沒有造化,端看你們會不會服侍了。」

  玉容和雲裳對視一眼,忙向柳側妃磕頭道:「奴婢謝謝娘娘成全。」

  柳側妃笑道:「都起來吧。那補身子的藥可還吃著,吃了多少天了?」

  玉容忙說道:「回娘娘,奴婢們每天晚上都喝的,已經喝了七天,是崔嬤嬤親手熬了送來的。」

  柳側妃笑道:「嗯,已經喝了七付,也差不多了,從今兒起就不用再喝了,你們兩個太年輕,喝的太多了反會虛不受補,臉上會長包的。」

  玉容和雲裳嚇了一跳,忙齊身說道:「奴婢謹遵娘娘的訓示。」

  柳側妃又賞了玉容雲裳兩個人幾件顏色衣裳和漂亮首飾,便讓她們退下去了。看著玉容雲裳兩個人的背影,柳側妃臉上浮起一抹陰沉的笑意。這兩個小丫頭就是好騙,連喝了十天絕嗣湯,她們兩個這輩子都別想再生出孩子,想學她青雲直上,呸,做夢吧!

  玉容和雲裳兩人退下,回到自己的房中,見房中無人,雲裳便拉著玉容的手說道:「玉容姐姐,我心裡總是不踏實,有大爺在,側妃娘娘豈會對世子爺安了好心?」

  玉容唇邊逸出一抹冷笑,低低道:「怕什麼,反正崔嬤嬤送來的藥咱們都沒喝,就算那藥真的是補藥,可咱們原本是窮人家的女兒,能吃上飽飯就謝天謝地了,喝不喝補藥又值個什麼。況且打死我也不相信那藥是補藥。雲裳你想,大爺到現在都沒有子嗣,側妃娘娘怎麼可能讓世子爺的孩子先出生?我想,那藥必是絕嗣之藥,只有世子爺沒有子嗣,這爵位才有可能傳到大爺這一房,所以我們不喝是對的,雲裳,你我不論誰得了世子爺的心意,若是僥幸有孕,另一個都要想法子替對方遮掩,瞞到不能瞞了再說,還有,從今往後你我的飲食一定要倍加小心,免得著了側妃娘娘的道兒。」

  雲裳一個勁兒的點頭,急急說道:「玉容姐姐,我什麼都聽你的。」玉容笑道:「雲裳,咱們姐倆兒既然有了這樣的機會,便要好好抓住,斷不能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咱們是柳側妃送給世子爺的,他一定會對咱們有戒心,所以我們一定要處處小心,萬萬不可惹世子爺不高興,到了世子爺屋子裡,切記伏低做小,特別是那個秋素,我聽說世子爺極信任她,而且也沒有讓她做通房的打算,所以我們要特別討好她才是。」

  玉容雲裳姐倆兒商量了一回,便安心等著柳側妃將她們送給趙天朗,做起那青雲直上的美夢。

  再說趙天朗一大早便輕車簡從的去了韓府,見到韓老將軍說明來意,韓老將軍皺眉說道:「這內院之事,你去問奶奶的意思吧。」

  趙天朗進到頤年居,韓老夫人一看到趙天朗,自然是眉開眼笑,高興的叫道:「天朗快過來,哎喲,這臉上怎麼青了,被誰打了?」發現趙天朗上青了一塊,韓老夫人的聲音立刻沉了下來。

  趙天朗忙上前笑道:「和永定侯切磋的時候不小心被掃了一下子,不礙事的,奶奶放心。」

  韓老夫人聽說是切磋武功才掛了點彩,便笑了起來,只說道:「以後小心點兒,切磋武功點到即止就是了,瞧著小臉兒青的,菱花,去把我的九花清瘀丸拿出來。」菱花應了一聲,忙快步走去後院,在後院大槐樹下起出一只鬼臉青的小壇子,打開泥封,再拿出裡面的豆青綠瓷小甕,捧到了韓老夫人的面前。

  韓老夫人笑道:「這是奶奶家傳的丸藥,對跌打損傷最是有奇效,你拿幾丸回去,半丸用黃酒送服,半丸用溫水化開敷在傷處,憑是什麼樣的瘀青,保管一丸下去便全消了。」

  趙天朗眉開眼笑的接了,韓老夫人見菱花只給了趙天朗一丸,便笑著說:「菱花,多給世子幾丸,年輕人常切磋武功是好事,難免有個磕著碰著的。」

  菱花忙說道:「回老夫人,只剩五丸了。」

  韓老夫人聽了笑道:「那便連壇子都給你們大姑爺,明春再配就是了。天朗,不用的時候把壇子窖在大樹根下,用的時候再現起出來。」

  趙天朗忙應了,雙手接過小壇子,韓老夫人這才笑著問道:「天朗,這一大早的趕過來,可是來趕早飯的?」

  趙天朗忙說道:「奶奶,孫婿一來是要蹭早飯,二來也有一樁事情要討奶奶的示下。」

  韓老夫人點頭笑道:「你且說吧。」

  趙天朗將他的父王讓他的母妃下貼子請陳氏和青瑤之事說了一邊,韓老夫人皺眉道:「因何一定要請陳氏?」

  趙天朗極為不好意思的說道:「其實這是父王身邊的側妃在父王面前進的言,父王這才……」

  韓老夫人微微搖頭,對於慶親王的不著四六著實是懊惱的很,她想不明白,那麼好的王妃那麼好的趙天朗,怎麼偏有那麼一個糊塗混蛋的丈夫(父王)。不過韓老夫人也知道慶親王妃在府裡的處境,何況將來青瑤是要嫁入慶親王府的,現在還沒過門就先把關係搞僵,於青瑤有百害而無一利。她沉思片刻,方才說道:「天朗,只請陳氏和青瑤?」

  趙天朗立刻說道:「父王雖然如此說的,可是奶奶是韓府女眷之主,自然要請奶奶帶著她們去的。」

  韓老夫人點點頭笑道:「天朗就是會說話,罷了,我們瑤瑤也不是見不得人,去便去,咱們還怕了誰不成!」

  趙天朗心裡有底,便回府告訴王妃,王妃立刻下了貼子,諸韓老夫人並兩位韓夫人和韓大小姐過府作客。貼子剛發出去,柳側妃便搖搖擺擺的到了王妃的宴息室,滿臉是笑的問道:「王妃姐姐,王爺讓婢妾來問問可曾給伏威將軍府下了貼子?」

  慶親王妃連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只淡然捻動手中的小葉紫檀佛珠,根本就不理會柳側妃這個不知天高地厚上下尊卑之人。

  柳側妃被慶親王妃晾的臉色漲紅,正欲提高聲音再問一次,慶親王妃身邊的周嬤嬤似笑非笑的說道:「請側妃娘娘回稟王爺,貼子已然下了,想必明兒韓老夫人必會帶著兩位韓夫人和韓大小姐過門做客的。」

  柳側妃眼色一沉,立刻皺眉說道:「王爺不是吩咐了只請韓大夫人和韓大小姐麼?王妃如何多請了人?」

  王妃捻動佛珠的手指停了下來,她淡淡說道:「周嬤嬤,帶柳凝華到佛堂罰跪反省!」

  柳側妃瞪著王妃,自從上回王妃不顧慶親王爺的求情狠狠的罰了她,柳柳側妃便恨透了王妃,好只叫道:「你憑什麼罰我?」

  王妃淡淡道:「周娘纏,給柳側妃講講規矩。」

  周纏嫂立刻說道:「柳側妃娘娘,您只是側妃,還不曾上了皇室玉碟,而王妃是王府的女主子,你敢質疑王妃的話,還不當罰麼?」

  柳側妃一滯,她立刻想起上回被關在佛堂裡跪了一整夜,就連王爺都沒求下情來,想到那一層,柳側妃心裡頓時沒了底氣,雙膝一軟便跪了下來,連聲說道:「王妃姐姐恕罪,婢妾無心的,求王妃姐姐饒了婢妾這一回吧。」

  看到柳側妃前據而後躬,不只是周嬤嬤和服侍王妃的丫環們,就連慶親王妃都大感驚詫,這樣的話,能從柳側妃的口中傳出,真是太怪異了。

  王妃當然不知道,柳側妃心裡有個惡毒的計劃,為了保證她的計劃得以順利進行,她寧可這會兒對慶親王妃服低做小。只要過了今天,等明天韓府的人一來,哼……柳側妃想象著明天會有了精彩場面,心中陰陰的笑了。

  柳側妃已經跪下求饒,慶親王妃便也不好再窮追不捨,只淡淡道:「為人要記住自己的本份,你回去吧。」

  柳側妃退了出去,站在門外看著慶親王妃的宴息室,雖然慶親王妃宴息室裡的布置陳設沒有她的刻意華美,可是有好些東西是王妃才能使用的,她身為側妃,這輩子都不可能擁有,比如那株五尺多高的火珊瑚,那尊七寶玲瓏塔,那面一人多高的雙鳳沉香琉璃寶鏡……

  柳側妃恨恨的走了,見到了慶親王爺,自然將王妃罰她之事添油加醋了說了一回,慶親王爺氣的臉色鐵青,只摟著柳側妃道:「凝華,本王不會讓你白受了委屈的。」

  柳側妃嬌怯怯的嗯了一聲,她知道慶親王爺好這一口,每回她扮嬌弱,王爺總是會對她予取予求。果然,慶親王爺挑著柳側妃的下巴,在她的嘴上親了一下,心肝兒肉的哄道:「凝華,你且再忍耐忍耐,本王總不會負了你。」

  柳側妃又想了一聲,嬌聲說道:「王爺,您昨晚上吩咐妾身給世子選兩個通房丫頭,妾身已經選好了,明兒妾身就帶著兩個丫頭給姐姐和世子磕頭。」

  慶親王點點頭道:「凝華如此賢惠,可有些人就是不懂你的心,白瞎了你的好意。明兒便把人送到朝華院去吧。」

  柳側妃挑眉暗笑,明兒可有好戲看呢,王妃,趙天朗,你們等著吧!

  次日一早韓老夫人便帶著陳氏李氏青瑤坐了車子去慶親王府。青瑤跟著韓老夫人乘一輛車,韓老夫人拍著青瑤的手笑道:「瑤瑤,心裡怕不怕?」

  青瑤搖搖頭,簪在發間的玉玲隴步搖輕輕碰觸,響起了一串清越的叮咚之聲,青瑤伸手穩住步搖,眉頭輕皺的說道:「奶奶,為什麼非要戴這枝瑞鳥銜珠玉玲瓏步搖啊,怪累贅的!」這只瑞鳥銜珠玉玲瓏步搖是個秋祥記新出的樣式,用最一整塊上等的糖色羊脂玉雕成,整個瑞鳥銜珠的圖案便有巴掌大小,瑞鳥口中銜著的是俏色玉珠,五串玉玲瓏蘇琉從瑞鳥尾部垂下,直垂到青瑤的耳朵邊上,其分量將近一斤,這讓一慣輕便打扮的青瑤很有些不習慣。

  韓老夫人笑道:「瑤瑤,這原就是你該有的打扮,今兒那個柳側妃指不定會生出什麼事端,咱們得先在氣勢上壓住她。」

  青瑤只得答應一聲道:「是,瑤瑤明白了。奶奶放心吧,瑤瑤一點兒都不怕的,絕地不會給我們伏威將軍府丟臉。」

  韓老夫人笑道:「這才是我們韓家的好孩子,瑤瑤,到了王府只跟著奶奶,處處多看王妃的眼色,千萬不可隨意行動,謹防有人使喚詐。」

  青瑤一一應了,韓老夫人瞧著青瑤神色淡定,不玲怎麼看都沒有一絲驚慌的意思,便也放了心,只閉目養神,到了慶親王府,指不定還有什麼鴻門宴在等著呢。

  在後面一輛車中,陳氏著臉坐在豐中,李氏和她坐在一起,也沒有說什麼話,她平日雖然是個好說話的,可是和這個不著四六的大嫂在一起,李氏可沒什麼說的。

  陳氏坐在車中,一面想將昨兒韓老夫人對她說的話,韓老夫人再三警告她要守規矩,不許做出不經之事,否則便會不顧韓青環韓青江姐弟的臉面,一定將她休回娘家。陳氏心中暗自想道:「不說,哼,我必不會少說,想讓小蹄子順利嫁入慶親王府,做夢!不過這話要怎麼說呢,得避著老夫人,可是今天老太婆一定會死死看著我,倒要費點心思了。」

  不多時便到了慶親王府,王妃早遣了她身邊最得力的周嬤嬤在門口迎候原本柳側妃傳下話,只讓開側門,可是周嬤嬤卻拿著王妃的手令,勒令門子開了正門迎接韓老夫人一行。

  在正門口,慶親王府的小廄們上前,抬起車子進入府中,套上大青騾子,沿著一條青磚通道往後宅行去。

  青瑤對慶親王府有些好奇,有心挑開簾子悄悄看一看。可韓老夫人卻猜透了青瑤的心思,壓下青瑤的手,微微搖了搖頭。青瑤臉上一紅,不好意思的笑了。

  車子行至王府後宅的垂花門前,守門的小丫環忙跑到裡面回稟,周嬤嬤則帶人服侍著韓老夫人她們下車。桃葉和香如兩個丫環上前,小滿挑開簾子,一只潔白纖細的玉手先緩緩伸了出來,只看了這只手,周嬤嬤和王府的丫環們便屏住了呼吸,她們也不是沒見過美人的,可是卻從沒想到只一只手,便能美的讓她們無法移開眼神,這只手的主人,該得有多美啊!

  一只穿著繡玉笑蓉花緞面繡鞋的腳輕輕的踩在朱漆腳凳上,緊接著,便是繡著十二種花草的十二幅月華裙垂了下來,緊按著,一陣悅耳的清脆之聲在每個人的耳中響起,一個身著淺金色萍絲妝花緞交領褙子,系著月藍繡雲紋腰封的女子便出現在大家的眼前。

  原本那套衣服就非常的華貴,可是穿在青瑤的身上,偏在華貴之外多了幾分輕靈,青瑤膚如凝脂嬌嫩,眉似遠山輕秀,雙目朗若星月生輝,朱唇不點而紅,嬌勝海棠。一時之間自周嬤嬤往下,王府的丫環們都看直了眼,有好些自恃美貌想厭上趙天朗的床,延續柳側妃神話的丫環不由的灰了心,未來世子妃的容貌如此絕艷,她們又怎麼比得過呢。

  王妃得了丫環回稟,忙迎了出來。韓老夫人看到王妃走來,便上前一步行禮道:「韓門隋氏攜子媳婦陳氏,李氏,孫女青瑤拜見王妃娘娘。

  王妃忙伸手攔住韓老夫人,笑意盈盈的說道:「老夫人快不要多禮。兩位韓夫人請起,瑤瑤,到我這兒來。」

  王妃的到來才驚醒了看直了眼的周嬤嬤和王府丫環們。大家忙各司其職,服侍著王妃和韓家女眷們進了內宅。

  王妃左手攜著韓老夫人,右手攜了青瑤走入花廳,笑著敘了寒溫,見青瑤比三月裡見到之時又長高了一些,臉色也挺紅潤,身子骨仿佛也見壯實一些,慶親王妃打心眼裡高興,只笑道:「瑤瑤,你愛吃什麼只說給我知道,我讓人做了來,可不許見外。」

  王妃話音剛落,便聽外面傳來一陣放肆的笑聲,王妃眸色微沉,知道來人是柳側妃。「喲,到底是姐姐疼兒媳婦,韓小姐還沒過門呢,王妃便先疼上了,這也就是天朗的媳婦,別人再沒這個待遇的。」

  身著桃紅宮裝,頭戴赤金嵌粉晶頭面,頸上戴著個明晃晃金燦燦沉甸甸赤金八寶項鏈的柳側妃如旋風一般快步走了過來,她的耳朵倒尖,王妃在花廳中說的話,她在外頭都聽到了。

  「讓老夫人見笑了,這是我們王府的柳側妃,因我管家無方,倒讓她在老夫人跟前丟人了。」王妃看向韓老夫人,絲毫不給柳側妃面子的說道。

  韓老夫人淺笑不語,這柳側妃說是側妃娘娘,又不曾上了玉碟,並沒什麼正輕品級,而韓老夫人身上是有從三品誥封的,完全可以為給柳側妃見禮,就是陳氏也有浩封,也不必見禮。

  可是陳氏一看到柳側妃,那雙眼睛便驀的亮了,她立刻離席迎向柳側妃,看到陳氏走了,李氏也不得不走下來,倒是青瑤因坐在王妃的身邊,被王妃拉著手,便沒有走下來。

  「韓門陳氏(韓門李氏)拜見側妃娘娘。」陳氏一馬當先拜了下去,李氏只得也跟著拜下去。柳側妃得意的笑道:「兩位韓夫人快快請起。」

  陳氏李氏起身,柳側妃便越過她們走向王妃的席面,一看到青瑤,柳側妃眼中便閃過一抹驚艷,可是她很快便掩飾了這種驚艷,誇張的笑道:「這就是韓大小姐吧,如此出挑的人品,怪不得把我們世子迷的魂不守捨,立逼著王爺去為他求旨賜婚呢。」

  青瑤落落大方的站了起來,向柳側妃淺淺福身,淡淡道:「側妃娘娘此言差矣,青瑤長居深閨少見外男,娘娘此言青瑤承受不起。青瑤倒想問側妃娘娘這種不經之言是從何處聽來的,事關青瑤閨譽,還請側妃娘娘明示。」

  柳側妃被青瑤堵的一滯,她萬沒想到韓青瑤竟然不象那尋常的大家子小姐,一聽到別人辱及閨譽便又羞又惱,立時哭出聲來,竟然還有條有理的還擊於她,讓她難以自圓其說。

  王妃聽了青瑤的括,心中十分滿意,唯有如此才配做她的兒媳婦,這頭一回見面,就不能給被柳側妃給震住了才行。韓老夫人坐在青瑤旁邊,眼含笑意微微點頭,然後站起來看向柳側妃,沉聲說道:「側妃娘娘,事關捨孫女的閨譽,還請娘娘明示。」

  柳側妃本想含糊的混過去,萬沒想到此時韓老夫人竟然突然發難,她還沒來得及說括,李氏亦沉聲說道:「今日蒙王妃娘娘相邀,妾身等來府上坐客,側娘娘便是以謗人清譽來待客麼?」

  柳側妃被韓老夫人和李氏問的啞口無言,王妃一拍桌子怒道:「柳凝華,你太放肆了!胡言中傷世子和未來世子妃,你居心何在!」

  柳側妃的腦子一時不夠用的,她怎麼也想不到這韓家人如此有個性,完全不按規矩走麼,倒是那韓陳氏,還是個知道事的,沒有多嘴。

  見柳側妃還不跪下謝罪,王妃怒道:「來人,送柳側妃到佛堂靜修。」

  柳側妃這才回過神,定定的看著王妃,不敢相信王妃當著外人就麼罰自己。周嬤嬤立時上前說道:「側妃娘娘請。」

  柳側妃正要說話,周嬤嬤上前在柳側妃肋下一點,韓老夫人看在眼中,不由的暗道:「這個嬤嬤的點穴手法精淮,功夫不差。」柳側妃再也說不出話,便被押進了佛堂。

  柳側妃被罰,自有那馬屁精去向慶親王爺回稟,慶親王爺大怒,立刻喝道:「來人,隨本王到佛堂接柳側妃出來。」

  慶親王爺帶人便往外走,剛走出梅水院,慶親王便看到趙天朗冷著臉雙臂環胸站在門口,說他一臉寒霜絕對沒有一絲的誇張。慶親王心裡正生氣,便怒道:「畜生你在這裡做什麼?」

  趙天朗冷冷的說道:「父王,我好象是你生的!」

  慶親王沒反應過來,只罵道:「我寧願沒生你這個小畜生!」此言一出,慶親王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罵自己老畜生,不由怒從膽邊生,劈手便是一掌扇向趙天朗,趙天朗腳步未動身影卻陡然一閃,慶親王這一耳光便扇空了,氣得慶親王暴跳如雷。趙天朗冷冷道:「父王的柳側妃公開抵毀未來的子妃,而且還當著伏威將軍府的,女眷母姑不罰她無以正王府之綱紀,怎麼,父王打算再給御史一條參奏的理由麼?近來御史台閒的發慌,我聽說他們正滿京城的打聽事兒。」

  慶親王氣的黑了臉,御史台那般人就象一群蒼蠅,叮不死人,可是咯應人,每一回他們一參奏,皇上就會找他談心,慶親王不怕皇上責罰於他,可問題的關鍵在於,皇上從來不責罰他,只會非常無奈的擺出自己種種的艱難,好聲好氣的請求他這個小皇叔多幫村幫襯於他。而慶親王最受不了的就是這一點。

  想起討厭的御史台,慶親王只能把自己憋回梅水院,氣得很砸了一通東西,把柳側妃好些心愛之物都給砸了。

  砸過之後,慶親王坐在床邊上喘著粗氣,忽然說道:「來人……」

  梅水院裡的丫環忙進去伺候,慶親王命她把柳側妃身邊的崔嬤嬤傳來,沉聲吩咐了一番。

  崔嬤嬤奉命,立刻叫上玉容和雲裳兩個丫環,讓她們精心打扮了,便跟著崔嬤嬤去了花廳。

  花廳之上,氣氛重又和諧起來,大家都笑語盈盈,沒有人把柳側妃剛才鬧的那一出當回事。正說笑間,一個小丫環進來回票,說是崔嬤嬤奉王爺命過來傳話。王妃皺皺眉頭,便讓崔嬤嬤進來了。

  玉容和雲裳兩個丫環垂頭跟著崔嬤嬤進來,王妃也沒有在意,只當她們兩人是跟崔嬤嬤的丫環。豈知崔嬤嬤卻帶著兩個丫環跪下,大聲說道:「啟稟王妃,王爺賞世子爺兩個通房丫環,讓王妃娘娘安排她們個明兩日與世子爺圓房,王爺說未來世子妃正好也在,便讓她們過來給未來世子妃磕頭,也好定下名份。」

  崔嬤嬤此言一出,滿座震驚,王妃立時沉了臉,韓老夫人與李氏眉頭微皺,兩人都擔心的看向青瑤,獨有陳氏臉上卻浮起了快意的笑容,用譏誚的眼神看向青瑤。

  青瑤站起,轉身面向王妃,清楚的說道:「王妃娘娘,小女能給說話麼?」

  王妃有些詫異,可還是點了點頭,她也想看著青瑤面對這種突發情況,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青瑤看著崔嬤嬤,淡淡笑道:「王爺既讓我受這兩個丫環的頭,便是有送兩個丫環給我之意,想來王爺是怕伏威將軍府太簡薄了,連個陪嫁丫頭都陪送不起,王爺體貼,小女自當拜謝。若然王爺無有此意,那麼我便不能這兩個丫環的頭,煩請嬤嬤再說清楚一些,免得鬧出什麼誤會。」

  崔嬤嬤心中暗道:「這個韓小姐了不得,這連消帶打的,竟連王爺都被繞了進去,不過王爺有話,讓王妃今明兩日安排圓房,當著你娘家人的面不給你臉,看你還有什麼可囂張的。」

  王妃聽了青瑤的話,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這韓青瑤不怯場不畏縮,很好,她越來越喜歡了。韓老夫人看著青瑤,眼中也流露出一抹驕傲之色。就此時,一直沒開腔的陳氏忽然說話了:「青瑤,既然是王爺給世子爺的通房,你原該受她們的頭,這才是大家子小姐的氣度。」

  陳氏原是暗諷青瑤沒有大家小姐的風范,卻不知青瑤心中暗笑道:我正愁沒人遞這句話呢,你倒是幫了一回忙。

  青瑤立刻垂眸斂目說道:「母親教導的極是,女兒這便受了她們的頭吧。」

  崔嬤嬤腦子也有些轉不過來,只記得王爺交待一定要讓玉容和雲裳給韓小姐磕頭,把名份定下來。便說道:「玉容雲裳,還不快給韓大小姐磕頭。」

  玉容和雲裳早就大氣兒不敢出的,一聽崔嬤嬤的話,便立刻給青瑤磕了。青瑤坦然受了。然後向崔嬤嬤笑道:「還請嬤嬤上復王爺,說是小女多謝王爺厚愛,賞賜了兩個絕色丫頭,長者賜不敢辭,小女回轉之時,一定會將她們帶回家的。」

  崔嬤嬤立時愣住了,事情怎麼會這樣發展呢,明明不應該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10 06:11 PM

第96章

  慶親王妃見青瑤輕描淡寫便化解了慶親王給她的難堪,心中越發欣賞青瑤,便看向玉容雲裳沉聲說道:「王爺既將你們兩個送給未來世子妃,你們便要好好用心服侍她,休要以為自己是王府出身便自以為是。崔嬤嬤,既然王爺賞了人,那便把賣身契一並拿來送給未來世子妃吧,免得人家笑話王爺賞人都賞的不利落。」

  崔嬤嬤傻愣愣的應了一聲,便告退求去,趕緊回梅水院向慶親王回稟,好端端的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崔嬤嬤還沒想明白過來。

  到了梅水院,慶親王便沉聲問道:「韓家小姐可受了兩個丫環的頭?」

  崔嬤嬤忙回道:「回稟王爺,韓小姐受了玉容雲裳的頭。」

  慶親王爺得意的一笑,心道:「韓家丫頭,你也不過爾爾!」

  沒等慶親王得意多久,崔嬤嬤又回道:「韓小姐說王爺賞她兩個丫頭,長者之賜不能雅辭,便將人收下,還說要回頭要帶玉容雲裳回韓府,王妃說要將玉容雲裳的賣身契一並給韓小姐,免得被人笑話我們王府不大方。」

  「什麼?」正在得意的慶親王爺陡然瞪大了眼睛,憤怒的大叫道:「我幾時說要將那兩個丫環送給姓韓的丫頭?簡直豈有此理!」

  崔嬤嬤被慶親王爺嚇的一哆嗦,忙跪伏在地上不敢說話,慶親王怒道:「她是怎麼說的,一五一十的給本王學一遍。」

  崔嬤嬤忙說道:「韓小姐說她只是和世子定婚,並未成禮,所以王爺打發丫頭她磕頭,要定下主僕之份,那便是將兩個丫頭賞給她了,還說如果人是王爺賞給世子爺的,她便斷斷不能給受禮,因王爺吩咐一定要讓韓小姐受了玉容和雲裳的禮,王妃又在上面看著,所以玉容和雲裳便給她磕了頭,結果一定下主僕之份,韓小姐便說要帶她們回府,王妃便命奴婢來取賣身契給韓小姐。」

  「胡鬧,那兩個丫頭是本王賞給世子的通房,她憑什麼帶著!你去告訴姓韓的丫頭,這兩個丫環一個都不許帶走,今天晚上就和世子圓房。」慶親王爺氣昏了頭,只大吼大叫起來。

  崔嬤嬤伏在地上沒敢抬頭,她只希望王爺另派一個人過去,韓大小姐畢竟是未來的世子妃,若是將她得罪狠了,日後韓大小姐得了勢,豈能給饒的了她。雖然柳側妃給了她許多好處,可是這些好處她也得有命才能給享用,若是連命都沒有了,便是有再多的好東西,不也是一場空。

  慶親王正發著脾氣,外面傳來小丫環的通報之聲:「啟稟王爺,王妃娘娘打發周嬤嬤給您請安。」

  慶親王爺正在氣頭上,只吼道:「不見!」

  過了片刻,從簾外傳來有節奏的磕頭聲,伴著磕頭聲,還有周嬤嬤不卑不亢的聲音。「啟稟王爺,王妃娘娘有要緊的話說與王爺。」

  慶親王爺雙目微寒,冷冷道:「滾進來。」

  周嬤嬤在簾兒恭敬的說了一句:「謝王爺。」然後便沉穩的走了進來。

  慶親王冷冷道:「王妃有何事?」

  周嬤嬤平靜的說道:「回王爺,王妃讓奴婢回稟王爺,世子爺剛剛出府進宮了,世子爺走的時候吩咐下來,說要在宮中住上一年半載,王妃覺得到底不妥,故而遣奴婢回票王爺,請王爺定奪。」

  慶親王心頭這口氣不上不下,正正堵在了心口窩。若是趙天朗在宮裡一住數月,那些御史可又有得參奏,慶親王不容親子,逼世子離開避入宮中,這是多麼有娛樂價值的新聞啊,可夠御史台的御史們大書特書的了。而且那些一向親近太后寧王一黨的官員們又有文章可作了。當個皇上是他一力保上龍椅的,在太后寧王一黨心中,早就將他視為最可恨之人,有此借口,那些人怎麼能放過如此好的機會,定然會逼著皇上降罪於他,到時候朝局震蕩不說,他這慶親王爺手中的權勢富貴只怕也要受了威脅。

  事實上,慶親王扶持當個皇上,絕不是一點兒私心都沒有的,一來當今皇上在做皇子的時候比較賢明,二來先皇臨終遺命也是立六皇子為新君,三來當個做六皇子的時候,便一直和慶親王親厚,第四,郭皇后欲立的寧王趙允傑,與慶親王有夙怨,這麼加加減減一算,慶親王除了擁立當個皇上,竟是別無選擇。若然皇上坐不穩皇位,寧王一系得了勢,只怕頭一個要收拾的便是他慶親王爺。

  思量再三,慶親王爺恨聲說道:「把那兩個丫環的賣身契交給王妃。」

  崔嬤嬤忙應了一聲,躬著身子退了下去,周嬤嬤也向慶親王行了禮,正欲退下之時,慶親王爺聲冷說道:「速將柳側妃送回來,這一回,本王便不和你們王妃計較了。」

  周嬤嬤平靜的說道:「是,奴婢一定將王爺之命轉告於王妃。」

  慶親王爺看到崔嬤嬤縮手縮腳小裡小氣,而周嬤嬤淡定自若,只在氣度上便遠勝於崔嬤嬤許多,他那雙眉毛便又擰了起來,他頭一回覺,柳側妃的出身低下,連帶的身邊的嬤嬤都小裡小氣,遠不如王妃跟前使喚的人大氣,拿的出手。

  周嬤嬤退下,從崔嬤嬤塘手裡接過兩張賣身契,驗看無誤之後才裝了起來,崔嬤嬤訕笑一回,周嬤嬤理都不理她,崔嬤嬤自覺無趣,只甩著帕子冷哼一聲,扭著身子便走了。周嬤嬤看著崔嬤嬤走路的姿式不夠莊重,不由搖了搖頭,暗道:「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便有什麼樣的奴才!」

  回到了花廳,周嬤嬤將兩張賣身契交於王妃,王妃親手交於青瑤,笑著說道:「瑤瑤,她們兩個從此就是你的人了,再與王府沒有一點關係,若是她們倆不聽使喚,或打或罰或賣都隨你處置。」

  青瑤含笑福身道:「謝王妃娘娘關愛,青瑤記下了。」站在旁邊花牙子石階旁的玉容和雲裳聞言立時嚇的變了臉色,在座之人都知道王爺她們兩個做世子爺的通房丫頭,未來世子妃得了王妃的話,豈能給讓她們好過。

  韓老夫人和李氏都含笑看著青瑤和王妃說話,看到她們之間的相處的越來越和睦,韓老夫人和李氏便有說不出來的高興,唯獨陳氏覺得這一目實在在刺眼,剛才慶親王爺的所為給陳氏一個信號,慶親王爺分明不願意韓青瑤嫁入慶親王府,若是……看來在王妃這裡是下不了什麼功夫的,只有從慶親王爺那裡想辦法。

  坐著說了好一陣子的話,底下的人來請求何處設宴,王妃笑道:「就在後園子的回風舞柳閣吧,不要女樂伺候,吵吵嚷嚷的鬧的人腦仁子疼。」

  一時眾人移步回風舞梆閣,青瑤不落痕跡的打量著所經之處,一年多以後,這裡就是她的家了。王府的富麗堂皇自然是不消說的,可也不能處處都金碧輝煌的晃人的眼睛,但慶親王府便給青瑤這種感覺,青瑤心中揣測,這必是那位柳側妃的手筆,象王妃這麼性情沉靜雅致的人,萬萬布置不出如此俗麗的園子。

  王妃仿佛會讀心術一般,她拉著青瑤的手笑道:「瑤瑤,日後你嫁過來,你的院子自是由你收拾。」青瑤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不敢再胡思亂想,只老老實實的跟著王妃往前走。青瑤見王妃走不多會兒便微微有些氣喘的意思,便體貼的扶著王妃,輕聲道:「娘娘走慢些。」

  王妃點頭微笑,這青瑤不只大方得體,還能給體察微末之處,越來,王妃是越喜歡她了。

  賓主盡歡的用過了午飯,青瑤瞧著王妃眼神微有些倦意,便猜王妃有歇晌的習慣,可巧她跟著韓老夫人,也是睡慣午覺的,便不著痕跡的看向韓老夫人,韓老夫人會意,站起來笑道:「叨擾許久,老身等也該回去了,王妃若是有暇,務請往捨下作客。」

  王妃欠身笑道:「那便先謝過老夫人了,本宮必定造訪貴府,聽說瑤瑤做得一手好膳食,到時候可不許藏私,要多多的做出讓本宮品嘗。」

  青瑤忙福身說道:「青瑤謹遵娘娘之命。」

  韓家女眷一行人出了慶親王府,坐著車子回府去了。因陳氏今日還算安分,韓老夫人便緩聲說道:「你們陪了這大半日,也都累了,王府規矩大,許也沒吃飽,各自回房再用些點心吧。」

  陳氏和李氏忙福身稱是,陳氏掉頭便走,弄得李氏原想再說幾句俏皮話也不能夠,只得也回房去了。

  且說陳氏一回房,便將她的陪房劉喜家的叫到跟前,低聲說道:「回頭你悄悄去楊家一趟,讓三妹來看我,務必要快。」劉喜家的一臉為難的說道:「夫人,如今咱們遠逸堂的人再是出不去的。」

  陳氏回身進屋,片刻之後便出來了,將兩個小銀錠子甩到劉喜家的面前,沉聲說道:「有了這個還出不去麼?」

  劉喜家的平素只負責漿洗,每個月的月錢只有七百錢,她何曾一下子見到十兩銀子,立刻看到眼睛裡拔不出來了,忙將兩個小銀錠子抓起來掖到懷中,連聲說道:「奴婢一定想辦法出去。」

  陳氏這裡想方設法的要給慶親王通消息,頤年居裡的青瑤也沒有閒著。從慶親王府帶回來的玉容雲裳兩個丫環還要處理呢。韓老夫人只對青瑤說道:「瑤瑤,既然王妃發了話,便把那兩個丫頭隨便打發也就是了。」

  青瑤卻搖了搖頭,慧詰的笑道:「奶奶,怎麼說她們也是王爺賞孫女兒的丫環,隨意打發了豈不是卻了王爺的一翻好心!」

  韓老夫人怎會不知青瑤的話外之意,只搖頭笑道:「你這孩子又要淘氣,你想怎麼做?」

  青瑤晃著韓老夫人的胳膊說道:「奶奶,瑤瑤向您要個人行不行啊?」

  韓老夫人打趣笑道:「奶奶可沒有那麼好看的丫環給你哦!」

  青瑤抿著嘴,眼睛看向站在一旁伺候的沈嬤嬤,笑著說道:「好奶奶,瑤瑤求您把沈嬤嬤派給孫女兒吧!」

  「她,你要她?」韓老夫人還真是吃了一驚。青瑤點頭道:「對啊,青瑤就要沈嬤嬤,奶奶您知道王嬤嬤的性子軟,又不會拿捏人,可沈嬤嬤是一直跟著奶奶的,這陣子瑤瑤一直看著,沈嬤嬤倒是很得奶奶的真傳呢,奶奶,求您了,讓沈嬤嬤給瑤瑤管事吧!」

  青瑤和韓老夫人如今親密無間,所以她想要沈嬤嬤做她房中的管事嬤嬤也不藏著掖著,便直接了當的說了出來。

  韓老夫人哈哈大笑起來,只說道:「你這丫頭倒是有眼光,我屋裡的嬤嬤們,獨她是最好的,也是跟我最久的,碧泓,要不你就去幫幫瑤瑤,她房裡沒個得力的管事也不行。」這也就是沈嬤嬤,與韓老夫人是從小的情份,否則韓老夫人再不會用這般商量的語氣同她說話。

  沈嬤嬤立刻跪下說道:「奴婢聽老夫人的安排,若是大小姐不嫌奴婢笨,奴婢願意服侍大小姐。」沈嬤嬤再了解韓老夫人不過了,她知道韓老夫人心裡已經准了青瑤所請,便來了干脆的,免得讓主子們心裡不痛快,再者說,沈嬤嬤知道老夫人這是提前給大小姐安排陪嫁的下人,她跟了大小姐,那麼以老夫人的性子,她必會把沈家全家都給大小姐,大小姐嫁過去就是世子妃,還會是以後的慶親王妃,跟著這樣的主子,只要沈家上下對大小姐忠心不貳,沈家子孫必有一份好前程。這是老夫人抬舉她,抬舉沈家,沈嬤嬤豈會不識趣呢。

  韓老夫人笑道:「你願意便好,瑤瑤,人我可交給你了。」

  青瑤走下來扶起沈嬤嬤,盈盈笑道:「嬤嬤,回頭便跟我回東廂房吧,我可不讓你閒著,回去就派差事給你呢。」沈嬤嬤順著青瑤的手站了起來,低眉順眼的笑著回道:「服侍大小姐,是奴婢的福氣。」

  韓老夫人最信任的下人就是沈嬤嬤,有她服侍青瑤,韓老夫人再不會不放心,便笑道:「好了,瑤瑤你帶著她去吧,奶奶要躺一會養養精神。」

  青瑤服侍韓老夫人躺下,替她好了帳子,這才帶著沈嬤嬤回到東廂房。

  玉容和雲裳兩個丫環先被送到東廂房了,桃葉香如倒沒有覺得什麼威脅,這兩個丫環雖然生的好,可到底是外來的丫環,怎麼也不及她們在大小姐心裡有份量。況且這兩個丫環的來歷又是她們兩個親眼看見的,大小姐收了她們只是權益之計,只不定把她們打發到那個旮旯去呢。

  可是谷雨卻不同,谷雨因身上不方便,青瑤體恤她,便沒讓她跟去王府,谷正在屋子歇著,忽然聽說來了兩個絕色丫頭,便忙忙出來看。一看之下谷雨不由倒吸一口諒氣,本來她覺得自己是東廂房裡相貌最好的丫環,還存著將來陪嫁到王府,大小姐會挑選她給世子爺做通房的念頭,可是看到嬌艷水靈的玉容和雲裳、谷雨心裡警鈴大作,她知道,有這兩個丫環在,大小姐斷然不會挑她給世子爺做通房的,這兩個丫環生的著實勾人,舉手投足之間都透著一股子媚勁兒,若說籠絡世子爺,她們兩個怎麼都比自己有優勢。

  谷雨越想心裡便越害怕,因此臉色也越發沉郁起來,她圍著玉容雲裳繞了兩圈,用挑別的眼光看了一回,不無醋意的問道:「桃葉姐姐,這兩個丫環是哪來的?」

  桃葉最知道谷雨的心思,也最看不上谷雨那點子小心思,便淡淡說道:「這是王爺賜給小姐的丫環。」

  谷雨聽了心裡又是一驚,只是不等她做出進一步的反應,青瑤已經領著沈嬤嬤回到了東廂房。

  青瑤一進屋便說道:「小滿,你去把我房裡所有的丫環嬤嬤都叫進來。」

  小滿脆生生的應了,飛快跑了出去,沒過多一會兒,凡是被分派了服侍青瑤的丫環嬤嬤都來到近前,就滿周謝二位姨娘都被小滿叫了過來。在小滿看來,這兩位娘也是服侍青瑤的人之一。

  看到周謝二位姨娘來了,青瑤笑笑,命人給兩個姨娘設了腳榻,一,兩個姨娘再三謝了座,方才斜欠著身子坐下。

  青瑤見人來齊了,便揚聲說道:「從前我總不愛理事,王嬤嬤又寬厚,你們有些什麼出格的,求了王嬤嬤,我也沒駁回過。不過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總這麼下去也著實不算話,我今兒特意求了老夫人,讓沈嬤嬤過來幫著我給你們立立規矩。」

  青瑤此言一出,眾嬤嬤們都低了頭,青瑤身邊只有桃葉香如谷雨小滿四個丫環,桃葉一直約束著谷雨,而香如和小滿則一直跟在青瑤身邊服侍,都是能放心的。除了這四個丫環之外,便都是嬤嬤們,這些嬤嬤能混到頤年居裡,誰不是有手段的,大家見著王嬤嬤好性兒,每每有什麼事便求到王嬤嬤跟前,若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青瑤從來也不駁回王嬤嬤,總是給足了王的面子,若是出格之事,王嬤嬤倒也不會答應。可總這麼這下去,東廂房裡的規矩就亂了,青瑤不在屋子裡的時候,那些嬤嬤們竟能隨意進出青瑤的房間,王嬤嬤也不好意思她們,若是桃葉看到了,便會說幾句,可是桃葉到底是姑娘家,面皮也薄,那些個嬤嬤們又是什麼話都能說的,桃葉白生了她們好幾回氣。

  青瑤前日發現她不常戴的一串十八子手串不見了,問了一回,竟然沒有問出下落,反而吃了兩個嬤嬤幾句偷偷嘀咕的小話,青瑤這才意識到這規矩不立不行,因此便借著玉容雲裳之事,向韓老夫人求了沈嬤嬤來幫她管事。沈嬤嬤跟著韓老夫人到了韓家,當年老夫人生孩子,老將軍在外打仗,韓老夫人都能給把整個韓府交給沈嬤嬤打理,可見她是個極會管理家事之人。

  那些嬤嬤原以為沈嬤嬤只是過來有什麼事,一聽說沈纏嬤嬤從此就是東廂房的管事,大家都暗自叫苦,原想著大小姐面兒軟好拿捏,那個王嬤嬤又是個最好說話的,很能多撈些個油水,不想這才幾天,便來了個煞星管著她們,若再想撈好處,只怕是不能夠了。不過主子的決定也不是她們這些個下人能給左右的,大家只得上前給沈嬤嬤見禮,雖然不太情願,可誰也不敢說什麼。

  王嬤嬤聽說青瑤請了沈嬤嬤來管事,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暗暗鬆了口氣,其實這陣子她正想找機會和青瑤說道說道,王嬤嬤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只會服侍人,根本就做不了青瑤的管事嬤嬤。她向沈嬤嬤行禮,行的是再干脆利落心甘情願不過了。

  沈嬤嬤見眾人上前行禮,忙還禮說道:「各位老姐妹不要多禮,大小姐既委了我,我少不得豁出臉面好好辦事,在這裡先說一句,若是有得罪諸位老姐妹之處,還請大家看在往日共事的情份上,不要怪著我。」

  眾嬤嬤一聽這話心中倒抽一口涼氣,這沈嬤嬤最是公正無私,若是犯在她手裡,只會被重罰,絕對不會從輕發落的,幾輩子的老臉都會丟光。

  青瑤目掃了一下眾人的反應,有人鎮靜自若,有人眼神躲閃,有人干脆臉色發白,她淡然一笑,又說道:「今兒去王府做客,王爺王妃賜下兩個丫環。」青瑤邊說邊看向玉容和雲裳,玉容到底年紀略大些,知道的規矩也多些,她忙一扯雲裳站了出來,先跪下重新給青瑤磕了頭,在青瑤命她們起身之後,又向沈嬤嬤以及眾嬤嬤們深深福身,口稱:「玉容(雲裳)拜見沈嬤嬤和各位嬤嬤。」

  沈嬤嬤皺眉沉沉想了一聲,瞧著玉容和雲裳那煙視媚行的樣子,沈嬤嬤便不喜歡。而其他的嬤嬤們卻是一頭霧水,從來沒聽說過未來公婆給兒媳婦送丫環的,這是怎麼一檔子事?

  因是初次見面,沈嬤嬤也不好太黑著臉,只沉聲說道:「兩位姑娘請起,既是王爺賜下服侍大小姐的,那便先學著服侍大小姐的規矩,學好之後再當差吧。谷雨小滿,你們搬到西決間兒一起住,桃葉香如,你們兩個分別帶她們回房,安頓好她們的住處,香如,你去針線上領兩套衣服給玉容雲裳姑娘換了,今兒先歇下,等明天一早,便跟著桃葉學規矩吧。大小姐,您看這樣行麼?」

  眾嬤嬤一聽沈嬤嬤如此對待王爺王妃賞下的丫環,不由心中偷笑,都暗想著沈嬤嬤不知進退,大小姐鐵定要生氣的。可是出乎她們的意料,韓青瑤卻點頭笑道:「嬤嬤的安排正合我的心意,就這樣做吧。」

  眾嬤嬤很吃了一驚,倒也更收斂了許多,大家想著連王爺賞的人沈嬤嬤都能這樣發落,她們又算個什麼呢。

  果然沈嬤嬤到了東廂房管事不過三天,整個東廂房的規矩便立了起來,除過沈嬤嬤王嬤嬤,桃葉香如谷雨小滿,其他的嬤嬤再不跟進青瑤的房間的一步。就連那串十八子的手串,沈嬤嬤都查了出來,原來是針線上的一婆子偷了去,這婆子好酒好賭,日輸急了眼,便持青瑤的手串偷走翻本。本她是翻了回來,卻又起了貪心,見青瑤沒有怎麼查問,便將那串石榴石的十八子手串據為已有了。沈嬤嬤回了青瑤,青瑤讓沈嬤嬤做主,沈嬤嬤便回過了正管著家的李氏,查抄了那個婆子,果然還發現一些其他的貴重之物,連老夫人從前一頂臥兔兒上的藍寶石,都被她偷了來。李氏大怒,立刻將那婆子送官究辦,為頤年居拔除了一個禍患。

  頤年居的動靜陳氏自然沒有機會知道,自王府回來,她又進入了禁足狀態,直到有一天,陳氏的妹妹楊陳氏登門拜訪求見陳氏。

  老夫人聽了回稟,皺眉說道:「這楊陳氏平日甚少登門,都是派奴才來請安的,怎麼突然就來了?」

  李氏也不知道,只能笑著說道:「大嫂這陣子被娘禁足,甚少回娘家走動,許是記掛了吧。」

  韓老夫人皺皺眉頭,沉聲說道:「那便讓她們見一見吧,著人仔細服侍著。」

  李氏會意,忙應了下來,便安排去了。韓老夫人雙眉緊皺,一時想不透這楊陳氏的來意。

  楊陳氏先進來給韓老夫人請了安,韓老夫人淡笑的說了幾句話便打發李氏送楊陳氏去了遠逸堂。陳氏一看到楊陳氏,自是分外激動,她忙說道:「多謝弟妹送捨妹過來。」

  李氏笑道:「是娘的意思、大嫂不必言謝。」

  陳氏瞧著李氏大有坐下來不走的意思,便勉強笑道:「弟妹事情多,我便不耽誤弟妹了。」

  李氏淡然一笑,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說道:「大嫂真是拿弟妹當外人呢,可見得你們是親姐倆兒,要關起門來說悄悄話兒,弟妹我是再不能聽的。」

  陳氏和楊陳氏都尷尬極了,笑不是不笑不是。李氏這才笑著邁步走了處去。一直看著她出了遠逸堂的大門,陳氏才鬆了口氣,看著李氏遠去的方向狠狠的啐了一口,低聲罵道:「呸,活寡婦!」

  楊陳氏已經大半年沒有見到陳氏了,她驚訝的看著陳氏,用帕子掩著口說道:「姐姐,你怎麼……」只不過大半年沒見,陳氏倒象是老了十歲,無怪乎楊陳氏驚愕了。

  陳氏給聲說道:「妹妹,我的事以後再說,我如今要妹夫幫我一個大忙,只要這個忙妹夫幫成了,我就一定想辦法為妹夫活動活動。」

  楊陳氏一聽這話眼睛頓時亮了,從前她求陳氏幫忙為她的丈夫活動,陳氏可是從來都沒有吐過口的。「姐姐請說,只要我們幫的上忙,姐姐讓我們做什麼都行。」

  陳氏左右看看,見沒有人環伺,便壓低聲音在楊陳氏耳邊低語起來。楊陳氏聽著陳氏的話,臉上頓時變了顏色,驚愕道:「姐姐,這是真的麼?」

  陳氏沉聲道:「這是自然,姐姐難道還會騙你不成?」

  楊陳氏點點頭道:「好,我家去就告訴你妹夫,讓他立刻去拜見慶親王。」楊陳氏素知她的姐姐把韓青瑤看成眼中釘肉中刺,寧可拼著不攀慶親王這門貴親,陳氏也不能讓韓青瑤當上世子妃。

  陳氏又說了一會兒,楊陳氏一一聽了,然後又拿出兩枝赤金釵子對陳氏說道:「姐姐,妹妹來的匆忙,也沒備什麼好禮物,這兩枝釵子是妹妹才打的,樣子還不錯,姐姐留著戴吧。」

  陳氏會意,立刻接過銀子簪到頭上,然後將她頭上的一對黃金扁簪摘下,簪到楊陳氏的發間,笑道:「妹妹,姐姐不能給白拿你的簪子。」楊陳氏和陳氏對望,兩人都心領神會的笑了起來。

  楊陳氏走後,一個遠逸堂灑掃上的嬤嬤悄悄找到了李氏,將她聽到的一鱗半爪學給李氏,李氏只聽得不能生養和慶親王爺四字,就立刻變了臉色,重賞了那婆子一錠銀子,李氏便匆匆去了頤年居。

  韓老夫人一聽李氏的話,大驚,騰的站起來說道:「不好,快使人攔住楊陳氏,派人請老太爺和天朗來,不要驚動了瑤瑤。」

  李氏為難的說道:「娘,無緣無故扣下楊陳氏,這……」韓老夫人冷聲道:「這什麼,快去,事關重大,由不得我們不謹慎!」

  李氏只得領命而去,讓管家韓安帶人追趕楊陳氏,可是那楊陳氏出門之後便命車夫飛快駕車去了吏部,剛才她從陳氏聽到的消息實在太過驚人,她要立刻說給她的丈夫。

  韓安帶人追了一陣子,見楊陳氏的馬豐往吏部去了,韓安只得在外守候,並不敢到吏部之前生事。

  韓老將軍和趙天朗先後到了頤年居,事到如今,韓老夫人也不在乎什麼家丑不家丑的,便直接說道:「陳氏將青瑤身子的情況告訴她的妹妹,讓她的妹夫告訴王爺,老太爺,天朗,你們說此事該如何處置?」

  韓老將軍虎目圓睜,怒罵道:「賤人!」

  趙天朗卻雙眉緊鎖,沉聲問道:「奶奶,瑤瑤的身體情況是保密的,大夫人如何知道?難道……」

  韓老夫人急道:「天朗,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快想辦法先解決了楊清告密之事再說。」

  趙天朗冷笑一下說道:「爺爺奶奶放心,若是父王知道瑤瑤於生育上無望,只會賣力的促成這樁婚事,他絕對不會阻攔的。」

  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看著趙天朗,趙天朗淒然說道:「若我無嫡子,於他的寶貝大兒子才最有利,似這般有利的事情,我父王豈會不為?」

  韓老將軍和韓老大人先是愣了一下,繼而鬆了口氣,韓老夫人便說道:「快叫韓安回來吧,若是因此讓王爺不再阻撓這門親事,倒也是件好事。」

  韓老將軍卻說道:「讓韓安跟蹤著好,且多看看。」韓安得令,便一直監視著吏部,沒過多會兒,楊清便和楊陳氏從吏部出來,楊陳氏直接回家,韓安則尾隨楊清去了慶親王府。

  聽說一個吏部小掌固要見自己,慶親王爺不由冷聲笑道:「真真是好笑極了,一個不上品級的小掌固竟然大喇喇的登我王府之門,還知不知道天高地厚?」

  因門子收了楊清的好處,替他向通傳的人說了好話,前來回稟的小廝便笑道:「王爺,奴才也是這麼說那楊清的,可楊清說他有極為要緊的事情要向王爺稟報,奴才見他說的邪乎,這才來回王爺的。」

  慶親王爺聽了這話,方才有了一絲絲興趣,拖著眼皮說道:「那就叫他進來說上一說,看看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楊清被人引入王府,一路上低眉順眼,並不敢四處張望,一直到了慶親王的外書房,楊清一進門便跪了下來,口稱:「下官印見王爺。」他也不抬頭看看座上到底有沒有人,便叫了起來。

  慶親王爺本在裡間,聽到外面傳來一個有些發顫的聲音,便笑著說道:「有些意思。」他房間放重了腳步走到外間,楊清還磕頭,慶親王爺坐了下來,淡淡說道:「你就是楊清,有要事回稟本王?站起來說話吧。」

  楊清忙爬了起來,現在已經是初冬了,可楊清的額上卻滲著汗珠子,只看著慶親王的腳,楊清的話便有些說不周全了,只磕磕絆絆的說道:「回王爺的話,下官得到一個消息,事關世子爺的大事,下官不敢不來回稟王爺。」

  慶親王有了些興趣,只點頭說道:「你說說看,倒是什麼大事?」

  楊清深吸一口氣,終於流利的說道:「回王爺,與世子爺定婚的韓家小姐身有惡疾,不堪為世子妃。」

  慶親王騰的坐直了身子,瞪著楊清喝道:「你說什麼?」

  楊清鼓起的勇氣又被慶親王嚇了回去,只結結巴巴的說道:「回……回……回王爺……韓小姐有……有……有惡……惡疾!」

  慶親王冷冷一笑,心中暗自高興,便放鬆了神色問道:「韓家小姐有何惡疾?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楊清抹抹額上的汗,趕緊說道:「回王爺,韓小姐素性虛寒,不能生養。」

  「什麼?你說她不能生養?」慶親王瞪著楊清,再次瞪起眼睛。

  楊清吃不准慶親王的意思,忙又說了一遍,慶親王這回聽清楚了,點頭說道:「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吧。」

  楊清見慶親王此時平靜異常,心裡反而更不踏實起來,他忽然有種感覺,此番王府一行,他來錯了。

  楊清剛走,慶親王便冷冷喚道:「虎衛……」

  兩個身著青灰勁裝的人進了書房,慶親王冷聲說道:「將剛才進府的楊清除掉。」

  兩個虎衛磕頭應下,便立刻尾隨楊清而去。楊清因是靖了假的,出了王府便直接回家,他剛走到北城,經過一條胡同的時候,忽然從胡同裡飛出一條鋼索,正套在楊清的脖子上,那條鋼索猛然收緊,楊清只掙扎了兩下,便被勒斷了氣。那兩個虎衛將鋼索收起,便飛快逃離了犯罪現場。

  兩個虎衛只當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卻不知道一切都看在一直跟蹤楊清的韓安眼中,他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便悄悄回府,將一切都稟報給韓老將軍。

  韓老將軍聽罷,搖搖頭道:「倒是白白葬送了楊清一條性命。那楊陳氏還未知情?」

  韓安應道:「還不知道,估計很快便會得到消息,那兩個殺手並沒有將楊清的屍首藏起來。」

  韓老將軍點點頭道:「這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你去休息吧,此事不可張揚。」

  再說那兩個身著青灰勁裝之人回到王府向慶親王復命,慶親王賞了他們,然後冷聲說道:「王府之事也是他一個小掌固該說嘴的,做人,要知道本份。」

  自從楊陳氏走後,陳氏便盼著慶親王府來退親,可是退親的人還沒等來,卻先等來了報喪的人。楊陳氏的陪房孫旺家的身著素服進了遠逸堂,撲倒在地上哭道:「大姨奶奶,我們老爺沒了……」

  陳氏被嚇得魂飛天外,抓著孫旺叫道:「你說什麼,妹夫好端端的怎麼會沒了?」

  孫旺家的哭道:「昨兒老爺剛到北城,就……就被人勒死了……夫人命奴婢向大姨奶奶報信,請大姨奶奶為老爺為她做主啊……」

  陳氏徹底驚呆了,她怔怔的站著,腦子裡嗡嗡直響,看著孫旺的嘴巴在動,卻聽不到她說了些什麼,昨天她剛叫楊陳氏讓楊清去慶親王府傳消息,他就被殺了,那消息他到底傳沒傳進去呢,是什麼人下的手?難道……陳氏想到昨日有可能走漏了消息,便嚇得魂不附體,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孫旺家的身上……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10 06:12 PM

第97章

  卻說陳氏眼前一黑栽倒在孫旺家的身上,在一旁服侍的丫環嬤嬤們忙上前七手八腳的把陳氏抬到裡間的床上,好一通忙亂才把陳氏救醒過來,陳氏一醒來過,便直直的盯著孫旺家的,急急問道:「你剛才在說笑對不對,三妹夫好好的,他並沒有事。」

  孫旺家的磕頭哭道:「大姨奶奶,我們老爺真的被害了,奶奶哭昏過去幾回,老夫人便命奴婢等到親友處報喪,並求諸位親友幫忙,查出殺害老爺的真凶,不讓老爺含冤九泉。」

  陳氏強自穩住心神,對身邊的丫環說道:「快去回老太爺老夫人,請老太爺老夫人定奪。」這會兒,陳氏倒想起來扦事之前要先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稟報了。

  丫環去後不久便回來了,帶回韓老夫人的吩咐,讓陳氏帶了韓青江去楊府吊喪,奠儀從官中支取。

  陳氏等了一會,見丫環不再說了,便皺眉沉聲問道:「老夫人只說了這些?」

  丫環忙回道:「回夫人,老夫人就吩咐了這些。」

  陳氏氣道:「楊妹夫好歹也是幾個孩子的姨丈,青雲青瑤豈有不到府致奠之禮!我要找老夫人說道說道。」

  孫旺家的見陳氏只提帶誰奔喪而不提抓拿凶手之事,心中暗自納罕,這楊清可不僅僅是陳氏的妹夫,還是幫著陳氏和下放印子錢的人,楊清這一死,對楊陳氏來說固然是塌了天,可對陳氏也是絕了她的財源。

  少時陳氏便到了頤年居,韓老夫人看到她來了,不高興的沉著臉問道:「你不帶青江去吊喪,到這裡來做什麼?」

  陳氏跪下說道:「回老夫人,媳婦的妹夫也是青雲青瑤的姨夫,姨丈過世做外甥和外甥女的豈可不到,這豈不是讓楊家說我們伏威將軍府沒有規矩麼?」

  韓老夫人冷喝一聲道:「糊塗東西,翰林院這陣子正在考試,他連家都不回,怎有時間去吊喪,瑤瑤是有了人家的姑娘,若有喜事還能去一去,似這等白事,豈有讓定了親的姑娘拋頭露面的道理,不只是瑤瑤,就連青環也是不許去的,你竟是不懂麼?你與我說規矩,我倒要問問,昨兒你妹妹才到我們府上,今兒就傳出你妹夫的死訊,這事還真是透著古怪!」

  陳氏心中猛顫,磕在地上的雙腿都不禁抖動起來,她飛快的想道:「難道老夫人什麼都知道?昨兒之事真的走了漏了風聲?」

  陳氏偷眼看向韓老夫人,見韓老夫人面沉如水,什麼都看不出來。陳氏心裡有鬼,便也不敢再說什麼,只灰溜溜的退了下去。自打點了素服祭品,帶著韓青江去了楊府。

  一進楊府正堂,陳氏便看到一口黑漆棺材放在正中,楊清的兩個兒子披麻戴孝的跪在棺材旁,正嗚嗚哭個不停,在兩個孩子的身後,是一重白幔,楊陳氏和楊清的小妾跪在白幔之後。看到陳氏來了,楊陳氏的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等陳氏致了奠,進入白幔之內,楊陳氏便撲到陳氏的身上,放聲號淘大哭,陳氏也陪了些眼淚,楊陳氏哭的太狠,以致於在陳氏的懷中哭昏過去,陳氏只得抱住楊陳氏,在丫環的幫助下將楊陳氏送回房中。

  楊陳氏躺上床上後便立刻醒了過來,陳氏正有話要問,便以給楊陳氏打水淨面為由,把楊陳氏的丫環打發了出去。等陳氏回過身來,卻看看本該好好躺著楊陳氏直直的坐著,狠狠的瞪著陳氏,喘著粗氣的低聲叫道:「我的好大姐,你好狠的心!」

  陳氏被楊陳氏說的一愣,詫異問道:「三妹,你胡說什麼?我怎麼狠心了?一聽到妹夫被害的消息,我也嚇的不行,不信你問孫旺家的,我暈倒後一被驚醒就帶著青江趕了過來,你是嫌大姐來晚了嗎?」

  楊陳氏搖搖頭,看著陳氏冷冷說道:「老爺一向並未與人結怨,他只是替你到慶親王府傳了個話,在回家的路上就被人害死了,你還敢說老爺的死與你無關?」

  聽了楊陳氏的話,陳氏心裡倒踏實了許多,楊青到底是將話透給慶親王了,還算他是個能辦事的,不枉這些年她都分一成的印子錢給利給他。

  楊陳氏眼珠子動都不動一下的盯著陳氏,看到陳氏眼中竟然流露出一抹慶幸,楊陳氏怒極冷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大姐,你妹夫死了,你倒慶幸,你別忘了,你那些個印子錢可都是你妹夫一人經手的,他這一走,你那一年幾萬兩的印子錢可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陳氏心中一驚,此時她才想起來印子錢這一節,不由驚道:「三妹,你可不能這麼說,這人去債不空,大姐可沒有虧待過你們啊,你外甥女兒要出嫁,外甥要成親,可都指著這些銀子呢,你可不能坑大姐呀!」

  楊陳氏見陳氏急得頭上冒了汗,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快意,她只拿著綁在頭上的孝帶在指間纏繞,沉沉說道:「老爺一去,把我的心都帶走了,若是不能將殺害老爺的凶手明正典刑,我便什麼都想不起來。」

  陳氏氣青了臉,指著楊陳氏罵道:「你……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也不想想是誰幫的你,楊清原本什麼都不是,你們又從小定了娃娃親,是我,是你的大姐想著你,走了門路給楊清謀了個吏部的掌固,才脫了他的白身,讓你當上官夫人,大姐看著你日子過的不容易,這才讓你們夫妻幫忙,你當我找不到其他人辦這事麼,還不是想一年貼補你們楊家幾千兩銀子,這十年下來,你們少說也從大姐這兒得了七八萬兩銀子,三妹,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大姐到底對你怎麼樣?」

  楊陳氏恨聲道:「大姐對我們好,若是大姐對我們不好,老爺又豈會為了大姐的事枉送了性命!」

  陳氏瞪著楊陳氏,色利內荏的低喝道:「三妹,妹夫到底是怎麼死的,誰也不清楚,你憑什麼就說是大姐連累了他,這樣的污名,大姐我可不擔著。」

  楊陳氏冷聲道:「回家的路老爺走慣了的,從來都沒事,偏偏一出了慶親王府便出事,他身上的銀錢玉佩一樣不少,大姐,你還敢說與你無關麼?」陳氏想了一回,越想越心驚,越想也越糊塗。若說是在楊清進慶親王府之前遇害,那麼她還能相信這事與韓老將軍脫不了干系,可是楊清已經見過慶親王必然是將消息遞了過去,此時再殺他也沒有任何意義,還是說這楊清根本就沒有見到慶親王,這消息也沒有遞過去。

  楊陳氏見陳氏忽然不說話了,聲音便高了起來,「大姐,你倒是說話啊!」

  陳氏一驚,回過神來看著楊陳氏,楊陳氏的眼中閃著一種陳氏很了解的意味,曾經,陳氏也用那種眼神看屬於江氏的財產。一瞬間的,陳氏明白了,說什麼要找出殺害楊清的凶手,那都是幌子,她其實就是想要好處,更多的好處。

  陳氏心中安穩了一些,坐到楊陳氏身邊說道:「三妹,你我是親姐妹,如今妹夫雖不在了,可你還有楊瑞楊吉他們,好好教養著,日後少不得有你一分風光。你有難處,大姐一定會幫你的,你大姐夫說話就要調回京城了,等楊瑞楊吉長大了,他豈會不關照自家孩子?大哥他們也不會不管你的。」

  略停了一下,陳氏壓低聲音對楊陳氏說道:「三妹,我瞧著你們家的老夫人不太好,以後這家還不是你當,做個老封君,不比整天做小伏低的服侍人強?」

  楊陳氏低頭想了一回,她知道陳氏手裡還握著楊清立的字據,陳氏將自己的全部私房拿給楊清放印子錢,豈能不留著些拿捏楊清的東西。雖然那東西並不能拿到明處,可是陳氏若被逼急了撕破臉,以楊家現在的孤兒寡母,是根本斗不過陳氏的,說不定還會落得個家破人亡。想到這裡,楊陳氏哀哀哭了起來,陳氏心中不由鬆了一口氣,她知道她家三妹的脾氣,這回的哭,是楊陳氏不得不低頭的哭。陳氏拍著楊陳氏的背說道:「三妹,從前大姐不多分給你們,那是因怕妹夫錢多了生事,如今妹夫已經不在了,大姐不會不管你,從個兒開始,以後每個月的紅利,你獨拿兩成,別讓你婆婆知道,這年頭,錢在自己手裡,這腰桿子才硬實。」

  楊陳氏點點頭道:「大姐,我明白。」

  陳氏拍拍楊陳氏的手說道:「三妹,我也不好在這裡久留,妹夫雖然沒了,你還有我們,大哥如今仕途極順,你大姐夫又指日便會升遷,在楊家你也不必怕了誰,只把楊瑞楊吉養在你房裡,千萬別讓你婆婆把著他們,日後他們可是你的依靠。

  楊陳氏被陳氏說動了心,一一點頭應了,陳氏方才說道:「三妹,你如今新寡,出門做客也不方便,以後大姐每個月都會來看你的,咱們的事,你還需上心才行。」

  楊陳氏點頭道:「大姐放心,我省的。」

  陳氏點點頭,又說了幾句「節哀順變」的場面話,便帶著韓青江離了楊府。她沒有直接回伏威將軍府,而是轉去了陳府。這大半年來她總是被禁足,已經許久沒有和她的大哥二哥們聯系了。

  剛到陳府門口,陳氏便遇上備了車正要到楊府吊喪的陳家老大老二老三以及他們的夫人們。看到陳氏的車子,陳氏諸人無不驚訝。陳家大爺忙讓人將陳氏的車子引進門,將陳氏帶到書房說話。

  「大妹,這大半年你是怎麼回事?自從青環定了親,就再沒個消息,我們也不好貿然上門。」

  「大哥,我是借著給三妹夫吊喪之名出來的,我待不了多久,大哥你先別問我,先聽我說。」陳氏素來最相信的就是她的大哥,只將這大半年來發生的事情細細說了一回,聽到韓老夫人逼著陳氏將江氏的遺產都交了出來,陳家大老臉色陰郁,沉聲說道:「大妹,你也太不中用了,怎麼能就這麼交出去?」

  陳氏哭道:「不然怎麼樣?難道真讓韓家休了我?」

  陳家大爺冷笑道:「休了你,他們也得賠的起這個臉面,妹夫如今官聲極佳,韓家那兩個老東西豈會在這種時候下他們兒子的面子,何況還有韓青雲,想不到這個小東西竟還真考中了。韓青雲是庶吉士,是儲相,大妹,你知道麼,韓青雲是最年輕的庶吉士,其他的庶吉士少說也得三十歲往上數,若是韓青雲有個被休回娘家的母親,他還有什麼前程。」

  陳氏嚅嚅的說道:「可我只是他的繼母……」

  「糊塗,繼母就不是母親了!韓家兩個老不死豈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陳家大爺怒吧了一聲,大有敲開陳氏的腦袋,將她腦子裡的漿糊舀出來的意思。

  陳氏低了頭哭道:「可是我已經退還了,現在該怎麼辦?」

  陳家大爺冷聲道:「退都退了還能怎麼辦,大妹你記住,你是妹夫的嫡妻,妹夫的孩子都得叫你母親,你得拿起做母親的樣子,你且說說看,那韓青瑤可每日向你晨昏定省?」

  陳氏搖頭氣道:「她從來也不給我請安的,老夫人她身子不好,不可勞累著。」

  陳家大爺冷笑道:「這話可不占理,大妹,你回去之後給你們老夫人請安,便把這事提出來,我就不相信,一頂不孝嫡母的帽子扣下來,這韓青瑤還敢不給你請安。」

  陳氏不解的問道:「她便是給我請安了又如何?」

  陳家大爺氣道:「又如何?她是你的女兒,你是做母親的,教導女兒是天經地義之事,你說能如何?再者說,她已經和慶親王世子定了親,日後便是世子妃,王妃,你若不現在把她拿下,等她出了門子就晚了。」

  陳氏哼了一聲低低說道:「哼,嫁不嫁的成還兩說呢。」

  陳家大爺玲聲問道:「你說什麼?」

  「沒,沒說什麼,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知道該怎麼做了。」陳氏忙遮掩的說道。

  陳家大爺這才點了點頭,又說道:「韓青雲你現在是動不了了,不只不能動,你還得巴結著他,開春他成親,你可得拿出點兒做母親的樣子,華小姐一直跟著她父母在任上,不過是個鄉下丫頭,能見過什麼世面,想來也是個好拿捏的。等她過了門,你要先把華小姐拿捏住了,這樣便等於拿捏了韓青雲的房中之事,由不得韓青雲不乖乖聽話。」

  陳氏如聆聖訓,一個勁兒的點頭,深覺得她大哥英明。陳家大爺又說了許多,方才讓陳氏回府,他們還得趕去楊家吊喪。陳氏剛出書房的門,便看到陳家老三躲在角落裡向她招手,陳氏從前便挺疼這個唯一的弟弟,便快步走了過去,輕聲問道:「喊我過來有什麼事?」

  陳家老三將陳氏拉到角落裡,再三探頭四處瞧,確定周圍沒有人才腆著臉說道:「大姐,求您幫小弟一個大忙。」

  陳氏笑問道:「幫什麼忙?你是不是又沒銀子花了,要多少?」

  陳家老三忙搖頭道:「不是不是,大姐,我不是找你要錢的,是……大姐,你能不能打發韓青瑤出門上個香,就到大通寺吧。」

  陳氏不解,皺眉看著陳家老三,沉聲問道:「你想干什麼?」

  陳家老三忙說道:「大姐,我有個好朋友聽說韓青瑤是京城第一美人的女兒,極見看一看她生的什麼模樣,他許了我,若是我幫他見到韓青瑤,他就幫我在戶部買個官兒當當。」

  陳氏雙眉鎖了起來,審視著陳家老三說道:「只是見見?」

  陳家老三最會揣測陳氏的心思,便一臉賤笑的說道:「大姐若是有別的吩咐,小弟豈有不從命的?」

  陳氏陰陰笑道:「讓韓青瑤出門可以,不過你得答應大姐一件事。」

  陳家老三立刻說道:「請大姐吩咐,為大姐赴湯蹈火,小弟再所不辭!」

  「到了那一日,你找些流氓潑皮,給我輪jian了韓青瑤,完事之後,將韓青瑤扔到朱雀大街,再給我插上牌子,標明她的身份。」

  陳家老三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家大姐可真狠啊,便是他,都想不出這麼卑鄙無恥的法子。陳氏見陳家老三有點兒震驚的樣子,便甩手道:「既然你不答應,那就算了,反正要打發韓青瑤出門也不容易,大姐我也省得費心。」

  陳家老三一聽這話,腦子裡忽然湧出一個念頭,便忙說道:「行行行,大姐,我答應還不成麼。什麼時候打發韓青瑤出門上香?」

  陳氏想了一會兒,沉沉說道:「十一月二十九,是先頭那個死鬼的祭日,就定那一天吧,我也有借口打發她去大通寺上香。」

  陳家老三將這個日子死死的記下了,方才放陳氏離開。

  陳氏想到最多再過一個月,她的眼中釘韓青瑤便會身敗名裂,心裡便有說不出的開心,臉上甚至帶了幾分笑容。韓青江跟著陳氏做車,著到陳氏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便問道:「娘,三姨夫死了,你很高興麼?」

  陳氏拉下臉來斥道:「胡說,你三姨夫過世,娘怎麼會高興。」

  韓青江者著陳氏的臉說道:「可是娘你明明在笑。」

  陳氏一聽這話忙斂了笑容,干巴巴的掩飾道:「娘好不容易出門趟,還見了你舅舅們,這心情才好了些。」

  韓青江哦了一聲,便趴在車中的小炕桌上,百無聊賴的說道:「真沒意思極了!」

  陳氏忙問道:「什麼沒有意思?」

  韓青江悶聲道:「回家又得被關起來了,娘,您去給祖母賠罪吧,求她饒了我們,整天被關在遠逸堂裡,我遲早要被逼瘋的,還不如上家塾有意思呢。」

  陳氏毫不客氣的說道:「上家塾有意思?仔細閃了你的舌頭,你自己算你這都氣走幾個先生了,等你爹回來,看不揭了你的皮。」

  「哼,他揭了我的皮,只怕他眼裡只有韓青雲和韓青瑤,還有他那個千嬌百媚的柳姨娘。」

  就在韓青江提到柿姨娘的時候,遠在江南三姨娘粹氏剛從娘家回來,便興沖沖的找到了韓大老爺,激動的說道:「老爺老爺,妾身剛聽爹爹說了一件事,老爺聽了一定高興。」

  韓大老爺放下手中的筆,笑著說道:「哦,是什麼事情?你慢著些,當心孩子。」回到江南不過五個月,柳姨娘便又有了身子,如今四個月了,已經有些顯懷。

  柳娘趕緊說道:「老爺可知道慶親王府的柳側妃娘娘?」

  韓遠城點點頭道:「知道。」他當然知道,滿京城的人都知道,慶親爺寵妾滅妻,那個寵妾就是柳側妃。

  柳姨娘興吞的說道:「這位柳側妃娘娘是妾身的遠房堂姐呢。」

  韓遠城聽了這話,不免有了些興趣。只笑著問道:「怎麼從前沒有聽你說過?」

  柳姨娘手扶肚子坐到韓遠城的懷中嬌笑道:「人家不是年紀小麼,堂姐嫁入王府的時候,人家還沒出生呢。」

  韓遠城聽了笑道:「也是,你才多大,那柳側妃娘娘進慶親王府少說也得十八九年了。不過,這於老爺我有什麼好處呢?」

  柳姨娘笑道:「當然有啦,老爺放心,我爹爹當年幫過側妃娘娘一個大忙,她欠爹爹好大的人情呢,妾身想今年若是老爺帶妾身回京,說不得能幫上老爺的忙呢。」

  韓遠城不由微微一笑,十一月底他就要動身回京了,因柳姨娘有身孕,他本不打算帶柳姨娘回京,想讓柳姨娘在江南好好養胎,而且韓遠城還打算把璞哥兒帶回京城,過給韓遠關,二房裡只有鑫哥兒一個獨子,也太單薄了些,大房裡已經有三個兒子,多璞哥兒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況且柳姨如今又懷上了,韓遠城很自得的認為將來他還會有許多的孩子,並且如今璞哥兒已經出了痘,應該是能養大的。他雖沒和柳姨娘說透,可是柳姨娘卻象猜到了什麼一般,想盡法子求韓遠城帶她回京城,韓遠城一直沒有答應,這柳姨娘便一日不肯消停,這不,回了娘家一趟,聽她的父親說了些陳年往事,便又拿來當求韓遠城帶她回京的籌碼了。

  韓遠城想了一會兒,挑著柳姨娘的下巴輕佻的說道:「罷了,你這小東西真是一日也離不得老爺我哦,回去收拾行裝吧,老爺帶你一起回京。」

  柳姨娘這才高興的笑了起來,摟著韓遠城親了一下,便忙忙的去收拾行裝了。去年跟著韓遠城去京城,可把她凍的不輕,她哪裡知道京城的冬天會那麼冷!今年定要多做幾件大毛衣服才行。

  再說回京城,韓老夫人收到韓遠城的來信,說他會在回京的時候把所有帶到江南的,屬於江氏的財產都帶回來,不過韓老夫人看出,韓遠城的信裡有些怨意,韓老夫人看著信不由搖了搖頭,她這個曾經讓她極為驕傲的大兒子,已經變了,變的貪心,世儈,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正直正義的兒子。

  韓老夫人剛看完信,便聽丫環前來回稟,說是陳氏從楊府回來了,在外面等著進來請安。

  韓老夫人皺眉問道:「她一回府就來了?」

  丫環不解老夫人此問何意,便點頭道:「回老夫人的話,大夫人一進府門便往頤年居來的。」

  韓老夫人的臉色便沉了下來,她是上了年紀的人,這忌諱便多一般人要多,陳氏去的是喪禮,穿的必是素服,也不回去換了衣服洗洗晦氣便到頤年居來,這是什麼意思?存心觸她的霉頭麼!韓老夫人是個很性情的人,她若喜歡一個人,這人便是做的再出格,韓老夫人都不會生氣,可若是討厭了一個人,這人便是做的規矩再好,韓老夫人也能挑出錯處,何況陳氏的確應該先回房換了衣裳再來請安才合規矩。

  「罷了,叫她回去吧。」韓老夫人很冷淡的說了一句,便靠在秋香色彈墨大引枕上閉目養起神來。

  小丫環忙去回了陳氏,陳氏一聽韓老夫人不見自己,心裡便急了,只拔下頭上簪著的素銀扁簪插到那小丫環的頭上,笑著說道:「老夫人可是身子不適?」

  能在頤年居裡服侍的小丫環可都是有來頭的,若是金簪子或許她還瞧的上,可今天陳氏穿的是素服,帶的都是銀飾,而且是光禿禿的扁簪,小丫環低頭撇了撇嘴,打著官腔說道:「回大夫人,老夫人正養精神呢。」

  陳氏心中一怔,既是養精神,那就是說老夫人這會子沒有什麼正經事,她因何不見自己,可這話也不好直接了當的問出來,陳氏便干笑道:「你們大小姐這會子可在屋子?」

  小丫頭一聽這話,暗道:「喲,真是難得誒,今兒竟問上大小姐了。」

  不過陳氏是主子,問話也不能不回,便說道:「回大夫人,大小姐這會子正在屋裡。」

  陳氏點點頭道:「好,我去瞧瞧她,你引路吧。」

  小丫環一聽這話更驚詫了,有心勸一句,可又想著大夫人如今誰都看不上,勸她也沒有好處,勸了做什麼。因存著這個想法,這小丫環便一個字都不說,順從的走在前面。

  剛到東廂房門外,桃葉便林裡面走了出來,陳氏見到桃葉,說話還是狠客氣的,桃葉向她曲膝行禮,陳氏忙伸手扶著桃葉笑道:「桃葉姑娘快起來吧。」

  桃葉站起來,不著痕跡的打量著陳氏,只見陳氏頭上挽了海棠簪,上面簪著一只銀鳳並七八枝銀簪,身上穿了一件石青緞素面對襟夾棉褙子,系著深青色的馬面裙,蔽膝也是玄色緞子的,沒有繡什麼圖案,只墜一枚銀制八寶壓裙,桃葉便淡淡問道:「聽說大夫人去楊府道惱,可是才回來?」

  陳氏點頭道:「正是,我剛回來便過來瞧瞧青瑤,有日子沒來看她了。」

  桃葉不由心中暗自譏諷道:「真有臉說的出來,有日子沒來看了,你什麼時候倒是來過,你不來,大小姐還安寧些。」桃葉做為青瑤的首席大丫頭,多少也知道點兒什麼,因此對陳氏,桃葉雖然在面上維持著應該有的熱情,可是這心裡,卻將陳氏看得很遠。

  「多謝大夫人惦記我們大小姐,可是大小姐剛剛才服了藥,才歇下……」桃葉怕陳氏又生出什麼點子暗害青瑤,便擋在陳氏的面前,一臉為難的說道。

  陳氏的臉色便沉了下來,冷聲說道:「怎麼,我這個做母親的要見見女兒,還得事先約麼?她便是再金貴,也不能沒有規矩至此。」

  桃葉見陳氏一定要見青瑤,心中生疑,越發不肯讓陳氏進門,便說道:「並不是大小姐妄自尊大,實在是華老太醫吩咐了,服過藥一定要睡一刻鍾,藥效才好,老太爺和老夫人都吩咐了,只要是大小姐服了藥,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許吵著大小姐休息。不知大夫人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不若先回去,等大小姐醒了,奴稗一定轉告大小姐大夫人的意思。」

  陳氏的臉色立時變青了,她這是被桃葉給氣的,只堵氣道:「竟有這等事,我今兒便坐在這裡等她醒來。」

  東廂房外的動靜傳到裡面沈嬤嬤的耳中,她快步走了出來,看到陳氏一身素服,先就皺起了眉頭,對陳氏身邊的丫環說道:「你們也太不懂事了大夫人才去楊府道了惱,也不知道服侍大夫人換了衣裳,真真是大夫人寬厚,才縱的你們越發膽肥了!」

  沈嬤嬤的話點醒了陳氏,她才記起自己應該換了衣服再來請安。只微有些狼狽的說道:「死丫頭,我急著給老夫人請安看望青瑤,你們也不知道提醒我一句。」

  跟著陳氏的兩個丫環真是冤枉死了,她們兩個原本是針線上的人,因陳氏身邊的丫環都被打的不能動,才被臨時調上來服侍,這些細規矩連陳氏自己都沒有注意,她們怎麼會懂呢。可是主子要罵,她們也只能聽著,並且跪下認錯。陳氏這才裝模作樣的說道:「罷了,你們也是頭一回犯錯,先饒了你們,以後不可再犯。」

  說完,陳氏便帶著她的丫環回遠逸堂了。沈嬤嬤皺眉看著陳氏的背影,直到陳氏走過了垂花門,她才對桃葉說道「你做的很好,從哪地方過來,大夫人這身上不乾淨,咱們小姐身子弱,眼睛淨,可不能讓沖撞著。」

  桃葉笑道:「謝嬤嬤誇獎。」沈嬤嬤笑笑,便和桃葉兩個進了門。青瑤等她們進來了,才放下手中的筆淡淡問道:「她要做什麼?」

  桃葉忙曲膝回道:「奴婢並不知道大夫人要來做什麼,可是瞧著大夫人眼睛裡頭的意思,竟有些個興師問罪的味道。」

  青瑤皺眉道:「興師問罪?為什麼呀?」

  沈嬤嬤到底是積年的老嬤嬤,對於家族內部斗爭經驗豐富,便躬身回道:「回大小姐,只怕大夫人要挑您的理了。」

  「挑我的理兒?難道是因為請安之事?」青瑤皺了皺眉頭,只想了一回,便抓住了重點。

  沈嬤嬤贊賞的笑道:「大小姐聰慧,大夫人如今能挑剔您的,也就是晨昏定省這件事了。」

  青瑤不由笑道:「又不是我不請安,一則她在禁足之中,等閒不許見人,二則爺爺奶奶特意發了話,許我不去遠逸堂請安的,她還能挑什麼理?」

  沈嬤嬤搖搖頭笑道:「大小姐,這些是咱們府裡的事情,外人是不會知道的,可是您不給繼母請安,這若讓有心人傳了出去,便是您的大罪過,不孝屬十惡之一,這罪過可大可小啊!」

  青瑤還真被嚇了一跳,她沒想到自己平日裡本本份份,竟然也能和十惡聯系到一起。沈嬤嬤看了青瑤的表情,忙又笑道:「大小姐,方才是奴婢往重裡說的,您別住心裡去。其實這事兒說來也簡單。」

  青瑤立刻笑道:「願聞其詳,桃葉香如小滿,你們都來聽嬤嬤說道說道,這可是千金難求的寶貴經驗驗呢。嘖,谷雨呢?她怎麼沒在屋裡?「青瑤看了一圈,沒發現谷雨的身影,便驚奇的問了起來,往日裡那個谷雨是最喜歡湊到她身邊服侍的。

  「回大小姐,谷雨姐姐早上起來便嚷著頭疼,剪了兩角子膏藥貼了,還說起不來,便讓奴婢幫她告了假。」小滿現在和谷雨一個屋住了,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青瑤聽了點頭道:「好端端的怎麼頭疼了,要不要緊,回頭還是請個大夫來看一下吧。」

  沈嬤嬤笑道:「大小姐仁厚,是我們做奴才的福氣,不過大小姐也不用太擔心谷雨那丫頭了,回頭奴婢去瞧瞧她,若是要緊,再送她家去,賞些銀子讓她老子娘請大夫,免得過了病給旁人。」

  青瑤因將管事之權都交給沈嬤嬤,有道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因便笑道:「那好,就煩勞嬤嬤了,嬤嬤請接著說吧。」

  沈嬤嬤笑笑,韓青瑤對她的確是打心眼裡尊重,這一點她已經感覺出來了,本來老夫人將她給了韓青瑤,沈嬤嬤便決定對韓青瑤忠心不貳的,如今又被如此尊重,沈嬤嬤心中不由生出一種士為知己死的心態。這些青瑤可不知道,她怎麼能想到只是一份最基本最普通的對人的尊重,便為自己換來這麼一個忠心耿耿的忠僕呢。

  「大小姐,從前大夫人常讓您在頤年居外頭給老將軍老夫人磕頭請安,您可還記得?」沈嬤嬤淡笑問道。

  青瑤先是一怔,繼而點點頭道:「我自然記得。」

  沈嬤嬤繼續說道:「當時大小姐每日來的極早,那時老太爺和老夫人尚未起身,自然也見不到大小姐,可大小姐也請了安。」

  青瑤明白了沈嬤嬤的意思,看到沈嬤嬤含笑的眼神,便接著說道:「大夫人如今被禁足,我也不好進遠逸堂請安,這麼著吧,從明兒起,每日卯時二刻,我便去遠逸堂院外給大夫人遙遙請安吧,這樣既不壞了規矩,也全了我的孝心。」

  沈嬤嬤贊賞的笑道:「大小姐就是聰慧,奴婢想說的就是這個。」

  青瑤笑了起來,不就是早上起床後溜達一趟麼,她就權當是散步了。反正也不必見陳氏,只是在遠逸堂外福身行禮,這有什麼難的。

  青瑤站了起來,微笑說道:「沈嬤嬤,你陪我去見奶奶吧。」

  沈嬤嬤眼裡的笑意更濃了,這大小姐是可造之材啊,瞧這舉一反三用的簡直妙不可言。

  主僕兩人到了正房,韓老夫人瞧著青瑤,便笑著招手道:「瑤瑤過來,剛才那個沒臉的東西去鬧你了?」

  青瑤笑道:「倒也沒鬧成,讓嬤嬤和桃葉擋了駕。」

  韓老夫人點頭道:「做的好。她真正是進活越回去了,什麼規矩都不守了。」

  青瑤聽了便接口說道:「奶奶,她是青瑤的繼母,有這一層名份,青瑤便不好不敬她。如今青瑤的身乎好多了,從明早開始,便每日卯時二刻去遠逸堂外請安吧,免得母親挑別青瑤不守孝道。」

  韓老夫人聞言立刻瞪眼說道:「是誰那麼大膽子,連主子都敢編派了,瑤瑤你別怕,有奶奶給你撐腰,這一大早上的那麼冷,別再受了涼,她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受你的禮。」

  青瑤垂眸輕道:「奶奶,青瑤不過是走一趟,在遠逸堂外頭行個禮便回來,也免得日後傳出些話來,讓爺爺奶奶為難。」

  韓老夫人看著沈嬤嬤沉聲問道:「這是陳氏的意思?」

  沈嬤嬤很平靜的說道:「大夫人方才倒沒直說,只是話裡話外扣著大小姐不守規矩。」

  韓老夫人氣的壽眉發抖,只叫道:「快叫陳氏過來,我倒要問問她,是哪個沒有規矩。」

  說來也巧,陳氏回房換了衣裳,便又來了頤年居,剛才韓老夫人傳她,丫環們便挑起簾子,讓陳氏走了進去。青瑤走下來給陳氏行萬福禮,陳氏也不說讓青瑤起身,只挑眉說道:「大小姐不是正睡著,竟然分身有術,一邊睡著覺,一邊還能在老夫人面前湊速!我活了三十幾年,倒是頭一回長了這等見識,大小姐這眼力勁兒可不是一般的好使啊,於老夫人跟前禮數一絲兒不錯,倒是少在遠逸堂瞧著大小姐……」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10 06:14 PM

第98章

  話說陳氏看到青瑤在韓老夫人身邊,不由妒恨叢生,便夾槍帶棒的說了一通。原本就對陳氏極為不滿的韓老夫人立時大怒,啪的一掌重重拍到炕桌上,怒罵道:「蠢婦,你算什麼東西,當著我的面也敢如此說話!你不孝敬公婆,難道還不許瑤瑤孝順祖父母!見了婆婆不請安,反夾槍帶棒的譏諷嫡小姐,這就是你陳家的好規矩!」

  陳氏韓老夫人吼的心驚肉跳,再也站不住了,只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連聲說道:「母親息怒,媳婦絕無此意。」

  韓老夫人理也不理陳氏,只說道:「瑤瑤過來。」青瑤起身回到韓老夫人身邊,韓老夫人拍著青瑤的手淡淡說道:「虧得剛才瑤瑤還和我回稟,說你到底是她的繼母,雖然正在受罰禁足,到底禮不可費,還要每天早上去遠逸堂問安,我看很不必了。似你這等蠢婦,豈配做人母親。」

  這話說的重,陳氏低頭不敢回嘴,可心裡卻恨的如同蟲噬一般,她真恨不得老天劈下一道炸雷,活活兒劈死韓老夫人和韓青瑤。韓老夫人罵了一通,方才說道:「陳氏,你正在禁足之中,今日是因為你妹夫過世,我才賞了你體面,讓你去楊府吊喪,回來後還要老老實實的在遠逸堂閉門思過。非經傳喚不許擅出,若有違令,我絕不姑息,定要將你休回陳家,你若不信,盡可以試試。」

  聽了韓老夫人毫不留情的話,陳氏幾乎要將牙根咬斷,可是卻不得不謙卑的應下,給韓老夫人磕了頭,便灰溜溜的回了遠逸堂。

  陳氏走後,韓老夫人搖了搖頭,恨聲說道:「若不是顧忌著你爹爹和哥哥的官聲,我豈能容她!」

  青瑤也知道這裡面的厲害,其實她之所以忍下冰醉之事,也是因為顧念著韓青雲,陳氏被休,陳家固然丟臉,韓家也是顏面無光,萬一再被好事之人傳為韓青雲不容繼母,青雲的名聲完了。

  「奶奶,青瑤明白,其實只要她安分守己的,不論哥哥若是青瑤,都沒想去難為她。」青瑤很平靜的說道。

  韓老夫人驚訝的看著青瑤,她沒想到青瑤竟有如此胸襟,那陳氏是要害青瑤性命的,青瑤竟然都能放下這深仇大恨,韓老夫人自問,往回倒幾十年,她在青瑤這個年紀上,是做不出這樣決定的。

  「瑤瑤,好孩子,真是難為你了。」韓老夫人拍著青瑤的手,不無感慨的說道。

  青瑤淡淡一笑道:「奶奶,她如今不過就是沒牙的老虎,我何必還揪著不放呢。再者,她不喜我,可是有爺爺奶奶疼愛我,有哥哥護著我,反觀她,越鬧騰越失了人心,兩相比較,青瑤又何必執著著過去,讓自己活的不開心呢。恨人,也是要花力氣的。」

  韓老夫人點點頭,笑著說道:「我瑤瑤說的就是好,沒錯,怎麼不跟那種人一般見識。」

  祖孫倆個正說著話,忽然有下人來報,說是慶親王世子求見。韓老夫人聞言笑著打趣道:「天朗都快成了咱們家上門女婿了,他隔兩日不來,便再過不去的。」

  青瑤臉上一紅,搖著韓老夫人的胳膊撒嬌道:「奶奶,您取笑青瑤,瑤瑤不依……」

  韓老夫人呵呵笑道:「好好,奶奶不取笑瑤瑤,你先回房去吧,天朗這會子過來,必是有事情的。」平時趙天朗過來,都是在上午,順便在韓府蹭一頓中飯,他很少在下午登門求見,所以韓老夫人才會這麼說。

  青瑤羞紅著臉回東廂房了,韓老夫人這才命人請趙天朗進來。趙天朗進門行了禮,韓老夫人瞧著他的神色很有些凝重,便揮退了服侍的丫環,急切的問道:「天朗,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趙天朗站在韓老夫人面前,躬身說道:「奶奶,請您為天朗解惑。」

  韓老夫人不解的問道:「你要奶奶為你解什麼惑?」

  「請奶奶告訴天朗,為何大夫人會知道瑤瑤的病?當日爺爺告訴過天朗,瑤瑤的病除了爺爺奶奶,兩位華太醫,還有瑤瑤自己,再無旁人知道,大夫人一直被禁足,她是怎麼得到了消息?」

  韓老夫人心裡一怔,暗道:「這孩子好敏銳的洞察力!」不過說起冰醉之事,到底是韓家的丑聞,韓老夫人在說與不說之間的有些猶豫。

  趙天朗看到韓老夫人欲言又止,便印證了他的猜測,只放低聲音問道:「奶奶,瑤瑤的病是否與大夫人有關?」

  韓老夫人雙眉緊鎖,沉吟片刻之後才說道:「天朗,原本這是韓家的家丑,奶奶不該告訴你,可是瑤瑤是你沒過門的妻子,她的事情,你有權利知道。」

  趙天朗不錯眼珠子的看著韓老夫人,緊張的等待著。韓老夫人長歎一聲,低低說道:「去年秋天,瑤瑤生了一場大病,他是死裡逃生,才撿回一條性命,我們為她請了小華太醫,這才診出瑤瑤中了乃蠻人的冰醉之毒,此毒極為陰寒霸道,我們發現的到底晚了,雖然盡力解毒,可還是讓冰醉之毒侵入瑤瑤的身子,這後來的事情天朗你都知道了。」

  「乃蠻人的冰醉,和大夫人有關?」趙天朗冷聲問道。

  韓老夫人沉重的點了點頭,艱難的說道:「陳氏的二哥曾在西北都護府當差,而且當日青瑤吃的點心,被遠逸堂的婆子動過手腳。」

  趙天朗立刻怒道:「既然證據確鑿,爺爺奶奶為何還姑息養奸,不給瑤瑤一個公道!」

  韓老夫人苦笑著搖了搖頭,低聲說道  「天朗,爺爺和我都是一輩子眼中不揉砂子的人,你當我們不想?可是……不能啊……」一句不能,道盡了韓老夫人的無奈,趙天朗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可是想到青瑤好好的倒受此大罪,趙天朗便覺得心口象是壓了一塊大石頭,壓的他無法呼吸。

  停了片刻,趙天朗堅定的說道:「奶奶,天朗要向皇上求旨,請他允許我和瑤瑤提前成親口雖然爺爺奶奶能保護好瑤瑤,可是她一天不在我的身邊,我總是不能放心。」趙天朗說的隱諱,可是韓老夫人卻清楚他的意思,趙天朗對陳氏不放心,若是陳氏再做出什麼事情來,可是追悔莫及。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假若有個萬一呢!

  韓老夫人長長歎了口氣,很無奈的說道:「天朗,陳氏之事現在雖動不的,可終有一日爺爺和我一定會給瑤瑤一個說法,你若是想提早成親,便求皇上去吧。」

  趙天朗點點頭,有句話他沒有說出來,陳氏既然有膽子下毒害青瑤,那麼她就等著承受他的報復吧,趙天朗暗暗對自己說,不整治的陳氏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就枉活了這一十八年!

  趙天朗了解了真相之後便離開了韓府,他心裡沉甸甸的,便不想回慶親王府去看他那偏心眼偏的沒救了的父王,便轉彎去了晉王府,趙天朗是在晉王府走動慣了的,晉王還沒回京,晉王妃便迎著趙天朗打趣道:「天朗你今兒怎麼有時間來了?」

  趙天朗不似平常那樣與晉王妃說笑幾句,只悠悠歎了口氣,悶聲問道:「王嫂,九哥沒在家?」

  晉王妃被趙天朗沉郁的臉色嚇了一大跳,忙收起取笑之心說道:「他還沒回來,天朗,你怎麼了,難道王叔又給你氣受了?還是柳側妃又做了什麼?」

  趙天朗搖搖頭,徑自走到椅子前坐下來,雙眼沒什麼焦距的看向前方。晉王妃真嚇壞了,忙快步走過來說道:「天朗你可是病了?我這就讓人請小、華太醫。」

  趙天朗悶悶的搖頭「極郁悶的說道:「九嫂別忙了,我沒事,就是心裡不痛快,不想回家。」

  晉王妃輕輕歎了口氣,她和晉王青梅竹馬,自小就玩在一起,也是看著趙天朗長大的,在晉王妃心中,除了傅城垣,就是趙天朗,她把趙天朗當成親弟弟,比老永定侯的繼室生的那三個弟弟還親許多。讓丫環們退下,晉王妃輕聲問道:「天朗,為什麼事不痛快?跟九嫂說說,就算九嫂幫不上什麼忙「至少能讓你心裡敞亮一些。」

  趙天朗還是搖搖頭,陳氏之事他知道也就算了,何必要鬧的大家都知道,沒得讓伏威將軍府丟盡了臉面。

  晉王妃輕歎了一聲,低低說道:「天朗你長大了,也不肯和九嫂說真話了。」

  在趙天朗的成長過程中,有四個女人對他很重要,第一個自然是慶親王妃,第二個是先皇后,沒有先皇后,趙天朗都不一定能平安的生下來,第三個便是當今皇后,先前的六皇子妃,再一個便是晉王妃了,沒有這四個女人明裡暗裡的聯手護著他,趙天朗知道自己絕對不會平安長大。因此晉王妃這麼一說,趙天朗便受不住了,忙說道:「九嫂,不是這樣的,你別誤會。我只是……我只是想早點兒成親。」

  晉王妃聽了這話,不由用帕子掩著嘴笑了起來,她的心情頓時輕鬆了,原來在那日梅苑聚會之後,晉王便將博城垣鬧的大烏龍當笑話說給晉王妃聽,晉王妃聽說弟弟和新弟媳婦恩愛,自是開心極了,還說從來都不知道她的弟弟是個大醋壇子。因此晉王妃便也知道了趙天朗有多麼的喜歡他的未婚妻,伏威將軍府的大小姐。晉王也和晉王妃說了,想過陣子趁皇上心情好的時候,替天朗求個情,讓天朗早點兒成親,也免得他整天把心落在伏威將軍府收不回來。

  趙天朗到底年輕,被晉王妃這麼一笑,便惱了,只紅著臉瞪著眼睛叫道:「九嫂,我說正經的,你卻笑話我,我不和你說了。」

  晉王妃笑呵呵的說道:「好好,我不笑你,天朗,你都十八了,按說早就該成親的,都是慶王叔壓著,才拖到現在,你放心,你九哥前兒還同我說起,要替你向皇上美言幾句,看能不能讓你早日抱得美人歸。」

  趙天朗眼睛一亮,驚喜的叫道:「真的麼九嫂?」

  晉王妃看見趙天朗的神情,知道那位韓家大小姐必是入了他的心,一方面對韓家大小姐更加好奇,另一方面,她也為趙天朗感到高興。晉王妃和晉王夫妻感情極好,自然便也希望他們重視在乎的人都能有一個圓滿幸福的家庭。這也是當初為了給傅城垣選第三任妻子,晉王妃對孔琉玥再三相看之後,還制造機會讓傅城垣親眼見見孔琉玥的原因。晉王妃素性灑脫,可不是什麼構泥之人,否則晉王也不會和她說趙天朗讓青瑤女扮男裝見孔琉玥之事了。

  「天朗,你放心吧,明兒我正好要進宮見皇后娘娘,我呢,先替你在皇后娘娘面前多說些好話,你九哥再到皇上跟前兒求個情,我估計著這事兒問題不大,皇上素來最疼你的,你想成親是好事,皇上豈有不成全你的道理。」

  趙天朗大喜,立刻站起來向晉王妃深深一躬到地,連聲說道:「謝謝九嫂謝謝九嫂。」

  晉王妃只笑道:「這會子謝可還嫌早,多早晚皇上下了旨,你再正兒八經的來謝我。」

  趙天朗忙道:「那是自然,小弟這廂先謝了,等接了旨,小弟必備上最好的席面請九哥九嫂。」

  晉王妃想起一些事情,便打趣道:「這席面可得是未來弟妹親手備的,九嫂才賞臉哦。」

  趙天朗立刻應道:「沒問題,我一定讓瑤瑤做她最拿手的菜餚相請九嫂。」

  「喲,現在就這麼親熱的叫上啦!」晉王妃又打趣了一句,便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隨即便有人問道:「誰這麼親熱的叫上啦?」來人正是剛剛回府的晉王,他一進府便聽管家說慶王世子來了,看著臉色不太好,仿佛不高興的樣子,晉王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便立刻趕到了小花廳。晉王妃平日裡見傅城垣趙天朗,多半都在此處。

  「王爺回來啦,怎麼也沒有來回一聲?」晉王妃迎著晉王走了過去,見晉王穿的還是深紫王服,知道他是剛剛進門,便輕嗔的問道。

  晉王見了晉王妃,自是滿臉帶笑,眼含寵溺的笑道:「我聽說天朗來了,還有些個不高興,便急急過來了,也沒讓她們回你,怎麼了,這小子煩著你沒有?」

  晉王妃笑道:「咱們天朗可真是長大了呢,這就想著成親娶媳婦兒,今兒個就是為這事煩惱呢!」

  晉王哈哈大笑起來,只挑眉取笑趙天朗道:「天朗,讓未來弟妹扮了男兒再出來就是了,要是沒地方,你們便去梅苑,不過可要和九哥提前打個招呼,別回頭我們不知情,再撞上什麼!」

  那一日在梅苑,傅城垣緊緊抱著孔琉玥,趙天朗也不遜色,死死抱著韓青瑤,這一幕可讓晉王印象深刻呢。平日裡趙天朗總仗著自己年紀小會耍點兒小賴皮,晉王難得抓著他的話把兒,豈有不多取笑幾回的。

  趙天朗臉上通紅,氣惱的叫道:「九哥,你還是做兄長的,也不尊重些,九嫂,你倒是管管九哥呀,豈能讓他這麼滿嘴亂說。我倒無所謂,可是瑤瑤到底是姑娘家,怎麼能這麼壞她的清譽呢。」

  晉王妃點頭道:「天朗說的有道理,不過……哎呀,王爺,還是早些讓天朗成親的好,咱們都是成家立室的人了,獨他一個人單著,也怪可憐見兒的。」

  晉王在家裡就是標准的老婆奴一枚,自然是晉王妃說什麼他聽什麼,當下立刻點頭道:「好好!」

  雖然早就看慣了晉王夫妻的恩愛,可是這一回,趙天朗忽然覺得這一幕很刺眼,他多麼希望在展示恩愛的是他和青瑤啊!

  晉王妃說話算數,第二日一大早便遞了牌子求見皇后娘娘。滿宮上下都知道皇后娘娘和晉王妃極為交好,便也習慣了晉王妃三五不時的進宮陪皇后娘娘說話。當下一路無阻,晉王妃很快便到了坤寧宮,行了叩拜大禮之後,皇后娘娘便笑道:「我算著你今兒得來瞧我了,果然你就來了,我的卦再是不錯的。」

  晉王妃笑道:「那是自然,娘娘的卦從來都是頭一等的靈驗呢。」

  皇后笑的合不攏嘴,指著晉王妃笑罵道:「你倒會順桿兒爬,在外頭成日家人五人六的,一到我這裡就沒個正形,也不怕睿兒珊兒兩個笑話你。」

  晉王妃假意凶狠的說道:「他們敢,也不想想是誰拼了性命才把他們生下來的。」當初晉王妃生產之際,也是極凶險的,傷了元氣,這也是晉王府如今只有一位世子一位郡主的原因,生產之關太過凶險,晉王被嚇慘了,不敢讓晉王妃再生。

  說笑了一回,皇后娘娘瞧著晉王妃仿佛有話要說,便讓不相干的丫環退下,只留了心腹之人服侍,然後便笑道:「你有什麼只管說吧。」

  晉王妃笑道:「娘娘英明。」

  皇后笑罵道:「不用拍馬屁,只說有什麼事,不好辦的我可不會答應。」

  晉王妃笑道:「娘娘,這一回臣妾要說的可是天朗的事情。」

  一聽說事關天朗,皇后立刻來了精神,看著晉王妃問道:「天朗的什麼事?」

  晉王妃笑道:「春上皇上給天朗賜了婚,這小子便整天兒沒著沒落的。」

  皇后奇道:「那韓家小姐是天朗自己求的旨,怎麼,他不樂意了?要我說不樂意也好,想到天朗要和威國公家那個混帳東西做連襟,我這心裡便不痛快,要退婚是不是?好說,這忙我幫了,退了韓家的親事,我帶給天朗挑好的。」

  當今皇后比天朗大十幾歲,她嫁給六皇子的時候,天朗才兩歲多,在皇后沒生孩子之前,幾乎是把天朗當自己兒子看待的,自然有一種我家的孩子最好,憑誰都配不上的心理。

  晉王妃哭笑不得,上回進宮,她便聽出來皇上對天朗的這門親事很不滿意,沒想到這不滿意的程度還挺嚴重,都已經到了要替天朗退婚的程度。

  「娘娘萬萬不可啊!您若給天朗退了婚,天朗非得把這皇宮鬧翻了天不可!」晉王妃忙勸阻道。

  皇后娘娘皺了皺眉,臉色沉了幾分,不高興的問道:「九弟妹,你這話從何說起?」

  晉王妃忙說道:「天朗很喜歡他未過門的妻子,不,說喜歡程度都還嫌輕了,天朗把韓小姐看的比自己都重要。」

  皇后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她很因惑的說道:「這話我怎麼有些聽不明白。」

  晉王妃想了想,便說道:「前陣子煦之在梅苑向王爺他們介紹弟妹,不成想弟妹和韓小姐原就交好,天朗就讓韓小姐女扮男裝到了梅苑,她們兩個在淨房裡說話,卻被煦之撞見,煦之當時不知道韓小姐原是女扮男裝的,便揮拳砸向韓小姐,是天朗不顧一切的擋在韓小姐頭裡,硬生生的受了煦之一拳,娘娘您說,以天朗的性子,若不是真將韓小姐放到心裡,能替她挨煦之一拳麼,煦之那拳頭砸下雲,可硬的不的了,聽王爺說,天朗的半邊臉立刻青腫了起來。」

  皇后聽了不由倒抽一口冷氣,緊張的抓著晉王妃的手問道:「天朗怎麼樣,傷的要不要緊,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不早來告訴我,天朗這孩子也真是的,再不能讓人少操一點兒的心!他也是能胡鬧,不過說起來,這韓小姐也不對,天朗約她,她便去了,這也不是大家小姐的做為,到底根基淺了些。」

  晉王妃一怔,她是性情中人,倒沒覺得天朗約青瑤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是皇后素來講規矩,於禮法之上更看重口她忙說道:「娘娘,您想天朗是什麼性子呀,他一心要做的事,誰能攔的住,我聽說這陣子天朗把韓老將軍哄的服服貼貼的,直把他當親孫子一般的看待,對天朗好極了,況且韓老將軍是行伍之人,一生行事粗擴豪放,想來也是不構小節的,何況當日韓小姐還帶著韓府下人,又不是孤身一人去梅苑的……」

  皇后聽晉王妃如此分說一回,臉上的怒容才漸漸淡了些,趙天朗是她看著長大的,她又豈會不了解趙天朗的性子,估計這位韓小姐的性情和天朗也差不多,否則再不能看對了眼。

  「這麼說天朗真的很喜歡韓小姐?」皇后沉沉問道。

  晉王妃立刻點頭道:「是,這一點臣妾可以打包票,娘娘若是不信,還可以問問神萍,當日他也在場,怕是知道的比我還清楚。」

  皇后娘娘輕歎一聲說道:「自從當了皇后,還不如先時做皇子妃自在,先前想見娘家兄弟還方便,如今除了年節,我想見神萍一面也難啊!」

  晉王妃陪著安慰了幾句,見皇后娘娘的神色緩和了,便笑著說道:「說了這一大車子的話,都還沒說到重點呢。」

  皇后娘娘奇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晉王妃忍笑道:「還不是天朗,這小子想成親都想魔怔了,我瞧著他怪可憐的,便幫他向娘娘討個情唄,別等後年二月二,就明年把事兒辦了吧,天朗成了親才成了真正的大人,這慶親王府的管家權,也該收回來了。」

  皇后娘娘剛剛舒緩的雙眉又皺了起來,只說道:「這如何使得?皇上下旨已經定了婚期的,朝令夕改並非聖君所為。」

  晉王妃忙勸道:「娘娘,若說朝中大事,自是不能朝令夕改,可現在說的是天朗的親事,這可是皇室內部的事情,與朝政沒什麼關係啊。」

  皇后娘娘皺眉,想了許久方才說道:「這樣吧,眼看就到你的生辰了,到哪一日,我微服出宮,你一定下貼子請韓小姐過府,我見過她之後再做決定。這沒見過本人,我心裡到底不踏實。」

  晉王妃想了想,點頭說道:「好,原本我就想請伏威將軍夫人帶韓小姐過來的,不瞞娘娘,我也沒見過她,這心裡好奇著呢,我倒想見見是個什麼個的妙人兒,能讓我們天朗魂不守捨的,從前美人兒天朗也見過不少,從沒見他入心,可見得真是天朗的緣法到了。」

  皇后娘娘想了一回,也笑了,只說道:「若果韓小姐是個難得的,我便成全了天朗的心思。」

  晉王妃不由鬆了一口氣,沒由來的,她對素未謀面的韓青瑤充滿了信心,她相信韓青瑤一定能得到皇后娘娘的喜愛,或許,這種信心是來自於她的丈夫晉王,因為晉王對韓青瑤的評價不低。

  晉王妃出宮,回到王府的頭一件事情便是給伏威將軍府下貼子,因指名要請韓青瑤,這貼子便不好讓外面的人寫,晉王妃便叫過晉王世子趙允睿,讓他來寫這份貼子。

  趙允睿好奇的問道:「娘,這韓大小姐是誰呀,為什麼要特特的寫明請她呢?」

  晉王妃摸著趙允睿的頭笑道:「睿兒,若是一切順利,他就是天朗堂叔的媳婦,睿兒的堂嬸。睿兒,上回你舅母送來的點心,據說就是跟這位韓小姐學的哦。」

  趙允睿眼睛頓時一亮,上回孔琉玥送了一盒子蛋撻一盒子雙皮奶過來,趙允睿和他的妹妹喜歡的不行,兩個小家伙差點兒沒為了搶點心打起來。最後還是晉王妃從中調停,每人每樣各得半盒,才算了這段小公案。所以說,好吃的小點心,絕對是收買小孩子的心的絕佳武器。

  聽說是教新舅母做點心的人,趙允睿立刻將剛剛寫好的貼子撕了重寫,晉王妃不解,趙允睿很不好意思的說道:「娘,剛才睿兒沒用心寫。」

  晉王妃搖頭笑笑,不知道是不是睿兒跟趙天朗在一起的時間比較長的關係,睿兒在吃上也很挑剔,一般的東西他才不肯吃呢。晉王妃心中暗想,或許她可以向那位韓小姐要幾個點心方子,好應付趙允睿那刁鑽的胃口。

  睿兒寫了貼子,晉王妃便命王府總管去伏威將軍府送貼子,趙允睿坐不住,見晉王妃沒事了,便叫了一聲:「娘,我練槍法。」便跑了出去。

  晉王妃知道睿兒最近迷上了傅家槍法,正想磨著傅城垣教他,偏傅城垣吊著睿兒,讓他先練基本功,睿兒這陣子最常跑的就是演武場了。

  趙允睿剛跑出內院,便被迎頭走來的天朗兜頭抱了起來,趙允睿興奮的尖叫,趙天朗將他向空中拋了幾回,才將他放到地上,笑著問道:「睿兒去哪裡?」

  趙允睿一臉怪笑的看著趙天朗,他不回答趙天朗的問題,卻笑著囔道:「堂叔,娘給未來堂嬸下貼子了,請她十八那日來作客呢,是睿兒親手寫的貼子哦!」

  趙天朗初時沒有反應過來,畢竟趙氏皇族子弟眾多,睿兒的堂嬸少說也得有十個八個的,可是,那些堂嬸們和他趙天朗有什麼關係,值得睿兒特特的拿出來說?忽然之間的,趙天朗靈光乍現,立刻抓著睿兒驚喜的問道:「睿兒,是伏威將軍府的示來堂嬸兒麼?」

  趙允睿歪著頭道:「不然還會有誰!」

  趙天朗大喜,抱住睿兒狠狠照著臉蛋兒親了一口,立刻惹惱了把自己當成小大人的趙允睿,只掙扎著尖叫:「臭堂叔你快放開我……」

  趙天朗心情好極了,便也不介意被睿兒罵作「臭堂叔」,只將自己的荷包扯下來丟給睿兒,笑瞇瞇的說道:「睿兒,這是堂叔新得的烤松子,拿去嘗嘗!」

  睿兒拉開荷包,一撲特別的松子香氣樸鼻而來,他這才滿意的點頭道:「看在松子的份上,我就不跟堂叔計較啦!」說完,睿兒揣起荷包撒腿就跑,生怕跑的慢一慢,趙天朗便會追上來和他算帳。

  不過睿兒估計錯了,他這會兒說什麼,趙天朗都不會和他算帳,因為趙天朗沉浸在又能見到青瑤的歡喜之中。原本趙天朗就想拜托晉王妃請青瑤的,可是又覺得青瑤已經和他定了親,才去了梅苑,又去了慶親王府,這沒過幾日又要到晉王府,只怕對青瑤的名節不利,他這才壓下心中的盼望,沒有向晉王妃提出這個要求,可是一想著見不到青瑤,趙天朗這心裡便不是個滋味兒。沒想到他的九王嫂這麼體貼入微,他不好意思說出來,晉王妃便已經想到頭裡了。

  再說韓老夫人收到貼子,在短暫的驚訝之後,便猜想著是晉王妃想見青瑤,只命賞了晉王府管家上等賞封兒,說一定准時到晉王府為王妃賀壽,晉王府的管家方才回府復命。

  到了十一月十八那一日,韓老夫人帶著李氏和青瑤早早動身,上車去了晉王府。在車上,韓老夫人見青瑤氣定神閒,沒有一絲緊張之意,不由滿意的直點頭,這樣才夠氣度,做的了一府的主母。

  晉王府今日賓容盈門,晉王掌管著戶部和內務府,又是皇上最寵信的弟弟,他的王妃做生日,京城裡但凡有些頭臉的誰不上趕著送壽禮的。只不過有些人有幸得了晉王府的貼子,而絕大多數送禮的人,是沒有得到貼子,巴巴兒上趕著來的。

  韓老夫人帶著李氏青瑤下車,立刻有內院管家高聲通報:「伏威將軍府老夫人,二太太,大小姐到……」

  很快,便有專人引著韓老夫人帶著李氏青瑤進了花廳,青瑤一進門,便想找孔琉玥,身為晉王妃的親弟妹,青瑤相信孔琉玥一定早就來了。

  果然,青瑤發現孔琉玥站在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夫人後面,那位老夫人可不就是永定侯府的老太夫人,上回青瑤在永定侯府見過她的,旁邊還有太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她們,不過那些人已經被青瑤選擇性的忽略了,青瑤一看到孔琉玥,便滿心歡喜的再也看不見別人了。

  韓老夫人覺察出青瑤按奈不住的激動,她微徵一笑,帶著李氏青瑤向傅老太夫人走去。給傅老太夫人見了禮,被傅老太夫人誇獎了一回,青瑤也沒錯過坐在傅老太夫人身邊的太夫人眼中閃過的那一抹輕蔑和……淡淡的嫉妒,青瑤想不通,她有什麼好嫉妒自己的,難不成她是趙天朗的粉絲,青瑤不無惡搞的想。

  韓老夫人可不知道青瑤正腹誹傅太夫人了,她想給青瑤制造的孔琉玥說話的機會,便笑著向傅老太夫人誇贊大夫人生得好,簡直如天仙一般,孔琉玥便立刻出來向韓老夫人行禮。看到這位新永定侯夫人一絲架子都沒有,對自己行禮也行的情真意切,不免心裡便喜歡了幾分,將青瑤叫出來與孔琉玥廝見,好讓她們小姐兒倆說說話兒。

  青瑤忍著笑,假裝頭一回與孔琉玥見面的樣子,細細寒暄了一番,這兩個人都是心中忍笑,都快有些個忍不住了。

  「韓小姐,上回冒昧向你討點心方子,不沒向你當面道謝呢。」孔琉玥在寒暄過後,便笑著說道。

  「大夫人客氣了,不過是兩個點心方子,算不得什麼的,若是大夫人喜歡,回頭我再寫幾個給大夫人便是了。」青瑤也笑著說道。

  她們兩人的對話傳到了傅老太夫人和傅太夫人的耳中,傅老太夫人笑著說道:「原來上回吃著很好的點心就是韓小姐的方子,韓小姐真是聰慧能干,老夫人,您有福氣啊!」

  韓老夫人笑道:「老太夫人您過獎了,不過是這孩子有孝心,瞧著老身有了年紀牙口不行,便做些軟爛之物哄我開心罷了。」韓老夫人嘴上說著傅老太夫人過獎,可是眉眼間的驕傲是藏不住的,大家一看便知道,這位韓大小姐極得她祖母的喜愛。

  一旁的傅太夫人心念一動,她想起上回曾向孔琉玥討要做雙皮奶和蛋撻的方子,卻被孔琉玥軟軟的頂了回來,這回可是個機會。只是她自持著永定侯府太夫人的身份,不屑於和青瑤直接說話,便想支了三夫人出頭,可是她打眼一掃,卻發現傅三夫人沒在她身後伺候著,而是跑到了一些與勇毅侯府有交情的夫人們中間去了,再看看孔琉玥本本份份的站在一旁,傅太夫人的臉色便更加不好看了,全然不顧今天是晉王妃的好日子,身為娘家人,她是要給晉王府做臉面的。

  青瑤因著對孔琉玥的關心,所以便特別留意傅老太夫人和太夫人的神色,看到傅太夫人的眼光掃過孔琉玥時,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青瑤知道傅太夫人對孔琉玥這個兒媳婦還是很滿意的,那樣的笑容是裝不出來的。可是傅太夫人,青瑤看到她的臉色,便先在心裡驚了一下子,知道的她是給晉王妃賀壽,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到晉王府吊喪的呢,瞧那張臉板的,青的,好似是晉王府欠了她向百萬兩銀子一般。再看她偶爾瞟過孔琉玥的眼神,在勉力維持之下,還是透著一抹恨意。青瑤立刻知道了,這位傅太夫人,恐怕會在一段時間內成為孔琉玥最大的對頭。

  想到孔琉玥無辜嫁給一個?手貨,還要被這個?手貨的繼母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唉,田田真是太悲催了。想到這一層,青瑤不由擔憂的看向孔琉玥。可是她看到的卻是孔琉玥唇角含笑,眉梢眼角還帶著淡淡的春意,她容光煥發,仿佛被狠狠的滋潤過來。青瑤心中一動,暗想也許那只?手貨也不是那麼的沒有可取之處,至少田田現在看上的氣色好極了,比當日在梅苑見面之時還要好,可見這陣子她過得應該很舒心。

  孔琉玥見青瑤看向自己的眼神裡流露著一抹擔憂,便先向青瑤笑笑,然後向傅老太夫人請示,要求和青瑤還有柱國公府的三位尹小姐到園子裡走一走。

  因著趙天朗,傅老太夫人很樂見孔琉玥和韓青瑤交好,便痛快的讓她們去了。青瑤特別留意傅太夫人,見她無聲的冷哼了一下,微微撇了撇嘴,青瑤暗道:也許這位傅太夫人瞧不上自己的出身,連帶著看不上孔琉玥對自己的親熱。不過她知道什麼,在大秦,她韓青瑤就是孔琉玥的鐵桿死黨,死老太婆,你要敢對我們家田田不利,我就要你好看!

  青瑤暗想了一回,便和孔琉玥和尹家三位小姐往晉王府的園子裡去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7-9-10 06:14 PM

第99章

  晉王府的園子布置的典雅卻不失華貴,比之前些日子青瑤在慶親王府看的園子不知要好上多少倍,這才是王府花園該有的氣派,似慶王府那般布置成個爆發戶,青瑤真不知道慶親王爺怎麼看得下去,好歹他也做過皇子,只憑著那個身份,也該是有眼界的。青瑤心裡不自覺的已經把慶王府當成自己未來的家,因此對於慶親王府那那俗氣的布置陳設,青瑤總會忍不住腹誹一番。

  因著柱國公府的尹氏三姐妹在側,青瑤也不好和孔琉玥說什麼體已話幾,只能一邊走著一邊欣賞園子,是不時和孔琉玥指點著晉王府的佳境說笑,倒有些個前世一起旅游的意思,想到當初她們兩個是存了許久的錢,決定一起到雲南旅游,卻被狗血的老天爺開了金手指,遇上車禍沒死,卻穿到了大秦。想到此時,青瑤側頭看向孔琉玥,見孔琉玥眼中也有些微稀噓之意,兩人相視一笑,看到前方不遠處的八角亭,便不著痕跡的交換了一個眼神。

  韓青瑤孔琉玥並尹家三姐妹一行五人剛走到一個八角亭子處,便聽到了幾位小姐在說柱國公府的閒話,無非說她們攀求富貴欺凌孤女,明明府裡有三個適齡卻未出嫁的小姐,卻逼著無依無靠的表小姐嫁入素有克妻之名的永定侯府,青瑤看到柱國公府的二小姐四小姐都微微變了臉色,特別是二小姐,幾乎都有點兒落荒而逃的意思。而柱國公府的三小姐則微有些個留戀的看了看孔琉玥,方才和她的姐妹一起向青瑤和孔琉玥告退,忙忙回了大廳。

  青瑤心中暗:也不知說話的是哪家子的小姐,雖然背後說人是非不是君子所為,不過卻正好幫了她的忙,要不然想甩下這三位尹小姐可不太容易呢,她和孔琉玥見上一面並不容易,總覺得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孔琉和青瑤自是有一樣的想法,兩個人相視而笑,眼中都流露出一抹慶幸。轉到假山後頭尋個容易看到外頭,卻不容易被外頭看見的地方,孔琉玥和青瑤便親親熱熱的說起了私房話。只是還沒說上幾句,孔琉玥的貼身丫頭,青瑤在梅苑裡見過的珊瑚便找了過來,說是王妃有請大夫人,孔琉玥只得和青瑤一起回到了前廳。在廳外,兩人暫時分手。青瑤知道今天對於孔琉玥來說是一個正式在京城上流社會亮相的關鍵時機,便含笑目送孔琉玥遠去,青瑤相信憑著何田田的能力,今天就是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能應付過來,這一點,她不用為孔琉玥擔心。只是向孔琉玥笑笑,小小做了個加油打氣的動作,待孔琉玥看到,青瑤便立刻放下手,和孔琉玥兩個各尋各的祖母去了。

  剛進屋子沒過多一會兒,青瑤便聽到傅三夫人軟軟的向孔琉玥說話,可話裡卻含著極硬的骨頭,便是個不知道什麼是宅斗的人聽了,都能覺出話外之意,青瑤這個看過無數宅斗小說的穿越人士,自然心裡更是清楚,她秀眉淺蹙的看向傅老太夫人那一席,卻見傅老太夫人微微含笑,還親自為孔琉玥介紹過來寒暄的賓客,青瑤這才暗暗鬆了口氣,在傅家,若是傅老太夫人站在孔琉玥這邊,她的處境便會好很多。

  青瑤暗地裡關注著傅老太夫人的方向,心裡胡亂想著孔琉玥的處境,不覺便到了入席的時間。隨著韓老夫人入了席,晉王妃先給眾人敬酒,青瑤隨著飲了一杯,因她常日裡吃的藥都是用溫熱黃酒送服的,所以青瑤倒練出了些酒量,何況今日喝的是女兒紅,酒性綿軟甜糯,青瑤倒不怕什麼。只是她並不知道孔琉玥的酒量如何,今天她做為晉王妃的親弟妹,只怕這酒是少喝不了的。未穿越之前,田田可是沾酒就醉的,由不得青瑤不為她擔心。

  可真是擔心什麼便來什麼,青瑤正想著不知道孔琉玥的酒量如何,晉王妃便站了起來,用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對孔琉玥笑道:「弟妹跟我一起去敬酒,也認識認識來賓們。」

  青瑤心裡咯登一下,恨不得立刻飛身上前替了孔琉玥,免得她吃多了酒會醉倒。看抽傅老太夫人那一席,青瑤卻發現傅老太夫人含笑如故,可傅太夫人和傅三夫人臉上的笑容便勉強了許多,特別是傅三夫人,看向孔琉玥的眼神裡三分艷羨三分不滿還有三分她雖然極力隱藏卻沒有完全藏住的恨意。青瑤的心越發沉了,孔琉玥才過門一個多月,便樹下兩個大敵,她在永定侯府的日子,一定比信裡寫的更艱難。

  青瑤正滿腦子都在想孔琉玥的處境,韓老夫人卻見晉王妃身邊的丫環金珠忽然來到她們的席上,向青瑤行禮道:「韓小姐,我們王妃有點子事情想問問您,請您隨奴婢往後堂去一趟。」

  青瑤心中疑惑極了,剛才未入席之前,因著客人極多,晉王妃分身無術,因此青瑤並沒有和她見面,只是在剛才敬酒的時候,青瑤遠遠看了晉王妃一回,這會兒晉王妃分明是在下面敬酒,怎麼卻突然找到她了。

  青瑤雖然心中疑惑,可是卻知道此處人多不是說話的地方,便輕輕向玉珠點頭說道:「姐姐先請,容我稍後便到。」

  玉珠含笑應了,悄悄指指通往後堂的小門,青瑤會意,玉珠方才先走過去了。青瑤俯身在韓老夫人耳邊低語幾句,韓老夫人點頭道:「去吧,帶著桃葉,萬事既要小心謹慎又當大方得體。」韓老夫人到底比青瑤多了些人生閱歷,青瑤只在她耳旁一說,韓老夫人想想曾經聽過的傳聞,便知道要見青瑤的並不是晉王妃,而是另一個更尊貴的女人。能使的動晉王妃,除了當今皇后,再不作第二個人選。至於說韓老夫人為何沒有懷疑是有惡人做怪,那便得說來相請青瑤的人是晉王妃身邊最被看重的頭等大丫環玉珠,若是有人能在晉王妃敬酒的時候作怪做到她身邊的大丫頭身上,韓老夫人可是再再不能相信的。

  青瑤聽著韓老夫人那有些自相矛盾的叮囑,心中也有一絲的了悟,輕輕點頭說道:「青瑤明白,不論見誰,青瑤只是韓青瑤。」

  韓老夫人欣慰的笑笑,她就知道青瑤聰明,一點就透的。便輕輕點頭,讓桃葉服侍青瑤穿過後堂的小門,往裡去了。

  玉珠果然在這裡等著青瑤,一看到青瑤,她便笑著說道:「韓小姐請隨奴婢來。」

  青瑤也不多問,只和桃葉兩個隨著玉珠穿過後堂之後的數道垂花門,繞過一帶抄手游廊,來到了一個極為雅致清靜的小築之前。雖然已經是十一月的天氣了,可這是小築周圍的修竹卻青翠欲滴,那濃綠在肅殺的初冬,顯得格外的生機盎然,沒有一絲的遲疑,青瑤立刻喜歡上了這個坐落在翠竹環繞之間的小築。沿著雪白石子鋪成的小徑走到小築的門前,青瑤看到斗方上寫著三個俊逸非凡的大家,幽窒裡,青瑤不由笑了起來,果然是個好貼切好優雅的名字!

  在幽笙裡的正門入口處,守著四個穿戴不俗的嫉嫉,這四個嬤嬤都在四十多歲上下,梳著同樣的發式,戴著相同的制式玳瑁首飾,衣服的款式也一模一樣,都是灰綠色緞面褙子,鑲著深青色一寸寬的邊子,邊子上繡了灰綠色的雲雷紋,玉珠走上向含笑行禮,四個嬤嬤很有分寸的打量著青瑤,含笑說道:「這位就是韓小姐?」

  玉珠笑著應了,卻沒給韓青瑤介紹這四人的身分,青瑤忖度著,含笑點頭為禮,很平和的問道:「四位嬤嬤好。」此時青瑤已經隱約猜出屋中那要見她之人的身份了。

  四個嬤嬤心裡一驚,韓青瑤是未來的慶親王世子妃,她們四個哪兒敢受她的禮,忙都深深屈膝行禮,言道:「見過韓小姐。」

  青瑤忙笑稱不敢,很謙遜的請四位嬤嬤起身。四位嬤嬤站了起來,有一個人到裡面為青瑤通報,片刻之後,一個身著湘色緞面滾鑲暗金褐色闊邊對襟棉褙子,頭戴錯金銀三事的嬤嬤快步走了出來,含笑道:「韓小姐快裡面請。」

  青瑤估計這位嬤嬤是裡面那位的身邊貼身得力的嬤嬤,便微微福身淺笑道:「嬤嬤好。」

  這位嬤嬤正是皇后娘娘身邊頭一號得力的,姓方,她也是有品級的,受目前來沒還有品級的韓青瑤一禮,方嬤嬤完全受的起。不過看在青瑤是未來的世子妃,況且方嬤嬤暗自品評了青瑤的品貌,她覺得皇后娘娘應該會對韓青瑤很滿意,所以便還禮笑道:「韓小姐快裡面請。」

  青瑤讓桃葉停在外面等著自己,方才含笑跟著方嬤嬤進了屋子,繞過三重繡著青竹的銀紅霞影紗,轉過一道竹制多寶格的月洞門,青瑤才被引到了一個頭戴赤金點翠八寶龍鳳呈祥銜寶珠對釵托起的鳳冠,身著玫瑰緞五彩繡金宮裝女子的面前。這女子相貌很美自不必說,她的與眾不同之處在於眉眼之間那種母儀天下的泱泱風范,青瑤從沒見過一個人能威儀若廝,讓人一見便不由自主的心身臣服之心。

  青瑤並沒有也直視這個女子,只在最初的飛快一眼掃過之後,便停在了離這女子五步之外的地方,輕提裙裾,青瑤盈盈拜下,口稱:「臣女韓氏青瑤叩拜皇后娘娘千歲。」

  皇后娘娘其實一直都在注視著青瑤。初見青瑤之時,皇后心裡的感受和那日初見孔琉玥時一般,先是驚艷,驚艷過後就是慶幸。看到孔琉玥,皇后便以為她是世上最美的女子,不想今日見了韓青瑤,才知道人外有人,韓青瑤的容貌絕不在那孔琉玥之下。這樣一個女子,又有著伏威將軍在軍方隱形的影響力,只怕皇上若見了她,也會想把她收入後宮吧。後宮妃嬪雖多,可是卻沒有一個能有韓青瑤或是孔琉玥這般品貌的,若是這韓青瑤進了宮……皇后心中不禁打了個冷顫。皇上自從登基後,於女色上,好似比未登基之前的興趣大了一些。

  聽到韓青瑤叫破了自己的身份,皇后便掩去自己的心思,和藹的笑道:「韓小姐果然聰明,方嬤嬤還快把韓小姐扶起來,這大冷的天兒,別再冰著這雪玉一般的人兒。」

  方嬤嬤忙上前相扶,韓青瑤垂眸斂目,平平穩穩的站了起來,心中卻在腹誹,「冰你妹啊,早知道冰,你剛才不叫我起來。真是沒想到今日裡還有這麼一出,若是早知道,就聽田田的,先套上一付跪的容易。這竹子地板看著清雅高潔,有著說不盡的意趣,可跪起來著實冰腿啊。」想歸想,青瑤還得很恭敬的向皇后娘娘道謝,謝過皇后娘娘的體貼。

  自從上回孔琉玥很鄭重的告訴青瑤,若要去宮裡請安,便一定要帶上跪得容易,在宮裡,恨不得見個人就得跪,沒有跪的容易,那就得跪出人命了。當時孔琉玥還說道:「宮裡的人鐵定個個都有老寒腿,見天兒見人就跪,還不管是什麼地方,就算是在石子路上,見了比自己品級高的就要跪下,媽媽的,真是木有人權的悲催地方!」韓青瑤便自己做了好幾副護膝,都挺厚實的,穿在裙子裡面也看不出來。只是今兒到晉王府賀壽,便是拜壽也是要跪在拜墊上的,青瑤便沒有套上跪的容易,誰成想便吃虧了。

  想著當時孔琉玥的話,青瑤真想立刻告訴孔琉玥,「好姐姐,不只是在宮裡,那跪得容易簡直是居家必備之寶啊,到哪兒都不能落下。在大秦這個鬼地方,說不准在什麼地方冒出個什麼人,你都得跪下磕頭啊。」

  皇后當然不知道韓青瑤這一系列的內心獨白,還當是韓青瑤嫻雅貞靜,不得不說人長的好看就是賺便宜,這要是長成歪瓜裂棗的人站在皇后面前好一會子不說話,皇后一准兒早怒了。

  「你叫青瑤?嗯,名字不錯,多大啦?幾時的生辰?」皇后娘娘開始盤問了。

  「回娘娘,臣女十四,十一月二十九的生辰。」青瑤中規中舉的回答著,雖然這些事情皇后娘娘早就知道的,不過人家要問,青瑤總不能來上一句「你丫明知故問」吧。

  「十一月二十九,生辰倒是小。」皇后娘娘暗算了一回,方又說道:「要明年才及笄啊。」

  青瑤摸不准皇后這話是什麼意思,只垂眸道:「娘娘說的是。」

  皇后笑了一回,又淡淡問道:「聽王嬸說你隨韓老將軍學畫,還頗得老將軍的真傳?」

  「皇后娘娘誇獎了,臣女的確隨祖父學畫,不過祖父之畫功極為精深,臣女幼小,才只學了十之一二,萬不敢輕言得祖父真傳。」青瑤本著謙虛謹慎的態度,很保守的對自己做了評價,事實上,韓老將軍自己都說青瑤已經得了他七成的真傳,差的三成,是人生閱歷與體悟,這一點,是青瑤現在一時還無法悟到的。

  皇后娘娘點點頭,笑著說道:「你也不必如此過謙,王嬸曾將你畫的觀音像送到坤寧宮給本宮賞鑒,本宮看了也很是喜歡,不過本宮實實想不到那樣的畫作竟然出自你這麼個嬌弱的小姑娘之手。」

  青瑤心中暗道:「早就知道你會不相信,不就是要考我畫畫麼,這有什麼難的,只管命題好了。」不過她嘴上可不能這麼說,只含笑應道:「祖父戎馬一生,所傳的畫藝亦帶沙場鋼骨,青瑤隨祖父學畫,自當繼承祖父之風,奈何青瑤身為女子,從未曾征戰沙場,故而還不能完全領略祖父畫藝的精髓,祖父亦曾言道青瑤畫作剛骨不足柔弱有余。實在是讓皇后娘娘見笑了。」

  見青瑤面對自己竟然能做到沒有一絲壓力,眼神平靜淡然,言辭有條不紊,應對進退有度,臉上的神色倒和那日孔琉玥進宮之時很有些相似。皇后娘娘自己也不明白她為什麼總會把韓青瑤和孔琉玥兩個人想到一起,不過,這兩個人真的好象!這種象不是來自於相貌,而是來自於他們骨子深處的那種精神,沒錯,就是精神。皇后娘娘看人先看眼,青瑤的眼神澄靜明亮安寧平和,還是這透著一絲剛強,這樣的人不做慶親王世子妃,還有誰有資格?

  「青瑤實在太過自謙了,韓老將軍的畫作萬金難求,便是皇上收藏的也不只兩三幅,老將軍是我朝畫中國手,青瑤你能繼承老將軍之畫藝,實是一件難得的喜事。」因看著青瑤很滿意,皇后連對青瑤的稱呼都從韓小姐變成了青瑤,明顯親近了許多。

  在周圍服侍的人並不多,只有幾個嬤嬤和兩個丫環,可她們都是皇后娘娘的心腹之人,一聽皇后娘娘換了稱呼,大家便知道這位韓小姐過關了,甚至皇后娘娘都沒有考她的畫技到底如何,也沒有讓她去做幾道點心來試一試,看看這位韓小姐到底是不是如近來京城傳說中的那麼神奇。

  「謝謝皇后娘娘誇獎,臣女更當嚴格要求自己,不負娘娘的期望。」青瑤含笑躬聲道謝。皇后卻看著她笑道:「現在你還能叫一聲皇后娘娘,趕明兒就得叫聲皇嫂了。」皇后娘娘就是那種一旦看准了選好了,就會將那人劃到自己人的范圍之處,呵護是必須的,寬容更是不能缺少。青瑤要嫁的人可是趙天朗,皇后拿他當自己親兒子看待的,因此對青瑤也越發和氣起來。

  青瑤就算來自現代,可她兩世就談了這麼一回戀愛,而且還沒成親就被婆家堂嫂打趣,由不得青瑤不臉紅,只羞紅了臉低頭不語,一雙小手輕輕的纏起了帕子。看著一嬌羞越發顯得嬌美的青瑤,皇后娘娘越發高興起來,只對方嬤嬤說道:「天朗果然是個有眼力的。」

  方嬤嬤知道皇后娘娘最疼趙天朗,便湊趣的笑道:「世子爺的眼光,從來都是最好的,只看他年年送娘娘的壽禮節禮,便能知道了。」

  皇后娘娘微歎一聲笑道:「是啊,也不枉本宮這一場辛苦。」

  青瑤想起趙天朗說過,他小的時候在宮中,六皇嫂是最保護他的人,憑誰想欺負他,六皇姓都絕不答應。當初郭家那個野蠻的丫頭欺負到他的頭上,也是六皇嫂為他出頭,一狀告到了皇上和郭妃的跟前,逼得郭妃不得不當著皇上的面重罰郭宜靜,皇上也下旨再不許郭宜靜進宮。當時為了天朗之事,六皇子還暗暗的貴怪了六皇嫂一回,說她行事太莽撞,完全能換個更隱蔽的方法為趙天朗討回公道……

  想到這一層,青瑤便對皇后多了許多好感,能在皇宮那個地方為一個小、堂弟仗義直言,青瑤相信皇后一定是正直的好人。而青瑤這人,對好人向來是沒有抵抗力的。

  一時激動,青瑤便自告奮勇的說道:「娘娘,青瑤願為您現場做一幅麒麟送瑞圖。」

  皇后先是一驚,既而開懷笑道:「那是再好不過的,敢明兒我也有的和皇上說嘴了,他藏了老韓將軍的畫,我這裡可也有小韓國手的大作呢。」

  皇后這話透著親熱,卻讓青瑤羞紅了臉,忙搖頭說道:「娘娘,等青瑤跟爺爺學好了,一定再為娘娘多畫幾幅好畫兒。」

  方嬤嬤已經去安排畫案紙筆了,幽篁裡本來就是王妃閒暇之時讀書寫字修身養性的地方,況且皇后娘娘又早就安排下來,因此一應都是齊備的,筆墨紙硯顏料,色色不缺。

  青瑤靜氣凝神,慢慢融入物我兩忘之境,運筆如飛,不多時,一只搖頭擺尾憨態掬的麒麟便躍然紙上,在麒麟背上勾勒出兩個胖乎乎,可愛到讓人見了都想抱一抱的娃娃的線條。換了筆,青瑤熟練的上著顏色,漸漸的,麒麟腳踏的祥雲變為七彩之色,麒解身上的鱗甲金光燦燦,一雙圓鼓鼓的大眼如凝碧一般,從不同的角度看過去,這麒麟的眼珠子簡直如活了一般的滴溜直轉。再看麒麟背上的兩個胖娃娃,那個坐在前頭,一雙肉嘟嘟的小手緊緊抓著麒麟耳朵的,頭上扎著三丫髻,系著大紅綴金鈴緞帶的,顯然是個小女孩,她臉上的神情是高興中夾著一點點的害怕,就是這一點害怕,讓這個小、女娃娃的形象立刻變得活靈活現。直看呆了圍在畫案四周所有人的眼,就連皇后娘娘也坐不住,起身走了下來,一看到這尚未完成的畫作,皇后立刻愛的不行,只急著想看那個還未上色的男娃娃是什麼樣子的。

  小男孩就比坐在他前面的小女孩神氣了許多,他揚著一只手,白嫩的手臂上纏著五彩的飄帶,飄帶向後飛舞,讓觀畫之人仿佛都能感受那那雲中的風,小男孩子更是神彩飛揚,仿佛這種乘麒麟雲中穿梭,是世上最快樂的事情。不過小男孩也只是意氣飛揚,他還很知道保護坐在前面的小女孩兒,一只手環著小女孩的腰,臉兒微側,仿佛在告訴小女孩兒,「別怕,有我保護你呢!」

  畫完,青瑤站在畫中凝視片刻,這才放下筆,轉身看向皇后剛才坐的位子,可是卻發現那裡空空如也,青瑤正在詫異著,便聽她的周圍爆發起一陣驚清駭浪般的鼓掌聲。沒錯,就是驚濤駭浪,青瑤剛才全身心的投入作畫之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周圍都發生了些什麼,她愕然回首,只見皇后娘娘帶頭,所以的嬤嬤丫環都跟著奮力鼓掌,這一陣掌聲之熱烈,讓青瑤不能不聯想到了現代那些個天王巨星演唱會的現場,如果,再來幾聲「安可……」的話,那就更象了!

  「娘娘……」被大家鼓掌鼓的有些納罕的青瑤不解的看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卻走過來一把抓住青瑤的雙手,大聲的說道:「你這孩子也太自謙了,說什麼只說了韓老將軍的十之一二,本宮看,你明明就是得了韓老將軍的真傳,不,你在韓老將軍真傳的基礎上還有所突破,韓老將軍的畫作因然是絕世之品,可是殺伐之氣到底重了些,可青瑤你的就不同了,剛柔並濟,好,真是太好了!天朗只是找到個寶貝。」

  皇后娘娘無比熱烈的誇獎讓青瑤非常的不習慣,她自然不知道,皇后娘娘對於作畫也是有研究的,當日她初嫁給六皇子的時候,也曾有過一段夫妻二人品書論畫琴瑟相和的日子,只是後來這種神仙眷侶般的生活漸漸被其他的東西取代了,而青瑤的畫,不只是一份對皇后娘娘美好的祝願,更是一份勾起皇后娘娘美好回憶的禮物。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方嬤嬤等人見皇后娘娘激動的雙眼閃亮,不由跪了一地湊趣笑道。

  「誒,你們恭喜本宮做甚!」皇后娘娘雙眼含笑的抱怨,憑誰都能聽出她聲音裡的喜悅。

  拉著青瑤的手,皇后娘娘親親熱熱的笑道:「青瑤,本宮聽說你做得一手好點心,只隨意指點了永定侯夫人一下,她做出的點心便讓這些孩子們愛不釋口呢,我可聽說睿兒……哦,就是晉王的嫡長子,和他妹妹為了爭點心,可都紅了臉。睿兒素來是個最讓著珊兒的,可見你教永定侯夫人做的點心得有多好吃了。」

  青瑤含笑道:「娘娘真是太誇獎青瑤了,那是傅大夫人心思靈慧,青瑤可不敢居功。」

  聽了青瑤的話,皇后發覺自己更喜歡青瑤了,只笑著說道:「青瑤,本宮就喜歡你這樣性情的人,日後和天朗成了親,便常來坤寧宮走動,有什麼人給你臉子讓你受了委屈,也只管來說,本宮必會為你撐腰的。」想著慶親王府那一攤子狗屁倒灶的事情,皇后鳳目微寒,立刻拍著青瑤的手,向她打了包票。

  見皇后不似初見之時那般高不可攀,此時的她很是親切,只是一個關心弟弟婚姻大事的好嫂子,青瑤不由笑道:「青瑤謝皇后娘娘,若是青瑤自己能撐的住,就不敢煩擾娘娘了,若是實在撐不住,青瑤跑到娘娘跟前哭,娘娘您可別惱了青瑤。」

  聽青瑤這話說的直白有趣,皇后娘娘便笑道:「好說好說,只要你來,本宮必為你做主!」

  初時,方嬤嬤等人見青瑤竟然敢和皇后開玩笑,都驚的掉了一地的眼珠子,等到皇后娘娘毫無芥蒂的同韓青瑤說笑,大家才都鬆了口氣,對韓青瑤的觀感,立刻又高了一層。

  此番皇后娘娘微服出宮見青瑤,可算得滿意極了。青瑤回了許多的話,又作了一幅麒麟送瑞圖,已經耗去了一個多時辰,素來皇后娘娘初見臣子家眷,也沒有這麼長時間的。晉王妃因著趙天朗再三的請托,求她一定要替青瑤在皇后娘娘面前美言幾句,別讓皇后娘娘嚇著青瑤,所以見青瑤進了幽篁裡一個多時辰還沒出來,晉王妃便有些個不放心了。

  還有一個不放心的便是孔琉玥,她去見過晉王妃,被晉王妃耳題面命的提點了一回,然後才回到園子裡看戲,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都沒見青瑤回來,孔琉玥便再也無法淡定了,她心中忖度道:「難道皇后娘娘對若淳不滿意,成心為難她?還是若淳一個不小心得罪了皇后,完了完了,若諄,你不會在這種關鍵時刻掉鏈子冒傻氣吧,姐,那可是皇后娘娘,這個天底下最有權勢女人之二,你穿來之後不是已經很會處這些關係了,拜托拜托,若淳,你一定不要出狀況啊!」雖然心焦若焚,可是孔琉玥卻什麼都不能做,她只能等待,等待著有關青瑤的消息傳來,她相信晉王妃知道她和青瑤交好,一旦有了青瑤的消息,晉王妃一定會告訴她的。

  晉王妃只帶了金珠玉珠兩個來到幽篁裡,還未進門,便聽到屋子裡傳出陣陣愉快的笑聲,晉王妃的心這才算是落回了腹中,不過好奇心又升了起來,如同韓青瑤看她一般,她也只是遠遠的看了韓青瑤一眼,連話都沒有說上幾句,更不要說細品韓青瑤到底如何,剛才她叫來孔琉玥,見孔琉玥雖然盡力掩飾,卻也掩不住心中對那韓青瑤的擔心,她才說了幾句寬慰孔琉玥的話,畢竟這個弟妹是她親自選的,她看著孔琉玥著急,心裡也不落忍。

  守在門外的四個嬤嬤看到晉王妃來了,自然笑著迎上前,屈膝行禮道:「王妃娘娘好。」

  晉王妃笑道:「你們都起來吧,我白過來走走。」

  聲音傳到了屋子裡,皇后娘娘便高聲問道:「是晉王妃來了麼?」

  嬤嬤忙回了進去,少時方嬤嬤便走了出來,晉王妃瞧著一向嚴謹的方嬤嬤都笑的臉色發紅,便也帶了笑的問道:「娘娘今兒倒是開心?」

  方嬤嬤笑道:「開心,開心極了,王妃快請吧,娘娘等不及了呢……」

  晉王妃錯愕,皇后等不及什麼?原來方嬤嬤的未盡之意便是,皇后娘娘等不及向您顯擺呢。

  晉王妃快步走入幽篁裡,見皇后娘娘拉著青瑤的手,神情好不親熱,晉王妃便假意酸溜溜的說道:「哎呀,娘娘您有了天朗媳婦,眼裡可就沒有妾身這個弟媳嘍!」

  皇后娘娘假意做勢要打,卻又拉著青瑤說道:「青瑤,你別聽她這潑皮破落戶的,她慣會在我跟前以小賣小使癡耍賴的,今兒她長尾巴,越發兒癲狂起來了。」

  晉王妃一聽這話,便知道皇后娘娘已經徹底把青瑤當成自己人的,她不由心中暗自驚奇,要知道當日她和當時的六皇子相處極好,也是在見過十數次,兩個對彼此都有了深入了解之後的。可是這韓青瑤只見了皇后娘娘一個多時辰,便讓皇后對她如此熱絡,這讓晉王妃實在無法不對青瑤充滿了好奇。

  皇后娘娘可以和晉王妃開玩笑,可青瑤卻不能,她盈盈上前,福身深深拜下,脆聲說道:「青瑤還沒有單獨給王妃娘娘拜壽,請娘娘恕青瑤不恭之罪,青瑤祝王妃娘娘芳華永駐福壽無極。」

  晉王妃忙拉起青瑤,此時她才有機會細細的端詳青瑤,越看,青瑤越好看,越看,青瑤在晉王妃的眼中便越顯出磊落大方卓爾不凡,直看的皇后娘娘都要瞪起眼睛往晉王妃手裡搶人了,晉王妃才將手中的一對暖玉鐲子擼下來套到青瑤的手腕上,笑著說道:「九嫂也沒什麼好東西,這對鐲子還算看得過眼,莫嫌簡薄了。到底是晉王妃,一句話便將青瑤辭謝的借口給堵了回來,青瑤只有接受並且道謝。

  這對暖玉鐲子絕對不簡薄,一上手,青瑤便覺得溫潤和暖,仿佛有一股暖流從手腕流向全身,就算青瑤不是很懂玉,她也知道這是極好的東西。

  晉王妃給了青瑤見面禮,那眼光便在青瑤身上淡淡掃了一回,然後看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笑了,指著晉王妃說道:「好啊,你倒在這裡同我叫上板了。方嬤嬤,快把咱們的暖玉鳳凰佩拿出來,我倒是要先給瑤瑤的,卻讓她搶了先。」

  原來那日晉王妃聽晉王爺說起,那韓家小姐色色都好,就是身子骨瞧著不甚壯實,晉王妃便入了心,想著前不久皇后娘娘送了她一對暖玉鐲子,皇后娘娘當時就說這暖玉最是養人。原來去年北疆進上一塊西瓜大小的玉料,玉工解開之後發現那裡面竟然藏著極為罕見的紫羅蘭色的暖玉。皇上便下旨命玉工精雕細刻,制了一尊暖玉壽星,一對暖玉龍鳳管和一對暖玉鳳凰佩,另外還有一雙暖玉鐲子。暖玉壽星進了太后,其他六樣東西都給了坤寧宮。

  很快,方嬤嬤便拿著一只小葉紫檀半透雕蟲萃花樣的匣子走了過來。原來皇后也是做了兩手准備的,若是韓青瑤得了她的心意,她便送暖玉鳳凰佩,若是不知心意,便隨便打賞一下,然後就回宮想法子打破這門婚事了。

  這是皇上賞賜,青瑤只有接受謝恩,斷無推辭之禮,皇后打開盒子,將那枚暖玉鳳佩取出,給青瑤帶上,還替青瑤整整衣服,將暖玉鳳佩放到青瑤身上對襟珍珠盤扣淺紫緞面出風毛小坎肩兒的裡面,這樣從外面再看不來這方暖玉鳳佩。

  打理好了青瑤,皇后娘娘用一種看可心兒媳婦的眼神看著青瑤,笑著說道:「回頭把那方凰佩送去給天朗。」

  青瑤如玉般潤潔的小臉刷的紅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她怎麼會不明白呢。

  晉王妃也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她對皇后笑道:「娘娘您半道兒把青瑤截了來,人家祖母和嬸嬸還擔心著呢,依著臣妾說,不如把人還回去吧,橫豎等天朗成了親,您想什麼時候見青瑤,便什麼時候都能見的。」

  皇后娘娘亦笑了起來,只說道:「這半天你總算說了句正經話,瑤瑤,趕明兒咱們再說話,今兒不早了,你先過去吧,本宮也得回宮了。」

  青瑤要跪下告辭,皇后娘娘卻一把攔住她,只笑著說道:「這兒又沒有外人,這些虛禮便不用行了,地上可怪涼的,都是你九王嫂可惡,偏安排了這麼個地方給我們見面,下回咱們起勁兒的鬧她。」

  晉王妃誇張的笑道:「瞧這話兒說的,臣妾提供地方還提供出錯兒的,得得得,下回再有這事,可別找到臣妾的頭上了。」

  大家笑了一回,皇后娘娘便方嬤嬤代她送青瑤出門,出了幽窒裡大門,便由玉珠送青瑤去園子裡見韓老夫人。

  桃葉站在門口一直焦急的等待著,雖然後來裡面傳出笑聲,可是她離的遠,什麼都聽不清,這會兒見到青瑤小臉兒紅撲樸的,容光煥發的走了出來,桃葉這才鬆了一口氣,服侍著青瑤去了園子。

  韓老夫人看到青瑤,那懸起的心方才回到肚中,見青瑤完好無缺,完全沒有受過委屈的樣子,韓老夫人便低笑說道:「先看戲,有什麼回家再說。」青瑤忙乖乖陪著韓老夫人坐下,李氏看著青瑤笑笑,便也繼續看戲了。

  青瑤對看戲向來沒有興趣,便悄悄用目光尋找孔琉玥,而孔琉玥在青瑤一進來的時候便發覺了,正在給青瑤使眼色,青瑤低低問了坐在一旁的李氏,得知這勁才唱到第三折,還有四折才能唱完,她便對韓老夫人輕聲說道:「奶奶,瑤瑤想去更衣。」

  韓老夫人笑道:「去吧。」與青瑤不同,韓老夫人和李氏都很愛看戲,這會子又唱到了要緊的地方,確定了青瑤沒有事,韓老夫人和李氏的心便又回到戲台子上去。

  看到青瑤起身,由丫環引著往後走,孔琉玥心中大喜,忙也借口更衣,悄悄起身追上了青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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