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非玩家角色 -【窮鬼的上下兩千年】《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5 04:15 PM     標題: 非玩家角色 -【窮鬼的上下兩千年】《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a7369075 於 2020-4-25 07:25 PM 編輯

【書名】:窮鬼的上下兩千年

【作者】:非玩家角色

【內容簡介】:
    她曾經歷了長平之戰,鑒證了數十萬人的坑殺。

    她曾率領大秦鐵騎,與六國逐鹿天下。
  
    她見過天下三分,山河破碎。也聽過那嫋嫋的隆中琴音。貞觀盛世她曾一醉今朝,那千古女帝又是如何芳華?
  
    她鮮衣怒馬過,也曾羽扇綸巾。做過田舍農,也為過教書生。卻沒人知道,這麼一個人,活了兩千年。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5 04:24 PM

本帖最後由 a7369075 於 2020-4-29 05:14 PM 編輯

戰國烽煙

第一章:並不是所有老人家都是手腳不靈便的

    “炊餅咯,炊餅。”

    “來看看咯,上好的肉,看看。”

    “酒水,酒水。”

    吵吵嚷嚷的集市,穿著粗布麻衣的平頭百姓們拿著幾板銅錢,採購著自己需要的東西。別說,這種年頭,家裡還能空出幾板子錢買東西,已經是為數不多的奢求了。到處都在打仗,沒個盡頭,人活得更是連個盼頭都沒有。

    街上的人多是面黃肌瘦,人群中一陣推搡,一個格格不入的傢伙擠了出來。說是格格不入,不仔細看倒是也沒什麼,身上穿著的也是粗布頭,腳上纏了些布條穿著雙草鞋。年紀不大,看上去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

    這是個“少年”,但是說少年確實在太過奇怪。奇怪在哪?這少年長的太過俊美了些。水透的皮膚,面孔像是玉琢的精緻,五六尺(一米七幾)的身材,任是誰看了不得誇讚一聲,出落得好一少年郎。

    此時的少年郎卻是一臉的晦氣,灰敗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袖口上沾滿了灰塵。

    “還真是夠擠的。”顧南撇了撇自己的嘴巴,整理著自己的領口:“該死的,所以說我到底是到了一個什麼地方啊。”

    顧南就是少年的名字,此時的她站在街道上看著四處陌生的場景,又是一正頭大。

    她並不是一個少年,目前的樣子,只是她喬裝打扮了一番之後的結果。她本身的樣子,應當是一個十分清秀的妙齡少女才對。

    所以說為什麼是少女啊!看著自己即使綁著布條已經被微微撐起的胸口,顧南就有一種想要張口罵人的衝動。

    一切的起因,發生在幾天前。

    那時候的他還是他,還一個二十一世紀的良好青年。

    好吧,並不能算良好,只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而已。做的是設計專業,你們懂的設計這種工作,就是一遍一遍的作出成品,然後一遍一遍的被老闆發下來重改的鬱悶工作。

    那天晚上十二點,恩,左右吧。他本來已經準備睡覺了,誰知道郵箱又跳了跳,那個zz老闆又讓他重新修改他新做的海報。說實話,修改意見提出的好的話,他也沒有這麼多怨言。可是他的老闆根本就不懂啊,每次都是提一些含糊其辭的主觀意見,沒有明確的修改方向,只是說還差點感覺,你說怎麼改。

    當然,誰讓別人是老闆呢,即使顧南一萬個不願意,還是只能又泡了一碗面,坐在電腦前準備通宵出個稿子。

    他記得他做的是一款古代戰場遊戲的海報,老闆的要求是在做出一種古戰場的歷史和滄桑感。

    “歷史和滄桑感啊。”顧南扶了扶自己的眼鏡,自言自語著。

    嘛,不管了,加幾個濾鏡,然後調一下色彩平衡,畫面偏暖色調,加一點灰度,最後鋪上一層顆粒,應該會有一點感覺了吧。想著將原圖拖進了軟體中。

    一修改就是幾個小時,不知不覺中,顧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就睡了過去。

    誰知道,當他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這樣一幅模樣,穿著一身古代的布衣,昏倒在一條小路上。從初中以來就保持了十二年不變的近視度數不見了,短髮變成了長髮,身高也縮水到了一米七左右,就連,陪伴了他多年的小兄弟都不翼而飛。

    欲哭無淚的發呆了許久,她四處看了看,小路上除了她沒有任何人,正好是正午時分,天氣炎炎。

    抬起了自己的手空握了一下。力氣變大了許多,沒有參照,只是她這麼感覺。一個翻身就從地上跳了起來,皺了皺眉頭,就連身體都輕盈了不少。

    “所以。”半響,顧南抬頭看著一望無際的蔚藍色的天空:“我應該罵娘嗎?”

    沒有目的,沿著醒來的小路往下走,走了大約三天,她才遇到了第一個有人的地方。

    就是她現在身處的城市。

    城市絕對不算小,從外面高聳的城牆,和翻騰著的護城河就可以看的出來。顧南光是進來,就是經過了外面的衛兵好幾遍檢查,確定只是一個平民之後才走了進來的。

    說實話,要是說穿越這種事情給她造成了什麼困擾,倒也沒有。畢竟他前世也是一個無父無母無牽無掛的狀態。但是要說讓她興奮,也絕對是萬萬沒有的。

    不說是完全變了一個人,就連性別也變了。

    重要的是她現在連自己到底身處一個什麼樣的時代和環境都完全不知道,這根本就沒法生存下去不是嗎。

    “看裝束和他們說的話,應該是中國古代吧。”顧南站在街角,看著街上來來去去的人,不確定的喃喃著。街上的人偶爾會有一些交流,用的語言安辰聽的懂,確實是中文沒錯,雖然夾雜著一些方言,但是還不至於嚴重影響她的理解。

    “咕咕。”肚子裡傳來一聲怪叫。顧南鬱悶地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已經有三天沒有吃過飯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身體並沒有出現嚴重的不適,似乎還能餓很久。但是不得不說的是,她現在確實很想好好的吃上一頓。

    “不說吃上一頓。”顧南耷拉著眼睛:“現在我可是一個子都沒有啊混蛋。”

    本來俊美中帶著些英氣的面孔此時正有些猥瑣地打量著街道,一雙好看的明目認真的掃視著每個人的腰間:“沒辦法,必須得弄點錢來了。”

    一邊說著,她的眼睛一邊已經落在了一個衣著不凡的老人身上。看上去應該有五六十歲了,但是腳步依舊給人一種穩健的感覺。身上散發著一種獨特的氣勢,走在人群之中顯得特別顯眼,很容易讓人注意到他。

    遠遠的看去,花白的頭髮被打理的很整齊,面孔雖然蒼老,但是眼中卻是沒有半點老人的渾濁。六、七尺(一米八幾)左右的身高對於一個老人來說可以算是非常魁梧了。他的身邊沒有帶什麼人,但是身上的衣著卻讓顧南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不管對方什麼氣質和長相,顧南此時的眼裡只有對方腰上那個看起來沉甸甸的錢袋。

    手裡拿著不少錢,還是一個“手腳不靈便”的老人,簡直就是完美目標。

    顧南無父無母,所以小時候日子過得很不容易,小偷小摸的事情也沒少幹。本來也是已經常年沒有幹過這種事了,沒想到現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用上這方面的技能。

    當然選擇這個老人,也是有她自己的理由的。除了對方是一個老人,各方面地身體素質比較“差”,反應也不如年輕人敏銳這一點之外。

    更重要的是對方看上去也是一個富貴人家,想來偷他一點錢,也不會對他造成太大的困擾。相對的,能弄到的錢也要多一些。

    老人家,抱歉了,千萬千萬別放在心上。顧南舔了舔嘴唇,悄悄地跟了上去。

    很多年之後,顧南回想起這段經歷,總想拍自己一巴掌,入過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她絕對不會去偷這個老傢伙的錢。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5 04:31 PM

本帖最後由 a7369075 於 2020-4-25 07:20 PM 編輯

第二章:靠自己吃一頓飯不容易啊
  
    人群擁擠,街道不算寬敞,走過人多的地方,免不了就是一陣推搡。那老人走在前面卻顯得悠然,總能找到人群奚落處,淡淡走過。

    輕輕放慢了腳步,顧楠不緊不慢地跟在了老人的身後,同時漸漸調整腳步,保持步調和對方一致。目光落在老人的腰上又是打量了一番。

    紮著錢袋的繩子綁的是一個活結,只要輕輕一拉就可以解開。這種綁法方便取錢,但同時也方便偷。要是紮著個死結,顧楠二話不說就直接走開。手裡又沒有刀子能快速割斷繩子,在別人不注意的情況下解開一個死結她還沒有這種能耐。

    錢袋看起來很沉,隨著老人的步子一搖一擺。

    剩下的就是等一個時機了,顧楠抿了抿嘴吧看向前方。前面似乎有一家生意很不錯的炊餅攤,大概有七八個人等在那裡,準備買上一個嘗嘗。這裡應該算得上是集市上的鬧市了,一旁的路上不少人來往著。

    “咳咳。”老人瞥了一眼路邊的炊餅攤子,要是以前他說不定回來上幾張,但是現在這人老了,牙口也沒以前好了,還是免了吧。難得出來走走,他還是準備找個老地方喝個茶便是。

    “啪啪。”突然感到右邊的肩頭有人拍了拍,不自覺地就扭頭看了過去,卻是什麼人都沒有。

    “呼。”背後發出一聲細不可聞的風聲,在人群的吵鬧聲中,幾乎不可能聽見。

    老人頓時明白了什麼情況,眉頭一挑,眼睛裡閃過一絲戲謔。

    好啊,偷東西敢偷到我身上來了!

    嘿嘿,得手了。顧楠的手就如同一條靈蛇似得悄然竄出,迅捷同時沒有什麼聲響,詭異地繞過了老人的腰間,在錢袋的繩子上無聲無息地一扯。

    繩結之間發出細微摩擦,錢袋就已經落了下來,被一隻手穩穩接住,愣是沒有半點動靜。

    得嘞,功成身退。顧楠的嘴角翹了翹。正準備抽身而退,卻被一隻蒼老的手牢牢地抓住了手腕。

    一個有點沙啞的聲音平靜地說道:“小兄弟,不問自取,可不是君子之道啊。”

    老人悶聲悶氣地說著,轉過了頭,一雙銳利地根本不像老人的眼神掃過了顧楠的臉頰。

    “咕嘟。”只是半秒的對視,顧楠卻覺得如墜冰窟,炎炎夏日,這股駭人的感覺生生讓她的額頭上滴下了一滴冷汗。

    老人看到顧楠的臉,眼裡閃過一絲詫異,隨後目光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胸口上,了然地點了點頭:“哦,倒是我看錯了,原來是個小姑娘。”

    老天,誰說老人家反應遲鈍了,出來,我不打死他。

    眼神微動,顧楠的眼睛就已經飄到了一遍一條偏僻的小街上。

    溜。

    一咬牙,被抓住的手猛地用力想要抽回來,但是對方的手就像是鐵箍一樣死死地扣著沒有半點鬆動。

    老人巍然不動地站在原地,反倒是顧楠,面紅耳赤地拽著自己的手,卻是一點用都沒有。

    嗯?老人皺了皺眉頭,手頭緩緩用力,已經是用上了八成力氣。

    他自己的力道他自己知道,雖然已經上年紀,但是手頭上的力氣就算不用內力,至少有六百斤(300kg)。

    尋常兩三個男子根本拽不動自己。

    而眼前這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居然讓自己用上了八成力道,那起碼也是四五百斤的水準啊。

    這姑娘,力氣倒是不小。老人暗自想到,但是依舊沒有放手,任由著顧楠在那裡拉拉扯扯。

    該死的,這老頭到底是什麼來頭,還是說這地方的人都這麼變態。顧楠有種想哭的衝動,自己就是偷個錢果腹,怎麼就遇到了這種事情。

    拉扯了半天,顧楠終於放棄了無用功,喘了口氣,對著老人露出了一個乾笑:“老人家,人生在世都不容易,不然,放我一馬怎麼樣?咱們山水有相逢,今日之恩,來日必有厚報。”

    這姑娘講話倒是有趣,老人笑了笑,伸出手,拿下了顧楠手裡的錢袋。

    上下看了她幾眼,衣著襤褸,本來應該俊俏英氣的臉龐上帶著幾道髒兮兮的泥跡,想來又是一個家中落難的可憐人吧:“姑娘,你是哪裡人。”

    老人在顧楠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淡淡地問道。

    “我。”顧楠猶豫了一下,她怎麼說,她根本不知道是個什麼鬼地方,根本就連一個地名都叫不出來好吧,難道說自己來自地球村?

    咳嗽了一聲,顧楠的眼睛心虛地躲了躲,死鴨子嘴硬地說道:“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老人愣了一下:“那家人呢。”

    無處可躲,顧楠索性低下了頭,不去看老人的眼睛,腳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嘀咕著:“沒有。”

    她自己倒是沒什麼可以在意的,畢竟沒有家人這種事情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早就習慣了。

    無父無母,連自己的家在哪裡都忘記了嗎。

    看著眼前低著頭的姑娘,老人的眼裡有些無奈,鐵箍似得手松了一些,也是,這畢竟是這麼樣一個亂世。

    “你要是不想去官府,就跟著我來。”老人鬆開了手,背著轉身走開。

    不會吧,這老頭不會還有什麼特殊想法吧。

    顧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確實還是很有幾分姿色的。想到這裡,顧楠頓時又起了逃跑的心思。

    “別想著跑,老夫要抓你,還是很簡單的。”老人向後橫了一眼,不溫不火地說道,語氣裡帶著一種自信。

    日,顧楠黑著臉,恨恨地跟了上去。

    跟著就跟著,還怕你不成。

    路邊的一家小茶館,說是茶館,其實只是由竹棚和乾草搭起來的一家小茶攤而已。

    裡面擺著幾張桌案,木質的桌案打磨的有些粗糙,邊上放著一個破舊的榻子,但是勉強也算是有個地方能坐。

    茶館裡的人不少,悶熱的天氣,在街上走久了,想要休息一下,這種路邊的茶館總會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人們喝著茶說著些閒談,偶爾聊那麼幾句高談闊論,卻也是將這小小的茶館,聊得熱鬧非常。

    茶館的角落裡坐著一老一少,就這麼看去,是一個體面的老人,帶著個落魄的年輕少年。老人要了一壺茶,就這麼喝著茶,看著街道。而他對面的“少年”則是抓著自己眼前的飯碗,大口大口地吞咽著,隔著老遠都能聽到她狼吞虎嚥的聲音。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5 04:45 PM

本帖最後由 a7369075 於 2020-4-25 07:21 PM 編輯

第三章: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
  
    “怎麼樣,還夠吃嗎?”老頭看著眼前沒有半點吃相的姑娘,輕笑了一下,喝了口茶,說是茶,其實就是壺涼水而已。

    “唔。”顧楠放下碗,抹了一把自己黏在自己嘴邊的豆粒,吃到了嘴裡,臉色有一些尷尬:“多謝。”

    本來她還以為這老頭有什麼不好的心思,誰想到居然請她吃了頓飯。

    雖然只是一頓簡單的豆米,但確實是讓她空癟的肚子舒服了許多。

    說起來這地方的飯也奇怪,居然是用大豆煮爛了做成的豆飯。

    而且放的油和鹽都很少,飯裡還帶著不少的豆腥味。要不是餓的前胸貼後背,顧楠還真有些吃不下。

    “啪。”

    顧楠不知道怎麼表達謝意,只能學著前世那些電視劇裡的樣子,雙手抱拳舉在胸前:“此番江湖救急,必定銘記於心,來日必定湧泉相報。”

    “免了。”老人擺了擺手,並不把顧楠的這種空頭支票放在心上:“吃你的飯吧。”

    “嘿嘿。”顧楠摸了一下鼻子,重新抓起碗上的筷子吞咽了起來。好不容易有頓飽飯,她決定把之後幾天的份一次性都給吃了。

    老人似乎是有什麼煩心事,皺著眉,重新給自己添了杯茶。

    一邊喝著,手放在桌面上,食指一邊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桌面。看著來來往往,面黃肌瘦的人,眼神有些無力。

    此番若是可破滅趙國,周已是有名無實,大秦統一天下,想來也指日可待了吧。

    呵呵,也不知道我這老頭子,還能不能看到天下大統這太平盛世呢。

    顧楠咽了幾口豆飯,看著老人的樣子:“我說老頭,你在想什麼。”

    老人聽到顧楠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

    嘴唇抿著茶,茶杯中的水在他的呼吸下翻起點點波紋。

    半響,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勾了一下嘴角,放下了茶杯:“也罷,那老夫就問問你,說不得你還能說上幾句?”

    說實話,他也就是隨口一說,他有不覺得這麼一個路邊落難的小姑娘會對那種事情有什麼想法。

    老人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似乎在斟酌組織自己的語言。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現在你是一方將領,統帥兵力六十萬。”

    “而你現在正在圍攻一座易守難攻的城池,城池內是四十五萬大軍的防守。對方的軍隊以騎兵為主,擅長進退自如的游戰。而交戰的位置則在山區之中,四面環穀,唯獨敵軍駐紮營地下是一片高山平原地形。”

    “你說說,你會怎麼打?”

    “我說老頭,你不會還是個將軍吧。”顧楠已經吃了個半飽,放下了碗。沒想到老頭居然會問這樣的問題,隨口說了一句。

    她也不是很懂這方面的東西,但是閑來無事打發一下時間也不錯。

    反正就是信口胡說,回想著自己曾經玩過的那些戰略遊戲,顧楠裝模作樣的沉吟了一會兒。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等等!”顧楠才說了一句,就被對面的老頭強行打斷了說到了一半的話。

    話說了一半是最難受的,顧楠糾結地砸吧了一下嘴巴,不滿地說道:“老頭,你幹嘛···”

    “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老人皺著眉頭,注視著顧楠,又問了一句。

    顧楠不確定地挑了挑眉頭:“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這句話,你是聽誰說的。”老頭子眉頭深鎖,看起來有些嚇人。

    “我。”顧楠才意識到這個世界可能沒有這句話的存在,自己似乎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剽竊了什麼東西。心虛地看向一邊:“我自己隨口說的。”

    “隨口說的?”老人不太相信地說道:“你沒騙老頭子?”

    這句話講的是兵家常識,雖然簡潔精闢,但這也沒什麼好太驚訝的。

    讓他驚訝的是另外的事情。

    要知道在這種年代,普通人家是根本沒有能力讀書的,看對方那一身落魄的衣衫,加上她又是無父無母,很明顯不可能是什麼富貴人家。

    那就說明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根本沒有讀過任何兵書的可能。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居然能講出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這種話。

    沒有過任何學習,甚至沒有過任何經驗,就能自己總結出來。

    這姑娘···

    老頭瞥了顧楠一眼。

    “我有必要騙你嗎。”

    “你可讀過兵書?”

    顧楠想都沒想,搖了搖頭:“沒。”

    自己就一個死宅能讀過什麼兵書,就算有點興趣偶爾翻過,也沒一個讀的全的。

    老頭想了想,看著這低頭扒飯的這姑娘,她確實也沒有騙自己的必要,點了點頭:“你接著說。”

    “幾十萬大軍的交鋒糧草自然更加重要,光是將士們每日的日耗就是一個驚人的數字。如果是我肯定是考慮先截斷對方的糧草。”

    “就算是不能截斷,也首先得保證己方糧草充足。”

    顧楠拿起了桌面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那附近有河水嗎?”

    老人給自己添了杯水,點著頭說道:“有河。”

    “有河。”顧楠點了點,一隻手支在下巴上,繼續說道。

    “有河,那就不惜兵力疏通管道,糧草水運,必定要比在山路中運送要快得多。這樣一來,糧草無憂。”

    ···

    老人聽著顧楠的話,眼睛眯了一下。

    這小姑娘,有點意思。

    此戰之前,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疏通管道,水運糧草。

    不知不覺,他的神色卻是認真了起來。

    “不錯,然後呢。”

    並沒有發現老頭的異樣。

    顧楠只是自顧自地瞎掰扯著:“然後便是誘敵深入了。”

    “首先發動進攻,隨後佯敗退兵,引誘敵軍深入山谷。”

    “高山平原地區極其適合騎兵衝殺,由高至低,威力極大。在那裡交戰,我軍沒有任何優勢。”

    “那就把戰場轉移,只要敵軍進入山谷,騎兵便是寸步難行任人宰割之輩。到時候,在我軍數量較大的情況下,敵軍就已經是俎上魚肉了。”

    這些都只是她上學的那些時候玩的雜七雜八的遊戲裡的話,她倒是現在都還記得一些。

    在她的眼裡,雖然這些話可能漏洞百出,但是忽悠個老頭子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老人神色認真地慢慢地拿起茶,抿了口茶水。

    按著往日評價朝堂上的那些將領的習慣,不自覺的在心裡給了對方一個評價。

    想法還很淺白,但是已經有幾分為將之風了,是個可以雕琢的璞玉。

    幾番打磨尚可一用。

    隨後心下一驚,這才想起,自己這面前侃侃而談的可不是朝堂上的將軍。

    而是一個連書都沒讀過的姑娘。

    那可就不是尚可一用這麼簡單了。

    想著,老人默不作聲的深深地看著眼前的姑娘。

    她說的這些話,要是放在朝堂之上的那些將軍嘴裡說出來,他也就是多看一眼的事情。

    但是如今放在這樣一個可能連大字都不認識幾個的丫頭嘴裡說出來,他可就真的不能混為一談了。

    深吸了一口氣,老人伸出了四根手指,眼裡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問道。

    “四十五萬大軍,短兵相接,想要擊破也非一朝一夕,該如何?”

    “唔,我也沒有說要短兵相接的意思。只要將敵人引入山谷,那就只需要兩個很簡單的方法就能搞定了。”

    顧楠喝著水,故作高深地伸出了兩根手指。

    “山有林木則火攻,山有土石,滾石即可。”

    說完,老神在在的搖了搖頭,似乎是對自己的總結很是滿意。

    老人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地喝完了身前的茶。

    良久,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將才!

    可惜,是個姑娘。

    顧楠不在意地繼續捧起自己的碗吃了起來。

    卻不知面前的老人心中複雜。

    老人閉著眼睛,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心中突然有一個想法。

    沒人知道,也許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突然的一個想法,卻成了一個兩千年的故事的開始。

    這姑娘小小年紀,獨自流浪至秦卻是連地名都不知,遇上老夫。

    也是種緣分··

    老人睜開眼睛,目光落在了顧楠身上,嘴角一勾。

    “老夫,秦國白起。”

    “姑娘,你可願,做我的學生?”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5 04:54 PM

本帖最後由 a7369075 於 2020-4-25 07:21 PM 編輯

第四章:一般來說在外剛硬的男人都是妻管嚴
  
    “啊?”顧楠傻傻地看著老頭,這傢伙剛剛說了什麼,白起?

    “老夫問你,你願不願意入我門下,做我弟子。”白起耐心地又說了一遍。

    他現在已經六十多歲了,半截身子已經要入土的人,這身衣缽確實也該有一個傳承。

    而這大秦,他死後能用的將才已經寥寥無幾。

    自己家裡的那個兒子白仲,太過保守陳舊,難成大器。還有老交情王齕經驗穩妥有餘,攻略不足,想要獨擋一方稍有缺陷。蒙驁那老匹夫再過幾年怕是已經下不了床了,蒙武尚可,卻難成名將。

    等等等等,偌大的朝堂,將有餘,才難見。

    自己功高,大王已經和自己有了間隙,白起也明白。

    這朝堂自己已經站不了太久了,大秦之後的能用之將,一直以來都是他的一件心事。

    就像他推舉小將王剪一樣,可惜王剪不受大王重用。

    這姑娘,于老夫也有緣。

    就算是成不了材,便是搭救一番也無不可。

    ······

    何況她在兵家一道上或有奇才。

    好好培養一番,若大王不因其女子身而棄之,日後的秦國說不得也許能多上一位女將。

    想著,白起的心中也松了一些。

    “不,不是。”被白起身上那股莫名的氣勢壓著,顧楠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困難了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

    “你剛才說,你是白起?”

    白起是誰?秦國大將,長平之戰坑殺趙軍40萬的戰國殺神。號稱“人屠”的戰國四將之一。

    那不就是說,我現在,到了戰國時期。顧楠看著眼前的老人,他剛才問我的,不會就是長平之戰吧。

    白起愣了一下,這丫頭難道耳朵不好使,隨即搖了搖頭,這倒沒事,為將者,腦子好使就夠了。

    “對,老夫是白起。”

    “那,這裡是秦國?”顧楠又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是秦國。”白起看了看四周,聲音放輕了一些。

    白起覺得荒謬,苦笑了一聲:“丫頭,你流浪也不能連到了哪都不認識吧。”

    “額,哈哈。”乾巴巴地笑了一下,顧楠的臉上卻是一臉的苦澀。

    戰國時期啊,都說亂世人不如太平犬,何況是戰國時期,就算是穿越北宋都比這個好啊。完蛋了,自己怎麼就這麼倒楣。

    “怎麼樣,考慮的如何,做我門下弟子,老夫決計不會虧待你的。”白起看著眼前的丫頭,卻是越看越覺得有些順眼。

    “那啥。”顧楠認命地看了一眼桌子上還剩著的半碗豆飯,咽了一口口水:“包飯不?”

    ······

    “嗚--”

    大門被打開,白起的府邸倒是和顧楠心中所想的不同。

    本以為會是一個家僕眾多的大戶,雖然府邸很大,但是白起的門第倒是很冷清。

    就連開門的都只是一個老管家而已。

    “老連辛苦了。”

    白起和善的打了一聲招呼,進門邊走,邊大聲的說道:“老婆子我回來了。”

    今天他的心情不錯,出門一頓飯,拐了一個徒弟回來,心頭暢快,就連平時總垂著的嘴角,也有些上揚。

    顧楠抱著手臂,怯怯地跟在白起的後面,其實要不是白起說管飯,她絕對不會答應做白起的弟子。

    要知道,白起可是戰國有名的殺人魔,動則幾萬幾十萬的。要是他哪天心情不好,一劍把自己給砍了,自己上哪說理去。

    但是現在也沒辦法了,她要是沒地方吃飯,早晚也要餓死街頭。在餓死和吃好喝好然後可能被砍死之間,顧楠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後者。

    死也要做個飽死鬼不是。

    白起的管家老連詫異看了一眼白起,又看了一眼顧楠,上次見老將軍這麼高興的時候,還是少將軍回來的時候。

    “大白天的鬼叫什麼,又抽什麼瘋?”大堂的屋內傳來了一個叫駡聲,隨後一個老婦人走了出來。

    婦人穿著得體的婦人長袍,長髮盤在頭上,沒有帶多餘的配飾,只是簡單的插了一根發簪。

    顯得簡單卻不失風範,雖然已經年老,但是依舊頗有一番氣質。

    唯一讓人感到汗顏的是,那股迎面而來的彪悍的風範。

    聽到了那婦人的罵聲,白起的脖子一縮,氣勢頓時弱了三分,到了嘴邊的話也咽了回去。

    看到滿臉怒容的老婆子從內堂裡走了出來,連忙笑道。

    “咳咳,你看我這不是高興嘛。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說著就將身後的顧楠拉了出來:“這位是···”

    白起的話還沒有說完,老婦人的臉色就已經徹底的黑了下來,一隻手直接伸出,扯在了白起的耳朵上。

    “好啊,你個老不死的,出個門就給我領了個姑娘回來。是不是我人老珠黃了,你覺得好欺負了,就開始朝三暮四了,啊!?”

    “哎呦,哎呦。”白起慘叫著,捂著被老婦人扯著的耳朵:“夫人,夫人,你聽我解釋,我怎麼就領了個姑娘回來啊,不是那麼回事。我都這把年紀了,怎麼可能呢,哎,夫人。”

    ······

    這就是白起?顧楠看著大堂裡被扯著耳朵到處跑的老頭,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還真是與眾不同,家風彪悍哈。

    “啪。”茶杯不輕不重的放在了桌案上,內堂裡,老婦人坐在坐榻上,白起坐在她的一邊,顧楠站在堂內,有些拘束的低著頭。

    “所以,這是你找的弟子?”老婦人上下看著顧楠,連著看了幾遍。

    眼裡多了些許贊許,雖然看著像是一個窘迫的小子,但是身上還有那麼幾分英氣,眼神內斂,一雙劍眉頗有銳意。

    白起在一旁賠笑著點著頭:“對,她雖然沒有讀過什麼兵書,但是在兵法一道卻已經頗有一番見解。”

    “我看她流浪到此,也算是與我有緣,想想,便收了,做個衣缽便是。”

    看你的樣子可不是頗有一番見解這麼簡單吧。老婦人翻了一個白眼:“你那要人命的法子,人家一個女娃子受得了嗎?”

    這是實話,先不說古時候的男尊女卑。白起既然是要找個弟子,必定是要講弟子訓練成一個將才的。

    為將者,兵法是其一,武功、統帥、左右逢源之術都是缺一不可的。這種苦頭便是尋常的男子都受不了,何況顧楠這種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子。而且白起的衣缽,作為戰國殺神,他的兵法和武學,殺氣實在太重了。

    說著看向了顧楠,語氣變得緩和了許多,和聲問道:“姑娘,你為什麼想要學這些東西呢?”

    “這個。”顧楠抿著嘴巴:“說是包飯,我就來了。”

    ···

    白起感覺到一邊的老婆子像看人販子似的看著自己的眼神,不自然地摸了摸鬍子,心思一動。

    “那什麼,老婆子啊,你看,這仲兒呢,常年在外,一年也回不得個幾次家。家裡也冷冷清清的,這多個女娃,平日裡也好和你聊聊天解解悶。再說了,我們也老了,手腳不靈便了,還能讓她幫些忙不是。”

    “行了。”老婦人拿起茶杯,掩了掩蓋子,喝了一口。

    “你這輩子啊,就想著把你那點東西交代出去,想著什麼天下大統。老婆子我也懶得管你,這姑娘我看著也喜歡,便隨便你了。”

    “是,是,夫人您真是深明大義。”

    哎,要是讓後世知道這蓋世殺神是個妻管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得大跌眼界。怪不得史書裡都少有白起家室的描寫,蓋是家醜不可外揚。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5 05:05 PM

本帖最後由 a7369075 於 2020-4-25 07:21 PM 編輯

第五章:論一個莽夫的煉成
  
    武安君府,說來也是奇怪,這座諾大的府邸卻只住著寥寥七八個人而已。除了白起和魏瀾老夫人,常年在這裡住著的也就只有一個管家老連,一個廚娘,一個馬夫,三兩個僕人、丫鬟。

    人少,也少有客人,使得這府邸長年以來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

    只是最近的一段時間,清冷的府邸裡卻是多了幾分人氣。哈,也不能說是人氣,便是多了幾分吵鬧而已。

    “師,師傅,我,我覺得,差不,多了吧。”一早,武安君府裡又是傳來一陣陣有氣無力的哀嚎。

    一個明媚皓目,瓊鼻朱唇的女子站在庭院中,身上穿著一件寬大的青色的男式長衫,姣好的身段若隱若現。黑色的長髮簡單的綁著一根布帶,紮成馬尾垂在腰間。雖然長相俊美,但是舉止上卻沒有半點女兒之態,大大咧咧的,倒像個男子。只是這般,看上去卻有一種女子難得的英氣,俊美之中,多了一分中性之美。

    此時的她正紮著馬步,一隻手平端著一杆長矛,另一隻夾在腰間,結結巴巴地向著一旁坐在屋簷下的老人叫道。

    她保持著這個動作已經有一個時辰了,即使她的身體素質要比原來的那個宅男身體好很多,但是也已經有種快要吃不消的感覺。身上的衣服早已經被汗水浸透,兩腿打著擺子,端著長矛的右手更是早就已經酸麻的沒有了知覺。

    坐在屋簷下避暑的老人喝了一口桌上的涼茶,砸了砸嘴巴,悠悠的說道:“不急,還有半個時辰。”

    顧楠來到白起的府邸做他的弟子已經是三個月了。這三個月的時間。顧楠算是已經徹底的融入了著武安君府,成為了這府裡的一員。

    白起夫婦有一個孩子叫白仲,但是聽說那傢伙常年在外,一年也回不了幾次家。所以武安君府裡就住這這麼幾個人,上上下下也早就認了個熟悉。

    說實話,顧楠初來這裡的時候確實有些膽怯,畢竟這裡是殺神的家裡。

    但是時間久了,白起和魏瀾的態度卻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分給了她一間鄰近的房間,平日裡跟著白起練習,該吃飯的時候就叫她吃飯,該幹活的時候也呼哧她幹活。

    沒有讓她不快的生分和刻薄,也沒有讓她尷尬的過分的親密。

    就是簡簡單單的當她是一個府裡的人,這種感覺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但是還挺舒服的,至少過的自在,沒有人在屋簷下,束手束腳的感覺。

    白起以為將者,先究己身為由,給顧楠安排了一系列的日常訓練。一個時辰的馬步,一個時辰的端杆。之後便是一遍又一遍的練習長矛的基本技巧攔、拿、滑、挑、刺、紮、撥、轉、埋步等等。一式十練,一練百遍。這一番下來顧楠半夜回房,都感覺自己的身體不是自己的,腳步酸軟,輕飄飄地無處使力。

    然後白起再讓丫鬟來給自己按摩,雖說疼是疼點,按完之後顧楠都下不得地。但是也不知道什麼原理,睡上一晚,第二天身子就會輕盈些許,前一晚的酸痛全然不見,甚至還要比往時舒暢幾分。

    這般來去折騰了三個月,顧楠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腳步輕快了不少,舉手投足之間都能陣陣生風,想來確實是進步了。

    同時,白起發了幾套最簡單的兵簡交給自己學習,時常教考,若是不過,那當日的訓練就是加倍。

    但是說實話,作為一個經歷過現代填充式應試教育的人,顧楠對於這些背背書的事情並沒有放在心上,何況作為基礎兵法,這些東西倒是不難理解。

    唯一比較難的反而是她為了讀懂這些兵法所學的篆書。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學這大篆時冥冥之中總覺得有一些隱約的記憶,學起來一點就透,但是她也足足學了半個月才算是勉強掌握沒但依舊沒能認全。

    白起看著日頭下站著的顧楠,坐在軟塌上,笑著摸了摸鬍子,現在的他對於這個學生可以說是一萬個滿意。

    本來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誰知越是練,卻是讓他越來越驚訝,不管是武道還是兵法,讓他看了都是有幾分驚歎。

    就武道一途,白起自己都不敢相信,一個姑娘家,哪裡來的這麼大力道。

    剛開始教的時候,便足足有五百斤左右。

    而現在,他比較了一下,此時的顧楠估計已經有了六七百斤的力道,這份力道已經堪比他年輕的時候了。就算是現在的他,想要在力道上勝過顧楠已經是不可能了。

    雖說武道並不是僅僅講力道,還有技巧、靈敏這些也是不可缺的,但是一力降十會這種話也不是說說的。

    當然這不能算上內力,在內力的輔佐下,一個人瞬間揮出幾千斤的力道也不是奇事。只是白起現在還不打算教顧楠內息,也沒有和她提及,在他看來還沒有到時候。

    白起目前還不打算把內力交給顧楠,她其實已經過了學習內力的最佳時候。

    這內修之事也只能暫且放放,白起也有自己的打算。

    至於這用矛呢,只學了三個月,顧楠用的槍在白起眼裡依舊是漏洞百出,但是在外行人看來已經有模有樣,不說精通,起碼算得上一句熟練。

    再說說兵法,觸類旁通,本來還想著考一下她會不會在遇到難題時求問,沒想到這傢伙僅僅靠自學就已經將他交給她的基本基礎兵法吃了個透。教考的時候無一出漏,全全答出。

    他自認也是一個保守嚴謹之人。

    當初他收顧楠為學生,說不得還有幾分惻隱之心,可憐這離亂兒。

    但是現在他已經真正開始重視這個學生了。

    板上釘釘他不敢說,八成的大將之材。

    難得啊。

    白起拿起一旁桌案上的茶壺,眯著眼睛給自己加了一杯。

    這學生收的難得。

    想著,他看著屋簷外的天空,空中的雲彩單薄。

    白起的手放在自己斑白的鬍鬚上,發出了一聲如有若無的輕歎:我也已經老了啊。

    “師,師傅···”遠遠地又傳來一聲哀叫。

    “···”

    “再半個時辰!”白起淡淡一喝。

    嗯,這心性還有待打磨。

    ——————————————————————

    “楠兒,你沒事吧。來,喝口水先。”內堂裡,魏瀾滿臉無奈地將兩腿打顫的顧楠扶到了榻子上。

    “哎,你別怪你師父,他這想來也是為了你好才這般的。”

    “沒關係,師母,我曉得的。”顧楠兩手發抖地喝了口水,苦笑著說道。這種簡單的道理她自然不會不懂,但是這真不是一般人受的。

    “你也是,人家楠兒這麼一個嬌俏的姑娘家,你怎麼就這麼狠心呢?這要是練壞了,看你哪裡找這樣的徒弟去。”說著魏瀾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白起。

    “是是,為夫錯了。”白起看著顧楠欣慰的呵呵地笑著,一邊應和著魏瀾。當然雖然口頭上這麼說,但是下次的時候,他依舊不會有半點手軟。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5 05:14 PM

本帖最後由 a7369075 於 2020-4-25 07:22 PM 編輯

第六章:廉頗,不是負荊的那個嗎
  
    內堂

    “楠兒。”白起看著坐在那喝著水的顧楠。

    想了一下,慢步走到顧楠的身邊,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了一本有些老舊的竹簡。

    “這部書你先看著,仔細看,不懂得到時候可以來問我。”

    然後轉頭看向魏瀾。

    “夫人,大王今天曾叫我午後入宮一趟,說有事要我相談。我這就先過去。”

    “去吧,早點回來便是。”魏瀾擺了擺手。

    白起告別了一聲,就轉身出了內堂。

    臨走的時候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顧楠,他不知道把這種書教給這孩子是不是太早了些。但是只能這樣了,他的時間,真的已經不多了。

    顧楠拿著手裡的竹簡,疑惑地看向遠去的白起,剛才白起將兵書交給自己的時候莫名的有幾分鄭重。看起來不像是之前那幾本簡單的東西。

    皺著眉頭卷開了竹簡,上面寫著幾個大字。

    《孫武兵書》——始計。

    what the fuck?

    ······

    空空的大殿之中一個老宦官恭敬地站在一側,大殿之上,掛著一卷竹簾,透過光影看得出裡面做這個人。那人端坐在蒲團上,身前放著一張桌案。宮殿中點著一小爐,上面煮著壺茶,淡淡的青煙在其上飄開。

    炎炎夏日,這宮殿中卻還是陣陣清涼。

    “蹬蹬蹬。”

    一陣腳步聲,一個身穿輕薄鎧甲的士兵走了彎腰走了進來,俯身在老宦官耳邊講了幾句。

    老宦官了然地點了點頭,便揮手讓士兵退了下去。

    “怎麼了?”老邁卻不失渾厚的聲音在簾子後面想起:“寡人在這裡避暑,不想談政事。”

    “大王,是武安君來了。”老宦官躬著身講到,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您之前召的他。”

    “這樣···”簾子裡的人淡淡地說道,似是思索了一下:“那,便讓他進來。”

    老宦官沒有再多說什麼,他在秦王身邊這麼久,他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不該說話。也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應該消失一會兒。

    就像現在,自己就應該消失一會兒,秦王的態度很明顯,他和武安君講的事情不希望被任何人聽見。

    老宦官離開了,宮殿又變得安靜了下來,沒有半點聲音。過了一會兒,鎧甲摩擦的聲音從門口響起,一個老將穿著一身黑色的鎧甲,單手抱著頭盔走了進來。身上帶著一股久經沙場的氣勢,走進宮殿,殿中似乎都起了陣陣風聲。

    抬頭看了看竹簾,白起屈膝跪下:“王上。”

    “嗯,武安君,你來了。”裡屋的秦王聲音沒有半點起伏,伸手指了指竹簾外面的一張軟塌:“坐。”

    “謝王上。”

    白起起身,走到竹簾前,恭敬地跪坐在軟塌上低著頭。

    大殿中沉默了良久,直到小爐上,茶水煮沸,發出滾滾的聲音。

    秦王拿著一張布講茶壺從一旁的小爐子上取了下來:“你可知,我召你來何事?”

    白起沒有急著回話,沉吟了半響:“上黨?”

    趙國自周赧王九年(前306年)趙武靈王進行“胡服騎射”軍事改革以來,國勢較盛,軍力較強,已經隱隱成為可以和秦國在兵力上角力的強國了。

    這讓秦王一直以來都感到威脅,想要剔除這個威脅,就要讓趙國的國力衰弱下去,或者說至少抓住他們的命門。

    而上黨就是這個命門。如果秦軍佔有趙上黨,則完全控制了河東這個戰略重地。北上可取趙舊都晉陽(今山西太原西南),向西越過太行山可直接威脅趙國的都城邯鄲。

    只要抓住這個命門,趙國的威脅就會小很多了,甚至如果可能,能夠一舉滅趙也說不定。

    “哈哈。”秦王朗聲笑了一陣:“還是武安君你懂寡人。寡人真不知道,若是沒有你,我大秦還有何人可為我將兵了。”

    “大王說笑了。”

    “這可不是說笑。”笑聲戛然而止,秦王的聲音變得嚴肅了起來:“武安君,寡人得到一些消息,趙國那邊,很不滿廉頗在上黨的表現,想要把他換下來。”

    兩年前秦國攻打並佔領了韓國野王(今河南沁陽),把韓國的上黨郡與本土的聯繫完全截斷。

    於是,韓國的國君韓王讓上黨郡郡守馮亭把上黨郡獻給秦國,以求秦國息兵。

    誰知馮亭不願降秦,同上黨郡的百姓謀劃之後決定利用趙國力量抗秦,把上黨郡的十七座城池獻給趙國。

    這才讓本來已經到手的上黨白白跑了。

    現在秦國攻打上黨,那趙國卻派了廉頗那廝固守不出,生生拖著時間。

    換廉頗?如果廉頗被換下,趙國會誰守城?白起心裡想著,臉上卻面無表情。

    “他們似想要讓馬服君之子出站。”說到這裡,秦王的嘴角微微翹起。

    馬服君之子就是趙括,一個雖有點小聰明,但無半點經驗的小將而已。

    廉頗在上黨率領四十五萬軍隊長久固守不出,任憑秦軍如何挑釁都恍若未聞。實在是讓他頭疼,這樣下去這攻打上黨就很難有個結果了。

    雖然秦軍開通了水路運糧,在糧草上佔據優勢。但是這麼一直打持久戰,怎麼也不是個辦法。

    到時候就算真的攻下了上黨,長驅邯鄲,覆滅趙國,秦國的國力也會大大受損。這戰國裡,可不止只有秦趙兩家,其它那些虎狼都統統盯著這裡呢。

    其實趙國本來不會換下廉頗,只不過是他看出了趙國的國君急於求勝。所以派間諜再找過散播謠言說,廉頗老矣,趙國內也只有趙括或許能和秦國一戰。

    想來那趙王也是早已惱怒廉頗的軍隊數次戰敗,又反感廉頗堅壁不敢戰,然就這麼傻傻的信了,真的準備換下廉頗。

    換下廉頗,一切就好辦很多了。

    “馬服君之子,趙括?”白起看著殿內的地面。

    “對,武安君,如果那趙王真的讓趙括換下廉頗,寡人想讓你為上將軍,王齕為輔,你看如何。”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5 05:21 PM

本帖最後由 a7369075 於 2020-4-25 07:22 PM 編輯

第七章:萬惡的封建社會
  
    “好了,你下去吧。”竹簾內,秦王抬了一下手。

    白起沉默了一下,回到:“大王,若我領軍,我想再帶一人去。”

    ···

    “王剪?”王剪是青年將領中最被白起看好的一位,早年時,白起也曾多次向秦王舉薦過。

    “不,這次不是他。”白起搖了搖頭:“是我最近收的一不爭氣的小徒。”

    “哦,這樣。”秦王的話裡透著些意外,隨後笑了笑:“不錯,看來我秦國日後又多一棟樑之才,那寡人便同意了,算你一親兵,如何?”

    “謝陛下。”

    宮門外,一隻麻雀停在宮牆之上,風吹得它的羽毛抖了抖,隨後撲騰著翅膀飛開了去。

    白起邁著略有沉重的步子走了出來,看得出來,他並不輕鬆。

    抬起頭看著碧藍色的長空,行雲無際。

    上黨···

    上黨一役,他其實不希望廉頗被換下來。比任何時候都不希望。

    廉頗老矣,必然求穩為上,固守城池。

    但以趙國缺糧的狀況,糧道又時長被秦軍騷擾,實際上已經受不了太久了。

    如果一舉把趙軍糧道截斷,到那時,就算是廉頗也只能無奈出擊,屆時長期缺糧軍心渙散,軍隊自然戰力大減。想要擊破,也自然輕而易舉。

    而現在換上了那個趙括,這場戰,白起萬萬不想遇見的就是這種愣頭青。

    到時候,要是他真的轉守為攻,乘著還有糧草直接進攻開戰,孤注一擲的以命換命,那就真的要兩敗俱傷了。

    趙括啊。

    “老將軍。”停在宮門外的車夫看到了白起,打了聲招呼。

    罷了罷了。

    白起無奈地歎了口氣,走了過去。

    “小綠,捏捏這裡,這裡可酸了。嗯,對對對,舒坦。唔,嗯。”

    顧楠正斜躺在自己房間的床榻上,秦朝的時候還沒有椅子,床呢就只能既是躺具又是坐具,平日裡休息也都是在床上。

    一邊看著白起上午給的那本孫武兵書,一邊享受著按摩,真是沒有再舒服的事情。

    她的背後一個穿著裙裝的小丫頭聽著顧楠的叫喚聲,滿臉通紅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輕輕的按著:“姑娘,你又捉弄我。”

    “哎,這怎麼是捉弄呢,你按的確實太舒服了。”顧楠奸笑了一下,伸手搭在小綠的手背上。

    “姑娘,你在這樣我可就生氣了。”小綠按在顧楠肩上的手用了用力,嘟起了嘴吧。自己家的姑娘哪裡都好,是老將軍的弟子,會兵法,又會功夫。人也好,不欺負下人,就是這性格太惡劣了,總是捉弄自己。

    感受著自己肩上算不上力氣的力氣,顧楠眯著眼睛,看著書。

    哎,萬惡的封建社會。

    說實話,對於孫子兵法她真的提不起什麼精神。整本書一共就六千來個字,她前世閑得無聊的時候其實已經看過幾遍了,沒看全,但是也算看過。

    另說,她看的還是有注解的翻譯版,基本把對於整本書的理解也看了幾遍。就算白起回來校考,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孫武兵書啊,雖然顧楠提不起興趣,但是不得不說作為中國現存最早的整合兵書,也是世界上最早的軍事著作,被譽為“兵學聖典”的它,在兵法一道上的意義確實非常重大。

    雖然不知道白起為什麼能拿到這東西,這東西在戰國末期就已經成冊了嗎?

    也罷,看也沒必要看,起來練練矛吧。

    想著顧楠讓小綠停了下來,起身拿過架子上的長矛走到了小院裡。

    矛作為中國的古代兵器歷史要比槍久遠很多,兩隻之間的區別也就是在杆身的軟硬上,而且槍有纓,矛一般沒有。顧楠之所以選擇這個兵器學習,也主要是因為在她眼裡,古代戰將就應該是鮮衣怒馬,一杆亮銀長槍,在萬軍叢中來去無敵。

    這個時代還沒有槍所以就選了比較類似的矛。

    矛屬於重武器,在秦朝除了步卒之外很少有人用這種兵器。

    而將領用的就更少。因為將領一般都是騎戰,矛太重太長馬上根本施展不開。

    可是對於顧楠來說這些都不是問題,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這一世的她雖是成了女子,但手頭上的力氣卻是出奇的重。就算是說天生神力也不為過,關鍵是她現在感覺自己的力量還沒有被完全開發。要是到了巔峰之處,很可能一矛下去有千斤力道,在加上矛本身的重量和長度,試問戰場上誰能擋她。

    顧楠著者長矛站在小院中,九月末的天氣,夏末秋來還有些微熱,但是地上已經開始有了些落葉。

    一陣風過,三兩片落葉緩緩飄下。

    站在原地的顧楠手腕一抖,一點寒光閃起,隨後近三米長的長矛閃電般的猛然刺出。

    角度刁鑽,如同一條黑色的毒蛇從手中竄起,悄無聲息。矛尖劃過,三片落葉齊齊裂成兩半,落在地上。

    矛頭一轉,顧楠自顧自地舞了起來,攔、轉、啵、挑、刺、突、抹一一使出,一時間小院裡寒光四溢,沉重的長矛在顧楠手裡揮動挑刺,速度快如靈蛇,卻愣是沒有半點聲音。

    迅捷詭詐。這是白起對顧楠的矛的評價,雖然練的時間不長,在他的眼裡依舊漏洞百出,但是已經開始有了顧楠自己風格的雛形。

    看著長矛在她手中翻轉,卻看不出半點沙場戰將的影子,更像是一個劍客或者說一個刺客。只見寒光不見風,無聲無息。

    “啪啪啪。”

    一輪舞完,顧楠收矛回身,一旁傳來了淡淡的鼓掌聲。

    轉頭看去,卻是白起走進小院,站在一邊已有一會兒了。臉上帶著一些笑意,白起看著自己的這學生,本來有些陰霾的情緒也好上了不少。

    “楠兒,你的矛已經出有火候了,之後的路需要靠你自己摸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武道,為師也不能強加給你什麼。但是切記,你的矛術詭異有餘,殺意不足,倘若實戰,想來是要吃虧的。”

    說著,也不是太在意的擺了擺手:“但是這些等日後你隨為師上了真正的戰陣自會有一番感悟,你也無需著急。現在,你拿著這些銀兩去街上賣一匹馬和一把劍來。”

    從腰間掏出了五吊環錢拋給了顧楠。

    “買馬幹什麼?”

    顧楠接住五吊大錢眼睛閃著金光,已經窮怕了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一筆大鈔。但掂量了一下,眼裡卻閃過一陣失望,有些輕飄飄的。

    哎,沒有金子的那種分量,差這麼點意思。

    “自然是學習馬術。”白起把顧楠的動作盡收眼底,看著她那副財迷的模樣,一陣頭大:“難不成日後你上戰場,想要步行?”

    “哈哈,這樣啊,成,那俺這就去。”大大咧咧地把環錢往腰間一放。

    “記著,買一匹中意的,是不是千里馬無所謂,最重要的是你覺得可以信任它,它可能會跟著你一輩子。”

    “明白了。”

    看著顧楠遠去的背影,白起背著手也走了出去。

    如果趙括換廉頗,自己也必定要到上黨去,這算算,最多也就還有半年左右的時間了。

    把一個學兵不足一年,甚至連血都沒有見過的小姑娘扔進這樣的百萬人戰場裡,會發生什麼白起也沒有底,但是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戰爭才從來都是能讓人最快成長起來的東西。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5 06:15 PM

本帖最後由 a7369075 於 2020-4-25 07:23 PM 編輯

第八章:少白頭可不是一個好現象啊
  
    咸陽城的集市總是喧鬧,作為秦國的都城,這裡的民生已經是比其他地方要好上不少了。

    起碼,平民百姓還能有口飯吃,偶爾有這麼幾個錢剩下來還能買上些東西。

    這個時候的一匹馬是多少錢?顧楠也沒底,在古代交通不便的情況下,一匹馬的價格相當於一輛現代的車。其中好馬和劣馬的價格也差別很大。顧楠懷裡這五吊錢,能買到什麼樣的她也不是很清楚。

    想到這她有些後悔,沒有將白起那的車夫帶出來,這樣她起碼也不會被騙不是。

    依舊是那副男兒打扮,腰上揣著那五吊大錢,顧楠四處打量著,說起來,雖然在這地方生活了已有三個多月了,但是還真沒在這城中好好地逛過。平日裡整日在武安君府中練武習兵,都快忘了這外面的光景了。

    街上人多,兩旁都是叫賣的小販,在戰國時期算的上市難得的鬧市了。從未在這咸陽城裡逛過的顧楠來了興致,走走停停,東走西看,走了半個時辰,愣是幾乎忘記了買馬的事情。

    不知不覺已經是下午兩點左右。

    “老闆,來一炊餅。”顧楠站在一炊餅攤前,遞過一枚環錢,抓起一張炊餅就是啃了一口。早晨要晨練,她一般吃的都很少,午間剛剛練完,也吃不下什麼。到了這個時候腹中早就餓了。

    炊餅剛出爐,還有些發燙,帶著點炭火特有的味道,算不上什麼美味,但是對於一個餓著肚子的人來說非常填肚子。

    買炊餅的錢是她的月錢,額,說白了應該是類似零花錢一類的東西。月錢不多,但是簡單的吃吃喝喝還是夠的。

    “哢嚓哢嚓。”

    顧楠咬著炊餅,懶洋洋地看著不同於後世的徹藍長空。

    機緣巧合,她在這個亂世生活的還算不錯。起碼衣食無憂。

    說實話,她還是很感謝白起一家人的,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收留了她,而且從白起他們的太態度裡,顧楠真正的感覺到他們把她當成了一家人,自己人。

    因為只有一家人才不會對你另眼相看,不會對你特殊對待。不會對你特別的好,但是也絕對不會對你惡臉相待。就是把你當成普普通通的一員,這樣的環境卻是顧楠這個孤兒沒有體驗過的。

    其實她知道白起教導自己有著他自己的想法和所求。她經常能看到白起對著一處發呆,那個樣子,不像是那個戰國殺神,而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為事所愁。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事,也不會去問。

    她只知道總有一天白起會把這件事情告訴她,而她,會竭盡所能的去完成,不需要任何理由。

    就算是她的報答。

    “哢嚓。”最後一口炊餅下肚,顧楠拍了拍手準備去買馬。

    卻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腰間一隻手攀了上來。

    一瞬間她就想清楚了是什麼事,臉上苦笑了一下,還真是因果報應啊,前幾個月還在偷別人,這回輪到自己被偷了。

    “啪。”

    練了三個月武學的她的出手速度,力道、反應都有了很大的提升。

    只是一個念頭,就已經抓住了小偷的手。

    “得,果然是天道好輪回啊···”這前幾天自己還在偷別人,這下輪到自己了。

    鬱悶的轉頭看去,顧楠卻是一愣。

    站在她背後的是一個蓬頭垢面的小子,大概只有八、九歲的樣子。

    這小子有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他的眼裡卻沒有一點怯意,那是一種很不一樣的眼神,冷靜、倔強。

    看著顧楠已經抓住了自己的手,咬了咬嘴唇:“要怎麼樣,隨你的便吧。”

    怎麼說呢,這個傢伙的反應更像是一個成年人,而不像是一個孩子。

    ···

    還真不可愛的小鬼。

    顧楠不爽地撇了撇嘴巴,看了一眼男孩。

    猶豫了一下,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了一吊十幾枚的錢幣放在了小男孩的手裡,然後鬆開了他的手。淡淡地說道:“自己去買點吃的。”

    這下,那男孩卻是呆住了。

    默不作聲地看著手裡的錢幣,反倒說不出話來。

    “多的沒有了啊。”顧楠自己手裡的錢也不多,剩下的是買馬的錢。

    “···”男孩突然問道:“你叫什麼?”

    “嗯。”頓了頓,顧楠才說道:“顧楠。”

    “我叫衛莊,這錢我以後一定會還給你。”男孩堅定地點了點頭,彎腰鞠了一個躬。

    “隨便你了。”沒有聽清少年的名字,擺了一下手,顧楠離開了小攤。

    走在街上,顧楠默然地看著四周,她知道了為什麼三個月前,白起會給她一口飯吃。

    這個亂世中,錯的人從來不是這些百姓,更不應該是那些流落街頭的孩子。

    可是無家可歸的卻是他們,食不果腹的卻是他們,飽受苦難的也只有他們。

    ······

    算了,我也改變不了什麼不是?

    顧楠搖了搖頭,甩開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她不是什麼救世主,也不是聖人,沒有這麼偉大的救苦救難之心。

    對於她來說,賺點小錢,做個地主老財,也許就是不錯的人生目標。

    “閣下就這樣放那孩子離開,就不怕他重操舊業走上歪路嗎?”

    顧楠的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聲音不重,卻渾厚清晰,聽得出來這人氣血充足,應該是一個二三十歲的男子。

    回頭看去,也確實如此。年紀大概在二十幾歲上下,身上穿著一件官家長袍。看上去是一個仕途中人。

    應該說不愧是咸陽城嗎,遇到這做官的這麼容易。

    顧楠掃了他一眼,不輕不重地回了一句:“哦,那你什麼高見嗎?”

    王剪本身只是在集市中閒逛,遠遠地卻看見一個小男孩小偷小摸地站在一個“少年”背後。

    正想上前阻止,那小男孩卻已經被“少年”抓住。

    本想著少年會帶著男孩去官府,誰料到少年給了男孩一串銅錢,就自顧自的離開了。

    這才疑惑上前叫住了“少年”詢問。

    要知道自商鞅變法以來,秦國的法律可以說是十分嚴苛的,“少年”這般行事,要是被人知道,說不得可能被判一個同罪責罰。

    “少年”被他叫住,回過了頭。

    而對方回頭的一刻,王剪卻是傻傻地愣住了。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5 06:24 PM

本帖最後由 a7369075 於 2020-4-25 07:23 PM 編輯

第九章:不一樣的總有它不一樣的原因
  
    王剪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本來遠遠地看是沒有看清,如今這才發現這“少年”竟是一個女子。

    雖是一身男兒打扮,但是從氣息和腳步上就能看得出來。多了一份輕靈,少了一分厚重。

    那是一張玉琢似得面孔,就像是被人精心雕琢的一般,找不到半點瑕疵.和那令人驚歎的俊美不同,她穿著一身寬大的青色長袍,幹練的長髮垂在肩上,帶著一種獨特的氣質。

    一雙劍鋒一樣鋒銳的眼神看來,卻帶著一點淡然和慵懶。

    很少能見到一個女子能有這樣銳意的眼神,或者應該說是世間少見。

    “我說,你幹嘛?”顧楠挑了挑眉頭,這人叫住她之後就站那發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啊。”王剪驚醒了過來,手足無措的拍了拍自己衣擺:“在下,王剪,見過這位姑,兄弟。”

    既然人家穿著一身男裝,想必也是有著自己的苦衷,王剪也不想說破。

    王剪?

    顧楠的嘴角抽了抽,她歷史不好,但是起碼認識這個名字。

    戰國四名將之一,幫助秦始皇蕩平六國的主要功臣,大將王剪。

    這個人屬於大器晚成,一直到秦始皇時期,才開始斬頭露角。前面的昭襄王、孝文王、莊襄王都沒有用他。

    想來現在應該是西元前260年左右。

    至於秦始皇,長平之戰的這個時候,應該剛好是他出生的前一年。

    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都能遇到這傢伙,應該說我倒楣嗎?

    顧楠很不喜歡和這些人扯上關係,她的夢想只是做上個混吃混喝的平頭百姓,或者做個地主,買幾個侍女。嘿嘿,整日逍遙自在,那才是過日子應該有的樣子。

    她已經和白起扯上關係了,要是在和這個王剪扯上點,到時候真的打仗了,他把自己拉上戰場,自己上哪哭去。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見過。”想到這裡,顧楠拱了一下手算是一個回應:“如果沒有別的什麼事情的話,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和這種人還是不要有什麼交情的好,暗自打定主意,顧楠就準備離開了。

    “啊,那,那先別過了。”王剪完全沒了之前的氣勢,含糊地說了一句。

    看著顧楠走遠的樣子,眼裡帶著幾分留戀。

    那女子,卻是好生英氣。

    買馬的地方在東市,那邊有幾處馬廄,同時還會出售一些草料和馬具。

    “哎,客觀,要不要看看馬,上好的千里馬啊。”一個馬夫看到顧楠便是眼睛一亮。

    他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男人”,身上的衣服不算精美但也絕不是普通的料子,應當也是一富家公子才是。而且看她左顧右盼的樣子,向來是個不懂行的人,說不定能賺上一筆。

    顧楠聽到有人在喚自己,看到那個馬夫,便走了過去:“這地方有有幾個賣馬的?”

    “這地方賣馬的只有五家。”馬夫搓了搓手:“可是要說這好馬,只有我這一家。不是我吹,公子你看啊,這些,每一個都是難得一見的好馬啊。”說著就牽住一旁一匹馬的韁繩,拉到了顧楠面前。

    那是一匹黑馬,毛色確實油光發亮,健美的肌肉分佈在身上,倒是真有幾番神駿不凡的樣子。

    “這馬多少錢?”

    “嘿嘿,公子好眼力,不要多的,八吊大錢,這馬就是你的了。”

    八吊?鬱悶地看了一眼這馬,她身上也就只帶著五吊而已。

    “我還是再去別家看看吧。”

    “哎別公子,你再看看啊,可以便宜一些的。”

    ···

    折騰了近半個時辰,顧楠已經看走到了最後一家賣馬的地方。

    前面四家她也都看了,但是對上眼的太貴,便宜的她又看不太上。想來也多是無奈。

    也罷,還是先看過這最後一家吧,要是真沒有,幾天就先打道回府,每日再來看看。說不定還能把明日功課的時間給糊弄掉一些。

    “客人,看馬啊。”本來還靠在馬廄邊上的馬夫看到顧楠走來,連忙迎了上來。

    他們這家馬廄開在街尾來的人都不多,這一天都賣不出去幾匹馬。為這事他現在也正愁著是不是要換個地方。

    “你們這一匹馬多少錢?”顧楠畢竟囊腫羞澀,只能先開口問道。

    馬夫畢竟做生意這麼多年了,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人,看到顧楠這樣子心裡也有了些底,介紹道:“這好馬呢七吊錢,稍微差一點的兩三吊就可以了。”

    “那能否帶我先去看看。”

    “當然,公子這邊請。”

    馬夫把顧楠引進了馬廄裡,裡面大概是十幾匹馬,品種毛色皆有不同。

    顧楠卻第一眼看到了關在最外面的一匹黑馬。

    這馬的毛算不上好,但是顏色卻是純黑。顧楠之所以第一眼就看到了它主要是因為它的臉上有一道疤痕。從眼睛貫穿,差不多七八釐米長。

    讓這馬平填了一股凶戾之色。看到顧楠注視著這邊,輕輕的瞥了她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馬夫看到顧楠看著那黑馬,不太好意思地說道:“公子,您看著的這馬不太好弄啊。”

    “怎麼?”顧楠疑惑地皺了皺眉頭。

    “這馬我們抓的時候就是如此,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跑的也不快,力氣也不大,就是難訓,根本騎不了。你要是一騎它就又是甩又是咬的,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若是好馬難訓也就算了,倒也賣的出去,可惜它本身也不是好馬,頂了天也就是一般的品類吧。”馬夫歎了口氣,似乎是在後悔把這匹馬抓回來了。

    跑的不快,還很難駕馭。顧楠聽到這裡眉頭也皺了起來。

    黑馬聽到了老闆的話,就像是聽懂了一般,不屑地撇過了頭。

    顧楠走到了馬廄前面,看著裡面正無精打采地撅著馬草的黑馬。身上有不少傷痕,有的剛剛結痂,有的還淌著血。

    黑馬注意到了她,也看向她。刀疤下的眼睛黑白分明。

    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那種挑釁一樣的眼神

    半天,顧楠撤回了視線,瞥了一下嘴巴:“老闆就這匹吧。”

    “客人,您確定?”馬夫不太放心的問道。

    “嗯。”顧楠從自己的腰上拿出錢遞給馬夫:“多少?”

    “額,那就收您一吊好了。”

    顧楠付了錢,牽著黑馬的韁繩從馬廄裡走了出來。

    —————————————————————————————

    太陽快落山了,街道變得有些微黃。路上的人也少了很多,攤子也準備收攤回家了。

    “噠噠噠。”

    一人一馬走在街上,黑馬扯了扯韁繩,沒有扯動,也就沒在掙扎過。

    “喂。”顧楠看了這身邊的馬,要比她高出大半個頭:“要不是爺錢沒帶夠,我可不會買你這樣的。但是既然你跟了爺就好好幹,爺以後一定讓你吃香的喝辣的。你聽到沒有。”

    也不知道那馬兒聽沒聽懂,黑白分明的瞳孔擴散了一下,然後似乎不屑地看了一眼顧楠,馬蹄蹬了蹬地面。

    “哼。”打了一個響鼻。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5 07:02 PM

本帖最後由 a7369075 於 2020-4-25 07:23 PM 編輯

第十章:君子六藝,粗人就不用這麼複雜
  
    “這就是你買的馬?”白起伸出手拍了拍黑馬的背,並不能算壯,但是肌肉的棱角分明:“一吊的話,確實還算不錯了。”

    他的心裡也是比較汗顏的。

    別看他是堂堂武安君,爵位也是最高實權爵位大良造,但是說富的話,絕對也算不上富。他是軍職,沒有文職那麼有油水。

    加上家裡管錢的是魏瀾,他自己的私房錢實在沒多少,拿出五吊大錢給顧楠買馬已經是大出血了。

    其實完全是白起自己自作孽,要是他去和魏瀾說要給顧楠買馬,魏瀾也不可能不同意。

    本來想著也只是讓顧楠暫時用用,先把馬術學好了,等過段時間在給她換匹好的。

    但是顧楠用一吊錢買的這馬確實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這馬不像是普通的蒙古馬那麼矮胖,看上去非常健美不說,肌肉的分部也非常棒,算得上是一匹良駒了。無非就是長期沒有吃好,營養有些不良,這些是可以調整回來的。

    在他看來這匹馬雖然不錯,但也就是不錯而已,算不得什麼絕世好馬,配自己的弟子還是差點。

    顧楠靠在一邊的牆壁上:“還有師傅,你讓我買的劍我也買回來。還要學劍術嗎,這就免了吧,我覺得長矛就夠用了。”

    說著擺弄了一下自己手裡的青銅劍,只是一把很普通的秦國劍。

    不得不說秦國的鑄劍水準確實要領先其他國家很多。

    其他國家的青銅劍長度大概都在50-60釐米左右,最長也不過70釐米。但是秦國的鑄劍術能夠將青銅劍做到80釐米甚至90釐米最長接近95釐米。

    這樣在兩軍交戰的時候,秦國士兵的青銅劍總是能夠先一步刺中對方,大大增強了軍隊的戰鬥力。

    “啪。”

    白起敲了一下顧楠的額頭:“什麼叫就免了,劍術是近距離交鋒的利器,你那長矛在馬上雖是霸道,但是在步戰中未必施展的開。”

    “嘶。”白起的力道不小,痛的顧楠吸了一口涼氣:“我知道,我知道,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嘛。我學就是了,動什麼手啊。”

    “一寸長一寸強···”白起把顧楠說的話又嘀咕了一邊,眼睛一亮,笑著說道:“不錯,你這兩句話雖然粗淺,但卻是把百家兵器都概括在內,甚至精闢。”

    說著看著顧楠歎了口氣:“可惜啊,你這人太過慵懶,這般天賦卻被你這丫頭如此揮霍,真是暴殄天物。”

    “是是,您批評的是。”深知白起性格的顧楠知道要是現在還強嘴怕是免不了一頓教育,只能口是心非的應和著:“那師傅,我們什麼時候開始練馬術和劍術?”

    “明天。”把顧楠這漫不經心的模樣看在眼裡,白起無可奈何地冷哼了一聲:“老夫還得拉下我這張老臉去給你找兩個老師。”

    說完,轉頭看向這馬:“這馬以後就是你的了,怎麼樣,要不要給它取個名字。”

    顧楠和黑馬的視線撞到了一起,馬臉上的刀疤依舊猙獰。

    思索了良久,顧楠卻是眼睛一亮,似乎是想出了什麼特別好的名字,認真地說道::“就叫它狗蛋好了。”

    ···

    “啪。”黑馬一個腿軟差點坐在地上。

    白起也是臉色一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雖然不能打擊顧楠的積極性,但是這要是被人知道他白起徒弟的坐騎叫做狗蛋,這讓他的老臉往哪裡放。

    看著在那洋洋自得的顧楠,黑馬直接一馬蹄踢在地上,提起一片泥土打在了顧楠的身上。

    “哇,你這劣馬,不行我要去退了。”

    白起反倒是暗暗讚賞地看了一眼黑馬:“不錯,這馬倒是通幾分人性,我倒是小看它了。”

    順勢說道:“楠兒啊,你看這馬兒似乎也不喜歡這名字,不然你換一個吧。”反正絕對不能叫狗蛋。

    第二天

    “武安君。”武安君符前堂的大堂中,一個年輕人走進了大堂拜道。

    大堂內,兩個老者正互相寒暄著,其中一個就是白起。而另一個人穿著一身白色的布袍,身邊放著一把古劍,給人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

    年輕人愣了一下,問道:“這位是?”

    “唔,這麼快就來了,我還以為你會晚一點呢。”白起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眼神裡帶著一絲欣慰的神色,指了指身旁的老人:“這位是我的一個老朋友,你叫他老鬼便是。”

    如今整個大秦現在能讓白起這麼看待的年輕人一共就只有兩個。一個是他這幾天收的弟子,另一個就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他曾經和秦昭襄王提過很多次這個人,可惜昭襄王一直沒有重用。

    老鬼···

    王剪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躬身苦笑著說道:“鬼先生好。”

    “嗯。”老人贊許地看了一眼王剪,微微頜首算是見過了。

    此時要是顧楠在堂上的話,估計會很鬱悶。

    她不想和王剪這種日後的大將走得太近,不然很多事很可能被他們牽扯。

    他們倒是沒什麼,自己小胳膊小腿的可經不起折騰。

    她怕是怎麼也想不到,昨天剛在街上偶遇的王剪今天居然就來了府裡。

    “坐吧。”白起笑眯眯地指了指身前的另一個位置。

    王剪深知白起的性格,並不在意上下之間的那種俗禮,道了一聲謝,對著另一邊的老者行了一個禮,就坐了下來。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看著王剪,白起撫著鬍子說道:“我最近收了一個學生,你知道嗎?”

    “啊,這件事情在大人們之間都已經傳看來。他們都說最近的武安君總是一副春風滿面的樣子,想來那一定是一位極其聰慧的弟子吧。”

    “哈哈,還好還好。”白起笑著擺了擺手:“不是老夫自吹自擂,我那弟子要是成長起來,又會是一員大將,說不得不會比老夫差。”

    王剪看著白起的樣子,不苟言笑的臉上露出了一些笑容,他很久沒有看白起如此笑過了。

    白起是不會亂說話的。他既然這麼說,就說明那個人有這個能力。

    畢竟還是年輕氣盛,王剪心裡頓時升起了想要和那人較量一番的心思。

    坐在一邊的白袍老人拿起面前的茶杯,淺飲了一口:“你怎麼說是一回事。如果她給我足夠的驚喜,我便是教她些劍術也無妨。”

    白起眼睛一亮,要不是這老鬼今天來咸陽城要帶走一個他看中的孩子作為弟子,自己能不能請他來府上都還是兩說。

    為了讓這老人同意教弟子已經花費了他半個早晨的口舌了:“老朋友,我們可是說好了。今天把你請來可不容易。到時候別又用那套什麼縱什麼橫忽悠我。”

    “哼。”老人輕哼了一聲:“以為我是你嗎?”

    喝了口茶,白起繼續說道:“好了,談正事。小剪,我今天讓你來,其實是想讓你小子幫我教一下那孩子馬術。而這位,老先生則負責教劍術。”

    “本來老夫準備自己教的,但是畢竟年紀大了,手腳已經沒有那時候那麼靈便了。加上老夫的馬術也不能算上佳,左右之下,就找到了你。怎麼樣,幫老夫個忙如何?”

    已經隱約中將那人當成自己日後對手的王剪帶著幾分期待地說道:“將軍所願,剪自然義不容辭。”

    “好!那孩子現在應該還在院裡練武,老鬼,小剪,我們一起先去看看也好,請。”

    “帶路吧。”

    “不敢,將軍請。”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5 07:14 PM

本帖最後由 a7369075 於 2020-4-25 07:24 PM 編輯

第十一章:小綠,你可明白什麼是劍
  
    此時的顧楠正在小院裡拿著一把青銅劍亂舞,而專門照顧顧楠的丫頭小綠站在一邊,一臉崇拜地看著場中的顧楠。

    顧楠沒學過劍,手頭上的劍術自然是不堪入目,毫無章法可言。

    但是她卻有著過人力道和速度,手中的三尺青鋒愣是被她舞得光影重重,甚是好看。

    在內行人眼裡自然是不值一文的,但是忽悠忽悠小綠已經夠了。

    “姑娘,你這練的是什麼劍法啊,真好看。”看著院中樹下舞劍的顧楠,小綠的臉上紅撲撲地問道,自己家的姑娘真是厲害,練什麼都這麼厲害。

    聽到小綠的問題,顧楠停下了劍,又起了幾分捉弄的心思。

    收劍而立,站在園中,擺出了一副高深莫測形象地說道。

    “獨孤九劍。”

    “獨孤九劍?”

    “嗯。”顧楠點了點頭,沉默了一下,眼神“深邃”地看著天空:“你知道,什麼是劍嗎?”

    ······

    “你知道什麼是劍嗎?”

    正準備走進小院的白起三人遠遠地就聽到了這樣的話。

    王剪疑惑地聽著院內傳出來的女聲,武安君的弟子難不成,是個女子?

    隨即又回想了一下,這個聲音自己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白起的額頭上暴起一個十字,這混丫頭又亂說話,劍都沒學過,就在那瞎顯擺什麼?

    當即就準備走進去,卻被身邊的白袍老者拉住了身形:“不急,我倒是想聽聽她的怎麼說。”

    小綠苦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姑娘,我怎麼會知道呢。”

    顧楠將劍橫在面前,默默地摸過劍鋒,指尖感受著其上的點點寒意。

    “在我看來,劍分為五個境界。”

    “利劍,軟劍,重劍,木劍,和無劍。”

    聽到這站在院外的白起是沒急著進去了,對著身邊的白袍老者汗顏地說道:“見諒啊,我家這姑娘總喜歡逗弄自家的下人。”

    另一邊老人的眼睛卻眯了眯。

    利劍,軟劍,重劍,木劍,和無劍?

    “姑娘。”小綠吐了吐舌頭:“我還是不懂。”

    顧楠看了她一眼,像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實則心裡暗爽地將劍緩緩刺出,以她現在的準頭和腕力,劍尖平穩地刺穿了一片落葉。

    “利劍無意,淩厲剛猛,無堅不摧,借寶劍鋒利將招式發揮到極致,出劍精准、出手快捷、料敵之機先、覷敵之缺漏而所向無敵。”

    “軟劍無常,招式已經發揮到極致,而追求變化。招招搶攻、式式求變並以變與快取勝。無招無跡,無常無端,玄乎離奇。”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如此境界,不論對手如何、武功多少變換,只需一劍破之。一劍,破盡天下萬法。”

    “木劍無形,劍術到了此步,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飛花摘葉,皆可傷人。劍是什麼,已經不再重要。”

    “最後,無劍無招。這個境界,也是我能看到的最後一個境界了,舉手投足間,具是天地演化,直指源泉,天地間已經沒有劍,也已經只有劍。”

    “森。”

    顧楠握著劍翻出一個粗劣的劍花,將寒鋒緩緩收回了劍鞘中,帶著一股“愴然”地氣勢,恍若以登峰頂,再無前路一般:“這就是我看到的劍。”

    “利劍、軟劍、重劍、木劍、無劍,五劍五境···”院外,白袍老人呆呆地注視著前方,也不知道他在看著什麼。

    就連白起都是愕然地低頭看向自己腰間的青銅劍,五劍境界,卻是已經將這三尺青鋒講的不能再透徹了。最後的無劍境界,以天地為劍,是何等豪邁。

    這丫頭真沒學過劍術?

    白袍老者自身的一身劍術已經是冠絕天下,若只說劍術,天下間應是在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很久以來,就連他自己都以為,自己的劍道已經走到了盡頭。

    但此時,他卻能感覺得到,之後還有更深的路,但他一直找不到。直到聽到了這些話。

    五劍之說,直指劍途大道!

    以他的境界來看,他應該還在重劍巔峰的階段,他雖然用的不是重劍,但是已經到了一劍破盡天下萬法的地步。本以為在無路可走的他如今卻被指出了一條路,這條路之後,還有整整兩個境界要走,足以窮盡他此生。

    “碰!”老人身上猛然乍現出一股磅礡的劍意直沖雲霄,只需要在幾天的參悟,他就能到達一個全新的境界,很可能是一個前無古人的境界。

    猛然出現的氣勢下了顧南一跳,她只感覺一股難以言說的鋒銳從門外竄起,似要刺破了蒼穹。

    “哈哈哈哈哈。”院外傳來一陣中氣十足的大笑,隨後一個白衣老人大步走了進來:“丫頭,你可願隨我學劍。”

    ······

    等等,你誰啊。

    ——————————————————

    “我確實沒學過劍。”內堂裡,顧楠端坐在中間縮著頭,小聲地嘟囔著:“剛才說的那些,只是我瞎說而已。”

    她現在只想打自己一巴掌,只是調戲一下小綠怎麼什麼話都說。說就說了,居然還被人給聽到了,這下她是真的百口莫辯了。

    “瞎說,好一個瞎說,你信不信,老夫要是把你這瞎說的五劍之說傳出去,會有多少劍客會爭破了頭來求你說個明白。”

    白袍老者坐在旁座說道:“看你的樣子也才十幾歲上下吧,就已經將劍道參悟的如此透徹,便是說天縱奇才也不為過了。”

    “楠兒,你老實和為師說,你真沒學過劍?”白起還是不放心的問道。

    如果顧楠之前學過劍,他現在說什麼也不會讓那個老鬼教什麼劍術,不同的劍術理念混雜不是大事,但是顧楠的劍道已經隱隱自成一派,如是本身還學過劍術,只要一路練下去即可,任何多餘的理念都只會斷送了她的根基和傳承。

    “你只要說你學過,師傅現在就把這老鬼打出去。”

    這事關顧楠的前途,白起實在不敢大意。

    無力地點了一下頭,顧楠說道“師傅,真沒學過。剛才那些,是我跟小綠瞎顯擺的。”

    說完,就被白起瞪了一眼。

    “不錯,本來還怕珠玉在前,老夫教不了你。現在既然你沒學過,老夫便是厚顏相授又如何。”白袍老人面色紅潤地說道。

    他的門派本是有規矩的,每一代掌門只能收兩個弟子。但是如今他因為顧楠的幾句話,劍術有了突破的可能。

    可以說顧楠給了他一個天大的機緣,那他教個劍術又何妨,何況他們門派最重要的傳承不是劍術,只教人劍術,不算收人為弟子。

    但是隨即他似乎又是想起了什麼,皺著眉頭看向白起:“倒是一個,白老頭,她現在已經十幾歲了吧。這個年紀才開始練武確實晚了些,日後內力修習起來怕是會很麻煩,少有大成的希望了。”

    這句話聽得顧楠嚇了一跳,內力?這個時代有這種東西?

    那不是武俠世界裡的嗎?

    轉頭看向白起,卻見白起無所謂地點了點頭:“內力的事情我自己會有考量,你只管教你的劍就是,不需要考慮這些。”

    還真的有!?

    顧楠的嘴巴幾乎可以塞下一個包子,如果這個世界有內力,那豈不是真的有那些裂山開石,乘風追月的功夫。

    “那就正式介紹一些吧。”白起出了一口氣,這一早上出了不少事情:“這位就是我近幾日收的小徒,顧楠。”

    “楠兒,這兩位就是我給你找來的老師。分別教你劍術和馬術。這位是縱橫家鬼谷子,這位是兵家王剪。”

    縱橫家,這個稱呼顧楠倒是聽過。

    那個諸子百家為我縱橫的縱橫家,如此一家想來劍術絕對不會差。

    內力啊,顧楠滿懷期待地起身對著穿著白袍的鬼谷子拜道。

    “學生顧楠,見過鬼谷子先生。”

    “嗯,免禮吧。”鬼谷子笑著抬了抬手,他的心情很好。

    本來只是來咸陽城只是為了帶走那個有些天賦的弟子,沒想到卻機緣巧合卻突破了幾十年沒有再動過劍術的境界。

    顧楠轉身拜向另一邊:“學生顧楠,見過王,剪先生?”

    才說到一半,就發現了這個名字的不對,抬起頭愣愣地看向那邊。

    只見那邊坐著一個年輕人,一直沒說什麼話,讓顧楠都差點忽略了他,現在才看到。不正是昨天街上遇到的那個王剪嗎···

    看到顧楠看向這邊,王剪的臉上紅了一下,昨天的那個回眸他現在依舊記憶猶新,沒想到她竟然就是白起的弟子。雙手僵硬地抱拳說道:“見過姑娘。”

    顧楠也是回以一個僵笑:“見過。”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5 07:36 PM

本帖最後由 a7369075 於 2020-4-25 07:36 PM 編輯

第十二章:練劍這種事情我也不懂
  
    烈日炎炎,一柄寒光閃閃地青銅長劍橫在半空,劍鋒卻是打著顫顫,就像是被一個七旬老頭握著一樣。

    可惜握著劍的不是一個七旬老頭,而是一個英氣的姑娘,此時的她長髮散亂,額頭上佈滿著汗珠,時不時還有幾顆從臉頰滑落,滴落在她腳下的沙土裡。

    她的不遠處,兩個老人正在坐在一旁的屋簷下下著棋,喝著茶,頗有一副談笑風生的樣子。

    八九月份的天氣,雖然夏天已經快要過去,但也還正是炎熱的時候,站在日頭下只感覺皮膚就像是火燒著一般難受。

    “森!”顧楠咬著牙將長劍一甩而出,劍鋒發出一陣嗡鳴,又是淩然刺出,直直地橫在半空。

    這一個上午,她已經刺了上千劍了,就是她的身體體力過人,也感覺已經有些吃不消了。

    手上就像是纏了幾十斤的石塊一樣,抬都抬不動,更別說刺劍了。

    “出手力道不夠,速度也差了不少,重來。”

    坐在一旁陰涼處的白袍老人看著棋盤,頭也不抬地說道。

    只是聽到顧楠刺出的劍的鋒鳴,他就能知道顧楠刺出的劍怎麼樣。

    撇了撇嘴巴:“我說顧丫頭,你這可是越刺越差了啊。”

    你刺幾千次試試!

    聽了老頭子的話,顧楠翻了個白眼。

    但是轉念一想,他估計還真行。

    也就沒有自找不自在,咬著牙,抬著已經有些紅腫的手腕接著一劍一劍地刺著。

    這老傢伙說是教劍,第一個星期卻只是讓顧楠連基本功,別的,別說劍術,連劍招都沒看到過。

    所以說,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我自己不能練嗎,還給我請了個大爺來整天在這坐著!

    不管顧楠在院子裡怎麼有苦難言。

    屋子裡,白起和鬼谷子坐在一起,一個身穿著白袍,一個身穿著黑袍。

    各持黑白一子,悠然自得地下著棋。

    白起輕輕地將一枚棋子放入了棋局之中,抬頭看了一眼正側眼看著外面的鬼谷子,勾了勾嘴角,摸著自己的鬍子。

    “鬼谷,我這徒兒如何?”

    鬼谷這才扭過了頭,挑了挑眉毛,看著白起自得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小聲地說道:“武學奇才,常人刺劍,千劍已不得再刺,否則劍鋒無力,恐傷其根本。”

    “你這徒兒,已數千劍有餘,劍鋒依舊,淩冽生風,只氣力不足。難得。”

    說著拿著白棋落子盤中。

    “我觀這幾日,你教她兵法,雖還稚嫩,卻已有大家風範。”

    “便是千挑萬選,也難有的良木。”

    說著歎了口氣,狐疑地看了一眼白起:“我說白起,這丫頭,真是你隨便上次街,就拐來的?”

    “嘿。”白起當即吹起了自己的鬍子:“什麼叫我拐來的,她可是心甘情願拜我為師,怎麼,老夫此乃天眷,你怎麼說得如此難聽。”

    說完又將一枚黑子落下。

    “要不是你已經捷足先登。”鬼谷又看了留戀地外面的顧楠一眼。

    “我說什麼也要把她帶回我們鬼谷,縱橫治學,說不得日後可匡安天下。”

    聽到鬼谷子這麼說,白起可不幹了,連忙把鬼谷子的頭掰了過來。

    “看什麼看什麼,想什麼呢?我徒弟!老流氓。”

    “她日後要成我秦國大將才可。”

    鬼谷子怨怨地回過頭,瞥了一眼白起:“目光狹隘。”

    “這天下大,還是這秦國大?”

    “我秦國自是能安得天下,到時這秦國便是天下。”白起笑了笑,自信地說道。

    鬼谷子沒回話,看了一眼白起,低下頭開始下棋。

    房間中又安靜了下來,兩人無言不語,良久。

    鬼谷子才重新說道:“你還是固執己見。”

    白起依舊笑著。

    “一人,安不得天下,一國可安。”

    ···

    “你真的,認為這秦國···”

    鬼谷子沒有說完,白起卻已經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不是我認為這秦國如何,而是必須需有一國安此亂世。”

    ···

    “白起,我還是要和你說一句,女為兵事之有,為將事者,可是少之又少。”

    “我,自有打算。”

    鬼谷子拿起棋盤旁的一杯茶,飲了一口,不只是歎息還是感慨。

    幽幽的說道:“希望吧。”

    ···

    屋外日頭正高,加上顧楠已經累得快昏過去了,自然是聽不到屋裡的白起和鬼谷在說什麼。

    只是僵硬地一劍又一劍地刺著。

    這時小綠卻走了進來。

    “小綠,小綠,救我,快扶我一下。”

    顧楠壓著聲音,低促地叫到。

    小綠看著自己姑娘滿頭大汗的樣子,掩著嘴巴笑了笑:“姑娘,小綠也沒有辦法,這是老爺的吩咐。姑娘你就乖乖聽話吧,老爺也是為了你好。”

    “而且啊,我是來通報的。”

    “通報?”顧楠一愣:“通報什麼,這府裡還能來客人?”

    白起的家可是絕對算的上冷清,一個月都不見得來一個客人,有什麼好通報的。

    “聽說,是姑娘的馬術先生來了。”

    小綠笑眯眯地說道,說完,也不管顧念的臉色發黑,一溜煙地走了。

    顧楠差點沒一跟頭摔在地上,手上發著抖。

    得,這一個還折騰不過來,又來了一個。

    天啊,我又不想打仗,學這些,有什麼用啊。

    ————————

    “老爺,王剪先生來了。”

    小綠款款地行了一個禮,站在白起的身邊,恭敬地說道。

    “哦,他來了。”白起摸著自己的鬍子,輕笑了一聲:“以後他來就不用通傳了,怪麻煩的,直接進來就是。”

    “是,老爺。”小綠笑著抿了抿嘴巴,本來她就說自家老爺最不在意這些東西,奈何那王剪先生非要她通傳才肯進來。

    小綠退了下去,臨走的時候還對咬牙切齒的顧楠調皮的笑了笑。

    不行了不行了,這丫頭到時候必須得教訓教訓不可,不然還真不把我放眼裡了。

    顧楠手臂打顫地舉著劍,奈何沒有白起的指示還真不敢放下來。

    別看那老貨平時都笑眯眯的,嚴厲起來那眼神,就定定地這麼看著,顧楠就根本不敢說話。

    沒多久,一個穿著馬服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

    看到站在院子裡練劍練得滿頭大汗的顧楠。

    此時的顧楠頭髮有些散亂,沾著汗水貼在臉上,卻別有一番好看。

    當下不自覺的定定地看著。

    發現了看著自己發呆的王剪,顧楠的臉色都已經青了。

    這是在看我笑話嗎混蛋!

    嘴角抽了抽,僵硬地乾笑了一聲:“王剪先生,你來了。”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5 07:50 PM

本帖最後由 a7369075 於 2020-4-25 07:50 PM 編輯

第十三章:有的馬是陪伴一輩子的,所以對它好些吧
  
    王剪被顧楠的聲音叫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盯著對方看了半天。

    有些不知所錯的抓了抓頭髮。

    手忙腳亂的說道:“姑娘如此勤學,劍術已有小成,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切。

    顧楠翻了個白眼,站著說話不腰疼啊。

    白起的聲音卻從屋裡傳來:“哈哈,小剪,不要再誇她了,免得找不著北。既然來了,今天就在老兄這用飯,過會兒她的馬術課程可還需你多多費心了。”

    “不敢。”王剪連忙行禮:“馬術課程本是我的責任,自是要用心才是。”

    雖然武安君總是沒有架子,也看得起他這樣一個小小的軍官。

    但是畢竟是上下有別,該有的禮數是不能少的。

    “你小子。”白起笑駡道:“為官為政的那一套不要在這裡擺出來,免得我把你打出去。”

    王剪笑了笑,官場風險,他經歷不少,所以做事總是習慣有些小心了。

    白起一直帶他如自己的後輩,也只有在白起面前他能放得開點。

    聽得白起的教訓,自然是認真地點頭:“白先生說的是。”

    “好了,不說了,我們先吃飯。”

    “好了楠兒,可以休息了。”

    說著白起拍了拍身子上看不見的灰塵站了起來。

    一邊說著,趁鬼谷子還沒反應過來,一邊就已經開始收棋了。

    鬼谷子看著面前突然就已經亂了的棋盤,苦笑了一聲:“你個老賊,要輸了就收棋?沒見過這樣的。”

    “嘿,什麼叫要輸了,就剛才的局面,再十子我就能勝你,給你留了個面子你懂不懂。”

    反正棋盤已經收了,白起睜著眼睛也不怕說瞎話。

    一張老臉更是早已經刀槍不入。

    ···

    “噹啷。”

    長劍直接摔在地上。

    顧楠也一屁股坐了下來。

    右手的手臂幾乎已經沒有感覺了,渾身上下都在打顫。

    別看只是練一刺,這一刺裡面要帶動渾身的肌肉,幾千次下來,她都快去見閻王了。

    只感覺自己的身子都不是自己的。

    也許這就是靈魂出竅的感覺。

    一邊想著,一邊苦笑著卷起自己的袖子。

    右臂的手腕紅得發紫,腫了一圈。

    “給老頭子看看。”

    顧楠抬起頭,卻發現鬼谷子站在她的身邊,摸著鬍子。

    咧嘴笑了笑,把手伸了過去:“沒什麼大事。”

    “學劍之人,手關乎根本,不可小看。”

    鬼谷把手放在了顧楠的手腕上,只感覺一股溫潤的熱流從手腕裡流過,卻發現手上的紅腫已經退下去了不少。

    內力嗎?

    顧楠感覺著從手上流經而過的氣流,眼中露出驚奇的神色。

    不久,鬼谷子放開了手,而顧楠的手已經完全消腫了。

    除了還有一些無力,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鬼谷子摸了摸自己的鬍子:“丫頭,你對你老師怎麼看?”

    “我的命是他救的。”

    鬼谷地嘴角一咧,就像是聽到了什麼很有趣的事情:“就這麼簡單?”

    把自己的袖子放了下來,顧楠理所當然地問道:“還需要別的理由嗎?”

    “是,確實這麼簡單。”鬼谷子笑了一下:“可是這個世道總是複雜些。”

    說完,拍了拍沒聽懂的顧楠的腦袋:“好好學劍。”

    “你的劍也許真能讓人期待一番。”

    說完,向著大堂走去。

    只留下顧楠一個人不明所以地坐在原地。

    ————————————————————

    小黑正站在自己的馬廄裡打盹,純黑色的尾巴拍打著,時不時打一個響徹的鼻鼾。

    哦,小黑就是顧楠買回來的黑馬,那日之後,名字實在是定不下來,就改了個這個,也算是湊合。

    至少白起認為,比狗蛋什麼的,要好很多。

    這段時間,小黑在這地方絕對算得上是吃好喝好。

    因為是顧楠的馬駒,白起也特意叮囑,下人照顧的格外用心。

    就連吃的馬草都是要今早剛買的才喂給它。

    時間久了,它也有了一個名頭,叫黑哥,對它的照顧幾乎比白起的馬還要好了。

    黑哥站在馬廄裡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睜開了眼睛。

    原因是看到了一個人賊溜溜地走了過來。

    顧楠手裡拿著一捆馬草,奸笑著晃到了黑哥的面前。

    “黑哥。”

    顧楠向前湊了湊,嘿嘿一笑。

    “哼。”黑哥打了個響鼻,卻是就像是在問什麼事一樣。

    顧楠也不知道它聽不聽得懂,拿著一束馬草遞到了黑哥的嘴邊。

    “我跟你說實話,第一眼見到你我就覺得你不凡。”

    “看看這體格,看看這毛色,再看看這疤,那時平常的馬能有的?”

    黑哥看了一眼顧楠,眼神裡似乎帶著一些輕蔑,但是還是低下頭把顧楠手裡馬草咬到了嘴裡。

    看著黑哥吃了馬草,顧楠笑著搓著手說道。

    “到時候練騎術,馬場上,您還是多多擔待啊。”

    這可是她第一次騎馬。

    要明白馬術的危險性絕對可以說是非常高的,更何況是秦時,這時候的防護工作都十分簡陋。

    要是驚了馬還是怎樣,把你從身上甩下來,再踩上幾下,不死也是個半殘啊。

    沒看到古時那些從馬上摔下來的,撈個終生殘疾也算是輕的了。

    在顧楠眼裡,馬術除了目的性不同,和鬥牛的危險程度都差不多。

    好吧,其實只是她面對這些中大型生物,比較慫而已。

    前世的她也就是個普通職員,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

    站在不遠處的王剪看著顧楠的樣子訕笑了一下。

    訓練之前他其實只是象徵性的讓顧楠和自己的馬親近親近,誰知知道顧楠居然真的和馬聊上了。

    練習馬術靠的是自己的控馬能力,像什麼和馬心思相通什麼的,根本就是謠言而已。

    馬便是有靈性,也遠沒有達到那種地步。

    嘛,總的來說,顧楠現在的行為···

    有點蠢。

    擦了一下額頭上若有若無的汗,王剪對著身邊的白起說道:“顧姑娘還真是與眾不同啊。”

    白起的鬍子一抖,顯然是嗆了一口氣。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5 08:01 PM

本帖最後由 a7369075 於 2020-4-25 08:01 PM 編輯

第十四章:黑哥的面子
  
    “馬術之說,追根究底,不過三式。”

    王剪坐在自己的棗紅馬上,一手拉著韁繩一邊對著站在一旁的顧楠講解著。

    別說,平時看他總是發呆,真正說到正事的時候還是挺認真的。

    “其一,為靜馭,固己身,不動為本,駕輕就熟。其二,控首爾,掌進退,駕左右而行。其三為催行,急駕飛躍,皆以其為本。控其三術,馬術自是可通無礙矣。”

    “首先是馭,上馬試試。”

    說著看向顧楠,抬了抬下巴。

    顧楠牽著黑哥的韁繩,側過頭看著黑哥健壯的蹄子,咽了口口水。

    早知道倒是就應該買一匹溫順些的,這匹劣馬省是省了,這要是把我摔下來,我可不想下半輩子都在病床上度過啊。

    看出的顧楠的猶豫,白起似笑非笑地說道:“楠兒,上去試試,我,鬼谷,小剪都在,這馬自是傷不了你的。”

    我不試成嗎?

    顧楠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得看的微笑拍了拍黑哥的馬頭。

    小聲地說道:“黑哥,就看在剛才的馬草份上,俺求你配合些啊。”

    “哈哈哈。”鬼谷看著顧楠的樣子笑著搖了搖頭,這練馬之前還要先賄賂馬的,這還是第一個。

    拍了拍一旁白起的肩膀:“白起,楠兒的膽量你得練練。”

    白起吹鬍子瞪眼地看了一眼鬼谷:“沒的你廢話。”

    也不知道黑哥聽沒聽懂,有意無意地看了顧楠一眼,對著顧楠側了側頭,就似在說上馬的樣子。

    顧楠拉住了黑哥的韁繩,咬了咬牙,一個翻身閉著眼睛躍上了馬背。

    別說,馬背上卻完全不像是顧楠想像的那樣那麼難以平衡。

    顯得很寬大,而且四平八穩的,不難掌控。

    黑哥顯得異常配合,為了讓顧楠坐的安穩些,甚至故意站著沒動,四隻馬蹄子直直地立著,保持著平衡。

    一旁的三人卻是愣了一下。

    雖然有些膽怯,這上馬,卻是很穩當啊。

    “之後便是控馬了。”王剪坐在棗紅馬上,抖了抖韁繩,棗紅馬自是向前走了幾步。

    “如此,催馬試試。”

    黑哥的配合讓顧楠多少在增加的一些膽氣,坐在黑哥的背上咳嗽了一聲。

    扯著韁繩抖了一下。

    黑哥沒有反應,只是站在原地不動。

    不信邪地在甩了一下,黑哥卻是依舊沒動,站在原地打了一個響鼻。

    顧楠額頭一黑,俯下身子,趴在黑哥的耳邊說道:“黑哥,到時候我再給你送幾捆最新的青料(鮮馬草),你說你怎麼也是我的馬,給個面子。”

    黑哥翻了個白眼。

    用和馬說話來馴馬的人,顧楠卻是第一個。

    就連白起都快看不下去了,笑駡道。

    “你這混丫頭,馬能聽懂你說什麼,是你姿勢不對,這甩馬繩不是抖一下了事的,要用巧勁,不得甩痛了馬,但也不能什麼感覺都沒有。”

    顧楠被白起說地縮了縮脖子,坐直了身子。

    拉著韁繩又是一抖:“駕。”

    姿勢依舊不對,白起一臉無奈。

    王剪翹著嘴角,扯住韁繩,準備再演示一遍。

    這幾日的訓練他也都看在眼裡,顧楠無論是兵法還是劍術都算是進步奇快。

    甚至顧楠在注解兵法的時候,自己也需認真傾聽,總有妙語。

    不知道的估計都會當她是從小演習兵法,根本看不出顧楠才剛學兵法三個月。

    本以為她在哪一方面都應該是頗有天賦,現在看來人果真是無完人。

    “顧姑娘,請看,這韁繩應該如此才是。”

    說著正準備在演示一遍。

    但是下一刻,卻見顧楠身下的黑馬竟然真的動了起來。

    “這···”王剪愣在原地。

    就連鬼谷和白起都一陣呆滯。

    顧楠的方式明顯是不對,按照他們往日的經驗,馬是不可能動的。

    誰知這馬卻是真的動了。

    但是很快他們也看出了端倪。

    不是顧楠有特殊的技巧。

    根本就是那馬在配合她。

    甚至只要顧楠的身子微傾就能感覺到要向哪個方向走。

    這馬···

    難不成真能聽懂人說話不成?

    “白起,這馬你挑的?”鬼谷問道。

    白起橫了他一眼:“若真是我挑的,我至於如此驚訝?”

    顧楠坐在馬上哈哈大笑:“我說什麼來著,我就說這馬是通靈性的,你待它好,它自然是知道。”

    馬真能通人性?

    沒人知道,在場的都是懂馬的人,對於自己的馬也是非常看重。

    平日裡照料,擦洗甚至都是親力親為,但是沒有誰跟自己的馬說過話。

    但是有一點他們是知道的,馬陪著自己久了,換一匹馬的感覺就是不一樣的。

    少了一份默契。

    王剪皺著眉頭,看著顧楠的黑馬,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馬。

    鬆開了眉頭,溫和的拍了拍馬的脖子。

    馬也打了一個鼻鼾,就像是在回應他。

    “你笑個甚,還不快給我下來。”

    白起黑著臉,只見他一躍而起,把在那騎著馬玩的開心的顧楠一把拎了下來。

    大家都是聰明人,自然知道什麼顧楠的話不能全聽,之所以她能騎得穩還是她身下的馬的問題。

    要是像她這麼練,換一匹馬就連騎都騎不得,還練個什麼馬術。

    顧楠只覺得眼前一晃,就被白起從馬上拉了下來。

    難以置信地看著遠處的黑哥,這之間可是十幾米的距離,一個呼吸的時間就能把自己拽回來。

    剛才那個,就是輕功吧。

    “莫好高騖遠。”白起拍了一下顧楠的頭:“把我的馬去牽來,用它練。”

    “哦。”顧楠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退下牽馬去了。

    白起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站在那的黑哥,笑了一下。

    這丫頭,倒是好運氣。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5 08:42 PM

第十五章:咸陽初雪
  
    十一月,秦時的雪下的有一些早。

    冬日的風有些幹冽,吹鼓著路人的衣衫,半空中的小雪洋洋灑灑,四處飄落。

    路旁的屋簷上都鋪上了一層雪白,幾片雪花,落在樹梢,化作了一片霜。

    不同於後世人們看見雪的欣喜,人們扯著自己的衣衫保暖,愁緒地看著天空之中的雪。天氣冷了,冬天的糧食卻還沒有準備。

    這一年的冬天,卻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會凍死餓死在這雪中。

    “踏踏踏。”急匆匆的腳步聲在宮殿的走廊中響起。

    一個弓著腰的消瘦中年人微喘了一口,停在宮殿的門口:“大王,軍情急報。”

    宮殿裡正歌舞昇平,中年人的聲音不大,卻是清晰的傳進了裡面正坐在正中央的一位面色平淡的老人耳中。

    而其他人確實就像什麼都沒有聽見一樣。

    坐在殿中的老人皺了皺眉頭,將手中的酒杯放下,對著下方殿中的人揮了揮手。

    殿中的人停了下來,樂聲也是戛然而止。

    樂師和舞姬們慌忙站起來行禮退下。

    片刻,宮殿中除了老人,和站在門外的中年人,已經是空無一人。

    老人重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何事啊?”

    中年人躬身走進了大殿,走到老人的面前,遞上了一份竹簡。

    老人將酒一飲而盡,拿過竹簡,翻了開來。

    看著竹簡上面的文字,原本平淡地神情慢慢地變得興奮了起來。

    良久,老人合上了竹簡。

    “趙國,換將了。”

    中年人心中一驚,但是立刻識趣的把頭低得更低了一些,沒有去回話。

    有時候,聽到一些不該聽到的東西,也是罪。

    要殺頭的罪。

    “抬起頭來吧。”老人不屑地冷視了一眼下面的中年人。

    “把這個,給武安君送去,讓他來見我。”

    “是。”

    ————————————————

    下雪的天氣,有些冷。

    但是對於習武之人來說,也只是有一些冷而已。

    顧楠抱著一把劍靠在落雪的院牆上,身上披著一件不算厚的青色長袍,肩上披著一件披風。

    透過院牆,看著銀裝素裹的大秦。

    不知不覺,卻是已經過去了半年。

    這半年她雖然都深居簡出,甚至不知道外面已經如何,但是卻同樣感覺過得分外真實。

    手中抱著的劍鞘冰冷,提醒著她,這一切確實都是真的。

    恍若隔世。

    這是她現在的感覺。

    上一世,那時的他住在南方,倒是很少能看到雪景。

    大秦的雪不大,但是乾冷,落在哪,就化不開,直到凝成一片霜白。

    “姑娘,你呆在上面幹什麼呀,小心別摔了。”小綠的聲音在院牆下面響起。

    顧楠向下看去,看著雪中的小綠,幾片雪花落在她的肩頭髮鬢。

    嘴角露出了一絲淡笑,顧楠翻下了牆頭。

    幾米高的牆卻是對於她來說沒有已經沒有了什麼阻礙。

    落在正嘟著嘴的小綠面前。

    伸出手,摘下了她頭髮上的一片白雪。

    “姑娘,你,你幹什麼?”

    小綠被顧楠突然的動作弄得一陣臉紅。

    自家的姑娘總是這樣,讓她都總有些不好意思。

    尋常的女子她自然也不會如此,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家的姑娘給她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怎麼說呢,總是有幾分帥氣的男子氣概,那幾分英武的感覺總是讓小綠不自覺的出神。

    看著近在咫尺的顧楠,小綠的眼神又是一陣發愣。

    自家的姑娘生的真是俊俏。

    想到這,她的臉上又是一陣發燙。

    顧楠拍了拍她的頭,看著她單薄的衣服,笑著解下了自己的披風,披在了她的身上。

    “你可不像我們這種粗人,穿這麼少也不怕著涼。”

    “姑娘才不是粗人,我見過好多人,都沒姑娘聰明。”

    “噗呲。”顧楠笑出了聲。

    回頭看著半空中的飛雪。

    “大秦的雪下的真早。”

    “往年還要更早一些呢,十一月初就開始下了。”小綠看著顧楠看著雪天,好像是有者什麼心事。

    “是嗎。”顧楠不知為何突然笑著說道:“我們那邊,一年都不見得能下一次雪。每次下雪的時候,好多人都會出來看。”

    “姑娘······”小綠側過頭,看著顧楠。

    姑娘這是想家了嗎?

    “姑娘,姑娘的家在哪?”

    顧楠仰著頭,飛雪漫天,乾冷的細雪散開,似輕歌曼舞,將大秦蒙上了一層薄紗。

    良久,她回過了頭。

    “雪太大了,看不見了。”

    說著,看向小綠,笑了笑:“小綠,我想舞劍,你想看嗎?”

    “好啊。”小綠開心地說道。

    姑娘舞的劍,最是好看了,比鬼先生的還好看。

    “森。”

    如一道秋水,劍光亮起,飛雪四散,微寒的劍鋒沾上雪,凝上了一層薄霜,劍柄冰涼。

    雪中,劍光明暗,忽而似被淹沒,忽而又似曇花乍現。

    人影翩翩,帶著幾分孤獨,又有幾分縹緲。

    讓人擔心她就像是這雪一樣,一碰,便是消融。

    “嗡。”

    長劍發出一聲嗡鳴,劍尖點住了一片雪花。

    剎那,卻似被定格。

    隨後,劍起,劍舞半涼。

    顧楠的房間院中又一顆老樹,不知是什麼品種,長得高大。

    十一月的時間,樹上的葉子已經落得幾乎乾淨。

    只剩下零散的枯葉,還在寒風中搖曳。

    最終,一片枯葉支撐不住,在風中落了下來。

    枯黃的葉片悠然落下。

    顧楠的劍也收入鞘中。

    數月之後,用鬼谷的話來說,她的劍術,卻也算是略有小成了。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5 10:54 PM

第十六章:此劍出成
  
    府邸的大門被打開。

    白起抖了抖肩上的雪,將披風解下。

    一旁的管家老連已經早早地站在那裡,接過了披風。

    鬼谷子正坐在廳中喝茶,教學顧楠劍術的期間,他都暫且借助在白起的府中。

    看到白起走了進來,抬了抬眼睛。

    “這一大早,就召你去見,秦王,所謂何事啊?”鬼谷子的聲音淡淡,隨意地問道。

    說完,淺飲了一口手中的溫茶。

    乾冷的日子,溫茶的入喉,總能升上些暖意。

    白起沒有急著回答,他的臉色有些無奈,在鬼谷面前的軟塌上坐了下來。

    “趙國換將了。”

    ···

    鬼谷放下茶,笑了笑:“趙王急了,趙顯頹勢矣。你怎麼看?”

    “趙必敗,如何敗而已。”白起給自己添了一杯茶。

    語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確是如此,白起一生七十余戰,無一敗,他有這個實力自信。

    “那為何如此?”

    鬼谷看著白起。

    白起皺著眉頭:“我,此番想帶楠兒上陣磨礪一番。”

    ······

    廳中安靜。

    半響,鬼谷上下不接的突然說道。

    “你教楠兒,有半年了吧?”

    白起深深地出了一口氣:“是啊,已有半載。”

    “那你當知道她是一個什麼樣的的人。”

    ···

    轉頭看向著外面的雪,白起微微頷首:“自知。”

    “楠兒,生性淡薄,好靜惡為,不喜殺伐。於這亂世家破流離,失所無歸,想來是惡極了這戰事。”

    “我曾問過她今生所求,她說,一生平淡,足矣。”

    “雖是少年,心思卻已遲暮,沉沉乏矣。”

    白起說道,沒有繼續說下去。

    鬼谷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白起的話。

    “楠兒不喜戰事,你當明白,如此心境的人,她不適合將兵。”

    說著,鬼谷微歎:“你,有能力讓她有一個平靜的生活。”

    白起靜坐不言,良久,才說道:“我當日收她,便是要她入朝為將。”

    自己當年收她,多半便是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大義。

    顧楠若是無甚天賦也就罷了,白起自會安排她有個著落。

    但是就目前她的表現來看,白起卻不可能讓她去做一個平常人。

    “入朝為將。”淡淡的複述了一遍,鬼谷點了點頭:“如此,便罷了。”

    廳中再無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鬼谷子出聲說道,聲音卻是多了幾分無力。

    “你可知,我初教楠兒劍術的時候,問過她一句什麼?”

    沉靜不語的白起微微一頓:“問了什麼?”

    鬼谷子歎了一口氣:“我問她,你如何看你師父。”

    白起拿起茶,苦笑了一聲。

    ······

    “她和我說,你救了她的命。”鬼谷說道。

    這個回答看起來似乎答非所問,但是白起握著茶杯的手停了下來,杯中的水濺出了些。

    “也許她早就明白,你收她有著你自己的目的。”

    “只是你救了她的命,無論你要她如何,這個理由對她來說就是足夠了。”

    鬼谷子拿劍起身。

    “下午,我幫楠兒考核劍術,之後我便離開。”

    “老夫,就此告辭便是。”

    鬼谷子走了,留下白起一人,呆坐在廳中。

    ——————————————————————————

    “師傅。”顧楠彎下腰雙手抱著長劍,站在院前,向著白起問好。

    隨後對著白起身邊的鬼谷也鞠了一個躬:“鬼先生。”

    雪已經停了,院中堆積著白雪。

    風還有一些的大,微微吹起顧楠的衣角。

    她的樣子看起來有一些無奈。

    在院裡和小綠正聊著天呢,就被連老,叫了過來吹冷風。

    鬼谷看著顧楠笑了笑。

    三個月,他對於這個學生,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雖然時常偷懶,性格也有點不著調,但是也沒落下教學。

    也算是把他的劍術學了個入門。

    當然,也只是一個入門罷了,也就是能把劍譜背下來,練了個熟練的程度而已。

    但即使是如此,三個月能有此番成就已算是上佳了。

    學劍需要基礎,若是基礎不好的人,一套劍術便是會使也是有形無實。

    常人打下這個基礎便是一年半載,顧楠的身體素質不知為何卻是比常人好上了太多,三個月基礎已經牢固。

    日後的劍術成就,還是要看她自己的修行。

    “楠兒,你隨我修習劍術已是三月有餘了吧?”鬼谷子拿著劍。

    顧楠看著鬼谷子的樣子,眉頭一顫,這話說的,怎麼有點背後發涼。

    這要我怎麼說,已經全學完了,是不是有點不太給面子?

    當下為難地回答到。

    “應該,差不多。”

    “呵呵,沒個大小。”

    聽著顧楠毫不客氣的回答,鬼谷子笑著搖了搖頭。

    “今日我是來和你師傅辭行的。”說著鬼谷子站在顧楠的面前。

    “此番便算是我最後教考你一次,隨後便要回我的鬼谷了。”

    回鬼谷了嗎,顧楠失神了一下。

    這三個月,鬼谷子待她不能算不好,完全就是將她當做一個晚輩在教導,除了劍術傾囊相授之外,甚至還會訓顧楠人事道理。

    顧楠自己心裡也清楚,若不是真的將她當做了晚輩和學生,即使是顧楠品行有問題,鬼谷子也完全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隨後,她卻又訕然一笑,也對,畢竟也是有門有派的人。

    “攻過來,讓老夫看看你的學成如何。”

    “這個。”顧楠在抓了抓自己的臉頰。

    鬼谷子的實力自然是很強的,就算是不提那種顧楠到現在都沒有知道個詳情的內力。

    便是單說劍術,也是夠甩顧楠幾條街的。

    和這種人比劍,就沒必要抱著比試的心態,而是抱著對決的覺悟。

    不然,連出劍的機會都沒有。

    “那鬼老頭。”

    顧楠說著,剛才打過招呼已經算是禮數齊全。

    顧楠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叫鬼谷子也只是用鬼老頭來稱呼,手已經放在了自己的劍柄上。

    “那您可小心了。”

    “放心吧,老頭子自認為還算健朗。”

    “森!”

    顧楠手上的力量現在有多大,她也已經不是很清楚了。

    不得不說,她的身體,就連她自己都開始覺得奇怪。

    白起和她說過,理論上初學習武,力量確實會有一個不錯的增長。但是這個增長是有限的,除非接觸之後的內力休息,不然便是十年二十年也難有幾十斤力道的增強。

    但是顧楠在習武的過程中,力道卻在不斷的增大。

    三個月前她就有近七百斤的力道。

    而如今,跟是早已今非昔比。

    力量即使是速度。

    一瞬間,青鋒出鞘。

    顧楠的這一劍,快若飛光過隙。

    只是一個眨眼,就已經刺到了鬼谷子的面前。

    只是一個出手,顧楠就已經用上了她的全力,和她最強的一劍。

    所有劍術中,她最熟悉的最強的也就是這一刺。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5 11:20 PM

第十七章:長平戰事
  
    看到顧楠的一劍,鬼谷子握住了自己的劍,露出了一個欣慰的淡笑。

    不錯,已經有了幾分味道。

    精氣神凝成一線,一往無前的劍勢,刺劍的路數就是如此,狹路相逢,非是你死就是我亡,沒有半點退路。

    還真是半點也不給老夫面子啊。

    鬼谷的嘴角一勾,手中的長劍猛然出鞘,翩翩而動,看似很慢,但是卻恰到好處地停在了顧楠長劍的必經之處。

    “當!”

    震顫的嗡鳴聲在空氣中迴響。

    白起站在一邊,看著顧楠手持長劍的身影,眼神低垂,沉默了一會兒,閉上了眼睛。

    “哈哈,不錯,有幾分力氣!”鬼谷子爽朗一笑。

    雖然已經白髮蒼蒼,但是那長劍的路數卻完全看不到半分老者的樣子,時而大開大合,時而輕靈迅捷。

    一柄三尺青鋒並未是什麼劍招,卻壓得顧楠完全喘不過氣來。

    “當當當當。”

    交劍之聲接連而起,連成一片。

    幾個呼吸的時間,兩人就已經交錯了十幾劍。

    “當!”

    兩劍相撞,隨後兩人各項一邊退去。

    鬼谷子的身體就好像沒有重量一樣,輕飛而退。

    而顧楠卻狼狽地在雪地了打了個滾。

    手腕被震得發麻,倒不是說鬼谷子的力道有多大,而是鬼谷子的劍大多都打在顧楠的長劍的薄弱處,任顧楠再重再快的劍路,也是一點即破。

    “森!”

    長劍站在雪地中拖出一道劃痕,劍刃微寒,如同毒蛇出洞,一下子從地上竄起。

    顧楠的身子也隨著的長劍而動,但是隨著長劍送至半空,顧楠的手卻突然鬆開。

    長劍脫手,在劍客的交鋒中絕對是蠢得不能再蠢的行為。

    而站在對面的鬼谷子卻是輕笑。

    楠兒這是要和老夫博一手啊。

    也是,以顧楠的水準,若是在般下去,要不了十幾個回合就會落敗。

    畢竟她和鬼谷兩人本來就不是一個水平線的。

    反倒是搏一搏還有出奇制勝的希望。

    長劍脫手的一刻,顧楠的右手一扭,反手猛地推在了劍柄上。

    一瞬間,本來就已經向前飛射的長劍恍若一道寒光,在雪地中一閃而沒。

    寒光咄咄,已然逼到鬼谷子的身前。

    看著這一劍鬼谷子暗自點頭,鬼谷一路縱橫雙劍,這縱劍的百步飛劍卻是已經被顧楠練出了樣子了。

    但是只是這一劍卻是還不能讓他認真對待。

    當下,手中的青峰一橫,恰恰架在了飛劍的正前。

    若是然鬼谷子評價顧楠的劍術。

    淩厲有餘,機變不足。

    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捨身搏命的架勢,卻不像是一個劍客,更像是一個以求一擊斃命的刺客。

    但是鬼谷子暗自評價的時候,卻沒有看到。

    同一時間,顧楠的腰身翻轉,右腳在地上踏出,濺起一片雪花,身上青色的長袍捲動,在半空中翻身而出。

    “當!”

    飛劍與鬼谷子的長劍相撞,兩劍之間劃出了一片火花,照亮了鬼谷的眼睛。

    飛劍卻也無力再續,被彈飛了出去。

    令鬼谷子萬萬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飛劍被彈出卻正好被翻身而來的顧楠再一次接住。

    而顧楠此時的位子正好在鬼谷子的身後。

    長劍入手,顧楠的劍勢卻不見絲毫的退減,反而更勝幾分。

    森森寒意,咄咄逼人。

    顧楠落地,被她卷起的雪花四散而去,同時,長劍由縱變橫。

    鬼谷橫劍,橫貫八方。

    劍光乍起,一柄長劍卻是拖出了一條刺眼的匹練向著鬼谷子的腰間斬去。

    “嗡!”

    長劍嗡鳴,飛雪四射。

    顧楠手中的劍居然被鬼谷子的兩根手指輕巧的夾在了手中。

    兩根手指上罡氣四溢,只憑肉身停住利器卻不見半點損傷。

    鬼谷子已經用出了內力。

    交手一個還不會內力,學劍三月的小姑娘,用出了內力對於鬼谷子來說確實已經丟了大臉了。

    雖然即使不用內力顧楠那一劍也傷不到鬼谷,但是他覺得這場教考已經夠了,所以才直接用內力接住了顧楠的劍。

    “承讓了。”顧楠臉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見好就收地把劍收回了自己的劍鞘裡,鬼谷子用出了內力,從側面講,也算是她贏了。

    本帥哥果然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

    這丫頭。

    看著顧楠洋洋自得的樣子,鬼谷子笑呵呵地摸了摸自己的鬍鬚。

    心中卻也是暗暗吃驚。

    居然將縱劍的百步飛劍和橫劍的橫貫八方連在一起使用,倒是前無古人的想法。

    想想也是,鬼谷一脈從來都是縱橫分立,決出勝負後的一人才可學習另一門劍法。

    加上縱橫劍法本來就是勢不兩立所做想要連上實在艱難,弄不好就是上下不成,也就沒人嘗試過了。

    顧楠的這種用飛劍脫手然後計算飛劍被彈開對的位置,重新接住飛劍來變招的方式雖然奇特,但也不是不可行。

    奇思妙想。

    鬼谷子滿意地看著顧楠,不拘泥劍招,這也是想要從劍的第一境界利劍轉變為軟劍要做的第一步。

    “好了,不要傻笑了,算你通過便是。”鬼谷子收起劍,拍了拍顧楠的腦袋。

    “哎我說,別摸頭,我還指著能再長些個子呢。”顧楠不爽地甩著腦袋,躲開了鬼谷子的大手。

    鬼谷子呵呵一笑:“姑娘家家的,你這個子已經是高了,再高些就要嫁不出去了。”

    “呸,你才嫁人。”

    “哦?老夫就算是想,也恐怕不行啊。”

    和顧楠笑鬧了一會兒,鬼谷子收斂了笑容,轉過身,向著白起拱了拱手。

    “老友,劍術老夫已經傾囊相授,也算不負你所托,就此告辭了。”

    “也好。”從剛才對劍開始,白起就一直一言不發,直到現在,才算是講了一句話,聲音裡卻是透著疲憊,看著鬼谷子:“別過。”

    鬼谷子看著白起的樣子,心中無奈地一歎:“老友,有些事,切莫太執著了。”

    “我自己省得。”白起點了點頭。

    鬼谷子走了。

    看著鬼谷子走出門外,顧楠回過頭看向白起,今天的白起看起來很奇怪:“老師,我去送送鬼先生?”

    “不用。”白起搖了搖頭,站起了身,想著裡屋走去:“你隨我來。”

    顧楠疑惑地抓了抓頭髮,卻也跟著白起走了進去。

    屋裡,白起背對著顧楠。

    第一句話,就讓顧楠的瞳孔猛地緊縮。

    “楠兒,長平戰事,你可有瞭解?”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2:03 AM

第十八章:人屠之志
  
    長平之戰,歷史上,是白起的最後一戰。

    此戰,白起大勝趙將趙括(這位元大家應該也認識,著名的紙上談兵趙括。)于長平,坑殺趙軍40萬人,可以說堪稱史上最最著名的殲滅戰。。

    也是因為此戰,白起功高正主,受秦昭襄王猜忌,數月後被秦王賜劍自刎。

    相傳,白起死之前握劍問天,我何錯之有。

    半響,他又自言自語,也是,坑殺四十萬降俘,此罪當死矣。

    白起死後,有人說他的家人無一倖免,全被株連。也有人說,白起之子白仲未死,後來還被秦始皇分封太原。

    長平之戰······

    聽到這四個字,顧楠的心跳漏了一拍,捧著長劍的手僵硬得發麻。

    此時她才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事,歷史上,白起不是正常死亡的,而是死於枉殺。

    瞭解歷史的顧楠知道,這一戰在之後,白起百分百會死。

    這仗不能打!

    幾個念頭一閃即過,顧楠就已經下定了決心。

    咬了咬牙,開口說道:“師傅······”

    誰知她還沒有說完,白起就擺了擺手,打斷了她。

    “楠兒,你是不是想說,這仗不能打?”白起的聲音溫和也很平靜,卻也帶著難以言說的倦意。

    握著劍的手緊了緊,顧楠低下頭,鄭重地說道:“是。”

    “呵呵。”白起背著手,輕笑了幾聲,轉過身看著站在原處緊張不已的顧楠,歎了口氣。

    “楠兒,你是一個聰慧的孩子,有時候我也很奇怪,你一個離亂兒,沒讀過書,為什麼卻是如此多智。難不成真有生而知之之人?生了顆七巧玲瓏心?”

    “師···”

    顧楠想開口說話,卻再一次被白起制止了。

    “為師知道你想說什麼,功高主畏,對吧?”

    一邊說著,白起一邊走到了房間中的座位上,盤坐了下來好笑的說道。

    “你不想想,你都看的明白,為師為什麼會看不明白?”

    說完沉默了良久,才緩緩問道:“算算時節,已然是入冬了,楠兒,你可知這一入冬,死於饑荒、死於寒凍的人有多少?”

    白起的問題不接上文,就像是突然想問,就問了,顧楠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反應過來了,也不知道答案。

    白起伸出了三根手指:“光是我大秦,就絕不少於這個數,三萬人。”

    “大秦才多少人?”

    顧楠一時語塞,她不知道白起為什麼突然說起這些。

    戰國時期人們的生活屋子是非常平乏的,一場大雪,一個寒冬,死三萬人,已經說的是極少極少了。

    白起看了一眼顧楠繼續說道:“為師再問你,你可知在戰國以來戰死幾何,流離失所幾何,家破人亡幾何?”

    顧楠依舊答不上來,只得低著頭沉默。

    “為師告訴你。”白起淡笑著微微仰頭,聲音卻有些發顫:“戰死不下百萬,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像你這般的離亂兒更是比比皆是。”

    “為師還看到過更狠的,易子相食的有之,因凍自焚的有之,以頭搶地乞食致死的亦有之。”

    白起的聲音一直很平淡,但是每一句話卻都說著這個世道最赤果果也是最可怕的事實。

    顧楠的雙眼怔怔看著地面,半響,眼中才恢復了一些無力的神采,她似乎已經明白了白起要說什麼。

    但是她抿了抿嘴,不死心地繼續問道。

    “師傅,這和我們不打長平有什麼關係。”

    白起給自己添了一杯茶,搖晃著茶杯,杯中水面泛波。

    “周,名存實亡,齊外強中乾,韓地小勢微,燕當君無用,魏,君王忌才妒能,楚,吳起楚懷之後國力已乏。較之秦國,可以一戰,三十年內唯有趙之一家。”

    “自趙武靈王胡服騎射,趙軍大盛,游射頗強。”

    “長平一戰,我大秦引軍60萬,趙40萬,數十萬民夫,數十萬糧草。”

    “可謂舉國之戰。”

    “長平,臨太行山,太行之後,便乃趙都邯鄲。”

    “東近安邑,安邑被取,過秦嶺,渡黃河就能直擊秦都咸陽。”

    “長平若勝,趙國可滅,便是不滅二十年內便再無一戰之力,五十年內,秦國說不得便能平定六國,大定天下。”

    “長平若敗,秦國危亡卻依舊留有餘力,少不得再是百年紛爭。”

    淡淡地說完這些,白起放下了茶杯,沒有喝一口。

    “為師功高震主,長平之後恐是九死一生,但是便是萬死又如何?”

    “為師累了,這亂世,人命很賤,賤如草芥,還差死個人嗎?”

    “但若是平了這亂世,天下大治,這天下又會是怎得一番光景?”

    “你可曾想過,有一日天下再無戰事,百姓安居,衣食無憂。男耕女織,田間小兒嬉鬧,像為師這般的老者坐在樹下喝茶下棋。”

    “那般世間,人恐怕才算是真正的活著吧。”

    白起喃喃說著,聲音很輕,就像是自言自語,眼神之中閃爍著依稀,仿佛看到了他口中天下安定的樣子。

    從出生開始他這一輩子就活在戰亂中,太平,甚至讓他覺得奢侈。

    “楠兒。”他抬起了眼睛,眼睛裡卻是紮人的灼灼目光:“為師問你,長平,打還是不打?”

    “······”顧楠的嘴唇顫了顫,卻又死死地閉了起來,她不知道說些什麼。

    難道說她知道歷史,知道長平之後你一定會死?

    恐怕她便是這麼說了,對於白起來說也沒有意義。

    他本身就抱著必死的決心。

    對於顧楠來說天下大義那種概念中的東西從來都只是口頭上說說就好了。

    如果讓她選,這長平定是不打。

    什麼為了天下,什麼為了太平,那種人不是虛偽,就是腦子有問題。

    但是她看著白起這樣一個遲暮的老人,卻有一種自慚形愧的感覺,說不出那種話。

    她能夠感覺得到,白起是真的在期盼著那種未來,那種沒有戰亂的太平盛世。

    很難想像,身為一個歷史留名的人屠將領,心裡期盼的卻是無仗可打。

    “為師知道你厭惡戰事,也是因為這亂世才害得你這般。”白起眼中帶著愧疚。

    “但是你要明白,這戰事只有戰事才可平定。”

    說完,他站起了身,慢步向著外面走去,老人的身影顯得瘦小無力。

    “此戰之後若無事則已,若為師將死,我必向大王送書,求你一命。你可安心。楠兒,只希望如此,你莫怪為師。”

    “不日之後,隨我兵發長平。”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2:26 AM

第十九章: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也許是因為白天下過雪,顧楠的小院裡,夜裡讓她也覺得有些冷。

    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衣衫,顧楠盤坐在院中的老樹下。

    地上得淺雪還未完全化開,老樹乾枯的枝丫映射在地上有些斑駁。

    冬天的天黑的總是比往常要快一些,還沒有宵禁,天色確實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半彎半垂的月色掛在半空,給這夜裡平添了幾分清冷。

    顧楠的懷裡抱著劍,仰頭看著半空,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

    也許是想的出神,也沒有察覺,小綠從她的背後走來。

    “姑娘。”一聲輕喚,顧楠回過頭,看到小綠站在那,她站在顧楠的背後,把一件披風披在了顧楠的身上:“入夜了,別著涼了,白毛夜可冷了。”

    白毛夜,指的就是下雪之後的夜晚,冬天最冷的時候不是下雪的時候,而是雪融化的那段時間。

    “沒事。”顧楠微微一笑,聳了一下肩膀:“我這種粗人,身子骨硬朗。”

    “姑娘可不得亂說,姑娘才不是粗人。”小綠撇著嘴,像是抱怨著顧楠的胡話,整理了一下顧楠身上的披風。

    一邊整著一邊小聲的說到:“剛才王剪先生來了,正在堂前和白起將軍聊得開心,我聽他們聊得似乎是姑娘你。”

    “王剪那傢伙啊,隨便他們去了,想來也不會是說什麼好事。”

    顧楠鬱鬱地揮了揮手,抱著發寒的劍鞘。

    “那姑娘,為我先下去了。”小綠看著顧楠的樣子抿了抿嘴巴,看得出顧楠有心事,但她身為一個下人,也不能問。

    行了一個禮,小綠正準備離開。

    顧楠卻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小綠,你是哪裡人?”

    小綠一愣,沒想到顧楠會突然問這個:“回姑娘,我是秦北安邑人。”

    “安邑······”顧楠點了點頭,就在咸陽不遠的一座縣城。

    “那為什麼來咸陽?”

    小綠默然,像是被提起了什麼,聲音放輕了不少帶著些許沒落:“小時候家裡窮,養不起孩子,所以,我就被拿出來,賣與富貴人家,換些財貨。”

    顧楠這才發現自己問錯了話,如果不是家中落難,又有誰願意來為奴為婢。

    嘴笨,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說什麼,半天才憋出來一句:“抱歉。”

    “沒事的。”小綠淡笑了一下,似乎早已經看開了,或者說,在白起家做事已經是一種幸運。

    “倒是姑娘,才這般年紀,便一個人流離到這。這世道也是,盡是些好人落難。姑娘這般的好人,都該是生在富貴人家才是。”

    別看顧楠都叫小綠小綠,若是真比年紀,小綠確實還大上顧楠幾歲。

    “那有什麼?”顧楠不在意地搖了搖頭,對於她來說她倒是也沒餓多久就遇到了白起,著流浪的苦楚確實沒感到半分。

    “我一介莽漢,少吃幾頓飯,走幾步路算得上什麼?”

    小綠被顧楠逗得噗呲一笑:“姑娘你又說胡話,你生的這麼俊,又是女子,怎得是個莽漢。”

    “哎不是我說,我說的還真沒錯。”顧楠翻了個白眼,從心理上說,她說的也確實沒錯。

    “顧姑娘。”一聲中氣的聲音卻是突然從院外傳來。

    一個青年男子提著兩壇酒,和兩個酒樽走了過來。

    “王剪先生。”小綠看到王剪連忙行禮,王剪是官家人,又是白起的座上客,她可不敢怠慢。

    “綠姑娘不必多禮。”王剪笑著扶起了小綠。

    “喲,你這憨貨怎麼來了。”顧楠倒是顯得興致缺缺,對王剪這大半個馬術老師沒有半點恭敬的意思。

    雖然初相識的時候王剪有些靦腆,但是混熟了之後顧楠也發現王剪算是一個豪爽的漢子,不會在意她的稱呼。

    “姑娘,那我先退下了。”小綠看到王剪似乎有事要和顧楠說,便躬身準備離開。

    “也好,免得他一直色眯眯的盯著你。”

    這姑娘,小綠羞憤地對著顧楠吐了個舌頭,小跑著快步離開了。

    顧楠看著小綠離開,轉過頭看向王剪。

    “你來什麼事?”

    一邊問著,眼睛飄到了王剪手裡提著的兩壇酒上。

    “喝酒?”

    顧楠好喝酒,這王剪知道,因為有一次顧楠偷溜出去喝酒正好被王剪撞見。

    自那以後,他倆也算是半個酒友。

    但是轉念一想,估計王剪若是找她來喝酒的,師傅也不會放他進來,那老鬼從不碰著這東西,也不讓她碰,不然她也不用偷著喝。

    用他的話說,喝酒誤事。

    王剪咧嘴一笑拍了拍酒罈:“別說,還真是找你喝酒的,我已經和武安君說過了,今天你敞開了喝。”

    “吪,這可是你說的。”聽到了敞開了喝,顧楠的眼睛亮了起來。

    正好現在她心裡不暢快,這叫什麼?想打瞌睡有人送枕頭。

    “啪。”

    王剪在顧楠的身邊盤坐了下來,也不計較什麼髒不髒,把兩大壇酒放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輕響。

    把一個酒樽塞到了顧楠手裡。

    “我說的,有事我擔著。”

    “哈哈,夠哥們兒,快開快開。”顧楠有些迫不及待的催促著。

    王剪看著顧楠猴急的樣子,笑呵呵地掀開了酒罈的封口,給顧楠和自己各添了一樽。

    甘冽的酒水在青銅酒樽中晃蕩不止,酒香飄散,雪夜裡戴上了令人微醺的味道。

    端著酒,顧楠送到了嘴邊,一飲而盡。

    烈酒入喉,就像是咽下了一口火焰,喉嚨帶著灼燒感,隨後一股溫暖從腹中泛起。

    原本身上的寒意卻是一瞬間被驅散了一個乾淨。

    “呼。”吐了一口濁氣,顧楠向後一仰,倚靠在樹幹上。

    搖晃著手裡的酒樽,抱怨了一句。

    “不夠勁。”

    王剪仿佛意料之中,扯著嘴巴:“這還不夠,這已經是咸陽城最烈的酒了,我可是托了高價才弄到的這兩壇。姑娘,你這酒量怕是這世間的酒是沒法滿足你了。”

    顧楠將垂在自己臉側晃蕩的長髮撩到了耳後。

    長劍斜靠在她的懷中,青衣長袍有些松垮,手中輕握著酒杯,頗有一副古時俠客的風範。

    “哈哈,若有機會,我自己釀,讓你嘗嘗什麼才是烈酒。”

    戰國的制酒技術還很簡陋,烈酒最烈也就比啤酒要強些,實在是沒什麼感覺。

    “那敢情好,在下就先謝過姑娘了。”王剪笑著喝下了手裡的酒,臉上頓時開始發紅,顯然這烈酒對他來說確實是烈了。

    “不打岔了。”顧楠抓起酒罈往自己打的酒樽裡倒著酒:“你今天來找我,只是喝酒?”

    王剪聽到顧楠的問題,沉默了一下,然後出了口氣。

    悠悠地說道:“聽說,你要去長平?”

    “嗯。”

    “一路兇險,這酒,順便給你送個行。”王剪淡笑著說著,舉起酒杯。

    顧楠翻了個白眼:“送行,搞我要死了似的。”一邊說著,一邊舉起酒杯和王剪碰了一下。

    一聲輕響,有些空空的聲音。

    觥籌交錯,不知不覺,已經喝完了一壇。

    顧楠淺飲了一口,突然不知為何苦笑了一聲。

    轉頭看向王剪。

    “說真的憨貨,我還沒打過仗。”

    “這仗有什麼好打的?”

    王剪不知是已經醉了一半還是已經完全醉了,拾起了地上一片枯葉。

    握著葉柄醺醺地轉著。

    顧楠看他已經是沒法說話了,笑了一下,回過了頭。

    王剪的聲音卻從背後傳來。

    醉醺醺的:“我們這般人,生來就是為了打仗。”

    “然後死在沙場上。”

    兩人之間在沒說話。

    顧楠對著月亮舉起了在自己的酒杯。

    眯著眼睛。

    月光下青銅制的酒樽反射著微寒的月光。

    “青樽美酒月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

    “古來征戰幾人回。”

    “顧姑娘,好詩。”王剪早已醉了,抬起了手中的酒樽:“當盡此杯。”

    “哈哈,好。”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2:43 AM

第二十章:書生聽詩
  
    武安君府小院的牆外,一個落魄的書生路過牆頭。

    他身上的衣著襤褸,身材乾瘦,顯然因當是餓了太久。

    天太冷了。

    他哆嗦著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了半個幹餅,縮在牆角正準備吃。

    卻聽得牆內傳來聲音。

    “我們這般人,身來便是為了打仗,然後死在沙場上。”

    這一句話,卻是讓牆外的書生一愣。

    扭頭看向牆內,高牆堂皇富貴,但是那牆裡的聲音裡,帶著的卻是無奈和苦笑。

    當是一將軍人家。

    書生想著,搖了搖頭,低頭吃著自己的饅頭,都是可憐人。

    說來可笑,他一身落魄,而那牆裡的人明顯是富貴之人,他卻可憐起了他人。

    但是又有什麼不對的呢?這亂世人,什麼人不是可憐人呢。

    幹餅快吃完了,書生正準備離開。

    卻聽得牆裡傳來了一個清悠的女子聲音。

    “青樽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短短的四句短詩,卻是讓書生停住了腳步。

    好文采。

    “顧姑娘,好詩,當盡此杯。”

    “哈哈,好!”

    外面聽著兩人交流的書生訕訕一笑,這姑娘居然讓他覺得有幾分豪邁。

    顧姑娘嗎?

    書生眼中流露出了幾分嚮往,暗自記下了這幾句詩和這個名字,轉身離去。

    第二天的咸陽城,周邊的酒糟青樓裡卻是不知道為什麼流傳起了一首詩。

    那詩四句,不知名字,卻聽說是一個姓顧的才女寫的,因為被一個落魄的書生在牆外聽到,才流傳了出來。

    書生聽詩,一時間卻也流傳成了一段佳話。

    但是說起來,那姑娘的詩卻不像是一個姑娘寫的。

    全文如此:青樽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詩文蕭索,反倒像是一個身心已疲的將軍,在醉酒之後寫下的文章。

    這不經讓人對這個顧姑娘的身份多加猜測。

    聽說那書生是在武安君白起的牆外聽到的詩。

    武安君何人不知?家中有得幾個女子,便是下人都麼得幾個。

    哪來的什麼年輕女子能喝酒吟詩?

    便有人想了起來,武安君白起前段時間確實傳聞收了一個弟子。

    難不成,白起將軍是收了一個女弟子,便是那顧姑娘?

    這下子人們來了興致,紛紛對那個女子做起了調查。

    有的人說,他曾見過那顧姑娘,生的確實俊俏非凡,不僅漂亮,還有些便是男子也沒得那幾分英氣,穿著男子的著裝,手裡握著一把長劍。便像是那江湖中的瀟灑俠客,又有幾分將軍沙場的氣質,莫說是男子,女子都見了喜歡。

    有人說,這姑娘天賦異稟,是白起在茶樓收的,那時候他就在當場。

    眾說紛紜,顧姑娘這個名字倒是傳遍了咸陽城。

    ————————————————————————————

    “所以啊,春秋戰國時期,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顧楠仰頭看了一眼頭頂的日頭。

    身上穿著一件深黑色的男裝長袍,用的是麻布,穿在身上有一些不舒服,但是還算是保暖。

    黑色的衣衫讓她看起來更加俊朗,微微隆起的胸口還有一些不明顯,不仔細看說不定還會被認成一個俏兒郎。

    這幾日,白起沒有給她安排什麼課程,也沒有對她太過管束,每日一大早就出門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沒事的時候她就去咸陽城裡逛逛,算是這半年來她放的一個最長的長假。

    然而閑是閑了,她反而苦惱了起來。

    就像是放了一個幾個月的暑假,每天卻只能無聊的發呆一樣。

    戰國時期的娛樂項目確實是不多,她也不是什麼高文化素質的人才,對於下琴棋書畫什麼的,完全沒有什麼興趣。

    再說了,除了畫,她別的也不會不是。唯一會的畫還因為她以前做的是設計專業,學的一個半吊子。

    所以說,遊手好閒就是這樣的感覺嗎?

    顧楠木然地靠在路旁的牆壁上。

    看著天空中的雲朵做著緩慢的橫向動作。

    兩個衣著不錯的公子哥從她的身邊走過。

    “聽說了嗎?最近東簪樓來了一位新倌人,曾是大家的小姐,文曲極佳,先前聽聞莊兄有幸見過一面,那姿色他半天沒有回過魂來,丟了大臉。”

    “哈哈哈,如此,閑來無事,不如我們今日去見識見識?”

    “別,我們可見識不上,聽說要見那姑娘,必須得賦詩文一首,被人家看上了,才能有幸聽得她彈一曲。”

    “這,這東簪樓的老鴇能同意?”

    “別說,老媽媽還真配合她,物以稀為貴,東簪樓憑這個,幾天,賺了不少錢。”

    “不行,那我還非得去看看她到底是個什麼模樣不可。”

    “得,那我就捨命陪君子,陪你走一趟,先說好,我這腰包裡可是沒錢了啊。”

    “捨命個屁!我請,走。”

    顧楠站在一旁,把他們兩人的話聽了一個清楚。

    聽他們的意思,是要去青樓吧?

    說起來,沒有記錯,戰國時期確實是已經有青樓了。

    大名鼎鼎的管仲就是它的發明人,只不過這時候的青樓還是官方承辦的官妓。

    不然······

    顧楠臉上浮現上了一絲怪異之色。

    跟去看看?

    想到這,她的鼻子一熱,她長這麼大,都還沒逛過青樓這種地方呢。沒辦法誰讓後世打擊的嚴呢?

    嗯,就去過過眼癮,我這樣社會主義光輝下長大的孩子,絕不會被這萬惡的封建社會所腐敗的。

    顧楠神色鄭重地暗自點頭,悄悄地跟上了兩個公子哥的步伐。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1:03 AM

第二十一章:青樓裡的雛兒?
  
    “哎喲,您來啦,客官好久不見啊。”

    “姑娘們,出來接客了。”

    “哈哈,是好久沒來了。”

    “不知道我們今天是否有幸能見到畫仙姑娘一面?”

    “那客官您來的巧了,畫仙姑娘今日正準備一場詩會,這被看重的,就能和畫仙姑娘一起喝酒了。”

    “如此,那今日我們的運氣還真是不錯,哈哈。”

    怎麼說呢,雖然戰國時期還是官妓,但是這青樓的樣子卻依舊和顧楠的心中所想差不多。

    走進大門便是一股濃郁的胭脂粉香,客人們在姑娘的伺候下喝著酒,偶爾還會有幾隻鹹豬手在姑娘露在外面的粉嫩上摸過,姑娘們也不生氣,只是笑盈盈地拍開。

    顧楠看向四周,卻是青裝粉黛,雖不是瓊樓玉宇,但也相差不大。

    青樓最早的時候指的並不是純粹的青樓,泛指而是裝修華麗的樓閣。

    卻不知道何時用來開始形容花柳之地。

    四周不算吵鬧,甚至有些安靜,只聽得見一些低聲咬耳的交流,時不時地傳來幾聲姑娘們的輕笑。

    看著那些暴露在外的姿色,顧楠的老臉也是有些架不住的紅了起來。

    老鴇看到一個陌生的客人走進來,看了過去,一眼,便是眼睛一亮。

    她的知覺告訴她卻是一個貴客。

    那小生穿著一身黑色衣袍,黑色,在戰國時期的秦國代表著身份尊貴,不是一般的平民都可以穿的。

    身材不算健碩,使得衣袍顯得有一些寬鬆。小生的臉龐長得確實俊俏的不行,唇紅齒白,劍眉之下卻是一雙女子都妒忌的媚目,讓人忍不住再看幾眼。

    長長的黑髮盼著一個簡單的髮髻系在身後,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只覺得好看。

    進了這樓裡,卻也沒有一個定神,只是不停的四處打量,看到衣著松垮的女子臉上還會泛紅,一副無所適從對的樣子。

    怕不是還是個雛兒。

    老鴇會心一笑,搖者自己的身子就走了上去。

    “小郎君,看您在這站了一會了,不知道想要些什麼?”老鴇一邊說著,一邊輕笑著伸出手拍了一下顧楠的肩頭。

    “我們這的姑娘可是最喜歡你這樣的小郎君了”

    也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顧楠僵著臉,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我,點壺酒便是。”

    “好嘞,小郎君這邊做,我這就給郎君你去拿。”老鴇也不在意顧楠消費多少,只是覺得逗這小郎君有趣罷了。

    說完便一搖一擺地走開了。

    顧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位子上坐了下來。

    她有些後悔,白起給的月錢可不夠在這種地方花銷的,而且要被那老頭子知道自己來青樓,還不把自己的腿給打斷。

    罷了,來都來了。

    顧楠狠狠地咬了咬牙,環顧四周都是成雙成對,就她一個人這麼幹坐著什麼也不幹的。

    不然,我也叫個姑娘?

    暗自想著,卻被一旁的一個聲音打斷了思緒。

    “小兄弟,這位子有人嗎,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坐在這?”

    聲音顯得倒是溫和,顧楠回過頭看到的是一個二十歲上下的男子。

    和她一樣穿著一身黑色衣袍,不同的是對方的用料明顯要好很多,邊緣處還紋著一些淡金色的花紋。

    “啊,沒人。兄弟隨意便是。”顧楠這才發現,除了自己的一桌,四周似乎都坐滿了人,她也不介意和別人同坐一桌,這樣也能緩解一些她的尷尬,當下點了點頭。

    “多謝。”男子笑著坐了下來,坐在顧楠的身邊卻是能聞到一股清幽的香味,但是因為身在這花柳也就沒有在意,拱了拱手:“在下趙異人。”

    趙異人?這名字夠奇怪的。

    顧楠有點心不在焉地也拱了一下手:“顧楠。”

    酒桌上安靜了下來,顧楠和這趙異人也不熟悉,一時間也沒有話題。

    老鴇倒是很快把酒端了上來。

    苦中作樂,顧楠拿著酒有一口沒有口的喝著。

    似乎看出了顧楠的窘迫,坐在她一旁的趙異人眼帶笑意地說道:“顧兄弟第一次來東簪樓?”

    “唔。”顧楠尷尬地拿著自己的酒杯,扯了一下嘴角:“兄弟怎麼知道?”

    趙異人也點了一份酒水,給自己滿上了一杯,才悠悠地開口:“我看顧兄弟也不點姑娘,也不找熟人,只是自己點了份酒水在這枯坐。雖然喝著酒水,卻似如坐針氈,這不是第一次來是什麼?”

    說著調笑著看著顧楠:“兄弟可以放開點,這男人都有第一次,過了這,也就輕車熟路了。”

    我現在這是進退兩難,你懂個什麼。

    我又不可能真點個姑娘去房裡做些什麼,倒是怎麼個放開法。

    鬱悶地撇開了視線,顧楠抿著酒悶悶地回了一句:“多謝指點。”

    看得出顧楠興致不高,趙異人淡笑了一下,喝著自己的酒。

    “你可知今天為什麼在這麼熱鬧?”

    一口酒下去,趙異人似乎放開了話匣。

    顧楠扭頭看向這東簪樓的大廳,確實是賓客滿席,人頭攢動,就連個空座都沒有。

    因為大家都保持著默契的安靜,所以顧楠也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人居然在不知不覺已經變得如此之多,皺了皺皺眉頭:“我還真不知道?”

    “所以說小兄弟你的運氣不錯,今天是畫仙姑娘的詩會,花五十金,就可以送詩一首,念于滿堂賓客,若是被畫仙姑娘看中,便可以一見芳容。”

    “花五十金,送詩一首?”顧楠的嘴角一抽,她全身上下也是沒有五十金。

    要知道她買一匹馬也才二三十金,這五十金才是作一首詩,開什麼玩笑······

    “對啊。”趙異人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傳聞畫仙姑娘詩畫雙絕,是一萬中無一的才女,卻不知我能不能有幸見到。莫說是五十金,便是五百金又如何?。”

    卻完全沒有看到顧楠一臉嫉妒地張著小嘴一下一下地咬著酒杯。

    萬惡的封建社會,這樣的生活簡直就是糜爛!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1:14 AM

第二十二章:畫中仙
  
    正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作為紅旗下長大的社會主義三好青年,顧楠和這封建制度下的強權資產家趙異人根本就無話可說。

    兩人坐在一桌上喝著酒,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

    卻不知道為什麼趙異人的興致似乎很高,總是主動提起話題。

    正當顧楠想著是不是要找個藉口先撤了的時候,不遠處的人群發出了一陣陣騷動。

    “畫仙,畫仙姑娘來了。”

    “在哪?我看看。”

    “哪兒,哪兒?”

    人聲嚷嚷,顧楠握著酒杯,視線不自覺地被吸引了過去,遠遠地看到一個女子款款走上了樓閣的高台。

    穿著一身綾羅衣裙,裙擺隨著她的步伐搖曳,像是一片蓮葉在隨風微動。頭上的飾品不多,只是一個簡單的發飾,紮著頭髮。柔順的黑髮垂在半露在外雪白的肩上,帶著莫名的魅意。

    細細的去看她的臉,卻因為帶著這一張薄紗,看不清楚。

    只看到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媚眼如絲,只是輕輕地掃視了一眼樓中的眾人,便讓人覺得魂牽神予。

    左眼下有一顆淚痣,卻是將她的魅意凸顯的更加淋漓盡致。

    “好美。”

    坐在顧楠身邊的趙異人神色迷離地喃喃著。

    顧楠這才驚醒,發現堂中的人全部都看著那高台上的人影,沒有一個人再說一句多餘話。

    東簪樓內,一時間,便是她倒一杯酒,酒壺和酒杯相碰的聲音都異常明顯。

    那高臺上的姑娘柔媚一笑,在全場安靜的情況下那不大的聲音卻聽得異常清楚。

    “小女子不知深淺,憑一己喜好,得辦詩會。身賤名輕,只得在這花柳之地,本只望的有幾賓客共鑒詩文,卻不料賓客滿堂。不勝欣喜,在此先多謝各位。”

    “畫仙姑娘莫要客氣,東簪樓詩會本就是咸陽一大樂事,我等來此捧場本就是所願,何須言謝?”

    “就是,何況是畫仙姑娘如此美人所邀,我等豈能不到?”

    “哈哈哈。”

    “畫仙姑娘也莫要輕賤在自己,你要是身賤名輕,我們又算是什麼呢?”

    堂下的賓客紛紛回應畫仙的話,一時嘈雜,過了良久才算是平靜了下來。

    顧楠拿著酒樽,看向那個高台。

    她的目力極好,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卻是把那畫仙姑娘的神情盡收眼底。

    只見畫仙掩嘴輕笑,但是她的眼神裡根本沒有半點笑意。

    顧楠看的很清楚,那雙眼睛魅意十分,卻完全沒有什麼神采,一片死寂。

    她開口說話,聲音依舊帶著那種嬌媚的語氣。如果再仔細聽,卻還能聽到一些淡涼。

    很難想像兩個完全相反的神色和語氣會在一個人的身上同時出現。

    “諸位莫要說笑,小女子本便是一個落難人家,在此為倌,又怎麼不是身賤名輕?”

    說完,畫仙似乎抿了抿嘴巴,良久才繼續開口說道。

    “今日,除了詩會,小女子還希望找一位心怡的公子,便把身子交了······”

    說完,畫仙盈盈一拜,轉身離開。

    轟!

    畫仙已經離開了,堂中的氣氛卻像是一滴熱油滴進了燒開的水裡,炸了開來。

    “老媽子,這詩會怎麼報名算我一個!”

    “還有我,還有我,我跟你們講,今天,誰都不要和我搶!”

    “我自認還有些詩才,自古才子佳人,老媽媽,算我一個吧。”

    ·······

    報名的聲音此起彼伏,堂中的老鴇忙得根本停不下來。

    只見她得意的扭著那臃腫的身段,叫到:“今天是畫仙姑娘的大日子,這座價自然是不能和往日同語,這百金一座,這兩百金可送詩一首。”

    “這是自然!”

    能來這裡的自然都是富貴人家,在這點錢對於他們確實不算什麼,紛紛解著腰包。

    顧楠卻是深深地看著那個名叫畫仙的姑娘離開的身影。

    畫仙,莫不是便是個畫中之仙,再如何,也不過是一幅畫,沒有個自己的命運。

    這青樓,卻也是沒什麼好看的。

    默然地喝完了手裡的酒,準備離開。

    不料卻被人一把抓住。

    “顧兄弟,你可會詩文?”趙異人頗為有趣地抓住了顧楠的手問道。

    入手的一陣柔軟讓他微微一愣。

    顧楠被趙異人扯著手,半天卻不見對方講話。

    黑著臉把手抽了出來:“我就是一介粗人,會什麼詩文。”

    趙異人呆呆地看著顧楠,握了握已經空空的手。

    這顧兄弟的手握著怎麼比一般女子的都還舒服?

    但是他很快回過了神來,對著顧楠擠了擠眼睛。

    “兄弟,你就對那畫仙姑娘沒有一點想法,不如這樣,為兄報個名,你呢,陪為兄在這看看熱鬧,怎麼樣?”

    他可是好不容易出宮一次,這一個人玩多無聊,拉上一個人總是能熱鬧許多不是。

    看著眼前有些好客的過分了的趙異人。

    顧楠的臉上露出了怪異的神色。

    這傢伙,不會是個玻璃吧。

    想著,又細細地打量了一遍趙異人,衣著不凡,應當是個貴族子弟。

    聽說這官宦世家都有些奇怪的癖好,難道還真不是傳聞?

    想到這顧楠渾身打了一個哆嗦,連忙甩開了自己的想法。

    心裡雖然惡意的編排了一波對方,可畢竟人家盛情邀請,顧楠也不好意思拂了別人的面子。

    閑著也是閑著。

    顧楠重新做了下來:“那先說好,酒水你包。”

    “成。”趙異人也是相當爽快,當即揮了揮手:“老媽子再來兩壺酒,順便,幫我和我身邊的這位兄弟報名。”

    十一二月飛雪的季節。

    東簪樓外的街道半白,冷風獵獵,幾個窮乞人還穿著破爛的衣衫在街頭行乞。

    東簪樓內,卻是碧宇廳堂,樓內烤著火,溫暖如春,便是只穿著一件單衣也不會冷。

    人們喝著小酒,高談四座,論著那詩詞歌賦,論著那如畫美人。

    廳堂的後面,卻是一座小亭,小亭上遮著白紗,看不清裡面的人,而她卻是這所有人對的焦點。

    此時地畫仙卻枯坐在小亭之中,臉上嬌媚的淺笑已然退去,完全沒有堂前那副媚色,帶著的是一副淡漠的冷然。

    本想著能憑著自己的幾分薄色賣藝守身,但是,到了這裡的女子,終歸是逃不過貨予人家。

    想起今日老媽媽對她說的話。

    畫仙的嘴角勾出一絲慘笑。

    她早已經心如死灰,便是隨便找個人,又能如何?

    亭中無聲,亭外卻是一陣喧鬧,卻是那詩會已經開始了。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1:21 AM

第二十三章:欲說冬寒還似春
  
    “請畫仙姑娘出題。”

    一個丫鬟叫到,拿著一卷竹簡,走到了後面的小亭子,輕歎了一聲,慢慢將竹簡遞了進去。

    她明白畫仙現在的處境,畫仙平日裡待她們這些下人都很好,可惜她也只是一個下人,對於這些,根本無能為力。

    丫鬟柔聲說道:“畫仙姑娘,出題吧。”

    畫仙沒有作聲,接過了竹簡,在竹簡上寫下了幾個字。

    放下筆,轉手遞了出去。

    丫鬟接過竹簡,回到了堂前,打開竹簡念道。

    “此情,此景,此人。”

    詩的題目是三個詞,卻沒有什麼明指,就像是沒有規定主題一般。

    此情此景,莫不過冬日時分,此人,莫不過那畫中謫仙。

    只不過,每個人能看到的都不同罷了。

    堂中短短的安靜,很快傳來了細細索索的書寫聲,想來已經有人有了想法。

    顧楠坐在趙異人的身旁,他們的位子靠近窗邊,盤著腿坐在軟塌上。

    斟了一杯酒,輕輕的推開窗,有些冷風透了進來,顧楠看著窗外的街景。

    喝了一口酒暖了一下身子。

    真奢侈啊。

    剛才看趙異人就為了報個名,在這裡買個位子就花了足足兩百金。

    所有人都在苦思冥想,趙異人咬著筆桿顯然還沒個頭緒。

    顧楠恐怕卻是這個堂中最悠哉的人了。

    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倚在窗邊,任由著微冷的風吹拂著她的鬢髮。

    從高樓下看,正好看到一個乞丐拖著一條布袋一瘸一拐地走過雪中。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不知道為什麼,她想起了這一句話。而她自己卻也是那身處朱門的一人。

    沒有再去看那乞丐,顧楠自顧自的喝酒。

    又也許是她太過悠閒,坐在一群埋頭苦思的人之中,太過顯眼。

    坐在那亭中的畫仙感覺到一絲冷意,扭過頭,卻發現一側的窗戶開著。

    窗邊,斜坐著一個身穿黑袍的人,衣衫松垮,看起來是個懶散不修邊幅的人。

    那人,只是坐在那喝酒?

    畫仙愣了一下,要知道,在這的一個位置就是足足有一百金。這筆錢,足夠平常人家吃上一年。

    眼神移到了那人的側臉上,很美,她不知道這樣的一個詞適不適合用來形容一個男子,但是那人給她的就是這樣的感覺。

    那是一張同時帶著男子的俊逸瀟灑和女子的柔媚的面孔,一種很特別的氣質,卻是讓她都有些自慚形愧。

    也許是感覺到了在自己的視線,那個人回過了頭,平淡地視線和在自己撞在了一起。

    兩人透過薄紗卻都能感覺到,對方真正看著自己。

    顧楠舉起了手中的酒杯,遙遙一敬。

    隨後輕叼著酒樽,飲盡了那微甘的酒水。

    飲盡一杯後,便回過了頭,繼續呆呆地看著窗外。

    而畫仙卻怔怔地看著顧楠,直到發現對方在沒有要看自己的意思,潸然一笑。

    男人見了她,從來都是盯著不放。

    而那人,卻是特別。

    可惜畫仙隔得太遠,並沒有看清顧楠真正的神色。

    此時的她滿臉微紅,根本不敢再回頭去看畫仙。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什麼叫做媚眼如絲,只是和對方對視了幾秒,她就差點失態。

    “薛家公子上詩一首。”

    一個小廝站在高臺上朗聲念道。

    “咸陽歲末初飛雪,銀裝壓枝半低垂。不見春色卻紛紛,蓋是東簪初花娟。”

    算不得好詩,或者說便是說是詩都是抬舉了他了。

    可惜那人卻是全然不知,洋洋自得地站在那,翹首期盼著高台中的人影。

    良久,不見那人影有什麼反應,雖然文采不足,但這人也是豁達,歎了口氣,坐了下來。

    隨著第一首詩的送上,接二連三的,開始有詩在高台被小廝念出。

    總體上說是比第一個人的好上了不少,但是那亭中的畫仙始終沒有說什麼。

    不知不覺,已經是一半多的人都已經送過詩了。

    趙異人還沒有寫完,或者可以說,一句都還沒有寫出來。

    拿著筆,就是一個字都沒有寫下。

    抓著著自己的頭髮,最後也不知道是不是急病亂投醫。

    看向了幹坐在一邊的顧楠。

    “顧兄弟,哎,這為兄才疏學淺,今日恐怕是見不到畫仙姑娘了。我也是實在沒有靈感,這樣吧,你幫為兄隨便寫一首,交上去了便是。”

    “異人兄,你可是說好了就讓我陪著喝酒的。我不是都說了嗎,我不會寫詩······”

    被趙異人乾巴巴地看著,顧楠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顧兄弟,為兄看你也是一表人才,不像是你所謂的粗人,你不會是在這故意和為兄藏拙吧。”趙異人指著顧楠,一臉不信的說道。

    顧楠的嘴角抽了一下,看著趙異人一副不甘休的樣子,搖了搖頭。

    情詩嗎···也罷,隨便背一首便是了。

    想著,淡淡地開口念道。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顧楠的聲音不輕不重,堂中本就安靜,所有人都聽了一個明明白白。

    就連坐在稍遠處的畫仙,都聽了個清楚。

    詩詞淡去,卻是全堂寂靜。

    這不像是一首詩,格式和斷句都不對,反而更像是一曲樂調。

    格式不對,但並不能影像他們對這首詩的理解。

    詩裡完全沒有出現一個冬字,卻讓每一個人的心中無端生出幾分涼涼。

    這是一首春天的詩,吟詩的人倚在樓旁,迎面吹來細細的春風,卻是一身憂愁。

    有的人很奇怪,現在在明明是冬天,為什麼卻是說春風。

    轉念一想,卻也是,這東簪樓內,何時不似春呢?

    而畫仙姑娘,卻也是春天,來到的咸陽城。

    那一天草色煙光卻是極好。

    讀到最後,那句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不得不讓人讚歎,好美的詩句。

    將那蕭瑟思念之意,表現的淋淋盡致。

    就像是再說這一個故事。

    煙花三月,曾見佳人,至此,此情已深。獨倚高樓,醉酒當歌,卻道,相思無期。

    顧楠想來是萬萬想不到,她就是隨口念得一首記憶裡最深刻的情詩,卻正好和這此情,此景,此人,完全貼合在了一起。

    趙異人愣愣地看著顧楠,拿著筆。

    良久,默默放下了筆。

    苦笑了一聲:“顧兄弟,你怎麼不早說呢?”

    “你對畫仙姑娘,卻是用情如此之深。”

    “哈?”顧楠一懵,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突然說這話。

    “這首,詩,叫什麼?”

    顧楠雲裡霧裡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這是詞來著,便叫,蝶戀花好了。”

    “詞嗎?蝶戀花?”趙異人一邊喃喃著,一邊點著頭:“蝶戀花。”

    最後深深地看了顧楠一眼:“這詩會,為兄不參加了,為兄幫你!”

    等等,你說什麼?顧楠還沒反應過來。

    趙異人卻已經收起了手裡的竹簡。

    鄭重地抬頭對著那高臺上的亭子叫道:“畫仙姑娘,我身旁的這位顧公子的這一首蝶戀花,還請畫仙姑娘點評!”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1:28 AM

第二十四章:晚上不回家務必和家長打聲招呼
  
    沒有人再提筆,也沒有人再去說什麼詩。

    在那顧公子的詩之後,他們確實已經無顏再說什麼吟詩作賦。

    那詩,卻是用情至深。

    高臺上,那小亭之中,畫仙姑娘的聲音遲遲沒有傳來。

    此時的她,正呆坐在亭中。

    從半開著的那窗中吹來的風依舊帶著涼意。

    她沒想到會在這詩會上聽到這樣的詩。

    她也曾從未想過,那窗邊的枯坐的公子,望冬似春。

    才子好名,而那公子卻是將自己的名聲如何忘了個乾淨,為她這樣一個風塵女子動情。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畫仙從沒聽過如此直白的情詩,臉頰微微一紅。

    但隨後,發出一聲苦笑。

    笑聲之中的苦楚卻如同飲了一壇苦酒。

    這公子如此作詩,卻是叫世人如何看他。

    但便是用了情又如何,在這東簪樓,兩人之間的緣分也就只能盡於朝夕而已。

    根本就不值得。

    想到這,畫仙抬起頭,再看向那顧公子的時候,眼中帶著落寞地歉意。

    那顧公子坐在那,酒杯端在嘴邊,神色悵然(事實上是呆滯)。

    想來,他也是明白的。

    良久,畫仙的聲音從亭中傳來。

    “確實是一首極美的詩,今日詩會,便到此為止的罷······顧公子,今夜,畫仙會在此處等你來。”

    畫仙說完,便離開了。

    詩會結束的草草,但是沒有人覺得掃興。

    一書生拍了拍身子,站了起來。

    今日雖然沒有得到畫仙姑娘的垂青,但是能聽得那樣可以流芳百年的詩句和佳話,也是一樁幸事。

    可惜那顧公子和畫仙姑娘。

    兩人之間的身份,也是註定了兩人不可能走到一起了。

    遙遙看去,那顧公子依舊呆坐在窗邊。

    書生歎了口氣,可憐書生,可憐佳人。

    搖著頭,走出了門。

    離席的人大多都帶著這樣的想法,有些人,本想著結交顧楠一番,可看到顧楠的樣子,實在不忍打擾,只得默默離開。

    所有人都只當顧楠是哀,卻沒有人看出來,顧楠分明是呆。

    她根本沒搞清楚怎麼會是好吧。

    明明是幫趙異人寫的詩,怎麼就變成了她了,怎麼那畫仙姑娘就也選了她了?

    這逛青樓已經是要被師傅打斷腿了。

    要是她還夜不歸宿,豈不要被白起打死。

    喂喂喂,肯定是哪裡搞錯了吧,肯定是搞錯了吧。

    顧楠只覺得自己的冷汗直冒。

    一臉懵逼地看向趙異人,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趙兄,這是?”

    誰知趙異人看著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為兄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顧兄弟,你不顧名聲,如此向畫仙姑娘表述情懷,日後在這咸陽的文人中,又是如何自處?”

    說著悠悠一歎,慢慢地說著:“你這般文采,想來也是世間少有了,與你相識為兄有幸。本當請你大醉一番。”

    “可惜為兄不得勢,若是為兄能做主,定成全你和畫仙姑娘,只怪如今。”

    ???

    顧楠的眼角一抽,我說,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

    可趙異人再說不出什麼,拿起身前的酒,一飲而盡。

    看著空蕩蕩地酒壺,悵然若失。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

    當便是個如此意思吧。

    看向顧楠,結識如此妙人,卻也是不虛此行了。

    扯嘴一笑:“顧兄弟,為兄本名叫做嬴異人,日後若是有需,盡可去城中的公子府找我。”

    “不是·······”顧楠還想說什麼。

    卻被嬴異人輕輕揮手打斷:“顧兄弟,世道如此,放手也好。”

    說罷,起身慢慢走開,一副看破了紅塵的模樣。

    只留下顧楠一人在這風中淩亂。

    到底發生了什麼······

    然而顧楠卻是忽略了嬴異人最重要的一番話。

    嬴異人,這個名字在戰國時期的歷史上並不是一個十分出彩的名字,但是這個名字卻代表著一個極其重要的身份。

    嬴異人,後改名子楚,秦莊襄王,秦始皇之父。

    當然對於顧楠來說,現在重要的並不是這些,而是如何搞定今天晚上的事情。

    ————————————————

    天色漸晚,冬天的夜晚總帶著讓人不太舒服的寒風。

    武安君府,小綠將最後一盤菜端上了餐桌,白起和魏瀾坐在一起,碗放在身前,卻遲遲沒有動筷。

    白起疑惑地皺著眉頭看向小綠:“小姐呢,怎麼這麼晚了還不來吃飯?”

    還沒等小綠答話。

    魏瀾惡狠狠地瞪了白起:“你這老頭還敢說,我都聽小綠說說了,你為什麼要帶楠兒去長平,是你想死,還是你想讓楠兒死?長平有多兇險你不知道?”

    白起的鬍子抽了抽,半天愣是沒敢講一句話,低下頭嘟囔了一句:“女人家懂什麼······”

    魏瀾看了一眼白起,難得的,這次沒有去揪白起的耳朵。

    她不是那種蠢女人,自然知道白起的想法,也只知道自己不可能攔得這他。

    白起平日裡對她好百依百順,但是白起一旦認定的事,她是千般萬般也改變不了的。

    魏瀾坐在桌邊,半響,還是伸出手拍了拍白起的手背,白起這幾日的壓力多大她心裡是知道的。

    白起不敢去看魏瀾,因為他虧欠她太多了,將手放在了魏瀾的手上:“謝謝夫人。”

    魏瀾翻了個白眼:“算我這輩子倒楣,攤上了你這麼個老貨。我們兩老的牽連也就牽連了,但是我和你說。楠兒和仲兒一定不能被牽扯進來,不然我一定把你的耳朵扯下來。”

    “為夫省的。”白起點了點頭,苦澀地說道:“若是有一日大王要殺我,我一定保全你們的性命。”

    “保全個什麼,就你這點老臉,保住楠兒和仲兒便是。我便算了,你死了,我活得什麼算什麼。”魏瀾啐了一口,拍開了白起的手。

    “夫人和老爺都是好人,都不會有事的。”小綠聽不懂二老在講什麼,但是聽到他們說聲說死的,還是有些慌張。

    “好人。”白起聽了小綠的話,黯然一笑,晃了晃腦袋。

    魏瀾卻想起了正事看向小綠:“小綠,說起來也是,小姐是不是又在房中睡著了?快去喚她起來,姑娘家可不能餓著。”

    顧楠在屋裡睡覺忘了吃飯的時辰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白起問的時候,魏瀾習慣性的就想到了這個,也沒什麼太大的擔心。

    小綠回想了一下,為難地搖了搖頭:“夫人,姑娘不在房中,我也不知道姑娘哪裡去了,只是下午時分便出門了。”

    “下午便出門了?”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1:33 AM

第二十五章:臉上笑嘻嘻心裡mmp

    入了夜,想再在城中行走,卻是不太方便。因為畢竟已經宵禁,這時候走在街上,總是免不了被巡街的官兵詢問,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路上的行人變得極少,沒有路燈,街道顯得特別昏暗。

    但是此時卻有一棟閣樓已經燈火通明。

    東簪樓,這是官家的地方,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即使是巡街的官兵也不敢對這裡多說什麼話。

    夜晚和白天對於東簪樓來說確實沒有什麼區別,反而,夜晚的這裡總會更加熱鬧一些。留宿的客人和飲酒作樂的客人就算是在這裡玩到白天也不少見。

    顧楠鬱悶地坐在東簪樓的堂中,今天她算是完蛋了,這個時間,她已經是不敢回家了。

    這時候要是回去,那白起估計能讓她見識一下戰國殺神的真正樣子。

    “額···”

    打了一個寒顫,顧楠連忙甩開了那個恐怖的念想。

    坐在桌前悔恨萬分,當時就不該貪那麼幾口酒,陪那個贏什麼異人的坑貨留下來。

    不回去自己絕對逃不過一頓打。

    這是真的,白起確實沒打過她,但是那時她看兵書偷懶睡覺,白起可是監督著小綠打了她二十板子,屁股都快被打成花了。

    別以為小綠是個姑娘打人不疼,作為武安君府的人,小綠手上的力氣雖然比不上顧楠,但是比的一般男子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那門板似的板子打在屁股上,可不是只聽個響就了事的事情。

    至於落跑她也不是沒有想過。

    但是。

    顧楠頭疼的看向一旁,她的一旁坐著一個丫鬟,此時正睜著那雙眼睛死死地看著顧楠。

    看到顧楠看向自己,丫鬟抿了抿嘴巴:“公子,你千萬不能走,你是畫仙姑娘的第一個客人,你要是走了,一旦傳出去什麼風言風語,畫仙姑娘就是完了。”

    本來顧楠是已經準備走了,可是才剛走到門口,就被這個丫鬟發現了,說什麼也不讓自己走。

    鬧到最後,就成了這樣。

    一直坐在自己的旁邊,說什麼也不離開。

    “我不走,我不走。”顧楠訕笑了一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這畫仙在這的人緣倒是挺好,還會有人這麼為她著想。

    有事不知道坐了多久。

    另一個丫鬟走了下來,對著顧楠盈盈一拜:“顧公子,畫仙姑娘已經梳妝好了,請公子過去。”

    所以,這是已經沒得跑了是嗎。

    硬著頭皮,乾笑著抬了抬手:“有勞姑娘了。”

    站起了身,跟著丫鬟走上了樓。

    而目送著顧楠去了樓上,原本坐在顧楠身邊的丫鬟這才松了一口氣。

    想起了什麼,這才慌亂地站起了身,幹自己的活去了。

    東簪樓是一個四小樓的閣樓,連燈通明,紅樓碧綢,甚是好看。

    而畫仙的房間則是在四樓的在中間。

    丫鬟帶顧楠到了門前,打開門,待顧楠走了進去,便關上了房門,退了下去。

    房間中有一個熏爐,點著淡淡的熏香料,不算濃郁的香味在房間中飄蕩著。

    香味不重,沒有刺鼻的感覺,聞這很舒服,就像是一個女子清幽的體香一樣。

    擺在房中的器物都很精美,但是並不奢華,反而顯著一種淡雅。

    慢步走過一個小門,裡面擺著一張桌子,放著兩個軟塌。

    桌上放著一壺酒,酒香很遠就能聞到,想來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顧楠的眼睛一亮,算的上是個酒鬼的她可受不了這種誘惑,連忙走了上去,拿著酒壺添了一杯。

    “顧公子好酒?”一個輕柔中帶著魅意的聲音在顧楠的背後傳來。

    顧楠背上的寒毛一立,扯著嘴角,僵硬的扭過頭。

    她的背後,一個婀娜的女子站在那。

    此時的畫仙臉上沒有帶著薄紗,將那張精緻的臉孔完全露了出來。

    那是一種帶著天然的媚意的臉,眼角的那顆淚痣更是將這種吸引力發揮到了極致。

    只是淡淡的淺笑,就帶著惹人意動的味道。

    她的身上沒有穿很多衣服,只是披了一層輕薄的衣服,將她妖嬈的身段都凸顯了出來。

    顧楠只覺得自己的鼻子一熱,連忙紅著臉轉過了頭。

    “唔,還行吧······”

    畫仙看著顧楠的反應卻是一愣,她想過這位顧公子會有很多反應,或是深沉或是輕佻,卻是萬萬沒想到,這位顧公子居然會害羞。

    這顧公子卻也是一個有趣的人。

    臉上不自覺的多露出了幾分笑意,故作不察地走到了顧楠身邊,貼著她坐了下來:“顧公子可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嗯,嗯。”問著畫仙身上若有若無的香味,感受到身邊的溫度,顧楠的臉頰更熱了些,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差,差不多。”

    畫仙看著顧楠明明很緊張還要表現出不緊張的樣子,有些好笑。

    逛青樓這種事,還能有個差不多的?

    “下午聽到顧公子的詞,文采斐然,本來以為,是個花叢老手,沒想到,卻是這般模樣。”

    畫仙的聲音嬌媚,反而讓顧楠更加窘迫。

    “什,什麼叫這般模樣。”顧楠的臉已經紅到了耳根,撇開視線,硬著嘴,聲音卻像是一隻蚊子在叫,根本沒有說服力。

    掩著嘴巴微微一笑,畫仙不再調戲顧楠,輕輕拿起了酒杯:“身在這花柳之地,我也沒有什麼可以招待顧公子的,只有這薄酒,還希望不要嫌棄就好。”

    “我,本來就是個酒鬼,有酒就可以了。”顧楠接過酒,酒入齒間,確實是好酒,滿口生香。

    畫仙看著顧楠,眯著眼睛:“顧公子卻是和午時很不一樣。”

    顧楠把已經空了的酒杯放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壯人膽,也就沒那麼坐立不安了。

    張口說道:“你和下午也很不一樣不是。”

    “你倒是說說哪裡不一樣?”畫仙眨了眨眼睛。

    顧楠抿了抿嘴唇,這酒著實不錯:“下午的時候畫仙姑娘雖然嬌媚,但是眼中無神,此時,卻是有了些靈動。”

    畫仙掩嘴一笑:“顧公子,果然和別人不一樣。”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1:39 AM

第二十六章:是我武安君提不動刀了,還是東簪樓你飄了
  
    酒過三巡,顧楠下午本就是喝了不少酒,再算上這些,即使是她酒量過人,此時也是面色酡紅,半醉不醉了。

    酒桌上的就是酒友,沒有別的。幾番酒水下肚,顧楠卻已經沒有了最開始的尷尬,卻是完全放開了。

    衣衫半敞著,把玩著手裡的酒杯,醉眼朦朧。

    “顧公子,你醉了。”畫仙看著這眼前這個醉了的佳人,神色複雜。

    用佳人來形容這公子確實再合適不過,那粉面含春,醉酒後又帶著幾分豪俠氣質的樣子,便是她看了也是眼熱。

    兩人聊的很開心,自從進了這東簪樓,畫仙從來就沒有如此安心的坐著和一個人這麼交談過。

    顧楠雖是酒醉,但是言談舉止依舊保持著禮節,兩人之間卻是始終隔著這麼幾分距離,未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

    又想起那午間,堂前的那首詩。

    畫仙的眉間多了幾分迷離。

    當真是翩翩濁世佳公子,也不知我是何來的福分,被他垂憐。

    “我沒醉,再說,便是醉了又如何?”顧楠紅著臉,晃了晃腦袋,眯著眼睛:“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憂愁明日愁。”

    還真是妙人妙語。

    畫仙伸手輕輕地扶住了顧楠搖搖晃晃地身子,淺淺一笑。

    這般的人,又怎麼是她這樣的風塵女子配得上的。

    “顧公子。”畫仙的聲音依舊淡淡,帶著幾分依稀:“今年三月我們是否見過?”

    她來到咸陽,正是今年三月,那一日草色煙雨與天邊暈開,正好是應了顧楠那一句草色煙光殘照裡。

    所以也被她誤會成了,她和顧楠第一次相見,是在那一天。

    “今年三月?”顧楠愣了愣,酒香未盡,她還有幾分清醒。

    今年三月,她還未在這秦國,也未在這亂世。

    扯了扯嘴角,默默一笑:“沒有,不曾見過。”

    顧楠默然地聲音和神情,落在畫仙的眼中,卻讓她更心痛了幾分。

    不願,和我說嗎?

    卻是,不願我多想吧······

    畫仙沒再說話。

    顧楠看這酒也喝的差不多了,站起了身。

    “多謝畫仙姑娘的酒,在下,就此告辭吧。”

    說著,抱了一個拳,準備離開。

    可是剛剛走了兩步。

    身後卻被人慢慢地摟住了雙肩。

    感覺著背後溫潤的身子,顧楠卻嚇出了一身了冷汗,酒一瞬間也完全醒了。

    她這才記起來,她今日在這裡,可不是來喝酒聊天這麼簡單的。

    “畫,畫仙姑娘。”

    “顧公子。”畫仙的聲音等待著淡淡的緊張和清幽:“要了我吧······”

    ·······

    顧楠只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她若是男子此番是絕對忍不住的。但是現在她能怎麼辦,她也很絕望啊,欲哭無淚!

    房間裡陷入了許久的寂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楠慢慢握住了畫仙的手。

    “年末,我便要去長平了,一路兇險,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

    長平。

    畫仙抓著顧楠的手,不自覺的一抖。

    長平戰事,秦國和趙國的舉國之戰。

    這可不是一句兇險能說明白的,根本就是九死一生。

    “畫仙姑娘,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說完,顧楠想到了什麼,從自己的身上摘下了一塊牌子。

    放在了畫仙手中:“這牌子你拿著吧,想來,這裡的人,便不能為難與你了。”

    “便,不需送了。”

    將畫仙的手從身上輕柔地拿開。

    顧楠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輕紗羅帳,房中燭火搖曳。

    怪不得午間那時他不曾看我,怪不得那首詩說春似冬,怪不得他來這裡,卻只是喝酒。

    他,到頭來,卻只是來與我告別的嗎。

    失魂落魄的地站在原地,想通了這些,眼中蓄滿了淚水。

    這個傻子。

    低頭看著手中的牌子,那牌子上寫著的是四個字。

    武安君府!

    ——————————————————————————

    清晨的陽光出露,昨天的雪下到了現在,咸陽的街上、屋上、樹上,已經鋪滿了白茫茫的一片,早晨的陽光裡,遠遠看去甚是好看。

    當然,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這份閒情逸致欣賞這樣的美景。

    武安君府。

    白起穿著一身大襖,拿著茶杯,端坐在軟榻上,一臉平淡。

    魏瀾一臉憂愁地站在旁邊。

    而顧楠則趴在小院裡的椅子上,小綠站在顧楠的身後,手裡拿著一個一人高的板子。

    顧楠也沒想著能逃過一劫,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只是訕笑著看著白起:“師傅,咱能不能少打十板子?”

    白起神態自若的喝了一口溫茶,凍出的水霧在他嘴邊飄開。

    聽到了顧楠的話,抬了台眼睛。

    “行。”

    顧楠臉上一喜。

    “小綠,打,五十板子。”

    一瞬間顧楠的臉又苦了下來,上次那二十板子她就半天沒下的了地。

    這次五十板子,自己的屁股算是已經可以英勇就義了、

    “是,老爺。”小綠心疼的看著顧楠,但是她不敢違抗白起的話,而且姑娘這次犯的錯確實是太大了。

    抿著嘴巴,手起板落。

    “哎喲!”

    慘叫聲在武安君府中此起彼伏,高低迭起,曲折迂回,當真是聽了沉默,看了流淚。

    魏瀾扯了扯白起的袖子,雖然答應過白起不插手他懲罰顧楠,但還是忍不住擔心地說道:“老頭子,要不讓小綠下手輕些,可別打壞了孩子。”

    白起難得地在魏瀾面前保持著硬氣:“這不打不行了,這才幾歲,就知道逛青樓了,還居然差點夜不歸宿。”

    說到這他氣的鬍子一抖:“這要是不打一頓,她就記不住教訓。而且她一個女子家,逛去了青樓,算的個什麼事?”

    “哎喲!”顧楠又是發出了一聲慘叫。

    魏瀾翻了一個白眼:“少年心性,總是像是要湊著熱鬧去的,沒見過的就想著去看看,你我當年不也是如此?少打些吧,楠兒一定也是知錯了。”

    “夫人,你就別管了,今天我得讓她記住這個教訓。”

    “我下手有輕重,習武之人,五十個板子休息幾日便好了,夫人不用擔心。”

    魏瀾轉頭看向那裡的顧楠,歎了口氣,哭笑不得地說道:“這混丫頭也是,怎麼什麼個地方都去。”

    大約是過了半個時辰,武安君府那令人聞風膽寒的慘叫聲才漸漸隱去。

    白起站在已經“半死不活”的顧楠面前,背著手:“你可知錯了?”

    顧楠哭喪著臉,抹著屁股:“知道了。”

    “我不該逛青樓。”

    “也不該夜不歸宿,讓師傅師娘擔心。”

    “也不該喝的滿身酒味回家。”

    “閒暇時間當在家中好好研讀兵書,修習武功。”

    白起黑著臉,看著顧楠認錯的態度還算誠懇,這才松了一些臉色。

    對著小綠說道:“扶小姐下去休息吧,記得塗一些傷藥,好得快些。”

    “是。”小綠連忙點了點頭,扶著顧楠去了後院。

    白起站在原處,看著顧楠一瘸一拐齜牙咧嘴地離開的,搖了搖頭,真是不讓人省心的丫頭。

    對著站在小院的角落裡的老連招了招手。

    管家老連低著頭走到了白起身邊。

    “老爺,什麼吩咐。”

    白起撇了撇嘴吧:“去一趟東簪樓,把那個什麼畫仙姑娘給我帶回來,就在家中,給小姐當個丫鬟便是。”

    “老爺。”老連一愣,遲疑地說道:“東簪樓畢竟是官家的地方,這,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

    “是我武安君在這咸陽城的威風不夠了,還是那東簪樓臺子硬了!去接來。”

    “是。”老連點了點頭,躬身退去。

    東簪樓雖然和皇家可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但是若是白起,在那裡領個人,卻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朝堂上除了範雎那個老貨,也沒人什麼人能說什麼,便是那範雎也就是只能說個兩句而已。

    至於大王,大王反而會為這事情高興。

    因為如果他白起搶女人,這至少代表他白起還沒有去想其他的事情。他要是真的什麼都不要,大王才會覺得他所圖更多。

    最重要的是聽說楠兒看中了那個叫畫仙的丫頭。

    他白起徒弟看上的人,那就是武安君府的人。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1:46 AM

第二十七章:冬意漸冷慵美人
  
    雪月十餘,咸陽城裡洋洋灑灑的小雪下個沒完,天氣是越來越冷。哈出口氣都能結成白霧一片,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雪積得厚了,從枝頭摔落到地上散成一堆。

    倒有幾分銀裝素裹的味道,可是這名叫咸陽的冷美人確實太冷了些。

    雪落在窗畔,凝成片霜,使得這人間人家又是冷了幾分。

    “沙沙。”

    輕輕的摩挲聲在房間中傳來,房中的絲帶半垂,窗戶半掩者,有些看不清裡面的樣子。

    仔細去看,卻看見一個女子正垂著髮鬢,站在一張台前,提著筆,身前鋪著一塊絹布。

    那女子很美,只是一眼就叫人難忘。

    女子的眼神朦朧,仿佛正出神地想著些什麼。嘴中喃喃,手中的筆小心勾勒著,那似乎是畫著一個人的輪廓。

    絹布上,那畫漸漸清晰,是一個人正坐在窗邊喝酒。

    那個人穿著一身略有寬鬆的長袍,長髮只是簡單的盤了一個髮髻,額角垂著一縷頭髮,卻是一個翩翩公子。

    隨意地坐在軟塌上,眼睛正注視著窗外。窗外的雪有些密,那人的眼神黯淡。

    他的手中握著一酒樽,酒樽中卻沒有酒。

    “······為伊消得,人憔悴。”

    畫仙喃喃著,放下了手中的筆。

    那畫已經躍然紙上,畫的極好,便像是當真看著那景那人一般。

    但是畫仙的只是輕輕的摩挲著絹布,一言不發。

    “顧公子,卻是到了最後,我還是沒有知道你的名字。”

    畫仙苦笑了一聲,合上了眼睛。

    墨已經幹了,她輕柔地卷起了絹布,收了起來。

    她也明白,自己和那顧公子也許不可能再見到了。

    ——————

    “畫仙姑娘,畫仙姑娘!”

    門外,突然傳來了呼聲。

    隨後便是一陣急促的敲門。

    畫仙聽著門外的動靜,無奈一笑,總是這麼毛毛糙糙的。

    “來了。”應了一聲,畫仙起身走到了門邊,打開了門。

    門剛開,門外,一個丫鬟就已經探進了半個身子,氣喘吁吁,卻是一臉的喜意。

    “畫仙姑娘,好消息!”

    畫仙伸手擦了擦她頭上的汗,微微一笑:“能有什麼好消息?”

    “畫仙姑娘。”丫鬟喘了口氣:“武,武安君府來人來接您了!”

    “武安君府?”畫仙一愣。

    隨機卻是想起了,昨晚,那顧公子給她的那塊牌子。

    那上面好像就寫著,武···

    想到這,畫仙連忙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那枚牌子,昨晚她沒有仔細看,此時才算是看清了。

    武安君府!

    畫仙的心裡像是漏了一拍,難道,真是那顧公子?

    “姑娘,還愣著做什麼啊,快跟我來。”丫鬟拉住了畫仙的手,將畫仙拉下了樓。

    而此時畫仙的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過的那一段路,只是被自己身前的丫頭拖著,下了樓,走出了東簪樓。

    曾經她最想跑出去的那扇門,此時,她卻是輕易的邁了出去。

    老媽媽站在一邊,低著頭,身上打著顫,似乎有些站不穩。

    而老媽媽的旁邊,一個身穿常服的健壯老人站在那,看到她走了下來,對著她和善一笑。

    “想必,你就是畫仙姑娘了吧?”

    說著走到身後的馬車旁邊,掀開了簾子。

    “武安君讓我來請你去。”

    畫仙愣愣地看了看四周,站在她身後的小丫頭著急地推了推她。

    小聲的說道:“畫仙姑娘,走吧,別再回來了。”

    畫仙上了車,老人放下了簾子。

    轉頭對著站在一邊的老媽媽說道:“從今之後畫仙姑娘就不是你們東簪樓的人了,明白了沒有。”

    “是,是,明白了,明白了。”老媽媽連連點頭,不敢有半句多說。

    老連點了點頭,轉身走到了馬車邊,坐了上去催馬離開了。

    馬車搖晃,畫仙坐在車中,眼神漸漸有了神采,眼圈卻是紅了起來。

    武安君府是何地,那是武安君白起的府邸。白起又是何人,秦國的第一大將,也是最高的武官,秦國戰神。

    請武安君府不要臉面地當眾來接她一個風塵女子,顧公子為她做了多少,她卻是已經根本想不到了。

    但是她想的到,那是她還不清的情意了。

    那是一段不長的路,但是很多人卻都看到了一輛馬車從東簪樓到了武安君府。

    “馭!”

    馬車停了下來,

    老連跳下馬車,掀開簾子:“姑娘,到了。”

    畫仙從馬車上走下,面前的是武安君府的大門,有一些冷清,離市街遠,很安靜。

    “這日後,便是姑娘的家了,不用見外,武安君帶下人都很好,且寬心便是。”老連淡淡的說著,他永遠是這幅樣子。

    畫仙的眼眶還有些紅,她現在沒有半點從東簪樓脫身的喜悅,她現在只想知道顧公子到底如何了······

    看著眼前的老先生,畫仙的眼神很緊張:“老先生,顧公子現在怎麼樣?”

    顧公子?

    老連的嘴角一抽,看著面前那緊張兮兮的姑娘,暗自搖頭,自家的小姐騙人騙的倒是可憐。

    但是既然還騙著,他也不好說破,只得順著往下說道。

    “顧公子現在正在偏院休息,我可以領你去看看。”

    “多謝,多謝老先生。”

    畫仙連連拜謝,老連歎了口氣,走在前面,領著路。

    來到了顧楠的小院,那間屋子卻是沒有關門。

    “就是那,老朽就不跟著去了。”

    老連指了指顧楠的屋子,小姐的房間,他自然是不適合進去。

    畫仙看著那掩著的房門,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

    此時的顧楠正趴在自己的床上,百無聊賴地翻看著一卷竹簡。

    屁股火辣辣的疼,根本沒有辦法下地,只能看看書來過日子。

    她的頭髮並沒有紮起來,而是隨意地垂在一側,穿著一件寬鬆的單衣。胸前不大但是總比她穿著寬大的男裝要顯眼很多,至少能看出是個女子,而且是一個絕美的英氣女子。

    “茲。”

    房門開啟的聲音。

    顧楠疑惑地轉過頭,本以為是小綠

    但是卻看到了一個她根本想不到的人。

    “畫,畫仙姑娘?”顧楠懵懵地看著站在門邊的女子說道。

    而畫仙看到趴在床上的顧楠臉色卻是完全愣住了。

    那是個女子,她看得清楚。

    而那也正是昨晚的顧公子。

    顧公子,是個女子?

    畫仙看著顧楠良久,卻是莫名的臉上一紅。

    也不知是因為她一直來的誤會還是因為這顧姑娘如今的裝扮,完全就只穿著一件薄衣,該看的和不該看的她卻是全看見了。

    匆匆一拜,結結巴巴地說道。

    “畫,畫仙,多謝顧姑娘搭救之恩。”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1:51 AM

第二十八章:鬼谷說劍
  
    那一日的東簪詩會,一首蝶戀花,幾分蕭索,幾分傾情,叫得滿堂難忘。

    自然而然這首詞流傳了開來。

    在這個含蓄的年代,這首詞卻是已經動人的不能再動人的情詩。

    那姓顧的才子為了一個風塵女子寫下如此詞句,落下了一個癡情的名聲。也正是這份癡情,引得無數姑娘小姐聞之悲泣,更有甚者將這首詩刺寫在了自己的手帕上,時常拿出來觀讀。

    才子書生們作詞說賦,可惜沒人說得清楚那一首短短的蝶戀花。短短兩段確實將這情之一字,說的極深。

    只能搖頭歎息,那顧公子自和畫仙姑娘的苦命。

    這詞流傳于街巷井市,愈傳愈盛,到最後甚至傳進了大王宮裡。

    秦昭襄王看著手裡的文書,搖頭大笑。

    “這武安君還真是老當益壯啊,這仗還沒打,倒是先去寡人的東簪樓搶姑娘去了。也罷隨他去了,只要他能混過他那兇悍夫人,寡人有何不可啊,啊?哈哈哈哈。”

    一邊說著一邊指著文書,對著一旁的宦官說道。

    “大王,大王這城中最近還傳著一首詞,倒也是和武安君搶的這畫仙姑娘有關。”

    “哦?”秦王的眼裡閃過一絲興趣:“你倒是念來與寡人聽聽。”

    “是。”宦官拜了拜:“這詞是這般: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秦王聽得出神,良久才回過神來,像是想起了什麼,面色深深地念了一遍:“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好詞···”秦王這才吸了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這作詞者何人?你可別告訴我,是那白起老漢,萬萬不可能是他,他有幾番斤兩我知道,打仗靠得住,這作詞,概不可能。”

    看到秦王有些失態,宦官擦了擦自己頭上的汗,他可不敢失態,也不敢看秦王失態。

    “回稟大王,不是武安君,據傳是一個姓顧的才子所做,送與那畫仙姑娘的。”

    “姓顧的才子?”秦王一愣,有這般才學的才子,他為何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宦官連忙繼續說道:“大王,這武安君的徒弟也姓顧。而且前段時間也有一首顧姑娘的詩:青樽美酒月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兩者皆是文采極好,加上武安君第二天便來接了這畫仙姑娘,所以我想,這兩人很可能就是一個人。”

    說完宦官低下了頭,不敢再多說什麼。

    多嘴是會說錯話的。

    “古來征戰幾人回?”秦王摸著自己的鬍子,細細地讀著:“卻是一個有趣的人,怪不得白起老兒會收一個姑娘當門生。”

    “我倒是有點興趣見見這戰神的學生了。”秦王的眼睛微眯。

    “就在這長平之後吧,如果她能活著回來。”

    ————————————————————————

    “師傅。”一片山谷之中,四周遍佈著密林,一眼望不到邊,人煙罕至。

    一個雙眼淩厲的小孩跪在了一個老人的面前,重重地拜下。

    這拜師禮也就算是成了。

    鬼谷子盤坐在那裡,腿上橫著一把普通的青銅長劍。他的身邊卻還站著一個小孩,身高要比跪著的男孩要高些,一頭黑髮,面容平淡,看樣子也就只有十歲上下。

    抬起眼睛看著眼前的孩子,眯著眼睛:“小莊,入了鬼谷,便要按著鬼谷的規矩,你可是想好了。”

    小孩跪在那裡,低著頭:“師傅,衛莊已經想明白了。”

    “好。”鬼谷閉上了眼睛,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鬼谷的規矩······

    “從此之後,你便是我鬼谷子的第二個門生,所學,橫!”

    “他是你的師兄,蓋聶,所學,縱!”

    “你二人要記住,既然入了鬼谷,就必須記住。我教你們縱橫治學,你們學成之後自去尋找出路,一較高低。縱橫,只能活一個,活下來的那個,就是下一代鬼谷子。”

    “是!”

    “是!”

    跪在地上的男孩,和站在一旁的男孩同時應道。

    ——————————————

    “今天,我們講劍。”鬼谷子坐在軟塌上,他的身前衛莊和蓋聶兩個孩子各坐在一旁,聽得認真。

    “我先問你們。”鬼谷子的眼睛掃過了兩人的臉龐,右手將自己的青銅劍推到了身前:“說說,什麼是劍。”

    短短的沉默。

    蓋聶先說到:“劍,百兵之君,劍者,君子者,進退有道,縱橫尋矩。上下為刃,中豎其身,寧折不彎,亦合為人之道,立身根本。退,歸鞘隱沒,進,鋒芒畢露。”

    回答的很工整,也很有理,以蓋聶的脾氣確實也該是會給出這般回答。

    衛莊回答的比蓋聶慢,靜坐思考了一下,最後卻只給出了一句話。

    “劍,殺人之器具。”

    鬼谷子沒有說誰對誰錯,只是點了一下頭,說道。

    “皆可,為師今日要和你們說的卻是劍途。”

    說完看向自己的劍:“這三尺青鋒的去處。”

    衛莊和蓋聶沒有說話,但是看他們的眼神就知道,他們聽得很用心,甚至在盡力去記。

    說到劍,鬼谷子不得不想起了他教過的那半個弟子,想起那愛偷懶的丫頭,鬼谷的嘴角一翹。

    對於這把劍的理解,恐怕是沒有人會比她更加透徹。

    而她的五劍之說,早晚會成為這天下劍客的至理之說。

    “為師曾受人講解,得劍之五說,今日便講與你們。”

    這第一句卻是就讓衛莊和蓋聶嚇到了,自己的這個師傅在他們的眼裡學究天人,而這五劍之說,居然是他聽人講解的。那那人又是何等境界?

    “劍之三尺,分為五境,乃:利劍,軟劍,重劍,木劍,無劍。”

    “利劍無意,淩厲剛猛,無堅不摧······”

    “軟劍無常,招式已經發揮到極致,而追求變化。招招搶攻、式式求變······”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如此境界······”

    “木劍無形,劍術到了此步,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飛花摘葉,皆可傷人······”

    “最後,無劍無招。這個境界,也是最後一境界,舉手投足間,具是天地演化,直指源泉,天地間已經沒有劍,也已經只有劍。”

    了了百餘字,鬼谷子講完,深深吐一口濁氣。

    蓋聶衛莊怔怔地坐在原地,他們初學劍鋒,卻已經能夠隱隱感受到這五劍之說的意思,也就是這隱隱感受到,就已經讓他們受益匪淺,也讓他們震撼異常。

    “師傅。”衛莊抬起了眼睛:“這五劍之說,是何人所創?”

    他已經暗自下了決心,來日若有可能,一定要登門請教。若不教,便拜一天,若再不教,便拜三天!

    鬼谷子摸著自己的鬍子,思索了一下,慢慢說道。

    “創五劍之說的人,也算是你們的半個師姐。”

    “為師只教了她劍,所以算不得鬼谷的門生,卻算是為師的學生。在劍之一途,她算得上是曠世之才,便是為師對於劍的理解,恐也不如她深。”

    老師的學生!?

    蓋聶和衛莊相互看了看,也就是說和他們一般大。

    良久,蓋聶在緩緩問道:“老師,這師姐···叫什麼名字?”

    “她?叫顧楠,如果有幸,你們日後或許會見到。”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1:57 AM

第二十九章:歲末起兵,喂喂就算當兵也得有年假吧
  
    “哈~~”

    顧楠站在地上,伸了個懶腰,身上薄薄的衣衫從肩膀上滑落,露出了幾分白嫩的肌膚。

    外面的天還沒有亮,想來才是淩晨幾分。

    她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這幾日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行不得坐不得當真是差點把她給悶瘋了。

    興沖沖地對著一旁正收拾著洗漱用品的小綠說道。

    “小綠,快快,把俺的丈八蛇矛拿來讓俺耍耍,這幾天不動彈都快生銹了。”

    小綠站在顧楠的身後,看著自己家如花似玉的姑娘說那種粗話,掩嘴輕笑。

    轉眼看到顧楠半露著的身子臉色發紅:“姑娘,你先把衣裳穿上,外面冷。”

    “啊,知道了知道了,還真麻煩。”

    顧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樣子,抓了抓頭髮。她卻是不怎麼在意這些。

    自己上一世待在家裡就算是只穿著一條短褲也沒得什麼,哪來的計較這麼多。

    她倒是也不想想,自己上一世是個男兒,這一世呢,能一樣嗎······

    小綠放下了手裡洗臉用的絹布,從一邊的衣架上取下了黑色的長袍。

    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家姑娘總是喜歡穿著男兒的打扮。

    想姑娘這樣的,若是打扮一番······

    小綠想著顧楠穿著綾羅綢緞的樣子,紅著臉抿了抿嘴唇,暗自點頭。

    定是很美的。

    “姑娘穿衣裳了。”小綠一邊說著,一邊將長袍披在了顧楠的肩上,伸手要替顧楠寬衣穿上。

    感覺到小綠的手在自己的腰上摸來摸去,顧楠連忙躲開了開來,她還是不太適應這些,笑著擺了擺手:“我自己來便是。”

    知道姑娘害臊,小綠也沒多說什麼,笑盈盈地站在一邊,幫顧楠紮著頭髮。

    顧楠的這一頭長髮,她自己卻是根本打理不好的,也只得讓小綠來。

    等到穿衣打扮完了,站在那的人一下子就從一個不修邊幅的姑娘,變成了一個翩然公子般的樣子。

    顧楠提起靠在牆角的那一人多高的長矛,往肩上一扛便是走出了門。

    推開門,卻發現自己的小院中還站著另一個女子,穿著和小綠一般的服裝,正在站院中那顆老樹旁發呆。

    顧楠輕笑著打了一聲招呼。

    “畫仙姑娘,早上好啊。”

    畫仙聽到有人喚她回過了頭,卻見那公子如玉,正笑著和她打著招呼。

    不自覺地翻了個白眼,這顧小姐這麼一身打扮,若是往街上一走,也不知道又要誤了多少姑娘一生。

    想起自己,畫仙無奈的抿了抿嘴巴,還真是個冤家。

    “顧姑娘,畫仙現在在武安君府從事,姑娘無需再用姑娘稱呼,叫畫仙就好。”

    “嘻嘻。”小綠在顧楠的身後笑道:“這下好了,終於不再是我一個人照顧姑娘你這個麻煩了。”

    “嘿!”我這暴脾氣,顧楠黑著臉扭過頭,伸手扯在了小綠的臉蛋上:“你說誰是麻煩呢?”

    “唔···”小綠的臉頰被顧楠扯的發紅:“姑娘又戚夫人。”

    直到把小綠的臉都揉成了一團,顧楠才哼哼著鬆開了手。

    “不和你一般見識。”

    小綠對著顧楠吐了吐舌頭,而畫仙站在那,看著玩鬧的兩人甜甜一笑。

    雙眼中帶著不自覺的安寧,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能過上這般平常的日子。

    天氣有些冷了,天邊的清晨剛開出陽光,朦朦朧朧的亮著。

    顧楠橫端著長矛靜立在小院中,長髮從她的鬢角垂落,順著冷風拂動。

    文武同學,為學則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她才四天沒練這矛此時摸著卻已經有了一些手生。

    畫仙和小綠坐在一旁,咸陽城的小雪縹緲,顧楠的一身黑衣格外顯眼。

    “森!”

    長矛一動瞬間拖出了一片矛影,近千斤的力道差不多就是半噸幾乎可以說是人類的極限。

    “呼!呼!呼!”

    一人多高的長矛捲動,陣陣生風,擾亂了飛雪,驚了清風。

    半空中的小雪被卷得散開,淩亂的翻卷著。長矛乾淨俐落的刺出,似乎是穿過了數片雪花,使得槍鋒上凝結了一層斑白。

    畫仙坐在那,呆呆地看著顧楠,略寬的衣裳獵獵翻動,輕攏著的長髮飛揚,丈八長矛本是殺器,在她的手中卻是舞出了幾分蕭索和美感。

    “是不是覺得姑娘很厲害?”小綠坐在畫仙的一旁,看到她癡癡的神色,笑著說道。

    “兵法,劍術,騎術,詩詞。”

    “便是男子,尋常也絕不如姑娘厲害。”說倒著小綠得意地翹著下巴,仿佛厲害的是她一般。

    她倒是一點也不見外,雖然畫仙才來了幾天,此時卻已經把畫仙當成了自己人。

    “有時候我都覺得,要是姑娘是個男子就好了。”小綠看著顧楠,輕輕地說著,但又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搖了搖頭:“哈哈,你看我,說些什麼呢。”

    畫仙聽著小綠的話,抿嘴笑了笑,看向那院中人。

    是啊,若是男子,那該多好······

    ————————————————————

    平淡的日子過得很快,就像是無所事事的日子會讓你覺得就像是沒有過過一樣。

    自從那日東簪樓之後,顧楠卻是再沒有給白起鬧出過什麼亂子,這也讓白起松了一口氣,自己這徒兒總算是拿出了一點正形來。

    那東簪樓的詩,就是那首什麼蝶戀花,他也算是讀過了,他不是很懂詩詞,但是他也能看得出那文的文采可以說能傲視這咸陽才子。

    那日大王在朝會上念出那詞的時候同朝的那老兒范雎還被這詩詞迷了心智,道了一聲好詞,卻是像是老了好幾歲,嘴裡還念著一個人的名字,聽著像是一個女人。

    哼,好詞還需得他說,也不看看是誰的學生。雖然顧楠的詩詞方面,確實也不是自己教的。

    當然,顧楠的這詩詞在白起的眼裡就是不務正業,這也導致她日後的兵法課業繁重了許多。

    此番的時節卻已經是年末,十二月底。要不了多久便是歲日,平日裡有些沉悶的咸陽城中也難得的多了幾分喜氣。

    武安君府一如往常,門庭冷清,安靜得根本不似一個高官的府邸。

    白起坐在自己堂中,黑袍金繡,要上懸著一把長劍,鬚髮斑白。

    手中拿著一張兵符,而桌上,擺著一簡詔令。

    歲末,帥甲十萬,兵發長平。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2:06 AM

第三十章:不見後路
  
    “哢嚓。”

    黑色的鐵片甲套在了顧楠的身上,這天氣把鐵片凍得冰涼,貼在身上雖然隔著一層衣衫,卻依舊帶著一種說不清楚的寒意。

    顧楠一改往日穿著白色的衣衫,外面套著黑色的鐵甲,腳上踩著厚重還帶著絨的皮靴。

    小綠站在顧楠的身後,安靜地紮著顧楠的頭髮。

    出征的時間正好在這歲末,這讓魏瀾準備了好久的年飯沒了作用。

    顧楠站在一面銅鏡前,她一般不照鏡子,但是今天卻出奇的想看看。

    鏡中的自己戎裝革甲,黑髮束著垂在身後,手上綁著兩副銅腕,墊在裡面的白色衣衫微微褶皺,端是一個白袍玄甲的小將。

    顧楠微微一怔,隨後苦笑了一聲。

    倒是真沒想到,我居然有一天會成了這般模樣。

    “姑娘。”小綠一邊綁著顧楠的頭髮,一邊小聲地說著:“這到了邊疆,恐是要比咸陽冷的多了,定是要多穿些衣服。”

    顧楠笑著輕輕點頭:“明白。”

    “軍中不能像是家中這般,要少飲酒,小綠不懂軍事,但是明白軍中喝酒是要罰的。”

    “明白。”

    “軍中的口糧差,姑娘這般好吃的,定是吃不習慣,但切不可餓著,餓著怎麼打仗。”

    “明白······”

    顧楠站起了身,她的頭髮早就綁好了。

    轉過身,發現小綠的眼眶有些紅。

    笑眯眯地伸出手刮了一下小綠的鼻子:“那小綠你記著了,等我回來,給我備些好吃的,還要備些酒水,我要好好的吃上一頓。”

    “明白了······”

    將長劍掛著在腰上,提著矛顧楠踏出了門。

    黑哥正站在自己的馬廄裡吃著青料,這下雪天,它的這一捆青料可是貴的不行。幾乎比得上一戶人家一天的糧食,這哪是吃馬草,吃的根本就是銀子。

    也索性武安君府的青料都不必自己去買,軍營裡總會送些過來。

    這段日子吃得好了,黑哥也有些見胖,本來它雖然看著健壯但依舊是有些消瘦了,現在看去倒是神駿了不少。

    黑哥撅著馬草,突然停了下來,帶著刀疤的那只眼睛橫向了一邊。

    只見那邊,顧楠正偷偷摸摸地走了過來。

    “哼!”

    黑哥不滿地打了一個鼻鼾,不再去理會顧楠,繼續低頭吃了起來。

    它只知道顧楠要來幹什麼。

    武安君府是禁酒的,而顧楠算得上是半個酒鬼,怎麼忍得了這般寂寞,所以就在武安君府找了個地方藏酒。

    地方平時必須沒什麼人去,白起不會怎麼管,就算是有人去也都是好講話的自己人的地方。

    思來想去確實沒有什麼比黑哥的馬廄更合適的地方了。

    雖然環境不是很好,但是這地方一般只有老連會過來喂馬,就算白起要出門,來牽馬的也是他。

    別看老連平時板著個臉,但其實還是很好講話的。

    顧楠和他混熟了之後,偶爾來這地方偷喝幾口,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顧楠左右看了看,確定了沒人之後,才溜到了黑哥的身邊。

    伸出手,從馬廄棚頂的乾草上取下了一個葫蘆。

    眯著眼睛擦了擦,扒開了葫蘆口,就灌了一口。

    “哼。”黑哥顯然是對這種有賊心沒賊膽的人抱著強烈的鄙視。

    顧楠並不在意黑哥的鄙視,一人一馬就這麼坐著一個吃著馬草,一個喝著酒。

    “黑哥,你打過仗嗎?”

    黑哥看了一眼顧楠,不知道聽沒聽懂,卻是晃了晃腦袋。

    顧楠咧嘴一笑:“那可是要命的事。”

    “我可是把我的命交給你了,夥計。”

    說著顧楠拿著酒葫蘆,仰著頭吞了口酒。

    黑哥的耳朵甩了一下,默默地低下頭吃著自己的草。

    ——————————————————————

    大約是下午時分。

    顧楠牽著黑哥站在武安君府的門前,白起騎在馬上踏到了顧楠的身邊。

    魏瀾整理著顧楠的衣領:“看我家的姑娘多俊。”

    “到了那,多跟著站在你師父身邊,他定是要護你周全,要是他讓你傷著了,回來和我說,我讓他跪板子。”

    白起在一旁聽得冷汗直流,連連小聲地說道:“夫人,夫人,這大街上的,給為夫留點面子可好。”

    換來的自然依舊是魏瀾的白眼。

    顧楠上了馬,輕催了一下黑哥,黑哥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跟著白起離開了武安君府。

    “剛才喝酒去了吧?”白起坐在馬上,橫了一眼顧楠。

    “嘿嘿,還是師傅你眼光狠辣啊。”顧楠自知自己瞞不過,傻笑著想要糊弄過去。

    “混丫頭,學什麼不好,學人家喝酒。定是那老鬼教壞的你,這次就先饒過你,若是還有下次,一起算。”

    白起說道,其實完全只是因為此時的他們還沒走多遠,在魏瀾的視線裡,他不敢拿顧楠怎麼樣。

    畫仙沒有來送顧楠,但是昨天她送了顧楠一卷絹布,顧楠看過,那絹布上畫著她坐在窗畔喝酒的樣子。

    此時正好好地收在她的懷裡。

    顧楠想回頭再看看那武安君府。

    白起的聲音卻在一旁淡淡地傳來:“莫回頭看了,我們是要邁著死路去的人,沒後路可看的。”

    顧楠恍惚地點了點頭,握緊了手裡發寒的長矛。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3:21 PM

第三十一章:在這軍中除了等死還有的什麼
  
    十萬人是如何一個數目?

    或只是一個數目,見不得是多少人。

    顧楠在沒有真正見過之前也是如此理解的。

    但若是真真正見過,那生生能從一座山頭排到另一座山頭的人,是方才知道,一個人是多渺小的可憐。

    咸陽城外十餘裡,十萬兵營鋪成一片,顧楠騎在馬上窮盡目力卻也只是能隱隱約約看到個似有似無的盡頭。

    這是秦王早就安排好的手筆。

    趙國換將,武安出征,這都是本就已經算好了的事。

    這十萬人已經在這裡紮營數日,便是等著白起行征。

    走近了,卻和顧楠預想中的不同,本想著十萬人的軍營陣地會是一番如何好大的場面。

    可現在擺在她眼前的卻是一座寂靜到了極點的軍營,便是一聲喧嘩都沒有,偶爾見著幾個士兵路過,可能會相互聊上兩句,聲音也是很快就隱沒在了這偌大的營地之中。

    “哢。”軍營外的數名士兵手中的長矛架在了一起,攔住了白起和顧楠的去路。

    “籲。”白起拉住了韁繩,馬側過了頭,蹄子在土地上來回踩動了幾番。

    顧楠也是輕輕拍了拍黑哥的脖子,黑哥放慢了腳步,停了下來。

    “來者何人?”

    白起沒說什麼,從自己的腰間解下了一枚牌子。

    士兵只是掃了一眼,就連忙收起了橫在兩人面前的長矛,低下頭。

    “將軍。”

    “嗯。”白起算是應過了,對著顧楠招了招手,就先催馬走了進去。

    士兵的眼神掃過了顧楠的臉龐,眼中暗暗吃驚,但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目送著兩人進去,直到看不到為止。

    “喂,你們剛才看到沒有?”不知道是誰問了一句。

    另一個聲音答道。

    “你不是廢話,剛才那跟在白起將軍身後的,是個女子吧?”

    “是個女子,而且著實是俊俏,剛才差點收不回神。”

    “武安君卻是為何帶一個女子進來?”

    “顧姑娘······”只見一個士兵出神地說道。

    “顧姑娘?”

    “對,想來便是了,你們聽說了沒,武安君收了一個女子做了門生,那女子姓顧。”

    “啊,你這麼一說想起來了,顧姑娘,相傳是一個難得的才女。詩文極佳,而且兵法上深受武安君的看重。”

    一個老兵卻皺起了眉頭:“詩文極佳?戰場根本不是女兒來的地方,便是我們男人都沒幾個能保得命回去的。”

    “別聊了。”看似像是隊長的人橫了身後的人一眼:“這些風言風語,你們自己留著私下談。若是被人聽了去,我們這一隊人都沒得好果子吃。”

    後面的人縮了縮脖子,再沒有人講話。

    主將的營帳位於軍營的正中,便是從營門走進去,想要走到中央也生生是花了十餘分鐘。

    一路上,除了偶爾幾對人還能有幾句交談,大部分的士兵看起來就是一副面孔,一副“等死”的面孔。

    確實是等死的面孔,雙目無神,拿著兵刃的手也無力,身上穿著的布袍皮甲看著應該幾天沒洗了,結了一層垢。

    這樣的一副樣子去打仗,還是長平那樣的舉國之戰,不是等死是什麼?

    顧楠走在路上看著四周死氣沉沉的軍營,眉頭微皺。

    白起似乎注意到了這一點瞥了一眼低著頭從旁邊走過去的士卒:“覺得這兵營很沒樣子?”

    遲疑了一下,顧楠點了點頭:“這般哀兵,戰力十不存一。”

    “那你以為該是什麼樣子?”白起的一個反問卻是把顧楠問住了。

    該是什麼樣子?精氣蓬勃,高呼著為了大秦為了百姓?看淡生死,捨生取義?

    士兵也是人啊。

    這些人大多數都是為了家裡的一口飯吃,為了軍營的這點餉錢才來參軍的。更有的,就是強制徵兵來的。

    來了這裡的人都明白,他們是來打仗的,是來送死的。

    這臉上,除了等死的樣子,還能有什麼?

    白起走在顧楠的前面:“年年戰事,還有這些人,便是不錯了。”

    說著白起側目看著一旁吃著已經凍得發硬的乾糧的士兵。

    顧楠在後面看著白起,身前的這個老人什麼都沒說,但是顧楠在他的眼裡看到的心痛。

    一閃即逝,讓顧楠甚至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武安君。”一聲高呼,吸引了顧楠的視線。

    卻見遠處一個身穿黑甲的小將騎著一匹白色的戰馬一路小跑著走了過來。

    那人的臉孔上還帶著些稚嫩,想來應該是只有二十歲上下,如此年輕卻已經是個將領倒是少見。

    手裡提著一把長戟,身下的白馬俊逸非凡,但其實在戰場上騎白馬是有些不安全的行為。

    畢竟白馬實在太過顯眼,定是要被對方的箭矢專門照顧的,要不是對自己及其自信最好還是別騎的為妙。

    那少年將領幾個呼吸便跑到了白起和顧楠的面前,看著白起,一臉的尊崇的神色。

    卻是在軍營裡格格不入的朝氣少年人。

    顧楠暗暗瞥了一下嘴巴。

    說實話她還是有幾分羨慕這些少年人的心氣的,畢竟他們還年輕,心性高昂,總能讓她覺得自己老了。

    但是也沒辦法,誰讓自己也已經一把年紀了,上一世的他也已經是一個近三十歲的半步中年人了。

    可惜顧楠沒發現,她現在這身體的年紀估計也就十七八歲,卻是比眼前的少年將領還要年輕幾分。

    “武安君,好久不見。”少年將領興沖沖地看著白起:“上次和您論的幾個兵家問題,我確實已經有了些許答案,還望空閒時分,煩心指點一番,武感激不盡。”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3:25 PM

第三十二章:所以遇到麻煩事要懂得避開
  
    “蒙武啊。”白起被這熱情的過分的少年逼得向後仰了仰身子:“倒確實是有些時日不見了。”

    “怎得,你怎麼在我軍中?”

    蒙武是這秦中大將蒙驁的兒子,深得蒙驁的真傳,但是要是說蒙武在這大秦中最敬佩誰,那首當其推的就是一生無一敗績的武安君白起。

    就這事,差點把他爸氣死,要說他爸蒙驁也是一代大將,結果生了個兒子卻是個向外的。

    但經不住蒙武的百般懇求,蒙驁也曾拉下過臉面和白起提到做蒙武老師的事情。

    但是白起這老頭也是頑固,認為自己的兵道和蒙武的不同,這般教學確實會誤了蒙武額前程,一直婉拒。

    到最後實在架不住他和蒙驁的老交情,也就答應了偶爾指點指點蒙武的事情。

    老實說,白起看到蒙武是有幾分頭疼的。

    看到白起發問,蒙武連忙鞠躬說道:“我聽聞武安君要兵發長平,想來親身學習定能多有收穫,所以求家父向秦王求了個裨將。”

    說完尷尬地抓了抓頭髮,畢竟是走關係進來的,當面說出來確實不太好意思。

    這時,他卻是看到了站在白起身後的顧楠。

    騎在一匹黑馬上,黑馬的臉上帶著一條刀疤,看得兇神惡煞。

    但馬背上的女子很好看,玄甲白袍,雪白的披風從她的肩上垂下,紮著頭髮的髮巾飛揚。手裡提著一柄長矛,近三米長的長矛看得蒙武也是眼皮發跳。

    長矛這種長重的兵器一般都是步兵用的,用於騎戰是根本施展不開的。

    能施展開的,大概也就兩種,一種是天生神力,便是不用內力也能將這上百斤的青銅大槍施展開來。另一種便是槍矛之術登峰造極之人,舉重若輕,用的什麼兵器已經是沒有講究。

    生是好一個巾幗英氣。

    蒙武的沒有多在意顧楠長得什麼樣。

    眼睛卻是始終沒有離開她手裡的那杆長矛。

    以他的目力可以輕易斷定這柄長矛的重量不會少於百斤。

    百斤重的兵器,就這麼一隻手輕巧地提在手裡,別說是女子,就這軍營中的男子就沒有幾個人可以做的到。

    “姑娘,可是武安君的弟子?”

    武安君收了一個女弟子,這件事在咸陽城早就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白起順著蒙武的目光看向顧楠,看到蒙武眼底那一絲戰意,暗自歎了口氣,可憐的看了顧楠一眼。

    被這小子纏上,估計沒有幾天安生日子可以過。他是已經領教過了的。

    點了點頭:“是,和你年紀倒差不多大。”

    “見過顧姑娘。”蒙武對著顧楠拱了拱手。

    顧楠沒有看懂白起眼神裡的可憐,二仗和尚摸不著頭腦,回了一個禮:“見過蒙將軍。”

    暗自卻思索了起來。

    蒙武?

    這個名字有些陌生,但是隨著記憶的清晰,她逐漸想起了一個人和著蒙武有著很大的關係。

    秦朝的大將蒙恬,就是這蒙武的兒子。

    倒也算是個名人,顧楠想著,卻突然發現蒙武看著自己的眼神不對。

    那感覺,讓她不自覺地背後發涼。

    “顧姑娘。”蒙武露出了一個爽朗的笑容:“早就聽聞顧姑娘博學而廣思,在兵法一道是不可多見的良材。在武學更是別有一番見解,蒙武見獵心喜,不知道能不能和姑娘演武一場?切磋一下?”

    顧楠的嘴角一抽,卻是明白了緣由,原來是少年心性,總是免不了爭強好勝的事情。

    倒是沒想到找到她頭上來了······

    演武,聽著就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對於她這種不到日曬三竿根本不會起床,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理(小綠)的懶人(廢人)來說,她是絕不想做在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的。

    正準備開口拒絕,誰知道白起卻先出聲說道。

    只見白起道貌岸然地摸著自己的鬍子:“不錯,你們年紀相仿,多多交流切磋卻是比閉門獨學要來的中肯許多。這樣吧,老夫做主,你二人三天后就在這軍中演武一場,這三天且去好好準備去吧。”

    一邊說著,一邊給顧楠打了一個你可以的,加油的眼色。

    看的顧楠臉色發黑,這老貨分明就是不想這蒙武去煩他,才把這鍋甩給我的吧!

    得到了白起的同意,蒙武自然是大喜,當下對著顧楠說道。

    “那便三日之後了,顧姑娘還請到時不吝指點,全力施為。”

    “呵呵。”顧楠乾笑了兩聲:“蒙兄弟客氣了,我們,共同進步,共同進步。”

    “那在下準備去了,告辭。”說著,便騎著他的小白馬屁顛兒屁顛兒地跑開了。

    不一會兒,那蒙武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師傅~”

    顧楠咬著牙,這兩字卻像是從嘴角裡擠出來的一般,笑眯了眼睛,轉過了頭看向白起。

    誰知白起已經騎著他的馬兒溜開了,遙遙地拋下了一句:“過段時間我就通達全軍,楠兒,可不要丟臉啊。”

    任憑顧楠恨得牙癢癢卻是也不敢拿白起怎麼樣?

    她自己心裡也明白,白起三招就能制服她,處理個她還是跟玩一樣的。

    哼,他這把老骨頭,真計較還怕把他給拆了,顧楠自我安慰了一下。

    甩了一下自己的披風,一邊嘟囔著,罵罵咧咧地跟上了白起。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4:13 PM

第三十三章:我這一矛下去,你可能要叫爸爸
  
    “啪。”飯勺在泥碗裡敲了敲,將薄薄的米湯倒入了碗裡。

    說是米湯實際上全是湯,只有幾粒米。老兵接過泥碗,拿著碗蹲到了一邊,看著軍裡的伙食,搖了搖頭,從自己的懷裡拿出半個幹的發裂的米餅。

    咬了一口,然後配著米湯勉強咽進了肚子裡。

    別看他們吃的差,實際上已經是很好了,在軍中,能吃飽就已經是一件幸事了,誰還在乎吃的怎麼樣。

    又一個士兵蹲到了老兵旁邊,看著要年輕一些,用手肘碰了碰老兵的胳膊:“哎,你聽說了嗎?”

    老兵回頭看了年輕的士兵,抬了一下眉頭,乾巴巴臉孔上皺紋更深了些:“聽說什麼?”

    年輕的士兵得意一笑,神秘兮兮地湊近了老兵:“蒙武將軍要和白將軍的弟子演武,就在明日。”

    老兵皺了一下眉頭,似乎上是有些疑惑。

    “白將軍的弟子?”

    “對啊。”年輕的士兵點了點頭。

    “你沒看到嗎,就前天,和白將軍一起進來的那個女子,叫顧姑娘。哎呦,那叫一個漂亮,用講究的話來說,就是,就是,那啥,英姿颯爽。”

    “蠢蛋。”老兵白了他一眼:“英姿颯爽那是形容男子的。”

    “嘿,我還真沒亂說。”年輕的士兵瞪著眼睛:“那姑娘你沒見過,我是沒見過那般好看的姑娘穿著一身鐵甲手持近一丈長的長矛的。”

    “斯。”老兵倒吸了一口涼氣。

    “近一丈長(約3.3米)的長矛!你小子可別胡說,那種長矛少說也有百來斤,沒練過武的男子也舉著吃力,姑娘拿著?”

    “我!”年輕的士兵張著嘴,氣得紅著一張臉:“我胡沒胡說我自己知道,你要是不信,到時便自己去看。”

    老兵看年輕士兵氣急的樣子,撇了撇嘴巴,心下卻是信了七八分。

    “便是這個姑娘有這番氣力,那也不可能是蒙武將軍的對手。”老兵無可厚非地說著。

    “要知道,蒙武將軍可是武人,一身內力便是不如老一輩卻也是年輕一輩的佼佼,全力之下足有一千多斤的力道,不是常人能擋得住的。”

    “那倒是確實。”年輕士兵思索了一下點了一下頭。

    老兵咽著米湯:“到時看看去便是,不過說起來,那顧姑娘身為一介女兒身,卻敢來參軍,真是少見。”

    “能被白起將軍收為弟子,想來也是不凡。”

    ——————————————————

    此時的顧楠正坐在自己的營帳之中,因為她是的女子,又是白起的弟子,所以雖然並無軍職,但是勉強也能住上一個人一間的單人營帳。

    大軍已經開拔兩天了,也是整整兩天沒休息,走得人困馬乏。

    直到今日正午,才算是臨時紮營休息一天。

    想來,也只是休息一晚,明日還是要趕路。

    “唔。”顧楠眯著眼睛看著面前的中餐。

    米湯加幹餅······

    燥,很燥。

    這東西真的吃不下啊,顧楠苦澀地扯著嘴角。

    別的不說,就那個幹餅,被這寒冬凍得冰涼也就算了,硬得和一塊磚頭似的,剛才一口下去,差點崩了她的牙。

    向外看了看,坐在營帳外不遠處,那些士卒也都吃著這些東西,但是都吃的狼吞虎嚥,甚至還要提防著被人搶了。

    顧楠低下頭,咽了一口口水。

    也罷,別人吃得,為什麼我就吃不得,行軍打仗,難不成還想吃著什麼山珍海味不成?

    拿起桌上還算乾淨的白麵饃饃,放進了米湯裡拌了拌,被米湯浸濕的幹餅也算是軟了一些,勉強能咬的動了。

    “哢嚓。”顧楠嚼著一咬碎就碎成了粉的幹餅,根本沒有味道,就和吃石沒有區別。

    米湯也沒有幾粒米,全是湯,就像是白開水一樣。

    顧楠喝了一口,無奈地拿起了一旁的兵書竹簡讀著,肚子都吃不飽,哪來的力氣打仗。

    最近行軍無事,白起平日裡也忙,她沒什麼人能說話,無事也就是讀讀這些兵書。

    但也是不讀不知,雖然她有著幾千年後的知識,但是那古中人傑的智慧已經足以讓她歎為觀止了。

    她本質上並不算是什麼資質上佳之人,兵法之道無非就是借著先千年的見識剽竊前人之說而已。

    要是真讓她自己說些什麼,卻是腹中無物,無話可說。

    既然白起咬定了要她為將,為了日後能在戰場上保全性命,顧楠也只能認真讀起了兵書。

    她也不求能做成什麼兵法大家,也就求個念頭通達,需要的時候有兵法可用便是。

    這幾日的研讀確實也是讓她多有收穫,自是感覺讀這兵書也有了幾分味道,不再是往日那般無趣。

    正讀著。

    突然,顧楠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愣了一下,幽幽一歎。

    她這才想起來,明日有一場和那蒙武的演武。

    本來她是欲和白起說說,免了做上這一場。

    但是白起並沒有同意,照他的話來說,除了不希望蒙武再來煩他之外,這場演武,也是希望顧楠能多和人切磋,早日精進武藝,日後戰時,多幾分自保的能力。

    另外,白起倒是提醒過她,蒙武從小習武,一身內力也是精純,全力出手少說是千餘斤力道,讓她較之不過,便認輸就是,也不丟人。

    什麼不丟人!

    顧楠惡狠狠地咬了一口幹餅,發出卡巴卡巴的聲音。

    輸了便是丟人,即是要比,就不能丟了陣勢。

    內力精純又如何,千餘斤力道也不過爾爾而已。

    別的不說,顧楠便是不用內力,也能有千斤力道左右。

    她這身子天生神力,雖然是一個女子身,也不見什麼肌肉健碩,但是這力道是實打實的。

    便是白起也驚訝,普通人習武十餘載,僅憑自身力氣也不過三百斤,天賦優良者可達四百斤。

    便是白起,內力渾厚,但是不算內力,因為年紀大了的關係,也不過六百餘斤的力道。

    武者可開山裂石是不錯,但是這都是建立在內力的基礎上的。

    那蒙武,內力加持下能有千餘斤力道,若是不用內力三百餘斤也就是極限了。

    像是顧楠這般,沒有一絲內力,力氣便已經有千斤的人根本就是怪物。

    有時候顧楠也奇怪,自己的身子到底是個怎麼回事,根本不同于常人。

    這個問題伴隨了她很久,也是幾十載之後,她才明白些原因,卻根本不是天生神力那麼簡單。

    但就現在而言,她也只是認為自己異于常人而已,算不得什麼大事。

    距離那日演武的約定已經是兩日,明日午間便是演武的時候,顧楠鬱悶地擺了擺手,懶得去想這些。

    吃著手裡的幹餅,搖了搖頭,受罪。

    ——————————————————————

    陽光刺眼,冬日裡這麼好的日頭很少見,天空晴朗算得上是萬里無雲。

    氣溫依舊不夠,冷得人兩頰發紅。

    此時的軍營之中卻是火熱異常,完全不同於三日之前的冷清。

    一團又一團的人圍坐在中央特地空出來的一個臨時校場。

    圍坐在一起的士卒互相笑談著,古時的娛樂很少何況是軍營裡。

    將軍演武,這絕對算得上是軍營裡空前的一大熱鬧,何況還有一個是前所未有的女將,沒有人不想蹭個熱鬧的。

    甚至有人找不到位置只得站在遠處遙遙地看著,能看到個明白就不錯了。十萬人,有是有多少人沒一個位子,也只能坐在後面乾著急。

    還有人特地開了個盤子,賭一把,買個輸贏。

    當然絕大多數的人,都買了蒙武贏。

    “踏踏踏······”熙攘聲中,校場的兩邊,兩個人馬各自走了出來。

    左邊的,是一個黑甲小將,身下跨著一匹神駿的白馬,手裡提著一杆兩米左右的長戟。小將長得算不上俊美,但是也是端正,配著一身甲胄,也是好生威風。

    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起來倒很是自信。

    右邊的,騎在馬背上中走來的卻是一個女子。只是一眼,卻已經叫人一不開眼睛,極其俊美。看著應該只有十七八歲上下,已經開始張開,臉上已經初見了女子的嬌媚。但是同時也帶著少見的幾分英氣,給人一種難以言明的魅力。

    一身戎裝,手持青鋒長矛,胯下一匹黑色駿馬,黑甲白袍,當真是讓人捨不得少看一眼。

    兩人只是走出來,場中的氣氛一瞬間就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屏著呼吸,帶著幾分緊張的意思。

    蒙武看向對面那女子,微微出神,隨後笑著舉起了長戟:“顧姑娘,今日你我演武,雖是要分出個高下,但是也是切磋一番,武自會點到為止。”

    “蒙兄弟也莫要小看了在下。”顧楠的眉頭微皺,那句會點到為止,總感覺對方是在看輕自己。

    心裡帶著幾分火氣,顧楠拉著黑哥韁繩:“且全力過來便是。”

    “武自然不會相讓,但聽聞顧姑娘不會內力,武也不想仗勢欺人,此番演武,蒙武自當不用內力,你我好好較量一番便是。”

    說著拉開了陣勢,身下的白馬鼻中哼出了一股熱氣,四蹄不安的踢踏著,作勢欲沖。

    不用內力,顧楠愣了愣,反應過來後,嘴角勾起了一個賊賊地奸笑。

    自己沒有內力但有幾斤幾兩她自己當然明白,千斤力道比不上蒙武在內力下的加持,但還比不得蒙武那三百來斤的力氣不成?

    兩腿輕夾了一下黑哥,黑哥冷冷地看了對面的白馬一眼,臉上的刀疤一皺,露出了幾分輕蔑。

    顧楠手裡三米長的長矛也抬了起來,在這長矛雖重百斤,但在她的手裡卻若輕如無物一般。

    不用內力?

    那你可是準備好了啊。

    我這一杆三米大矛砸下去,你可能會叫爸爸。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4:42 PM

第三十四章:路上的安寧
  
    蒙武端著長戟,雙目凝視著前方的顧楠,雖然他並不認為顧楠能打敗自己,但是他依舊不會輕敵。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想是如此,蒙武握著長戟的手愈發緊繃,只帶顧楠先攻,便可發動全力一擊。

    等我,攻過去嗎?

    顧楠眯著眼睛,手中的長矛尖峰一抬,身下的黑哥就像是心有靈動一般,猛然向前沖去。

    便如你所願。

    只感覺眼前一片塵土飛揚,蒙武微微一愣神,顧楠卻已經連人帶馬沖到了他的面前。

    一杆森冷的長矛夾雜著呼嘯的勁風朝著他的胸口淩厲地刺來。

    如此馬術,當真是好快!

    蒙武當即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甚至都沒有看到顧楠催馬的樣子,顧楠的身下的戰馬卻就沖了過來。

    站在不遠處的白起看著場中的顧楠,摸著鬍鬚點了點頭。

    看來這丫頭的馬術沒有落下,倒是還精通了許多。

    可惜白起和蒙武都不知道,根本不是顧楠催的馬,完全是黑哥自己跑出去的。

    顧楠只是順勢舉槍而已。

    千鈞一髮之際,蒙武硬是舉起了自己的長戟,撥在了顧楠的長矛之上。

    “當!!”

    一聲兵刃相撞的嗡鳴聲幾乎震動著四周的空氣,坐在前排的士卒卻只覺的耳膜生疼連忙捂住了耳朵。

    顧楠的長矛撞在蒙武的戟上,兩者相接,一瞬間就分出了高低。

    顧楠的面色不變,蒙武的臉色一片通紅,雙目微呲,兩隻手陣陣發抖。

    “廝!!”

    蒙武胯下的白馬終是不敵,發出了一聲慘叫,連連退後了數步。

    而蒙武手中的長戟震動不止,額頭上滴著冷汗。

    兩手卻是差點握不住自己的戟,剛剛一輪交手,他發現,顧楠手上居然是有整整千斤力道。

    完全沒有感覺到內力的波動,便是說明顧楠是真的沒有內力,全憑著肉身打出的那一擊。

    看著眼前身披戰甲卻依舊身材窈窕的女子,蒙武咽了一口口水。

    作何的玩笑,這姑娘何來的如此氣力!?

    如此肉身,就是比之一等武將也是不遑多讓矣。

    莫不是真有什麼天生神力之人?還是一個如此女子?

    不說蒙武這邊驚地說不出話,顧楠這邊當真是一陣痛快。

    好久是沒有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場了。

    舔了一口嘴唇,豪爽的叫到:“蒙兄弟!再來!”

    這般豪氣卻是讓四座的士卒都鼓起了掌,大聲叫道:“好!”

    “顧姑娘當真豪傑!”

    顧楠端起了矛來。

    這次卻是要來真的了。

    剛才黑哥沖的快,顧楠沒來得及用上全力,只是憑著黑哥的衝勁。

    但若是顧楠全力發揮,配合著黑哥,千余斤的實力,綽綽有餘。

    “哼!”

    黑哥嘶鳴了一聲,恍若一道黑風,載著顧楠在校場中馳騁。

    一個呼吸,跨過了數十米,還沒來得及蒙武反應,第二矛就已經呼聲而至。

    顧楠的長矛長三米,一杆矛用來大開大合,一舞起來,便是身周數尺盡是寒芒,密不透風。

    何況她還精通突刺,橫揮豎砍好擋,但是這長矛一刺才是殺招。

    “當當當當!!!”

    一連片的交鋒之聲響起,幾是驚了遠山的飛鳥。

    蒙武只感覺心中大悔,這般神力,他便是用上了內力恐也是苦戰。

    何況是現在,根本就是一邊倒的局面,自己憑著這些年戰場上的經驗勉強招架了顧楠幾招,兩手就是紅腫一片連那長戟都是有些拿它不住了。

    “邦!”又是一次交手,蒙武虛晃一戟險險退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這時候不能再講是什麼丟不丟臉了,要是出了才是最丟臉的。

    整個軍營的人可都是看著呢!

    當下吼道:“顧姑娘天生神力,為兄卻是敵你不得,想來是要用上內力才能較量,姑娘可是小心了!”

    “哈。”顧楠輕笑了一聲,以蒙武這點力氣她打的也是甚不盡興:“蒙兄弟,且招呼過來便是!”

    見對方預設了他違反規則,蒙武感激地看了顧楠一眼,這本是已經極其難看的事情,對方就這麼放了過去,這姑娘卻真是豪氣。

    “哈哈,好!那姑娘接好便是!”蒙武大喝了一聲。

    手中的長戟亮起一片精芒,渾厚的內氣湧出,卻是氣浪陣陣威勢不凡。

    “受來!”蒙武一拉韁繩,胯下的白馬飛奔而起。

    顧楠感受著刮得臉生疼的勁風,心中湧起一股戰意,卻是興奮了起來。

    長矛一圈,乾淨俐落地向前刺出。

    “嗡!”

    嗡鳴四散。

    ——————————————————————

    這一番演武卻是一直持續到了午後,生生打了近一個多時辰。人馬交錯,槍來戟往,聲勢奔騰當真十萬分精彩。

    最後直到蒙武和顧楠兩人都累了,才以和局收場。

    散場之後,士卒卻依舊相互聊著兩者的長短,回味不止。

    “唔!”顧楠大口地咽著水,打了一個多時辰她的嘴早就幹了。

    喝的急切,水袋裡的水從嘴角滑落沾濕了衣領,顧楠放下水袋擦了擦嘴巴。

    咧著嘴笑了笑:“真痛快。”

    她確實好久沒有如此痛快了。

    自從做了白起的學生以來,雖然每日練武,但是說是切磋,也只是和鬼谷子來過幾次奕劍,兩人實力差距太大,根本打不開。

    這次不同,蒙武和顧楠兩人也就是伯仲之間,這番交鋒打的確實是讓顧楠有一種舒爽的感覺。

    這種感覺卻是她從前不曾有過的,也許也就只有在戰場上才能有這番感覺。

    “確實是痛快!”蒙武站在顧楠的旁邊,對著水袋裡的水就是一頓牛飲。喝完就是大笑。

    “我說能讓武安君收為弟子的姑娘是如何一位奇女子,今日一場真是比蒙強多矣。”

    顧楠擺了擺手:“抬舉了抬舉,你我也就半斤八兩,沒得什麼高低。”

    蒙武笑著晃了晃腦袋:“今日還要多謝顧姑娘不計較武翻了規矩,姑娘神力,武不用內力當真擋不住。”

    “不謝,用不著。”顧楠不是很在意地聳著肩膀:“知道男人之間最鐵的關係是什麼嗎?”

    “?”蒙武一愣:“是何?”

    顧楠神秘一笑,抬起了三根手指:“一起喝過酒,一起嫖過娼,一起打過仗。”

    說完,指了指兩人:“你我同袍,便是戰友,一起打過仗,這軍營中的就是兄弟。兄弟之間計較這些是如何?”

    “啊?”蒙武先是愣著,這兩人怎麼便是男人之間了?

    但是又被顧楠的話給逗笑了,連連點頭:“哈哈,是,兄弟,顧兄弟真是一個妙人!”

    “來來,碰一杯。”顧楠舉著水袋正準備喝一杯,卻發現手裡的是水袋。

    軍中禁酒,顧楠苦惱地只抓著腦袋。

    “唔,軍中禁酒,真真是不通人情。”

    “無事,回了咸陽,武到時請你!”

    “你所說的,莫忘了。”

    “不會,定是不會。”

    ————————————————

    “塔塔塔塔。”

    腳步聲在山谷中回蕩,顧楠騎在黑哥的背上,跟在白起的身邊。

    身後是一片的騎兵,身穿著黑色的鎧甲,面上還覆著一層鐵面。

    整齊劃一的馬踏聲不急不慢,卻能讓人莫名的生出幾分壓力。騎兵的後面跟著步兵,步兵的速度要慢些,所以騎兵也特意控制著速度。

    行軍的時間有些無趣,顧楠心不在焉的回過頭,看向跟在他們身後的騎兵。

    大秦鐵騎,算得上是大秦最強的戰力之一。

    和那日在兵營之中看到的無神等死的士卒不同,所有的鐵騎都戴著鐵面具,看不出神情。露在外面的,只有一雙平靜地眼睛,沒有任何的神色波動。

    陽光的照射下,他們手中的長戟散發著寒光。

    渾身都帶著肅殺之氣。

    “楠兒,你昨日演武,做的不錯。”白起騎著馬走在顧楠的身邊,淡笑著說道。

    “是啊,若不是師傅,學生也不需要做過那一場。”見白起有提起了這事,顧楠翻了個白眼。

    那場打的是爽快了,她的手到現在都還僵酸,還有蒙武,現在還在後軍休息著。

    “年輕人萬事不能斤斤計較,心胸可是要開闊些。”白起的笑容有些僵硬,打了個哈哈。

    “倒是楠兒,此番卻也是不能自大,你雖然天生驍勇,但是畢竟沒有內力,戰場上若是無需,切記不可爭強好勝。”

    又來了···

    顧楠聽著白起說教,無奈地搖了搖頭,看著兩旁的景色,卻是完全沒把白起的話聽進去。

    “你要記著,急進必破,驕兵必敗······”白起說了半天,卻突然發現顧楠正盯著半空中的飛鳥發呆。

    這混丫頭!

    白起伸出了手,一個二指核桃敲在了顧楠的頭上。

    “哎呦!”顧楠慘叫了一聲。

    “給老夫好好的聽著。”

    看著武安君和顧楠的樣子,就連走在後面一直冷漠的大秦鐵騎都相互看了看,眼中也露出了幾分笑意。

    “呵呵呵。”有幾位發出了幾聲輕笑、

    去往長平戰場的路上,卻是難得的顯得的安寧。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5:00 PM

第三十五章:你怕是在為難我顧某
  
    長平,位於山西,每年的十月份開始變冷,到了年末,天氣卻也是冷的發緊。

    顧楠他們到這裡的時候,正是大雪的天氣,拿出了準備好的毛皮披在身上,風很大,一陣大風吹來,便是覺得冷的徹骨。

    秦軍的營地駐紮在一座山頭,整整近五十萬大軍,算上白起領來的十萬余,秦軍這邊,足有六十萬人。

    平連在山原之間,建著一座極大的營壘。光是外牆就足有幾十米高,很難想像是花了多少人力。

    “趙軍一直堅守不出。”

    白起身上披著一身獸皮,手裡拿著一個竹簡。

    營帳中烤著火盆,火光通明。

    “是,趙軍雖然換將,但是那趙括目前還沿用著廉頗的戰術,固守不出,而且不知道那小兒用了什麼方法,趙軍雖然越發缺糧,但是士氣卻高昂了不少,近幾次的攻營損傷都不小。”

    坐在白起身側的是一個老將軍,年紀看起來要比白起小些。

    雙目長狹,看起來不是很友善。

    但是說話卻是一副認真的做派。

    “老齕,入冬以來,我們運糧的河道卻是如何?”白起翻看著竹簡,淡淡問道。

    那老將蓋就是白起之前的統軍王齕。

    王齕聽到白起的問題,眉頭一皺,苦笑了一下:“入冬以來河道多有凍結,到了年末更是頻繁,每日都要派士兵出去碎冰,疏通河道。”

    “目前來說,糧草還是供應得上的。”

    坐在營帳中的除了兩位老將,還有顧楠,本來是被白起叫來教考兵策的,沒想到王齕會突然來稟報軍情,也就被白起留了下來一起聽。

    “趙國的糧道則時常被我軍騷擾,供糧很不穩定,想來便是固守,也守不了幾日了。”

    聽著王齕說完,白起點了點頭,如果真是如此,恐怕就算趙軍固守不出,在圍上數月長平也能不攻自破。

    但是長平這地方已經拖了太久,抵上了兩國幾乎全部的國力,莫說是趙國已經吃不消了,就是秦國也已經快要不行了。

    再拖上數月,對於秦國來說不是好消息。

    便是打贏了,也要傷筋動骨。

    突然白起看向了坐在一邊低著頭裝不存在的顧楠。

    “楠兒,若你是那趙括,你會如何?”

    本來還想著躲過一劫的顧楠無奈的抬起了頭。

    頂著兩個老將的視線,抿了抿嘴巴,思索了一番:“本早該屯田種糧,如今來講,趙軍糧草短缺,軍心不穩,臨陣換將,軍中動盪,不具人心。”

    “趙軍騎射野戰極佳,但長平除趙軍陣前的一片以外,多為山地,騎兵進退兩難,困守難出,不備地利。”

    “長平兩年,趙國國力已然空虛,是撐不下去了,該是如此,趙王才如此想快快結束此戰,換上趙括,如此,已失天時。”

    說完,顧楠搖著頭:“此般,人心不具,地利不存,天時已失的戰事,趙國必敗。莫說是趙括,便是天生神將,至此,也是無能為力。”

    “師傅,你這恐怕是存心在為難我。”顧楠苦悶的看著白起:“趙國已然沒有勝算,無非就是我等,如何勝而已。”

    嗯······

    王齕坐在側坐,雙眼深深地盯著從剛才開始就一句話都沒說過的白起弟子。

    本來聽聞白起收了一個女弟子的時候,他還想調笑這個老友一番。

    但就剛才這姑娘說出這麼一番話,他卻不敢再小看對方了。

    只是來到陣前半月不足,卻已經將這戰事看的如此透徹,就是他自己恐怕也是做不到。

    滿意。

    不能再滿意。

    白起本來就心存讓顧楠在王齕面前表現一下,讓自己漲漲臉面的心思。

    顧楠真是完完全全稱了他的心意。

    舒坦地摸著鬍鬚,瞥了一眼坐在一旁一臉嚴肅的王齕,差點忍不住笑出了聲。

    強忍著心中的得意,白起微微頜首,裝作淡然的樣子。

    “嗯,還算不錯,但目光多少還是短淺了些。”

    這般還算是目光短淺?

    那老夫算是什麼?

    王齕嘴角一抽,他算是看出了白起就是誠心想在他面前顯擺的,氣的冷哼了一聲。

    “也罷。”白起的嘴角翹的更高了些,就連說話聲都帶上了笑意:“你說說,我軍如何打,勝的會是最漂亮?”

    雙眉微蹙,顧楠卻是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什麼良策,但是她多少知道一些歷史上長平之戰的經過。

    “師傅,徒兒想不到,只得說,斷其糧道,截其後路,困獸而殺,或許可行。”

    這話說的模糊,也其實根本就是沒有說出什麼計策,只是給了一個建議,想要真正實行卻不是這麼幾句話就能了事的。

    斷糧,截道,困軍。

    這三者沒有一條是容易的,每一條都是需要數個緊密的佈局才有可能實現。顧楠說的話,就連說是建議都有些勉強。

    “不錯。”白起卻放下了竹簡,他也沒有希望顧楠能說出什麼計策,有如此的戰略眼光便是很不錯了。

    從時間上來說,顧楠學兵家之道,也不過就是數月而已,說是初學兵法都是還太早。

    能有如此見地,已經讓白起很欣慰了。

    要知道一開始學書,顧楠可是連字都不認識,能有今日這番功底,實在難得。

    想來楠兒平日裡定是下足了功夫的,苦了這丫頭了。

    白起這般想著,卻是將顧楠平時偷懶的樣子全部拋到了腦後。

    “行了,我和你王伯伯還有話說,你先去休息吧,今日的教考便算你過了。”白起淡笑的說道,對著顧楠輕輕揮了一下手。

    “是。”顧楠如釋重負的出了口氣,一下子便站起了身,逃也似的離開了。

    “這丫頭,真耐不住性子。”看著顧楠落荒而逃的樣子,白起笑呵呵地搖了搖頭,責怪似的說道。

    “你這老貨便是夠了。”王齕的眼角微抽:“在我面前顯擺是和有意思?”

    “啊?哈哈,卻是有些意思。”

    ——————————————————————————

    顧楠他們是十二月末到的長平,如今卻已經是一月份有餘。

    氣溫倒是沒什麼變化,按著顧楠的推算,估摸著足有零下近二十度。

    又刮著風雪,甲片露在外面都能覆上一層霜,用手摸一下都能感覺被凍住,偶爾幾道風吹進領子裡就是一陣徹骨的冷,很是難受。

    今夜倒是好些,風雪小。

    走出營帳,顧楠拉緊了披在肩上的獸皮,感覺暖和了些才跨步走開。

    她要去一趟馬廄,把黑哥拉出來溜溜。

    這軍營裡的馬廄管的嚴,前幾天黑哥還在跟她抱怨悶得慌,抱怨伙食不好,抱怨晚上擠得慌,她想著趁著今晚不算冷,便帶著黑哥出去逛逛便好。

    別說她是怎麼聽懂黑哥的意思的,黑哥的靈性她是不明白的,但是她總能感覺到黑哥的意思,就像她說的話,黑哥似乎總能聽得懂一樣。

    這馬,卻是麻煩。

    對著手哈了口氣,冒出一陣白霧,顧楠搓了搓手心。

    到了馬廄,她也算是老客人,看馬的是士兵也沒攔她,便讓顧楠進去了。

    黑哥站在一眾馬的中間,聽到腳步聲,抬起了頭,看到顧楠走來,蹬了蹬馬蹄。

    “來了來了。”顧楠苦笑著走上前,解下黑哥的韁繩,伸手在它的頭上揉了揉。

    “你倒是嬌貴啊,軍中還養不活你?”

    “哼!”黑哥打了個響鼻,小跑著溜出了馬廄。

    歎了口氣,顧楠拉緊了綁在腰間的青銅劍,畢竟是要出營,即使是不打算去遠的,防身的傢伙還是要帶好的,要是有個什麼狼什麼的,她也不懼。

    她現在也算是藝高人膽大了。

    風雪不算大,顧楠牽著黑哥和守門的士兵出示了通牌,優哉遊哉地溜達出了大營。

    要遛馬的事情她早就和白起通報過了,雖然白起怪異,但還是給了顧楠通行令,所以守門的士兵也不會多管。

    不打算再走多遠,顧楠就是領著黑哥去附近的一個坡上逛逛,那山頭的雪下的大,卻不知道為什麼雪下面的草依舊是青的。

    早就吃膩了軍中乾草的黑哥要是被顧楠帶著出了門卻是絕對要去那裡的。

    ······

    風扯著顧楠披在肩上的獸皮披風,發出鼓鼓的聲音。

    離秦軍的大營七裡多的地方,走了小半個時辰,不知不覺被黑哥背著跑得遠了些,顧楠坐在山坡的一塊石頭上,視野很好,坐在這,甚至能遠遠地看到遠處的趙國營壘。

    卻是不能再走了,再走七八裡就真的是快到了趙軍的陣地了。

    兩地的營壘都是高聳,遠處也能看得清楚,丹河的水橫在兩地中間,安靜的流淌著,河面上飄著著薄冰,反射著月光。

    顧楠鬆開了黑哥的韁繩,黑哥撒歡地小跑到了一邊,拱開了覆蓋在山坡上的雪,露出了下面的青料,吃了起來。

    這馬倒是會找吃食。顧楠無奈地看著黑哥,解下了自己腰上的水袋,喝了一口。

    “踏踏踏。”

    風雪夜色中卻突然傳來的馬蹄的聲音。

    不是黑哥的。

    顧楠的神色一僵,皺著眉頭收起了水袋,手已經放在一旁的劍柄上。

    這地方裡趙軍的營地卻實在是太近了,已經是兩軍的中央了。

    這時候聽到馬蹄聲,可不是一件好事。

    暗自瞥了一眼黑哥,黑哥也是抬起了頭,眼神凜然地看著遠處。

    隨著馬蹄聲的靠近,一人一馬的身影出現在了顧楠和黑哥的視線中。

    那是一個年輕人,面色可能因為這天冷,有些發青。頭髮梳理的整齊,高鼻劍眉,卻是一副端端相貌。

    身旁的馬也不一般,起碼絕不是普通人騎的了的駿馬。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對方穿著一身甲袍,那是趙國的甲袍,腰間一柄長劍,一隻手正搭在劍柄上。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站著,相互看著對方。

    場面凝澀,就仿佛是這風雪凍了這空氣。

    很久,那年輕男人先開了口:“你是誰?”

    其實雙方都很清楚,對方到底是什麼人,一個是秦國人,一個是趙國人。

    顧楠眯著眼睛,半響:“過路的,到了這地方,順便放一下馬。”說完看向一旁的黑哥,離她有些距離。

    兩人又多不說話了。

    就這麼僵持著,直到那年輕男人再次開口。

    “我也是路過,放一下馬,你我兩不相干?”

    看對方的衣著,也不是普通的士卒,起碼是個小將,顧楠心裡也沒底,衡量了一番,便鬆開了劍。

    爽快地說道。

    “兩不相干。”

    年輕男人沉默了一下,點頭,右手慢慢放開了劍柄,坐在了離顧楠幾身開外的另一塊石頭上。

    放開了馬繩,身旁的駿馬橫了黑哥一眼走到了一邊。

    黑哥哼了一聲,低頭繼續吃草。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5:38 PM

第三十六章:嶄新的天下?忽悠,你接著忽悠
  
    “呼呼。”

    風扯著衣角,顧楠靠坐在石頭邊,兩手抱在頭後卻是一副悠然地樣子。

    長平的天氣雖冷,但是她畢竟是個武夫,也沒有這麼不經的凍。

    相反,坐在顧楠對面的那個年輕男子始終默默地注視著顧楠,右手始終擺在靠近劍柄的地方。

    雖然說了兩不相干,但是他還是不敢放鬆對顧楠的警惕。

    對方可是秦軍,半夜出現在這裡,來路恐怕不會是放馬這麼簡單的。

    雖然,他自己確實就是來放馬的。

    “我說,你就別這麼緊張了,說是兩不相干,我便是不會失信的。”

    雖然風雪的天氣,又是夜裡,顧楠根本看不清對方具體的樣子,只能隱約地看出些裝扮和臉部五官的輪廓。

    但是對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她還是能感覺到的。

    不屑的撇了撇嘴巴,這人膽子真夠小的。

    坐在顧楠對面的年輕男子神情一頓,隨後面露尷尬,對方的語氣中肯隨意,看來確實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拱了拱手:“倒是我見笑了。”

    說完,才有心思看向坐在那的秦人的樣子,夜裡很黑,只有碎碎的月色在風雪中零散著。兩人之間隔著七八米左右的距離。

    能看得出對方正靠坐在一旁的石頭上,卻看不出樣貌,聽聲音有些中性,甚至有些像是女子······

    不,怎麼會。年輕男子自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軍中怎麼會有女子?

    既然話已經說開了,雙方的氣氛自然輕鬆了不少。

    年輕男子思索了一下。

    抱拳,笑著說道:“在下趙適,趙國人,兄弟你倒是真會找地方,此地的草野性寒,這方圓十裡,估計也就是這種座山頭馬兒才能吃到青料了。”

    “你倒是敢說,趙國人,不怕我現在就動手?”顧楠隨意調笑著說道。

    這人倒是有趣,剛才還膽小的緊,現在怎得又什麼都敢說了。

    “我叫顧楠,秦國人。”

    心中暗自思量了一下,趙適,卻是沒有這個名字的記憶,想來便是趙軍的一個小將。

    趙國人,秦國人,這兩個名號報出來,在這個地界,一般是絕對沒法善了了。

    但是兩人卻都沒有什麼動靜。

    趙適輕笑了一聲,這“漢子”的聲音不太粗,性格倒是粗的很,但是他就是喜歡這種粗的人,說起話來沒那麼多彎繞。

    “既然兄弟這般灑脫,我再是那般,想來是會被看不起了。”

    “嗯。”顧楠應了一聲,沉默了下來,兩人的陣營畢竟不同,言多必失。

    一片漆黑的原野上,幾個小坡也被淹沒在了風雪裡,遠遠地,只能看到秦,趙兩軍的營壘的星星火光。

    “呼,呼。”風的聲音在山丘上有些大,耳畔還有細細索索的馬匹嚼著草杆子的聲音,顧楠半閉著眼睛休息。

    行軍攻陣,能偷得片刻清閒也是值得慶倖的事。

    “咕嚕。”

    一個雜音突然進了顧楠的耳裡,讓半寐著的顧楠眉頭微皺。

    瞥向了坐在一旁的趙適,臉上露出了幾分怪異。

    “咕嚕。”

    又是一聲。

    顧楠跳起了眉頭。

    趙適的臉色卻是有些難看,是他的肚子發出來的聲音,他今日就只吃了兩餐,都是沒有吃飽,著實是餓極了。誰知這肚子如此不爭氣。

    丟人啊。

    “趙兄弟,你,可是餓了?”顧楠猶豫了一下,問道。

    “額。”趙適的臉色苦澀:“是了,倒是讓兄弟好笑了。”

    “嘛。”

    顧楠摸了摸懷裡,拿出了一個沒吃過的幹餅。

    這是她中午實在是吃不下的,也不是她飽了,而是牙口實在是受不了。

    “若是不介意,我這還有塊幹餅沒吃過。”

    顧楠拿著幹餅遞了出去。

    “這···”趙適,看著幹餅,半響,接了過來。

    感激地看了顧楠一眼:“多謝顧兄弟了。”

    “沒什麼。”顧楠的聲音有些輕:“一塊幹餅而已。”

    趙適那沒在傳來回話,傳來的是一陣一陣慢慢的哢嚓哢嚓的聲音。

    偶爾,還會伴著一聲輕咳。

    想來是那幹餅著實太幹了。

    “你們趙軍,糧草這般不夠嗎?看你這裝束,該是一小將,如何練飯食都吃不飽?”顧楠淡淡地問道。

    但似乎又發現在自己的立場似乎不適合問這些問題,又補充道:“若是逾越了,你便不回答就好。”

    “······”

    趙適咽下了嘴裡的餅屑:“沒什麼好逾越的,也不是個秘密。我們趙國的糧草本就是不夠,手下的士卒都吃不飽飯,我又如何能一人吃飽?”

    “這般。”

    顧楠點了點頭:“那你倒是一個好官。”

    “過獎了。”趙適說著,看著手裡還剩下半張的幹餅,咽了咽口水,隨後默默放進了自己的懷裡。

    風雪裡,顧楠看著那個藏著半張幹餅的小將,搖了搖頭。

    “連飯都吃不飽,何必來打仗?”

    趙適楞了一下,卻是沒想到對方會突然說這樣的話。

    過了一會兒,輕笑道:“誰想打仗?保家衛國而已。”

    “長平之後便是趙都邯鄲,我一家妻兒老小都在那,若是被你們秦軍攻了去,某,便是家破人亡了。”

    說完趙適合上了嘴。

    顧楠解下腰間的水袋,喝了一口:“倒是我們對不起你們。”

    趙適擺著手:“哪裡的話,各為其主罷了。”

    說著歎了口氣。

    “若是不打仗便好了。”顧楠沒由來的,一句話說了出來。

    趙適聽著這天真的想法聳了一下肩膀:“有人,就不可能不打仗。”

    “為何,不能共為一國呢?”顧楠也許是閑來無事,和趙適繼續說著。

    “共為一國?”趙適搖了搖頭,談論到這軍國大事,他的態度認真了幾分:“共為一國便要有君,有君便要相爭,相爭便有戰亂。”

    “若無君呢?”顧楠突然想起了後世的治世手段。

    “無君?”趙適愕然,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這話不管是被那個諸侯王聽了去,這顧楠定是難安。

    而且,無君又這怎麼行?

    “無君,天下大亂矣。”

    “那,以民為本呢?”

    “以民為本?”趙適一時間居然是聽不懂。

    “是啊。”顧楠想著後世的景象,淡淡地點了點頭,半躺著看著下著雪的夜空。

    “以民為本,以民為政,以民治國。天下無世家,無君王。良田分傾與百姓,書文授天下共學。民舉官而治世,若官無為無德,則民改而選立其人。政為民意,國為民營,天下大同。則此這般,世無君王。天下會大亂否?”

    這······

    趙適只覺的自己的腦子成了一團漿糊,一瞬間失了神。

    此般治世,卻是天下再無亂世也不是不可為?不,不是,國不可一日無君···

    顧楠的這一番話,卻是將他從小而來的君主觀念毀了個乾淨。

    若是那般,這天下,是否真能大治?

    趙適想要反駁,卻是想不到如何反駁。

    因為若是那般,也許這世間百姓這能安居樂業,這世間真能朗朗清平。

    趙括的眼裡閃爍著精芒,但是許久,那光芒又黯淡了下去。

    說的著實容易,但是實現那般的天下,又談何容易?

    遙遙無期矣。

    以民為本嗎?

    趙適無力地靠坐著:“顧兄弟,你的想法,卻是沒可能實現了。這諸侯戰亂,又哪裡來的百姓的天下。”

    “誰知道呢?”顧楠勾著嘴巴,喃喃著:“也許有一天真能實現呢?”

    “那當時一個嶄新的天下。”

    兩人的話題到了這裡也就是中斷了,沒有繼續聊下去,等到黑哥吃完了草。

    顧楠便牽上了黑哥的韁繩,回頭看了看那叫趙適的小將。

    隨後扭過頭騎上了黑哥踏雪而去。

    只留下在趙適一人獨立在那。

    趙適扭過頭,看著滿天飛雪,若有所思。

    “我趙括此生若是能見上一眼那般世間,當是此生無憾。”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5:48 PM

第三十七章:火焰之中的盛世
  
    王齕坐在白起的面前,表情嚴肅:“趙軍那邊當還是不知道你來了,所以老白,我覺得此番應該速戰速決。”

    “速戰速決。”談論到了正事,白起自然也不再和王齕笑鬧,右手的食指一下一下的敲著桌子。

    突然,他勾起了一絲冷笑。

    “那趙王此時也想著速戰速決吧。”

    “趙王?”王齕思考了一下:“對,想來趙國此時的國力已經搖搖欲墜了。”

    “守城之戰本該穩紮穩打,但是趙王既然換掉了固守的廉頗,命趙括出徵求勝,想來是已經吃不消長平上的消耗了。”

    “所以,現在著急的應該不是我們,而是趙王,不管那在趙括想不想打,趙王也一定會催著他打。因為再這樣拖下去,就不只是丟個長平這麼簡單了,整個趙國都恐會被拖死。”

    白起不緊不慢地說著。

    “我們只等那趙王去催那趙括便是,等到趙括無糧無援,自然就只能出來和我軍決一死戰。騎軍入山,我等一圍,沒有糧草,最多不過十日,不攻自破。”

    王齕聽著白起的話深深地點了點頭,敬佩地看向自己的老友。

    自己還在想著如何攻陣,而白起卻已經做好了以逸待勞的對策了。

    “這幾日,每日便派三千輕騎去趙軍陣前叫陣,等他們的趙王催他們出來便是。”

    “另外,出三萬後軍,隨時準備借著在山林繞道趙國營壘之後,一旦開戰,等到到趙軍主力一出來,就把趙國最後的糧道也給斷了。”

    “趙軍此戰,已經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了。”

    王齕點頭,站起身躬身說道:“末將領命。”

    ——————————————————————

    夜半,趙括牽著自己的馬回到了營壘,營地門口的士兵看到是趙括,連忙開門。

    “將軍。”

    趙括對著士兵點了點頭,看著士兵臉上的疲色,笑了一下:“你等這幾日夜裡守營若是累了休息片刻也無什麼,莫真睡著了就好。”

    “將軍。”士兵的眼底露出了一絲感激但是搖了搖頭:“若是秦軍夜襲那怎辦,我等自會收好營門,將軍放心且是。”

    “放心吧。”

    秦軍,趙括歎了口氣,臉上的笑意似乎有些苦澀:“這幾日秦軍不會攻營的,他們在等我們出去。”

    士兵聽不懂趙括的話,但是他知道這小將軍是真心待他們好,不像廉頗將軍那般嚴厲,非常體恤他們。

    將軍做到了這份上,士兵若在偷懶耍滑,卻是自己不拿自己的命當一回事了。

    守營門在戰時,可是要人命的事情。

    “將軍,你便去吧,我等也不累。”

    趙括看著士兵的樣子,搖了搖頭,牽著馬離開了。

    士兵則是喚來了隊中的其他人,慢慢的關上了營壘的大門。

    趙括將自己的馬綁在了營帳前的馬樁上,掀開了營帳的簾字走了進去。

    卻發現自己的營帳中,自己的親兵正站在裡面等著自己。

    看到趙括走了進來,親兵那著手中的竹簡連忙遞了上去。

    “將軍,趙王派使者送來的文書。”

    趙括眉頭一皺,此時的文書,卻絕不可能帶來什麼好消息。

    翻開手中的竹簡,只是簡單的掃了幾眼,臉上就露出了一個苦笑。

    孝文王等不及了,趙國撐不住了,要他儘快決戰,速戰速決。

    決戰······

    他知道從孝文王發來這張傳書的時候,就已經很難贏了。

    古時攻城,攻城之兵當倍數於守城之兵才能力敵。

    趙軍若是守城不出還有幾月可守,但此番若是趙王非要他們主動出擊,攻守互換,秦軍六十萬,趙軍四十五萬,何來的勝算可言?

    長平位於上黨屬於上黨的戰略要地,可以說攻佔了長平就等於攻佔了上黨。

    若是上黨拿下,秦國只需要繞過太行山,就能直接攻打趙國的都城邯鄲。

    而要是上黨在趙國手中,趙國就可以攻打上黨西側的安邑,安邑被取,過秦嶺,渡黃河就能直擊秦國國都咸陽。

    秦有滅趙之心,趙有亡秦之志。

    那麼上黨就必須是不得不拿下的地方。

    如此一來才造成了在上黨地區的百萬士兵的攻防戰。

    但是很顯然,自胡服騎射以來趙軍武力大盛,可是論及國力卻還不如商鞅變法之後的秦國。

    從一開始,趙國的算盤就是打錯了,再加上長平攻守前期的錯誤佈局,沒有考慮長期作戰的準備,這才導致了戰況每日具下。

    趙括站在營中良久,手中拿著那份竹簡。

    長平必敗,他其實心裡已經有了八分打算。

    但是長平絕不能就只這麼簡單的丟了,一旦長平失陷,秦軍北上,越過太行山就是都城邯鄲。

    邯鄲若破,趙國亡矣,而他的家人又如何自處?

    便是如何說,也要全力一搏,要那秦軍無力北上。

    “將軍。”親兵見趙括一直呆立在那,一句話也不說,擔心的問道:“如何了?”

    趙括感覺自己的雙手冰冷,放下了竹簡,走到了一旁的火盆邊,將手放在火焰的上面暖著。

    說出了一句連他自己都覺得膽寒的話。

    “五日之內,決一死戰。”

    帥甲四十萬,攻陣六十萬秦軍。

    這又是怎般瘋狂。

    但是對於已經敗了一半的長平之戰,也就只能如此一搏,或有生機。

    如若世無戰事······

    趙括似乎又想起了之前的山丘上,那個姓顧的秦兵說的話。

    火盆裡跳動的火焰中,他似乎看到了那般景象。

    趙括的視線模糊。

    當真是一個太平盛世。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5:52 PM

第三十八章:彌天大謊
  
    也許是昨晚睡得太晚,等到早晨,顧楠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日曬三竿的時候了。

    這個時間,都已經開始吃早飯了。

    顧楠從自己的床上爬起來,頭髮有些雜亂,她也懶得打理,身上的衣甲都不需要穿,因為本來就是合甲而眠的,她晚上睡覺根本就不脫。

    也不是說什麼警惕性,而是一身鎧甲穿起來著實麻煩,她實在是懶得脫。

    迷迷糊糊地坐在營帳裡,抬著模糊的睡眼發了會兒呆。顧楠才隨意地理了幾下頭髮,爬下了床榻。

    頭還有些疼,昨晚溜完黑哥回來就已經是半夜了,這一覺才睡了兩三個時辰,對於她這種嗜睡的人來說,只是頭疼已經不錯了。

    “嗯···”顧楠搓了搓眼睛,拿起一旁木盆裡的水敷了一把臉,然後漱了個口就算是洗漱完畢。畢竟軍營裡根本沒有這方面的條件,她的營帳裡還能有一盆水就已經是照顧她了。

    把靴子套在了腳上,顧楠頂著雜亂的頭髮和微黑的眼圈就出了門。

    士兵們的早餐是領取的,所有人都在那個地方領,然後就隨便找個地方蹲著吃,顧楠也是這樣。

    等到顧楠走到了吃飯的地方,這裡卻已經是十分熱鬧了,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見到她都會笑著和她打聲招呼。

    那日和蒙武演武之後,全軍的將士可以說算是都認識了這位元力氣大的恐怖卻又生的俊極的姑娘。

    大部分人對這個豪邁的女子印象都很好。

    而本就在長平的士兵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她這個軍營裡唯一的女將。

    其實,顧楠的職位根本夠不上將軍,只能算是一個親兵而已。

    “老霍,今天還吃餅啊。”顧楠走到了領吃食的地方,在這裡呆了半個月也是已經熟門熟路了。

    對著正發著飯食的隊正問道。

    那叫老霍的隊正聽到顧楠的聲音回過了頭,看到顧楠笑了笑:“顧姑娘來了啊。”

    看著面前的吃食歎了口氣:“還是幹餅,軍中實在沒什麼吃食。”

    說著拿了兩塊幹餅遞給了顧楠,苦笑了一下:“倒是苦了顧姑娘了,陪著我們這些粗漢子吃這東西。”

    “嘿。”顧楠聽到這話佯怒道:“怎得,你們吃得我就吃不得了?”

    說著一把搶過了幹餅,在老霍愣愣的眼神中,放在嘴邊就是一口,哢嚓哢嚓的。

    但是沒吃幾口,顧楠又是一臉鬱悶:“不過說說實在的,這東西當真沒味道。”

    “哈哈哈哈。”

    蹲在一邊吃飯的士兵和老霍頭都笑了起來。

    老霍頭拿起一口碗舀了些米湯遞給顧楠,對著一旁的士兵們叫到。

    “兄弟們,都拿出點幹勁出來,打退了趙軍,到時候我們隊給你們做肉鏌鏌便是。”

    “哦!”

    白起坐在不遠處,手裡拿著米湯和幹餅,身邊坐著王齕,王齕顯然並不喜歡坐在外面陪著白起吹冷風,但是白起非要他一起來吃飯。

    看著不遠處歡呼的士兵,白起老邁的臉上露出了一分笑容,只有一分,卻笑得很真實。

    “吃肉饃饃,軍中哪來的那麼多肉給他們吃。”王齕笑駡了一句:“這幫混球。”

    白起看著人群裡的顧楠,顧楠融入軍隊的速度很快,本來他還擔心她會不適應,現在想來卻是自己的擔心多餘了。

    抬著眉頭,眨了眨眼睛,白起低頭吃著自己的東西。

    “隨他們去,打贏了吃什麼都行,老夫給他們取來便是。”

    “老匹夫,說得輕巧!”王齕坐在一旁罵道:“這軍費軍資又不是你管。”

    “頂多,打退了趙國,宰些他們的馬。”白起撇了撇嘴巴。

    “宰馬!?這馬多金貴你不知道?”

    “沒事,就說是戰損便是,大王也不知道。”

    “老匹夫!”

    “怎得,我跟你說啊,你可不能告狀。”

    ————————————————

    趙軍營壘之前,三千秦軍騎兵卻是已經到了營前叫陣。

    趙國的營壘之中一如往常,毫無動靜。

    “報。”一個士兵走進來趙括的營帳:“秦軍又在叫陣了。”

    趙括點了點頭,並不意外。

    “來了多少人。”

    “三千有餘。”

    確實差不多,想來秦軍已經看出了自己的端倪了,他們已經放棄強攻了。

    這讓趙括心裡的最後一絲僥倖也散了開來。

    本想著如果這幾日秦軍能強攻,現在看來終究是只能生死一搏。

    “不用去理會他們。”趙括的聲音平靜,捧著手裡的竹簡。

    “將軍,他們罵的很難聽,營中的將士都想出去剿了他們,那邊也不過三千人。”士兵對的臉色不是很好,顯然,叫陣的三千秦軍恐怕真是罵了個痛快。

    “不急,讓他們罵便是。”趙括依舊顯得風淡雲輕。

    士兵無奈地點了點頭:“是。”

    說著退了下去。

    等到士兵走出,趙括也放下了手裡的竹簡,這才發現,那竹簡卻是空的,一個字也沒有。

    他根本沒有心思看什麼文書,現在的他正在絞盡腦汁思索著趙國的任何一絲勝算。

    雖然他明白便是把這些勝算全攏,要按照趙王的要求主動進攻,也是萬萬勝不了那六十萬余秦軍,但是當有一戰之力。不至於一觸即潰。

    秦軍罵陣,他讓壓著趙軍不讓輕動也是一條。

    積怒而發,帶到決戰的時刻總會在氣勢上拔高一籌。

    數十萬人的戰爭,有時候氣勢就是決定性的作用。

    當然,只是一個怒還是不夠的,還有讓他們有底氣。

    趙括閉上了眼睛,隨後又睜開,拿起筆在那空的竹簡上寫了起來。

    他寫著的是一份文書,一份趙王的假文書。

    會給長平增派三十萬援兵和十萬糧草的文書。

    他要在這趙軍,撒一個彌天大謊。

    且要憑這彌天大謊,同秦軍決一死戰。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5:56 PM

第三十九章:沉迷謊言有時要比直視真相還要好來著
  
    等到趙括放下筆的時候,他面前的竹簡上已經寫下了和之前趙王發來催戰的文書幾乎一樣的字跡。

    幾十萬條性命,只因我這一簡文書,赴死而戰。

    此戰之後,我趙括恐是要留一個千古駡名矣,萬死不足惜罷。

    趙括面色木然,但是慢慢的他的眼神銳利了起來。

    趙國不能破,此戰定要讓那秦軍無力北伐。即為趙將,自當為忠君之事。

    趙括看著那文書,深吸了一口氣,沉悶地叫道:“來人!喚眾將議事。”

    ————

    趙軍的議事營帳。

    一個又一個將領掀開門簾走了進來,安靜地坐在兩側。

    而坐在主座上的趙括安靜地等待著。

    最開始的時候,基本所有的將領都是不服這個資歷淺顯的小將的,但是隨著這個名叫趙括的年輕人多次率他們擊退了秦軍的攻勢,他們的心中都已經認可了這個主帥。

    只是此番他們都有些疑惑,為何主帥會突然議事。

    而且往日都面色和氣的主帥第一次看起來如此嚴肅。

    直到所有的將領坐下。

    趙括慢慢將一份文書擺在了桌面上。

    “諸位,大破秦軍,指日可待矣。”

    一句話,營帳之中的氣氛幾乎凝結。

    所有的將領都同一時間看向了趙括,等待著趙括繼續說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秦軍六十萬,趙軍不過四十萬餘,附近又是山原,不利於趙軍的騎兵奔行,想要大破秦軍,幾乎是不可能的。

    而他們在缺糧無援的情況下已經和秦軍整整征戰了兩年,沒有誰還想再呆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更沒有誰不想殺破那六十萬秦狗。

    趙括看著眾將,臉上露出了一絲自信的微笑:“括前日接到趙王手書,月末便有三十萬新軍和數萬糧草前來支援。”

    說著瞥了一眼桌上的竹簡;“諸位若是不信括,大可自己看看這文書。”

    趙括的話音剛落,就有一個老將直接拿過了竹簡,匆匆翻開,掃閱了起來。

    沒有幾眼,他就合上了竹簡:“哈哈哈哈!”

    “好!好!”兩聲好,老將面色脹紅,腰背筆直,卻像是年輕了十幾歲。

    “莫在那笑了,快,快讓我等看看,是否真有援兵!”坐在四下的將軍全部坐不住了。

    爭相想要拿過那竹簡看上,確定那援兵真的來了。

    一瞬間,營帳之中卻是十分紛亂,但是大笑聲四起,無不透著那股揚眉吐氣的喜悅。

    “好!老子早就看那幫秦狗不順眼了,要不是老子手下兵不夠,誰會畏得他們!?好!”

    “痛快!當真痛快!”

    “不成不成,到了那時我要痛快吃上一頓,娘的,這兩年,我就沒吃過一頓飽飯。”

    ······

    營帳很亂,在趙括笑著看著帳中大鬧的眾將,卻沒有人看到他笑容下的那分自愧。

    吵鬧聲慢慢停了下去,坐在趙括一側的老將拱了拱手。

    “主帥,你便說要我等如何做,我等定當完成!此番,定是要殺的那秦人片甲不留。”

    被秦軍壓著打了兩年多,幾乎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一股鬱氣。

    這一次定是要連本帶利的讓他們償還。

    趙括坐在主座上,臉上沒有了之前的嚴肅,反而帶上了幾分淺笑,就像之前的嚴肅只是為了揭露這個秘密和眾將開的一個玩笑一般。

    掃視了一圈在坐的眾人,無不是蠢蠢欲動。

    趙括微微點頭“好,那我便說說。”

    “我已和大王定策,決定此次一舉擊破秦軍。”

    說著趙括指了指掛在身後的那張簡畫的地圖。

    “兩日後,秦軍再來叫陣,我們便集合四十萬兵力一舉沖出,營中留五萬人鎮守。”

    “屆時,我等帥軍正面進攻,吸引秦軍的視線。而增員的三十萬趙軍一旦抵達便會繞過秦軍的陣地,由上至下,從後方進攻,倒時,我們兩軍前後夾擊,一舉殲滅秦軍。”

    計畫很簡單,但是可行度相當高,若是那般趙軍絕對可以一改頹勢,轉守而攻,打秦軍一個措手不及。

    “好。”老將點了點頭,但是又遲疑了一下,問道:“只是主帥,為何不等三十萬援軍到了在一起行動。”

    趙括搖了搖頭:“三十萬援軍進營,秦軍定有察覺,只有我等與秦軍周旋糾纏,才能讓那三十萬援軍繞至其後。而我等只需支撐到援軍一至,便可攻守互易。”

    “如此。”老將了然的點了點頭。

    趙括和眾將議事許久,直到午後,眾將才意猶未盡的離開。

    中途,有幾個將領還有遲疑,畢竟長平兩年都沒有援軍這次又怎般是來了。

    最後想到主帥不可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也就沒有多想,信了這消息。

    等到眾將介離開。

    只剩下趙括一人還坐在帳中,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殮,坐在主位上,趙括低著頭,拳頭慢慢握緊。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6:03 PM

第四十章:大丈夫除了萌大奶信守承諾也是必要的來著
  
    “顧姑娘,白將軍喚你去營帳。”一個士兵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尋常的士兵卻是不方便進入顧楠的帳篷,通報也只得站在外面。

    軍中也是沒有女眷,這樣一來,能進出顧楠帳篷的,也就只有顧楠一人了。

    聽到帳外的聲音,顧楠放下了手裡正擦拭著的青銅劍,對著帳外說道:“我知道了。”

    一邊說著,一邊將青銅劍收回了劍鞘之中站起了身。

    師傅這時候喚我幹什麼?

    顧楠疑惑了一下,卻也沒有十分在意。

    別著腰間的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甲。

    ······

    “師傅。”顧楠穿著一身戎裝,站在白起的面前,行了一個禮,面上的表情卻是有些不耐煩:“這個時候,你不和王伯開會談論軍國大事,找我是做什麼啊······”

    “哼!”白起對於顧楠沒大沒小的樣子,不滿地哼了一聲:“怎得,為師沒事便不能找你?便是為師就是想要你白走這一趟,你還能不來?”

    “是是是。”顧楠無奈地嘿嘿笑著,這老頭的臭脾氣恐怕是怎麼都改不掉了。

    “看你這表情,估計定是又在我背後說我什麼。”白起鬍子一抖,但也沒有和顧楠計較。

    撐著腿,從坐榻上站了起來,取過一旁的披風一甩,披在了自己的肩上。

    “走吧。”白起背著手,慢慢地先從營帳中走了出去:“今日,為師還要再教你一課。”

    顧楠站在原地呲了呲牙,最後舔了一下嘴唇,本以為到了長平她起碼能逃上數個月的課業。

    倒是沒想到,白起居然在戰時上課。

    還真是好雅興啊······顧楠訕訕地垂了一下肩膀,白起卻已經走了老遠,只得慌忙一路小跑著追了上去。

    ——————————————————

    中軍校場。

    日頭照在人身上有些熱,寒風往身上一吹又是一陣冷,天上的雲很薄,擋不住陽光,這才成了這般的天氣。

    一陣風溜進了領口,顧楠打了一個哆嗦,扯緊了一下自己的披風。

    她並不是很清楚,白起帶她來中軍校場作甚,難不成今日要教考自己武藝?

    想到這,顧楠的臉色一陣發青,白起下手多沒輕沒重她是知得的,這要是兩人演武,自己恐怕免不了一頓毒打。

    但是隨後,顧楠遠遠的看到了數十人的黑甲騎兵壓著一個穿著灰頭土臉的人走了過來。

    那是秦軍鐵騎,全身穿著的黑甲在陽光下寒光閃閃,覆在臉上的面具刻畫著青面獠牙凶煞無比。

    露在外的一雙眼睛平靜的讓人感覺他們就像是一樁樁死物一般。

    這十餘鐵騎渾身肅殺,只是一眼就讓人影響深刻,那種讓人膽寒的氣質。

    不過顧楠倒是沒什麼,在她看來,那幾人的鎧甲當真很帥。卻是比她的這身好看太多。

    一邊想著一邊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小破鎧甲,歎息著搖了搖頭。(喂喂,你應該關注的根本不是這個好吧。)

    騎兵押著的一個人,等到顧楠看到那人時,眉頭皺了皺。

    那人身穿著趙軍服飾,此時全身上下又不少的大小傷口,卻都還不致命。

    那人的嘴唇和臉色蒼白,看上去失血嚴重,就算沒有致命傷,恐怕也撐不了多久了。

    他的身上綁著繩子,繩口紮的很緊,勒得他的脖子都發紅,腳步蹣跚的一步一步地走著。

    繩子的另一頭牽在走在那趙軍一旁的騎兵手中。

    十餘個騎兵催著馬,慢慢地走到了白起的面前,然後一齊翻身下馬,動作整齊的讓人咋舌。

    為首的騎兵向前跨了一步,對著白起微微鞠躬:“主帥,趙軍的探子已經帶到。”

    說完,他的身後,兩個騎兵兩手壓在了那趙軍探子的身上,兩條腿踢在了他的腿彎。

    只聽一聲悶哼,撲通一聲趙人跪在了地上。

    探子,斥候嗎?顧楠站在白起的身後看著那人,這才看清了那人的眼神。

    那是一雙怨毒的眼睛,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顧楠,顧楠就只覺的自己心頭發寒。

    白起低下頭,看著那趙軍探子,平淡地問道:“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趙軍抬起了頭,嘴角淌著血,一言不發,就這麼靜靜地和白起對視著,發出了一聲嗤笑。

    白起點了點頭,仿佛剛才也不過就是走個流程,那趙軍探子說與不說,或者說什麼,對於他來說都沒什麼。

    只見他沉默了半響,回過頭看向顧楠。

    “楠兒,殺了他吧。”

    冬日的日頭正盛,陽光照得校場有些熱。

    這一句話卻讓顧楠渾身冰涼。

    顧楠呆了半響,看向白起,笑了笑:“師傅······”

    “殺了他便是。”

    白起沒讓顧楠說完,打斷了她的話,靜靜地看著她。隨後轉身走開,站到了一邊。

    十餘鐵騎一言不發的分開,將顧楠和那趙軍探子圍在中央。

    鐵騎的首領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劍,雙手捧著,遞到了顧楠的面前。

    看著眼前呆愣的姑娘,他的眼神流出了一點淡淡的無奈,話音不自覺的放緩了些。

    “顧姑娘。”

    “沒事。”顧楠的臉色有些發白,伸出手,慢慢地拿過了那柄劍:“多謝兄弟。”

    “無事。”騎兵微微點頭,退了開去。

    場中只留下顧楠和那個跪在她面前的趙人。

    “咳咳咳。”趙人咳嗽了幾聲,咳出了一片血,瞥了一眼顧楠,沙啞著聲音:“動手吧秦狗,給個痛快。”

    顧楠不知道自己怎麼舉起的劍。

    她知道這一劍落下,她就不會再有回路可走了。

    但她的劍沒有絲毫的猶豫,在陽光的反射下,慘白的劍光直直的落下。

    溫熱的鮮血濺在她的手上,有些粘稠。

    血滴從劍鋒滑落,滴在校場的沙地這種,滾動了幾圈。

    人頭落地,無頭的身體也沉悶的倒了下去。

    一切都只在一個瞬間。

    騎兵安靜的上前直接提起了無頭的屍身走了出去。

    只留下顧楠拿著那把劍鋒,站在原地。

    白起站在一旁,看著顧楠,仿佛又老了幾歲。

    他當不為人師。如此將自己的徒弟推上絕路。但他也沒得選。

    恍惚間,白起似乎想起了那一日,鬼谷子和他說的話。

    ————

    (“你可知,我初教楠兒劍術的時候,問過她一句什麼?”

    “問了什麼?”

    “我問她,你如何看你師父。”

    ······

    “猜她和我說了什麼?”

    “她和我說,你救了她的命。”)

    ————

    顧楠握著劍,心中並沒有第一次殺人的噁心,也沒有那種罪惡,只是一種空空的狀態。似乎並不是很清楚自己做了什麼。

    但是她明白,自己真正的,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在她自己的選擇下。

    “森。”

    顧楠將長劍立在了地上,面色如常,除了那分蒼白。

    笑著對著白起拱了拱手,沾著血的雙手微微發抖:“師傅,若說無事俺就先回去休息了。”

    說著就準備離開。

    “楠兒。”

    白起無力地叫住了顧楠。

    “·······”

    “為師對不起你。”白起的聲音依舊平靜,但如果仔細聽,有些顫抖。

    顧楠的身子在那立了一會兒,聳了聳肩膀,聲音很輕:“若不是師傅的那份豆飯,我早就餓死街頭了。”

    “還記得徒兒說的嗎?此番江湖救急,必定銘記於心,來日必定湧泉相報。”

    顧楠頓了頓,笑了一聲:“嘿嘿,大丈夫,一言既出,自當駟馬難追才是。是吧?”

    “你就等著我給你養老送終就好了。”說著,默默地走開了。

    白起背著手,良久,罵了一聲。

    “混丫頭,你算的什麼大丈夫。”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6:11 PM

第四十一章:咸陽的東市到東城門口,其實也就四五步路而已
  
    “嘩啦。”顧楠將冷水敷在自己的臉上,冰涼的感覺伴隨著刺痛的寒冷,讓她顫抖的手緩解了不少。

    手上的血跡被冷水化開融進了水盆之中,將水染得微紅,顧楠的雙手支撐在桌案上,水滴從她的鼻尖滑落,滴進淡紅色的水中,泛起一片波紋。

    顧楠微喘著,胸口有些發悶。

    安靜的看著水面中自己的倒影,她的呼吸卻緩緩的均勻起了起來,沉默著。

    天色漸晚,不知道那風是什麼時候開始吹得,夜晚的風突然的大了起來,雪倒是變小了幾分。

    顧楠拿著腰牌,去馬廄牽出了黑哥,走出了營壘,她沒由來的想出去走走。

    風吹得顧楠的披風翻卷,她騎在黑哥的身上茫然地看著漆黑的小路,身後留下一排零散的腳印。

    直到今日殺了那趙人的探子,她才第一次真正的明白,她已經上了戰場,這個不是你殺人就是人殺你的地方,這個你不知道哪一天就會躺在哪兒的地方。

    忽的,顧楠輕笑了一聲,搖了搖腦袋。

    罷了,反正也是條賤命,大不了,哪天,便是隨處一躺,當是一夢不醒罷了。

    顧楠抽了抽被風吹的發冷的鼻子,不再去想那些,拉著黑哥的韁繩。

    “黑哥,走,快些!今天讓你吃個痛快。”

    黑哥對著身上額顧楠翻了個白眼,也不會到這人今天出抽了什麼風。

    但是還是撒開了蹄子,飛奔了起來。

    顧楠從沒見黑哥跑的這般快過。

    “哇!”隨著顧楠的一聲驚呼,一人一馬宛若一道飛影,在風雪中穿梭而去。

    站在營壘的高牆上的士兵看著遠去的顧楠,搖了搖頭,戰時,還能像這般心大的在營地外撒歡的,估計整個大秦也就是她獨一人了。

    軍裡相傳,白將軍平日裡都說顧姑娘野的緊,這般看來,當真是沒錯。

    依舊是那片草坡,黑哥的鼻子裡哼出了一股白霧,慢慢的放慢了腳步。

    顧楠伸著手在黑哥的馬鬃上揉著,調笑了一句:“說有吃的,你倒是才跑的快。”

    說著,從馬背上翻了下來。

    卻突然感覺到了一個視線,顧楠回過頭,看到一個人已經坐在了高坡上。

    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拍了拍黑哥的脖子:“去吃青料吧。”

    黑哥瞥了一眼山坡上的那人,感覺到他沒有敵意,才慢悠悠地走到了一邊,拱起了地上的積雪。

    “還真巧啊。”顧楠走上了山坡,站在那人的一旁,隨意地坐了下來。

    那人正是前幾日的那晚遇到的趙適。

    “啊,確實是巧。”趙括無奈地一笑,回過了頭,繼續看著這長平山原。

    這一秦一趙的兩人居然能這麼和氣的坐在一起,怎麼能說是不巧呢?

    兩人盤著腿坐著,突然,顧楠慢慢說道:“我今天,殺了一個你們趙軍的探子。”

    “這是我第一次殺人。”

    “······”趙括沉默著,點了一下頭:“殺人感覺怎麼樣?”

    他沒有去怪顧楠,因為他明白在戰場上,本就是生死由命,死了,也怨不得別人。

    “不太好。”

    “我第一次殺人是在八歲,我殺了一個死囚,在我母親的懷裡哭了兩天。”趙括看著漆黑一片的長平,回憶道。

    顧楠勾起嘴角:“沒膽。”

    “嗯。”趙括也笑了:“我現在想來,那時著實慫的厲害。”

    停頓了一下,趙括說道:“戰場上遇到了,我不會手下留情的。你是秦人,我會斬了你。”

    “我也不會,我們還沒較量過呢,誰知道是誰斬了誰。”

    “呵呵呵。”趙括笑出了聲:“你那日說的那話,我回去好好的想過······”

    說著,目光灼灼地看著長平:“當真讓人羨慕啊。”

    “如果沒有這戰事,也許你我,會是知己。”

    顧楠卻搖著頭:“我倒是一點也不想認識你。”

    “誰知道呢。”

    趙括回頭看向顧楠,卻是愣住了。

    這是他第一次看清顧楠的樣子。

    黑色的長髮隨著風輕擺,粉面含春卻又帶著沙場英武,隨意地支坐在他的一旁,穿著一身戎裝,卻不難看出,這是一位姑娘。

    一雙如絲美目望著風雪,劍眉卻是淩厲,很難說清這姑娘給人的感覺,但是很好看,很美。

    “顧兄弟。”

    等到趙括回過神,他笑歎了口氣。

    “方才是我說錯了,若是你我早日相識,說什麼,我也會把你娶了。”

    “啊。”顧楠平淡的應了一聲,她只當是這趙適在開玩笑,隨口說道:“那抱歉了,我不喜歡男人。”

    “哈哈,這般,那吾當真可憐。”

    不管趙括想著什麼,顧楠此時想著的卻是小綠和畫仙,這軍中的日子當真苦巴,好像回去讓小綠按按肩膀,讓畫仙給咱彈個曲子。

    “我說,你們趙軍還打不打,不打就別拖著了,我還等著回家找老婆呢。”

    趙括被逗趣:“那顧兄弟不用急,像你這般俊俏,咸陽的小姐們想來都是排著隊等你娶去。”

    顧楠淡淡的點著頭,臉不紅心不跳地吹著。

    “那是,不是我吹,能從東市排到城門口。”

    —————————————————————

    中午時分,正是日頭最盛的時候。

    長平的風緊扯著旗幟飛揚,校場上無數聳立的長矛上尖銳的矛頭帶著幾個崩口,證明了它們所經歷的無數戰事。

    趙括騎在馬上,牽著韁繩控制著自己身下不安的馬匹,站在軍隊之前,掃視了一眼規整的方隊,高喝道:“全軍。”

    “在!”四十萬人鏗鏘的聲音在隊伍的上空回蕩著。

    “開拔!”

    整齊的腳步聲幾乎讓地面都震顫,士卒將頭盔帶在自己的頭上,系緊了自己的鎧甲。

    他們明白,決戰的時候已經到了。贏了,活著離開,輸了就只能永遠的躺在這裡。

    趙軍營壘的大門打開,幾乎看不到盡頭的隊伍從中走出來,領在前面的是一個騎著黑馬的年輕小將,雖是小將,但是即將身赴幾十萬人的戰場卻沒有半點懼色。

    趙括將半抱著的頭盔戴在頭上。

    甲胄相擊的聲音在山谷中回蕩,不絕於耳。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6:19 PM

第四十二章:向死而戰
  
    “快!武器,備戰!”

    “弓箭手!列隊!”

    “騎兵,這邊隨我來。”

    “木石,木石,快些,給我運上城頭。”

    無數的腳步聲,人吼聲,繁雜,聒噪。

    顧楠皺著眉頭,從自己的床榻上睜開了眼睛。

    聽到外面的聲音,心中一陣不安,從床上跳了起來,掀開了營簾。

    帳外,無數的士兵來回奔波著,有的揣著還沒有準備好的箭矢,有的給自己紮著鎧甲,還有的正搬著圓木滾石往外走。

    不管是營內還是營外都是一片嘈雜。

    “兄弟。”顧楠拉住了一個路過的士兵。

    “這是怎麼了?”

    那士兵的額頭上盡是汗水,神色緊張,被顧楠拉住的手肘還在發抖。

    “趙,趙軍,攻營了。”

    趙軍攻營!?

    顧楠只覺得自己的眼角一跳,是她瘋了還是那趙軍瘋了,四十五萬人攻營六十萬,還皆是騎兵,何來的自信。

    但是也就是這一番人們萬萬沒想到的攻城,當真是攻了秦軍一個措手不及。

    現在正在全速組織防禦措施,此時的秦軍營壘的營牆外卻已經是廝殺一片了。

    該死·······

    顧楠咬著嘴角,轉身回了營帳,提出了長矛,便向外奔去。

    當務之急卻是先找到師傅。

    ——————————————

    “殺!!”如潮水一般的趙軍將雲梯搭在秦軍的營牆上,死士舉著盾劍密密麻麻地攀在營牆上瘋了一般的向上攀著。

    營牆上的秦軍一遍又一遍地用長矛捅穿了攀上來的趙軍死士,混粗的圓木從牆頭落下,便像是砸落了一批蟻蟲,黑甲士兵一個接著一個摔落,但是更多的,一個接著一個攀了上來。

    因為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營牆上一片混亂,但是因為佔據了人數和城牆的優勢,一時半會兒趙軍也沒法快速的攻進。

    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人數消耗,不過半個時辰,秦軍的營牆下面已經是堆了一片人,全是屍體,數米高。恐怕已經有了上千具。

    白起攥著手裡的劍,兩眼微合,看著那一片混亂的城頭。

    他想過趙軍會困守不出,也想過趙軍最後會迫於無奈出城迎戰,但是萬萬沒想過,趙軍居然會主動進攻,而且來的如此之快。

    就在秦軍今日的叫陣之後,如潮的趙軍,居然真的一下子湧了出來,當真是把秦軍嚇了一跳,一時間甚至組織不起軍隊。

    開玩笑,誰能想到,四十五萬的無糧的守城騎軍居然會選擇先一步發起進攻,攻擊已經立營兩年的六十萬秦軍,這和送死簡直沒有區別。

    而趙軍居然真的就來了,而且氣勢高昂。

    高昂的連白起都不相信,不是說連飯都吃不飽嗎,如今這批如狼似虎的士卒卻是如何回事。

    根本就是擺出了一副決一死戰的架勢。

    白起的眉頭微皺。

    不簡單啊,趙軍那個叫趙括的小將·······

    居然能將這只殘兵敗將組成一支如此的戰力,他到底是做了什麼?

    ——————————————————

    “啊!!”

    “殺!”趙軍的死士一次又一次的衝擊的營牆。

    後排的弓手直接拉開了弓對著城內就是無差別的一頓亂射。

    援軍!

    趙王的三十萬援軍很快就能到!

    所有趙軍心裡想的都是如此。

    這一戰能贏了!能回家了!

    整整兩年,每天都過得提心吊膽身不如死又是拜誰所賜!

    秦狗!

    嘶吼著沖進營牆,弓弦全張。

    打完這一仗,活著回去,離開這個鬼地方!

    秦軍看著這些如同瘋狗一般的趙軍完全被打悶了,他們這,根本是擺著來拼命的架勢的。

    數不清的趙軍和秦軍摔下牆頭,戰局在一刻間竟然是被趙軍打成了一副五五之局。

    百萬人之戰是一個如何陣勢,一聲吼便是撼天動地,何況是撞擊拼殺,兩軍一撞便是山頭都要抖一抖。

    尋常人在此處估計直接就會被嚇破了膽,這般人數的交鋒,便是戰國以來,也可以說是即為少有了。

    趙括身披將袍,注視著秦軍營地那無盡頭的人海、刀劍和翻卷的血肉。

    一切目前來說都沒有超出他的預計,此番攻破秦營雖是不可能,但是絕對能力挫秦軍士氣。

    屆時,戰局勝負,或許尤未可知。

    至於趙王的援軍,此時或許只有他自己的心裡清楚,那根本就是他的一個謊話,騙了四十五萬人隨他一同搏命的謊話。

    趙軍根本沒有援軍,這四十餘萬便是全部的兵力,不成功便成仁。

    ————————————————

    “踏踏踏。”腳步聲響起,卻很快淹沒在了震耳欲聾的搏殺聲中。

    白起回過頭,卻看到王齕領著顧楠走了過來。

    顧楠再來找白起的路上遇見了這位老將,便跟著一起過來了。

    只是剛到營前,就已經被那聲勢壓得喘不過氣來。

    剛才她在近一裡外的後營自然是聽不到前營發生的戰事。

    此番到了前營,當真的領教了戰爭的可怕。

    雖然古代的冷兵器戰爭沒有先進的武器,但是那種近身肉搏,萬箭齊發的氣勢絕對也不是常人能承受的起的。

    顧楠只是片刻便已經臉色蒼白。

    “老白,怎麼說。”王齕的神色如常,雖然對趙軍的突然攻城很驚訝但是也沒有慌了手腳,展現出了一個老將該有的風範。

    白起背著手:“之前佈置在山林中的後軍(第三十七章)如何了。”

    王齕眉頭松了開來,他知道了白起準備幹什麼。

    當即說道,

    “五千鐵騎,兩萬五千步軍,雖時可以出發。”

    “嗯,限兩萬五千步軍一個時辰之內繞道趙軍後方,發動突襲。”

    “五千鐵騎沿丹河出營,擾亂趙軍糧道。”

    白起自若地下達了部署,王齕領命退下。

    那趙括雖然能讓白起眼前一亮,卻是還萬萬沒有到能扭轉戰局的地步。

    顧楠強壓著胸口的悶意,營前的聲勢壓得她難受,複雜地看著白起。

    她本以為憑藉著後世的那些見識和小聰明自己也能在這戰中苟活。

    如今她才是知道自己傻得是有多可憐,到底是差了多少。

    真正的兵法一道根本就不是大談闊論,那般臨場的處變不驚,沉著應對,將此道運用自如,雖時不利而改之,雖之戰有損而補之的學問,她卻是半點都還沒有學到。

    白起看了一眼顧楠,他看得出顧楠的臉色不太好,自然也只第一次面對這般的場面常人會是一副如何狀態,沒有被嚇得動彈不得,便是難得了。

    何況,她還是一個女兒家。

    白起心中一軟,但又硬了起來,因為這是他白起的學生。

    “此番為師再教你一課。”

    說著抬頭看向那片堆滿了人的營牆。

    “披掛好,去領教一下,這真正的戰事。”

    顧楠扭頭看向那城頭。

    “是···”

    ————————————

    營牆上的血腥味飄得滿天都是,碎肉殘肢鋪成一片,一攤攤碎肉卻也不知道原先是什麼。

    所有人都沒去在意這些,因為在意這些,自己就很可能成為其中的一些。

    顧楠提著長矛順著牆的長廊,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拼殺聲,吼叫,讓她幾乎什麼都聽不見。

    她手抖得厲害,她似乎明白了出征前,白起對她說的話。

    “莫回頭看了,我們是要邁著死路去的人,沒後路可看的。”

    邁著死路去。

    顧楠是當真知道了這個意思。

    “啊!”一個趙軍死士攀上了城頭,手裡拿著一把劍,三步並兩步地沖了上來,一通亂砍,直到砍到了顧楠面前。

    一聲大吼,他手中的劍高高舉起,朝著顧楠砍來。

    顧楠的長矛卻在先一刻到了,三米長的長矛直直地甩在了趙軍的頭上,千斤得了力道直接將人抽飛了出去,撞在營頭上,爆出一片紅白之物。

    顧楠手裡拿著那杆長矛,微微喘息。

    不是殺了別人活下來,就是死在別人的刀下。

    這該死的地方!

    她蒼白的臉孔抬了起來,注視著前面混雜在城頭上的趙秦軍。

    “啊!!”

    提著長矛沖了上去。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6:24 PM

第四十三章:這麼都沒死還真是命大啊
  
    不知道趙軍是何時退兵的,也不知道何時營牆沒了那廝殺聲。

    或許是秦軍的那兩萬五千步軍已經成功繞到了趙軍之後。

    趙軍之後出現了一片騷亂,騷亂持續了很久,趙軍本來以往如前的氣勢慌亂了起來。

    營牆上的秦軍乘勢反攻,前後夾擊之下,一舉將趙軍擊退下了秦軍營壘,逼入了山林之中。

    天色已黑。

    守在城頭上的士兵只覺得自己的手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身上的鎧甲沾滿了血,也不知道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

    屍體從數米高的營牆上一路鋪到了牆下,幾乎已經在牆下堆起了一座屍山,粘稠的血污染紅了一地,使得空氣中都帶著腥臭味。

    每一個人都癱倒在了原處,躺在了一堆血水和殘戈的中間大口的喘息著,近乎貪婪地呼吸著活著的空氣。

    “額。”一堆屍體中,一具屍體被人推了起來,還未乾涸對的鮮血從屍體被切開的脖子中流出,滴落在他下麵的那人身上。

    顧楠手裡拿著長矛,一手甩開了圍在她身邊的屍體,任由著烏黑色的血液從她的頭髮和盔甲上流淌下來。

    “哈、哈、哈、哈····”

    顧楠的喉嚨幹啞,身上中了三支箭,趙軍和秦軍的對射完全是沒有準頭的。也不需要準頭,在密密麻麻的一片人中,便是隨手一箭都能射中一些什麼。

    她就被這些亂箭照顧了好多次,大多數都是有驚無險,甚至在最後一波的箭雨,她就是靠堆在她身上的屍體躲過去的。

    可以說在城頭守城了人裡面沒有幾個是沒有受傷的,她的,算是輕的了。

    她一共中了三箭,一支射在她的左肩上,一支射在她的腰上,一支射在大腿。

    很痛,如果是平日,她已經定會慘叫出聲,但是現在她甚至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趙軍終究還是退了。

    我···還沒死啊。

    顧楠雙眼無力地看著四周,視線中還帶著血水,模糊不清。

    她的嘴角扯出了一個苦笑。

    還真是捉弄人啊,我明明只是一個想要過小日子的平頭百姓,怎得被弄到這了這種鬼地方了。

    看著四下橫七八豎的死屍還有在牆角蓄起的血泊,顧楠垂著眼睛。

    這才是這亂世真正的面目嗎·······

    當真是,人不如狗······

    ————————————————————

    此戰,趙軍秦軍共計傷亡一萬兩千餘人,雙方的死傷人數為四六之數,趙軍雖然占了一些便宜。

    但是那後方突然出現的秦軍已然切斷了他們的後路,占局的優劣上,趙國卻是已經落後了太多,想來已經是困獸之鬥了。

    那日的秦趙大仗,無數人都是想之後怕,但也不得不記憶尤深。

    但要說在這一戰之後真正讓所有秦軍都記住了名字的人,那就是一個了。

    那個人姓顧,叫顧楠,是白起的弟子。

    這位元顧姑娘原先大家也都認識,但是最初的時候大多數的士兵都只當她是軍中少見的女子,也沒有多加在意。

    此番,卻是沒有人敢不記得那個城頭上宛如殺神的身影。

    就那麼站在城頭上。

    一杆丈餘長矛碰著就死,舞得寒光四溢,磕著即傷,當真是威風凜凜,根本不敢想那居然是一個柔弱的女子。

    因為顧楠力道極大,一擊之下便是千斤力氣,加上身體素質的原因體力極好,和內力不同,根本不用擔心快速消耗。

    被她打中的人,身上不是被開了一個大窟窿,就是斷手斷腳,有的甚至連一個人樣都沒有。莫說是被打到,看到的人都能倒吸一口涼氣。

    有人留心統計了一下,這般屍體的人總共有八百來人,也就是說光是顧姑娘一個人,便生生殺了近千個趙軍。

    近千個人,便是那一等武將也不敢說能這麼殺。

    (因為一等武將大部分都是在內力加成的情況下才能爆發出完全戰鬥力,內力消磨完之後,人會很虛弱,虛弱的情況下武力也就比常人要強上一些而已。和顧楠這種純粹依靠體能的莽夫不同。)

    事實上如果不是守城戰,這八百士卒卻是完完全全足夠要了顧楠的命了。

    但不說裡面的彎彎繞繞,顧楠殺了近千人卻是如數存在的,那可是秦軍這一戰殺死趙軍人數的近七分之一。

    這麼一來二去,這顧姑娘傳聞中一騎當千,非驍勇不能敵的武力就這麼被傳了開來。

    而且,顧楠一力在前,身中三箭而不退著實是感動到了那些秦軍將士。

    特別是守城頭的士卒,他們打仗多年,哪一次不是被放在送死的位置上。都說身先士卒,但是從來不可能有將軍會真的沖在第一個。

    這是他們第一次,第一次看到有人擋在他們的前面。

    提到那顧姑娘他們的眼眶都有些紅。

    而此時,顧楠又在做什麼呢?

    她正正在自己的床榻上等著醫生。

    中了三箭,此時的她根本就是動都動不得,軍中又沒有女軍醫,白起只得連夜派人去了附近的村子裡找女醫生。便是沒有女醫生,找個女子來也行,按著醫生說的,幫顧楠處理傷口就是。

    但是顧楠運氣不錯,聽說真的找來了一個女醫生,正在押送過來的路上。

    嘛,確實就是押送,時間緊迫,秦軍的士卒擔心顧楠的安危,可以說是直接把人擄來的。

    一天多的時間,顧楠的意識本來就不清醒,此時已然是處於半昏迷的狀態了。

    白起的營帳之中。

    “老白,你真狠啊。”王齕坐在白起的下座,苦笑了一下。

    “三處箭傷,十餘處刀口,搬下來的時候,根本就是一個血人,我看了都是發寒。”

    白起坐在那,低著頭,拳頭緊握著。

    “她日後,要領過的是我白起的衣缽。只是這些,還不夠。”

    “但她才幾歲,這是百萬人的戰事啊,我都是生平僅見何況是她。”王齕皺著眉頭:“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在想讓她儘快可當一面。”

    白起淡淡地說著,別人不知道,他卻知道,自己的時間不會很多了。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6:32 PM

第四十四章:隨便就能找到醫生,運氣確實不錯
  
    王齕沉默了下來,朝中的政事,他也有聽聞一些,有風言風語曾說過,昭襄王準備對武安君動手。

    但是那畢竟只是風言而已。

    “老白,昭襄王能人善用,不會如此待你的。”

    “嗯···”白起卻沒多說什麼:“醫生到了嗎?”

    王齕歎了口氣:“已經在路上了,蒙武親自去的,說是最多不過半個時辰,一定帶到。”

    “但是,你徒兒的傷很重,便是醫生來了······”

    “會撐過去的,她是我白起的學生。”

    王齕無奈地抿了抿嘴巴。

    可惜他不知道,白起看似平淡,實則,卻是比任何人都要慌亂,只是不會表現出來而已。

    趙軍的攻城力度超出了他的預料,他敢肯定,要不是那只後方隊伍的前後夾擊,趙軍絕對不會退,本來以為只是比較強力的試探性進攻,畢竟在這樣的情況下,對方先開啟總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才對。

    這次白起卻是被自己的經驗給誤導了,對方根本就是想要拼死一搏。

    楠兒。

    白起的手捏的更緊了。

    切莫有事啊。

    ————————————————————————

    “喂喂!你們幹什麼,快點放開我!我跟你們講,我要動手了,我武功很厲害啊!”

    隨著一聲又一聲一個女子的大叫,士兵們的視線被吸引了過去,看到的是一個大約二十來歲的女子正被兩個士兵架著手拖著在營中走著。

    後面還跟著一隊沉默的士兵,領在前頭正是一臉著急的蒙武。

    那女子長的很秀氣,生得一副嬌俏的模樣,身上穿著一身看起來像是醫生的布袍。

    但是士兵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要是以往他們定是要多看幾眼的,但是現在也就懶得多看了。

    其一是剛剛打完一場仗,他們早就已經身心俱疲了。其二是,也不過就是一個秀麗的女子罷了,哪來的我們顧將軍三分好看?

    “我說,你們快點放開我!快點!”

    那女子大叫了一路,蒙武的臉色黑的能滴出水來,本來就是心煩意亂,這女子還一路聒噪的煩人!

    “森!”只聽得一聲輕鳴,蒙武腰間的長劍已經抵在了那姑娘的臉上。

    “莫要再亂叫了,我帶你去救人,你要是治不好我顧兄弟,我就劃了你這張臉。”

    蒙武抱著嚇唬一下的心態,惡狠狠地說道。

    那女子果然就安靜了,沒在吭聲。

    蒙武冷哼了一聲,甩了一下身後的披風,回頭繼續帶著路。

    沒過多久,眾人卻是已經到了顧楠的帳前。

    兩個士兵直接架著那女子走了上來。

    蒙武指著營帳裡說道:“裡面的就是病人,好好治。”

    說完,直接將那女子推進了帳篷裡。

    “啊!”

    女子被推了一個跟頭,摔在地上,紅著眼睛摸著自己的屁股。

    她就是下山歷練,誰知道路上就遇到了一夥這般的強人,上來就問她是不是醫生。

    自己只是點了個頭,就被強行抓了起來,帶到這軍營似的地方來治人。

    我這叫遇到了什麼事兒啊。

    女子委屈的抿了抿嘴巴。

    哼,要不是我醫者仁心,定是要教訓一下你們。

    暗自哼了哼,還是站起了身來。

    自己既然來了,就姑且先看看那個所謂的病人就好了。

    一邊想著,她一邊想著營帳的裡面走去。

    營帳很簡單,就是幾個火盆,一張短桌,還有一張床榻。

    床榻上卻是躺著一個人,看上去似乎是已經暈了過去。

    這,便是那個什麼顧兄弟?

    女子好奇地想了想,靠了過去。

    只是她靠近一看,就直接嚇的差點叫出了聲,捂住了嘴巴。

    那是一個女子,女子很俊美,趟在床上,沉沉的睡著,沒有半點聲響。

    她的身上,鎧甲翻卷,露出了十餘到傷口身上插著三支箭,箭卻是還沒有被取下來,這也防止了更加大量的失血,因為一旦取下的箭就必須快速包紮,不然,不如不要拔出來。

    這俊美的女子臉上沾滿了血污,身上更是如同一個血人,是個人突然看到都是要被嚇上一跳。

    女子很快回過神來,她的心裡有很多疑問,但是此時卻不容的她去想這些,快速的檢查了一邊顧楠身上的傷口。

    除了箭傷,傷口都不算很深,所以失血並不是非常多,甚至有一些都已經開始結痂了。

    最嚴重的還是三處箭傷,必須快速處理。

    女子皺著眉頭,快步跑向外面。

    蒙武正來回走動著,看著營帳之中,眼裡帶著佩服和擔憂。

    自己的這顧兄弟當真了不得。一騎當千是何等風采,他便是早就想試試了,可惜當時自己正在率領那支後軍。不然,自當是一定要和顧兄弟一起殺個痛快的。

    但是顧楠的傷勢也著實讓他很擔心,箭傷,在古時候是一種極其難處理的傷勢。便是說是要命的也不是不能說。

    突然,營帳裡剛才那個被推進的女醫生有跑了出來,一出來就是叫道。

    “喂,那個誰,準備足夠清水,乾淨的布條還有一個水盆!”

    蒙武看到那女子有跑了出來正想發怒,聽了清了她的要求,卻不敢怠慢了,立刻吩咐道:“快,準備!”

    所有的士兵一下子又忙了起來,七手八腳地找起了水和木盆。

    ————————————————————————————

    山林之中。

    趙括掀開了臨時搭建的營帳的簾子走了進去。

    身心俱疲。

    他卻是依舊小看了秦軍。

    本來已經有了好轉的戰局卻因為一支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的數萬人秦軍步卒,又一次被打回了原形。

    那支近三萬人的部隊一時間趙軍也無法快速消滅,但是一旦和那支部隊纏上,秦軍的主營就可以從後方快速進攻,讓趙軍吃不了兜著走。

    反之,若是進攻秦軍主營也一樣。

    趙局如今已經是進退兩難,被切斷了後路,只得被困在秦軍主營和丹河之間的山林上。

    用臨時砍伐的樹木搭建的簡陋的營地,根本是沒有防禦力的。

    等到秦軍緩過來開始進攻,趙軍定是要吃上一個大虧的。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6:37 PM

第四十五章:有錢總是能好說話
  
    “報。”

    “進來。”趙括鬆開了自己的眉心,擺出一份平淡的樣子。

    進來的是他的副將,也就是那日議事的那個老將。

    “主帥。”老將微微鞠躬。

    趙括起身扶住了對方:“您在軍中的雖是副職卻也是我的長輩,便不需拜了。”

    老將起身歎了口氣:“傷亡已經折算出來了,此番,我軍折損了近七千人,秦軍約莫再六千左右。”

    “主帥,如今我軍腹背受敵,局勢不安啊。”

    說著,深深地看著趙括:“不知趙王的援軍,此時卻是已經到了何處。”

    趙括的表面沒有任何的波動:“此時應該已經到了太行山腳,不出十天,想來定是回到了。”

    “十日······”老將遲疑著,歎了口氣:“我軍卻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守上十日了。”

    “我軍的糧草還夠吃十餘日,且等到援軍來,便自可反敗為勝,扭轉戰局。”

    “希望如此。”老將點了點頭。

    卻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主帥,昨日攻城時,我軍卻是遇上了一個小將。”

    “小將?”趙括一愣,昨日雖然是全軍進攻,但由於營牆的面積和寬度,限制了交戰的範圍,也導致了兩軍的對撞其實並沒有達到最激烈,但是亂箭流矢卻是極多,在這樣的情況下,秦軍的將領卻是不可能出來冒險才對。

    “是,老夫昨日在城頭看到的,一人當關,著實驍勇,隔得遠看不清面容,只是從士兵的嘴裡得知,那人姓顧。”

    “姓顧?”趙括的臉色變得有些詭異,隨後又露出了一份笑容:“這人我到時可能認識···”

    “確實是一個少見的人。”

    “那便好,這人籍籍無名,卻有幾分勇力,日後若是相遇,還是希望主帥留意幾分,莫要大意才好。”

    “嗯。”趙括點了點頭:“我知曉了。”

    “那屬下便下去了。”

    —————————————————————

    “沙沙沙。”

    顧楠的營帳之中傳來衣衫摩挲的聲音。

    窗邊放著一個水盆,裡面的水此時都已經被沾著汙血的布條浸染成了紅色。

    三支箭頭上還帶著鮮血的箭矢擺在床邊。

    女子小心地解著顧楠的外甲,鐵片甲很沉,卻被女子輕鬆的取了下來,放在了一邊。

    看著顧楠單薄的衣衫女子的臉色紅了紅,她還從來沒這般給人解過衣裳,何況是如此俊美的女子。

    特別是將她臉上的血污擦了個乾淨後,更是有些不敢看她。

    聽外面的士兵都叫她顧將軍,這人莫不是是個將軍?

    女子一邊想著手慢慢地伸到了顧楠的領口。

    女子也是能當將軍的嗎?

    幻想著著眼前的人穿著黑甲白袍提槍跨馬在戰陣間衝殺,女子眨了眨眼睛,想來定是一個極有魄力的人。

    慢慢拉開顧楠的領口,小心地躲開了傷口,露出了裡面白嫩的皮膚,指尖從上面劃過帶著柔滑的感覺,讓同為女子的她都微微出神。

    女子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傷口上,噘著嘴吧,在這般的身子上留下傷口的實在是暴殄天物。

    衣服隨著女子的輕柔的拉扯慢慢滑下,露出的精緻的鎖骨還有被白布纏著的高聳。

    她的臉色更紅了。

    將手搭在顧楠沒有半點贅肉甚至還有一點點腹肌的流線的小腹上,女子仔細的檢查了一下腰上的傷口,皺著眉頭。

    傷口很深,腰上的護甲卻是最少,這一箭也確實傷到了根本。

    從懷中掏出了一瓶小藥,打開瓶子將藥粉輕輕地灑在上面,同時她的手上浮現出了乳白色的微光,順著顧楠的傷口沒了進去。

    等到全身的傷口都處理完了,用乾淨的白布包紮了傷口,女子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整整花了一個多時辰,她片刻都沒有休息過。

    小心地將顧楠的衣服重新套在了她的身上,女子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悄悄地最後打量了這女將軍一眼,拿了塊白布擦了一下手,女子走出了門。

    門外,蒙武已經通過了白起。

    白起什麼都不說,只是站在顧楠的門口等著,知道女子從顧楠的營帳中走了出來。

    白起才走了上去:“多謝先生操勞,不知小徒現在的情況如何了?”

    “現在知道叫先生了?”女子撇了一下嘴巴:“把我抓來的時候幹什麼去了?”

    白起一愣,這才發現這先生還是一個不過二十多歲的少女,無奈地笑了一下也沒多做計較:“之前情況緊急,我們這些人又都是粗人,禮數不周還望先生見諒。”

    見對方都已經低頭認錯了,女子聳了一下肩膀:“裡面的那位姑娘約莫再幾個時辰就會醒來了。好了,我人已經給你們治好了,可以讓我走了吧?”

    無事就好,白起隱隱地松了口氣,對著女子說道。

    “不知先生如何稱呼,先生高義救小徒性命,某自當感謝。不若在此留宿幾日,至於小徒傷勢,也還希望能再麻煩先生幾天。”

    說著,露出了一個苦笑:“先生也知道,我們這是軍營,也沒個女眷,著實不方便照顧。”

    “唔。”女子思量了一下,自己下山歷練也是無事,在此留步幾天也無大礙,既然已經治了那姑娘便是送佛送到西也無不可。

    哎,沒辦法,誰讓我心好呢?

    “將軍叫我念端便可,既然將軍盛情,我便留宿幾日便是,但是,這診金······”

    說著這名叫念端的女子露出了一個你懂得的笑容。

    這姑娘倒是有趣,留下來配楠兒做幾天的伴也好。

    白起笑了笑:“老夫省得,自是不會虧待了先生的。”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6:42 PM

第四十六章:說起來,我也不想打仗
  
    秦趙兩軍的戰事隨著那一日的攻營,確實開始正式拉響了。

    兩日,短短兩日兩軍短兵相接十餘場其中大小戰役不斷,遭遇,攻守,騷擾,無所不用其極。

    但是趙軍那個破舊的營地卻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顯得牢不可破,即使是秦軍都已經被這樣平凡的戰事折磨的人困馬乏,但是趙軍依舊保持著穩定的守勢,沒有半點敗像。

    到了這份地步,就連白起都感覺奇怪了,無糧無援,趙國又何能固守,如此劣勢,居然硬是被打成了拉鋸戰。

    不論秦軍和趙軍的戰事如何,這兩日顧楠卻是完全清閒了下來,當然,也不得不清閒。

    從那女醫生來了之後的一日裡,她根本到現在在都還沒有醒來。

    營帳裡火焰炙烤著柴火,偶爾會發出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冒出幾個火星子,也使得營帳裡保持著暖和。

    念端坐在顧楠的身邊擰乾了布頭,擦著顧楠的手。

    本來她只是一個醫生,這般照顧的事情是用不到她來的,但是那老頭也說了,這軍裡沒有個女眷,也只好她來照顧著先了。

    “咳。”

    躺在床榻上的顧楠發出了一聲悶哼,皺著眉頭,微微地睜開了眼睛。

    渾身上下都痛的不行,而且還發僵,只感覺這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特別是手上,也不知道是誰,拿著似乎拿著她的手一下一下的猛搓著,感覺皮都要搓掉了。

    “誰啊,別搓了···手要斷了,是拿我的手當砧板嗎···。”

    念端聽到突然來的一句聲音,頓了一下,這才發現顧楠的手臂已經被搓得一片通紅。

    當下臉頰一紅,放下了手裡的布子。

    “我怎麼知道,我,我也是第一次照顧人啊,賣力了你還不高興了。”一邊說著,一邊突然發現顧楠原來已經醒了,正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喂,你,你醒啦。”

    顧楠被身邊的人問的一懵:“難道還有人是睜著眼睛睡覺的嗎······”

    念端知道自己問了一句很傻的話,閉上了嘴巴,哼了一聲。

    顧楠怔怔地看著天花板,良久才恢復了一些思考能力。

    自己似乎昏過去了,身上的傷口全部已經被處理好了,用乾淨的白布包紮著。

    想起剛才似乎有人在和自己說話,扭過頭,看到一個長得秀氣的女子正坐在自己的床邊,似乎正在生氣。

    “你是誰?”

    “大夫!”女子瞪了一眼顧楠:“被抓來救你的。”

    醫生嗎···

    顧楠點了點頭,怪不得身上的箭都已經被取了下來。

    “禮數不周,我代為抱歉。”

    顧楠淡淡地說道,然後繼續出神,似乎想著什麼。

    她想著什麼?

    她想著她殺了的人,只是一場戰事,她殺了多少人,她卻是已經數不清了。那一雙雙臨死前的眼睛,她卻都是還記得。

    有的怒視著自己,有的一片茫然,有的很是恐慌。

    無一例外,都被她殺死在了她的矛下。

    “嘔!”

    顧楠感到一陣噁心,吐了出來。

    但是她昏了兩天,肚子裡根本什麼都沒有,只是幹嘔著,面孔猙獰。

    一旁的念端被嚇壞了,連忙拍著顧楠的背。

    “喂,你怎麼了?喂!”

    等到顧楠停下來,她的臉色又是蒼白了幾分,微喘著,靠在床頭,安靜了下來,只有右手在微微的發抖。

    “你這人當真是嚇人,幸好你沒事,不然我都要被你牽連。”

    念端嘟囔著,端了一碗水到了顧楠的嘴邊。

    “喝一碗水吧,你昏了兩天,沒吃過東西,到時候讓他們送些來就是了。”

    “多謝。”顧楠點了點頭,慢慢地接過水,抿了一口。

    念端看著眼前的顧楠喝著水,撇了一下嘴巴。

    真是一個美人,便是這般模樣喝口水,也是讓人覺得好看,病弱的樣子,惹人生憐。

    “喂,你在這軍裡的官很大吧?我看所有人都在說你,說什麼有顧將軍在,這兩天的仗定是不會打得這般難。還有那個主事的老頭,這兩天就來了七八趟。”

    心中的惡意消去,顧楠終是不在難麼難受,喝了口水也是好了不少。

    有心思去聽身旁的這位大夫說話了。

    官大?顧楠的嘴角一抽,自己就是一個親兵大個屁,就比普通的士兵要好些。

    至於那個老頭,想來是自己那個老不死的師傅吧···

    “我不是什麼大官,便是個小兵。”

    “切,不說就不說,說什麼小兵,當我是小孩子騙嗎?”念端翻了個白眼。

    顧楠笑而不語。

    “大夫如何稱呼?”

    “你可以叫我念端。”

    “念端···”顧楠點了一下頭:“好名字。”

    “用你說。”念端噘著嘴吧,但是被顧楠恭維了一下,心情也好了不少。

    “那你呢,那你叫什麼?”

    “我?我叫顧楠。”顧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應該是還沒好,向外滲著血色。

    “顧楠。”念端搬起床邊的水盆,放到一邊。

    “那你從剛才醒來,就在發呆,你在想什麼?”

    “想什麼?”

    不再想喝水,將碗放在了床頭,顧楠聽著念端的問題淡笑了一下,也不隱瞞:“在想我之前那戰事裡殺的人。”

    念端打了個寒蟬:“額,你們這些將軍真滲人,還想死人,怎麼,還想再殺一遍。”

    “呵呵。”顧楠被念端的樣子逗得笑出了聲:“也沒有。”

    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前,眼中無力。

    “若是可以,我根本就不想打這仗。”

    說著扯到了她的傷口,咳嗽了幾聲。

    念端看著顧楠的樣子,出了一下神,又撇開了視線,雙手在自己的身上擦了擦。

    “不想打,那不打不就好了。”

    “怎麼不打呢?這戰事沒結束,總要人去打的。”顧楠的眼睛垂著,手捏住了蓋在身上的被子。

    “除非,此世無仗可打。”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6:51 PM

第四十七章:天冷的時候出去走走,你會發現你會感冒
  
    “哎,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聽勸啊,非要出來。”

    身後是念端不滿的叫聲。

    顧楠身上沒有穿著鎧甲,只是簡單的一件布袍,身上搭著一件毛皮披風。看起來有些單薄,毫無血色的嘴唇使她看起來並不是十分精神。

    “外面這麼冷,你的傷還沒好全,怎麼,嫌太舒服了?”念端感覺到一股冷風吹進了衣領,搓著自己的肩膀。

    “你這是箭傷,要是好不全事情很大的,哎,你倒是聽我說啊。你以為這是誰的身子,要是治不好你,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著走出這鬼地方,你倒是給我想想啊。”

    不管念端在一旁念叨個不停,顧楠也沒人真正去聽,這大夫,話真的不是一點半點的多,她實在是受不起。

    搖了搖頭:“我就是出來看看,不會很久的,馬上就回去。”

    “切。”念端做了一個鬼臉:“你出來看看知不知道我就得陪著你受凍。”

    “你要是覺得冷,便回去就是了,我又沒有拉著你來。”顧楠走在前頭,向著營牆走去,哭笑不得。

    “你是我的病人啊!”念端大叫著:“本姑娘可是要成為醫聖的人,不能讓你成了我的污點。”

    “哦咯咯,啊戚。”說著又打了一個鼻涕,摸了一下鼻子:“我一定是會把你完全治好的。”

    “啊。”淡淡地應了一聲,顧楠緩步順著走廊上了營牆。

    “倔得和頭驢似的。”看得出自己怎麼說顧楠都是不會回去的,念端哼了一聲,跟了上去。

    兩人上了營牆,守在營牆上的士兵連忙對著顧楠微微鞠躬:“顧姑娘。”

    顧楠被士兵的恭敬弄的一愣:“不用這樣,你我,按理來說當是同職才是。”

    “這怎麼能一概而論呢?”士兵笑了一下:“姑娘是白將軍的弟子,而且,前幾日,若是沒有顧姑娘,我們守城的兄弟也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那一日顧楠殺得模糊,但是士兵們看的很清楚,她一個人站在牆頭和如潮的趙軍沖在一起,從一排的屍體裡,提著滴血的長矛和披風走出來,那副樣子每一個守城的士兵都不敢忘記。

    顧楠不知道說些什麼,點了一下頭。

    一旁的念端看向顧楠,若有所思。

    這傢伙在這軍中的威望倒是很高,一個女子走到如此地步,想來,定是很不容易的。當下,心中反而有些敬佩這個軍中的美人。

    念端不知道軍中的威望是如何來的,她若知道,定是不會像現在這般想。

    在這殺人的地方,威望自然也只能是打殺出來的。

    夜裡的城頭風很大,木頭建起的營牆也足有近十米高,呼嘯的風聲在耳邊掛過如同鬼哭狼嚎。

    顧楠站在城頭咳嗽了一聲,就著夜色,看到不遠處,就紮在秦軍營壘之前的不遠的趙軍營地。

    隱沒在山林之中,但是數十萬人的營地,即使是臨時搭建的,也是很巨大,根本遮掩不住。

    趙軍很敢紮營,就在秦軍對面,而且就在山中。

    他們知道他們紮在山林之中秦軍也不敢放火,兩軍的營地太近,這裡的山林又太密。

    要是在趙軍營地放火,秦軍也不會好過,到頭來只會兩敗俱傷,這是占盡優勢的秦軍不想看到的。

    這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顧楠看著趙軍的營地,深知這場歷史中的著名戰役的她知道,這裡即將會死幾十萬人,趙軍,沒有一個人能逃出去。

    “好了,我們回去吧。”顧楠扭過頭緩步離開。

    “哎,這就走了,你才看了一眼,喂!”

    轉過身的顧楠,眼中無神,卻也多了一份,難以說明的執意。

    ————————————————————————

    在顧楠養傷的時間,秦趙兩軍的拉鋸戰卻是已經持續到了第五天。

    “殺!”震天的喊殺聲幾乎能傳到幾裡開外。

    原本清澈的丹河沁水幾乎被染成了血紅色,死去的浮屍和倒插著的斷裂長劍隨處可見。

    鮮血滲透進泥土裡,幾乎將土地也染成了紅褐色。

    在倍於己方人數的軍隊面前,趙國的軍隊已經瀕臨崩潰,但是他們搭建的那條臨時防線卻始終阻擋在那裡,如同狂風中的枯木,在秦軍的攻打下,苦苦的支撐著。

    臨時搭建的營壘無疑是簡陋的,一個秦軍士兵一劍劈開了圍欄上的斷木,沖進營地。一個趙國的士兵狂吼著,抱住了對方將他撞出了營地,轉眼間死在外面秦軍亂劍之下。

    “所有人!守住!”鎧甲開裂的趙括劈倒了一個秦軍士兵喘著粗氣高聲的吼道。

    吼完,他看著繼續圍上來的秦兵,吞了一口口水,無力地說到:“再守幾天。”

    也不知道是在和士兵說還是在和自己的說。

    隨後舉起手中的劍又殺進了人群之中。

    趙括都已經記不清楚這是秦軍發起的第幾次進攻了。

    他的身上全是血,就連頭髮都凝結著血污。

    用四十萬人在地形不利的情況下守住六十余大軍的進攻五日,其中的苦難無法想像。

    不會贏,但趙括的目的本來就不是贏。

    拖到秦軍不能北上,這一仗就是贏了。

    “殺!”不知道又是誰喊出了一聲怒吼,殺聲四起,又是無數人倒在了地上。

    白起站在軍營的高地,俯瞰著遠處下方的趙軍軍營。

    “他們還要打下去?”

    “是。”一個副官說道:“目前來看他們並沒有投降的打算,似乎趙括那小兒留了後手。”

    “一隻將死的獵物,還想傷了獵人···”

    白起背著手,轉身離開。

    趙括確實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少年英才,這場仗交給他打,要比放在廉頗那老傢伙手裡更難纏。

    盯著這場戰役的可不止是秦趙兩國而已,其他那些“虎狼”都看著這裡呢。如果秦軍嚴重,再想要攻取趙國,會很難。

    秦國的攻勢暫時退去了。

    殘破的軍營之中,隱隱有一些火光。幾處寥寥的炊煙升騰著,煮著幾乎看不出是食物的食物。

    這幾天趙國的軍糧一份被拆成三份吃,卻依舊不夠每個人吃。

    “將軍,軍糧已經沒有多少了。”滿臉土色的親兵坐在趙括的身邊,喝了一口渾濁的湯水,看了看四周說道。

    趙括喝著“湯”的手頓了一下:“還能撐多久。”

    “就算再怎麼省,也只能吃一天半了。”親兵小心的輕聲說道。

    軍中將要斷糧這種事情要是被士兵聽到,很容易就會引起嘩變,所以必須小心。

    “數位將軍那裡呢?這幾日的營中有沒有什麼話?關於援兵的。”趙括低著,問著。

    “有。”親兵咽了口口水:“開始有人懷疑援軍是不是真的會來了。還有一些小範圍的嘩變,但都被及時鎮壓了。”

    吞了一口手中的幹餅。

    趙括目光疲憊,卻又堅定:“繼續守。”

    親兵點了點頭離開了。

    趙括坐在原地,拿著手裡的幹餅沒有吃完,剩了一半放在了自己的懷裡。

    援兵的事情已經快要被看出端倪了,軍心潰敗得,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快很多。

    不出意外,他的下一步安排也該繼續了。

    趙括想到這,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呆呆地看著地上。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7:40 PM

第四十八章:哀兵必勝
  
    盤山小路上,顧楠身穿著鎧甲,騎著黑哥停了下來。

    念端的臉色微紅,半抱著馬頭坐在她的前面。

    感覺到顧楠停了下來,扭過頭,看到顧楠的樣子,撇著嘴跳下了馬。

    “就送到這了。”顧楠拉著黑哥的韁繩:“一路走好,少走山路,莫再叫人抓了去。”

    “你以為這世上都是你們這般人?”念端說著。

    顧楠挑了挑眉頭,確實是他們抓的人,但是自己也沒參與不是···

    但是終歸是自己這邊錯了,顧楠沒有說話。

    念端向著山路走了兩步,卻又轉過了身:“喂,我要走了,你沒什麼話說?”

    我是怕說了什麼,你又說個沒完···

    顧楠無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跳下了馬,把腰間的長劍取了下來丟到了念端的懷裡。

    “留著路上防身。”

    說完,牽上黑哥的韁繩離開了。

    若是從前,她會和念端聊上一番,但是現在她有些害怕,害怕有著什麼故人。

    只得匆匆離開了。

    念端抱著懷裡的長劍,哼了一聲:“也算本姑娘沒白救你。”

    仰頭看了看:“又是一把劍,這世上的劍客,卻都是這般模樣的嗎?”

    ————————————

    回到營地,顧楠卻發現白起正站在門前。

    默默走了上去,低下頭:“師傅。”

    顧楠變了很多,至少白起看得出來。

    只憑顧楠走上來的這聲師傅,少了幾分輕佻,多了幾分穩重。

    但是這份改變的方式也是極為沉重的。

    白起拍了拍顧楠的肩頭:“大夫送走了?”

    這幾日,顧楠醒後他卻是在沒來看過她,或是在忙軍中事務,又或是不敢來看。

    “嗯。”顧楠應了一聲,兩人並排想著營地裡走去。

    “師傅,這幾日趙軍的情況如何了?”

    白起張了張嘴,失笑道:“為師想了很多,卻沒想到你第一句會問的是這麼個問題,你說,你到還是不是楠兒?”

    “師傅說笑了,只是我不想再打仗了。”

    “不想打了?”白起看著天邊笑了一聲:“是啊,為師也早就打累了。”

    “趙軍前幾日的士氣高漲,雖人數少於我等,但是一時之間也是僵持不下。但這幾日也便是瀕臨崩潰了,在大勢面前,人力終歸是不可為的。”

    白起走著,一邊說著。

    “不過,那趙軍的主帥,似乎想要的是和我們兩敗俱傷······”

    趙括嗎···

    “學生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可一戰。”

    “好。”白起的眼中似乎露出了一些欣慰又似乎帶著一些苦楚。

    “明日便讓你出戰。”

    ————————————————————

    “收兵!”

    另一邊,正在組織進攻的秦軍將領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信號,轉過頭對著收下高吼道。

    “收兵!”

    無數的黑甲士卒接到了命令之後,喘了一口粗氣,沒有片刻的停留。盯著自己面前苦守的趙國士兵,謹慎地慢慢退開。

    “蹬蹬蹬···”

    馬蹄聲和腳步聲連成一片,秦軍像是潮水,來得快,去的也快。

    看著秦軍遠去,趙括身子一晃,差點摔在地上,兩手扶著營寨的圍欄,手中的長矛也歪歪斜斜地住在身側。盔甲已經沒有了原來的顏色,只剩下一片紅黑,也不知道是別人的血還是他自己的。

    已經是第七天了,那三十萬援兵一直以來都沒有半點消息。從第五天開始軍心就已經開始動盪。

    喘息了一陣,趙括拿上了身旁的矛,邁著沉重的步伐準備回自己營帳。

    “將軍!”

    一個副將在身後叫住了趙括。

    趙括愣了愣,抬起了頭向著四周看了看。

    軍中的不少官員都走到了這邊。

    他苦笑了一下,還是來了。

    “將軍。”副將複雜地看著趙括。

    “你覺得援兵真的會來嗎?”

    他問出了在場的所有人最想問的問題。

    讓他們在六十萬大軍的攻打下堅守了七天的理由,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越來越虛無縹緲。

    在場的沒有一個是傻子,如果這場仗,根本事不可為,他們會考慮投降。

    甚至,可能強行拿下趙括,以作為投降的依仗。

    這是所有的軍官昨晚一起商議的結果,他們今天必須要找趙括問清楚。

    “···”趙括沉默了一陣,許久,沉沉地說道:“不會。”

    這一次,他卻是說了實話。

    “從一開始,就沒有援兵會來。”

    北地的風聲很緊,拉扯著每個人的衣袍。

    副將三步作兩步走到了趙括的面前便是一拳。

    “砰!!”

    一聲悶哼,趙括不躲不閃,被打倒在地。

    “四十萬人!”副將的聲音都在發抖,牙齒咬的很緊,面色扭曲:“趙括!你當真好狠!”

    “便是你自己不想活了,平白要四十萬人陪你送命!?”

    “咳。”趙括的嘴角被打破了,血液從他的口腔裡流出來,但是他的臉上本就全部是血,根本看不出來。

    ···

    場面很沉默,沒有人先開口說話。

    直到趙括打破了沉默:“諸位······”

    他的聲音有點顫抖,就像從嘴中擠出來的一樣。

    “上黨之後,就是邯鄲。就是趙國。”

    “就是吾等的妻兒老小。”

    “上黨若破,趙國亡矣。”

    “吾等妻兒將予秦人奴婢。”

    “我趙括老母亦在城中,育我二十載。”

    “還未盡孝···”

    趙括的手也許是太用力了,陷阱了沙地裡,沙中溢出血水。

    “趙括又何曾想死,又何曾不想歸家與親團聚。”

    “但長平不能就這麼破了。”

    “就這麼破了,國安在,家安在?”

    “若吾等殺敵,傷秦元氣,強敵四顧,秦不敢妄動。上黨雖破,趙國可保,吾等妻兒可保。”

    趙括沒有回頭看他身後的眾人,只是逐字逐句地說著:“我趙括也不是什麼文儒,說不得什麼豪言雄采。”

    “吾趙括既欺諸位,便予命於汝手,此番且隨我一戰,誅秦報國,可否?”

    說道最後,趙括幾乎用著懇求的語氣。作為一個主帥,曾是萬萬不可能的。

    ···

    沒人說話,也沒有人回答他。

    他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二十余歲的小將卻如同暮年。

    他爬了起來,背影落寞。

    他知道此戰之後,自己必定被千夫所指,留下一個千古駡名。

    站在他身後校尉突然說道:“援兵會來,吾等自當死守不退。”

    說著,他握著劍離開了。

    “援兵會來,吾等自當死守不退。”

    所有的軍官將領眼中帶著莫名的神采,一字一句的說到,各自離開。

    他們的手在抖,他們都知道,不會有援兵了,但是絕不會有人再提投降二字。

    此番,且先隨將軍馬革裹屍,忠君報國,便罷。

    趙括扭過頭,看著離去的諸將士,深深拜了下去。

    這便是他的第二步,哀兵必勝,破而後立。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8:00 PM

第四十九章:打仗有時候就是看氣勢來著
  
    援軍不會來了。

    得到這個消息的趙軍是崩潰的,每一個人不帶著憤怒,有那麼一瞬間,那股怒火已經抑制不住。

    但當將領們將趙括的話傳達給士兵們的時候。

    他們的怒火消盡,卻是,沒有人在說什麼援軍。

    有的人跪在地上失聲痛哭,也有的人從懷裡拿出了一件物件,摩挲著,誰知道是什麼,也許是老母親做的平安歸,也許是哪家姑娘的手帕,又也許是家裡孩子的玩具。

    他們都明白,應該是自己死定了。

    他們也明白,自己的死是敗軍,不可能會贏,但也許能換來整個趙國和他們的家人的安寧。

    那就打吧,即使或許不能回去了,即使,便是再也見不到那出征前來送自己的人了。

    但大丈夫生於世,若連家中妻兒老小都保不得周全,算得什麼男人!

    他們為的不是忠君報國,他們為的是莫牽扯了家人。

    打便是,莫不是秦狗,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便是一雙,我趙國男兒,還殺你不得!

    趙軍不到四十萬殘兵,圍困長平第七天,本該已經動搖不止的軍心,此時卻是前所有未有的凝聚。

    甚至比他們知道此戰必勝時,更加穩固。

    物衰極或勝,人哀極必反。

    這也是趙括的打算,他要這四十萬人,同他一起死戰秦軍。

    ——————————————

    “哢啦啦。”厚重的大門被兩排的士兵推開。

    營門之後,一眾騎兵並列而行,看不到頭的鐵騎頭戴著冰冷的青銅盔鎧,青面獸齒的面具猙獰無比,手中的矛戟森寒並立。

    “踏。”

    馬蹄的聲音並不整齊,但帶著一股令人震顫的威勢。

    顧楠騎在黑哥的背上,青銅被凍的發冷,握在手中的長矛卻有些燙手。

    若是出意外,此戰就會是最後一戰了,但是顧楠的眉頭緊皺著,她的記憶中歷史上的長平之戰,趙軍整整守了四十五天,此番卻是十天還不到。

    但是依照幾日前額戰況來看,趙軍的士氣每況日下,當是撐不下去了。

    這一次在秦軍看來應該是總攻了,騎軍負責開路,一鼓作氣衝破趙軍陣線。步軍墊軍,待騎兵衝破防線後快速攻進。

    六十萬大軍一湧而進,趙軍毫無勝算可言。

    顧楠的肩膀還有些酸澀,她的箭傷並不能算完全好了,只能算是好了大半。

    但這已經是異于常人了,她傷勢恢復的速度讓念端一時間也驚歎不已。普通的人若是受了箭傷,能不能治好兩說,恐是沒有個數月也是好不完全的。

    也許是自己想多了吧···顧楠暗暗想著。

    四十萬食不果腹的軍隊,連成為一支戰鬥力都難,何況是阻擋六十萬精銳。

    身側,騎軍的將領分為兩人,一人是騷包地騎著一匹白馬的蒙武。另一人是一個老將,卻正是王齕。

    白起並沒有上陣,昨夜他和王齕夜談許久,總覺得此戰不會怎麼快結束,所以此戰表面上依舊是王齕作為主帥。

    “顧兄弟,此戰我卻是要和你比上一比,看看你我到底是誰厲害些。”蒙武咧著他那口大白牙對著顧楠說道。

    “安靜。”王齕皺著眉頭看了蒙武一眼:“行軍打仗不是只看勇力而為的,學學人家楠兒,為大事而不驚,這才是為將帥者該有的樣子。”

    王齕和蒙武的老爹蒙驁也是老交情,蒙武不敢惹這種伯伯輩的人物,縮了縮腦袋不再言語。

    顧楠點了一下頭,微微一笑:“多謝王帥誇獎。”

    “好。不驕不躁,像個樣子。”說著意味深長地看著顧楠:“那一戰之後,你卻是變了很多,比阿武這不成器的東西好多了。”

    “我怎得就不成器了。”蒙武還想反駁,被王齕看了一眼,立馬閉口不言。

    王齕笑了一下,回過頭,沉下了臉。

    希望別真被老白說中了,這一戰還是快些了結了的好。

    “全軍!”蒼老而有力的聲音在營壘的高空響徹。

    “出發!”

    “嘶!”

    隨著馬匹的嘶鳴聲,萬軍而動,動輒恍然聲悶山搖。萬馬奔騰,煙塵四起,如似天邊的一陣狂卷奔襲而去。

    趙軍的營地之中淡淡的青煙升騰著,士兵圍坐在一起,兩三個人分著一塊乾糧,便是如此,拿在他們手裡的也是發黑的碎末。

    連續兩天,他們吃的都是這樣的東西,此時的腹中乾癟,渾身的力氣都少了一半,連劍都有些拿不穩了。

    鍋裡煮著的就是燒開的白水,若是沒有這些,他們根本吃不下手裡和石頭一樣硬的乾糧。

    忽的,他們感覺到他們碗裡的水似在震動,轉過頭,看向天邊。

    仔細聽,隱約能聽到繁密錯落的奔行的聲音。

    幾個呼吸,聲音越來越重,隨後,他們看到了從天邊席捲而來的煙塵。

    “秦軍攻營!”

    “攻營!”

    “所有人!”

    “快!”

    餓得根本沒有力氣的趙軍士兵大吼著,從自己的身邊提起的劍矛。

    他們握著劍的手和幾日前一樣,無力的發抖,但是他們的眼神卻不一樣,那一雙雙眼睛,如似虎狼。

    破舊的不過半米高的木樁營牆裡,無數的趙軍開始集結在了一起,舉起了手中的劍。

    冬日下,劍光寒寒。

    不遠處,秦軍鐵騎的長矛垂下。

    馬速被催了又催,提到了不能再快,甚至快過了風聲,人馬俱過,狂風卷地。

    不過幾秒,還隔著上百米的兩軍便撞在了一起。

    發出了震天的聲響。

    馬匹的悲鳴,劍戟相接的聲音一瞬間爆發了出來。

    還有無數聲淹沒於兵戈之中的喊殺聲。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8:09 PM

第五十章:不要命的瘋子
  
    僅僅一個相觸。

    秦軍都感覺到了不對,不是趙軍有多強,也不是趙軍有什麼計謀。

    而是這群趙軍不要命。

    有見過被長矛捅穿了還死抓的不放的人嗎,或是被砍掉了拿劍的手鋪在對手身上撕咬的人,還有抓著馬腳任由著馬踏的他血肉模糊也把馬腿死死纏住的瘋子。

    沒見過,打了無數場仗的大秦鐵騎都根本沒見過。

    沖在前排的趙人根本不要命,他們就像是一個個人肉盾牌,直接擋在了秦軍鐵騎的前面。

    一個人不要命的擋著,鐵騎可以輕鬆衝撞開,兩個人馬匹需要花些力氣,三個人,說不定馬就會被生生攔住。更不要說四個人,五個人。

    數萬的秦軍鐵騎居然在相撞的一瞬間被步兵拖了一個下風。

    秦軍騎兵這才發現沖在前面的都是年邁的趙軍,而年輕力壯的,會在他們被拖住之後,踩著那些人的屍體沖過來,將他們斬于馬下。

    一群瘋子。

    只是十幾秒鐘的結束,秦軍的騎兵居然怕了。但是也來不及了,無數的人已經將再無衝力的他們攔了下來。

    無數的刀劍向他們的身上招呼了過來。

    便是他們再怎麼精銳,便是他們身上的鎧甲在如何堅固,一時間也是死傷無數。

    就在他們都要絕望的時候,趙軍的攻勢卻緩了下來。

    扭頭看去卻不是趙軍的攻勢緩了,而是主要的攻勢轉變了方向。

    騎軍的後軍到了,右邊,披這黑甲的蒙武內力不要命的用了出去,手中大戟勁風大盛,恐怖的力道即使沒有砸到人,光是那風聲便是讓人站立不穩。趙軍便是想要拼命也是根本近不得他的身。

    而他的身後一隊近千人的鐵騎也因為他的開路一往無前,如同一隻利劍生生穿進了趙軍之中。

    而左邊也是如此,只不過帶隊額並不是一個男子,那是一個女子白色披風隨著疾馳的黑馬捲動,那一隊騎兵宛如一陣旋風在趙軍的隊伍中左突右進,將中軍的騎兵解救了出來。

    “看什麼!重整勢態!”

    那女子看向中軍的騎兵大吼了一聲便轉過身繼續向著瘋了死的趙軍殺了進去。

    一匹黑馬宛如無人之境,從人群的頭頂躍過,白袍扎眼,趙軍看著那白袍,一時間有些人也開始晃晃。

    那白袍有人見過,那一日攻營的時候,站在那個城頭上的人。營牆不算寬,不少人都見過那個身影。

    一騎當千的身影。

    “殺!!”秦國的鐵騎重整起勢態和趙軍搏殺在了一起。

    兩軍互不相讓,一時間竟成了混戰。

    誰知道趙軍這日是發了什麼瘋,在萬萬不可能的情況下卻是讓秦軍打的萬分焦灼。

    兩軍混戰了數十分鐘,秦軍的步軍趕到,本來在這個時候騎軍應該已是突破了趙軍的防線,有步軍撕大裂口,一舉攻入才是。

    然而現在,莫說是突破防線,卻是想再進一步都難。

    正在步軍發愣之際,如狼似虎的趙軍就已經沖了上來,無可奈何兩軍又是一片混戰。

    大好優勢被這樣不要命的打法卻愣是被毀了個乾淨。

    ······

    “該死。”王齕一劍砍倒了沖來的一個趙軍,環顧四周。

    必須先退。

    不是他不想打,也不是不能打,但是秦軍並不是只為了一個長平而已,而是為了趙國都城邯鄲,為了一舉滅趙。

    也是因為這樣,決不能在這裡消耗太多而兵力。

    如此戰況雖然並沒有對秦軍不利,但是對本來就是敗局的趙軍來說就是優勢了。

    打依舊可以打,全力之下,趙軍營地依舊會破,但是秦軍也會大大損傷。若是損傷過半,還談什麼邯鄲,強敵四顧,秦國估計就要自顧不暇了。

    要死的,還真被老白那老貨猜到了,這趙軍還有一戰之力,瘋了嗎,這麼打仗為了啥。

    王齕看著混亂的戰場,不甘心地咬了咬牙。

    ————————————————

    “噗呲!”

    長矛挑起了一個趙軍,矛頭直接穿透了他的胸口,趙軍怒睜著眼睛,可惜也逃不過一死。

    死之前,他一口唾沫吐在了顧楠的鎧甲上,顧楠垂著眼睛,長矛一甩,那人便像是一塊破布,被甩飛了出去,沉沉的落在地上。

    “好久不見。”

    一個聲音卻是顧楠的身前響起。

    顧楠抬頭看去,一個小將帶著渾身血污站在她的面前。

    盔甲破損不堪,頭髮散亂,手中提著騎矛,卻是沒了曾經半點的風采。

    一個熟人······

    顧楠冷著眼睛:“趙適,還是趙括。”

    她也不是傻子,這人到底是誰,她心裡也許早就有了知曉,只是不說而已。

    趙括騎著馬站在顧楠的對面,直接地說道:“趙括。”

    “好。”顧楠的長矛一收,橫在了胸前,寒鋒半吐。

    四周的士兵都散了開來,他們作為普通士卒隨便靠近只會送了性命,不要命不代表他們傻。

    “接好了!”

    話音落下,趙括只覺得自己的眼前一花,長矛的寒氣就已經逼近了他的脖子,直取他的首級而來。

    “來得好!”

    趙括大笑了一聲,手中的騎矛也不落下,因為是騎矛,為了便於馬戰,長度上要比顧楠手中的長矛要短上些許,自然也更加靈活。

    “當!”兩者相撞,趙括輕巧的將顧楠刺來的長矛撥開。

    也不手軟,一矛橫掃,呼嘯的風聲卷的顧楠的頭髮翻飛,長矛卻是在最後一刻轉過了頭來,攔在了騎矛前面。

    “當當當當!”

    兩人的矛走的卻都是迅猛快捷的路子,一瞬間無數的撞擊聲四起,連成一片,仿佛空氣都在抖動。

    “哈哈哈,痛快!”趙括大笑著,對著顧楠說道:“顧姑娘真是女中豪傑,我趙括還是那句話,若是早年認識,便是綁,你要把你綁回我趙家娶去。”

    “可惜了,你我這般只能為敵。”

    在顧楠眼裡,趙括說這話就是想擾亂自己的心態,讓自己失手。

    自然是不會上當。

    “我也還是那句話,某家不喜歡男人!”

    手中的長矛愈加穩練,趙括也是有些緊迫,沒得時間再說話了。

    正當兩人越戰越烈的時候。

    遠處卻傳來了收兵的呼號。

    顧楠虛晃一矛,掃開了趙括,身下的黑哥默契的向後退了數步拉開了兩人對的距離。

    顧楠回頭看了看,秦軍收兵。

    這般混戰,不利的是秦軍,退兵也是正常。

    回頭看了一眼趙括:“來日再戰。”

    說著,拉了一把黑哥韁繩,黑哥哼了一聲,絕塵而去。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9:23 PM

第五十一章:開春前最後的雪
  
    北地的雪很乾燥,漫天得洋灑地落下,幾是幾柱香的時間,便是一地的雪白。毛絨鋪在地上凝不起來,原是燥冷的雪鬆軟得凍不上。

    已經是一月多了,這恐怕是開春之前的最後一場雪。

    顧楠坐在營中的石頭上。

    黑哥站在一旁仰起脖子,不知為何打了一個鼻鼾,許是飛雪進了鼻子裡。蹄子在雪地上踏了兩下,踩出了幾個深淺不一的印子。

    秦軍撤回營壘的時候,就開始下雪了。

    雪來的很快,也很大,掩去了陽光,遮蔽了半空,只剩下漫天飛絮。

    秦軍的士氣可以說跌落到了一個谷底,如此優勢,他們卻是被打的一退再退。每個人的心裡都憋著一口氣,但是這最後的一戰,他們還是退了。

    人困馬乏。

    士兵們圍坐在一起,清了一片雪地,點起了營火,溫暖的火光驅散了溫暖,所有人低垂著頭。

    很多人的身上都多少帶著些傷,用破爛的布條一紮也就算是好了,這個年代,根本沒有人會考慮傷口感染的問題。

    長矛橫靠在顧楠的腿上,牽著自己的披風,顧楠輕輕擦著長矛上的血跡。

    血液被凍成了冰碴,血紅一片,隨著披風抹過,連著碎屑紛紛落下。

    白色的披風也染上了一層血污。

    歷史比她想像中的要更加強大,趙軍終究是沒有破,那趙括的能力,恐怕根本就不像史書上說的那樣是紙上談兵。

    說不上有多麼深沉老練的計謀,但是在把控軍心這一條上,他無疑做得非常出色。

    古戰場上除非是有著絕對的武力優勢,或者必殺的計謀,否則,士氣高昂的軍隊就是有著絕對威懾力的戰力。

    “顧姑娘。”一個士兵走了過來,手裡拿著熱騰騰的飯湯:“吃些東西吧。”

    顧楠接過碗:“多謝。”

    溫熱的熱氣被冷風吹散彌散在空氣裡。

    “難破。”白起手裡拿著王齕呈上來的軍簡,淡淡地點頭。

    雖然是他並不想想看到的結果,但是不得不說這個結果卻是最合理的。

    那趙括,從一開始就打算魚死網破,根本沒有給自己留後手。

    秦軍想要保留實力的話,這一戰不可能會這麼簡單的結束。

    這小兒,當真是能如此決絕。

    白起的眼中露出了幾分神采,又微微一歎:“我軍戰損多少?”

    王齕皺著眉頭:“一戰不到一個時辰,戰損卻是以破數萬,場面混亂,具體難計。”

    此次的交戰卻和之前的小規模接觸或者是那次攻營完全不同。

    兩軍完全就是在全面交鋒,沒有高聳的營牆的阻隔,也沒有地形的限制,所以造成了最大面積的交鋒。

    短短一個時辰,兩方的戰損都高達數萬人,幾乎鋪紅了丹水河岸。

    算上這七日的交手,秦軍雖是的兵力已經接近六萬人,這已經是一個非常難以接受的數字了。

    而趙軍的損失和秦軍差不多,或許要更多一些,但不會多上很多。

    身下的三十余萬軍士,依舊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老白,之後怎麼辦?”王齕的臉色嚴峻,一場仗打了兩年,秦國的國力也不能這麼拖著。

    而此戰還必須大勝而歸才行。

    “圍而不攻。”既然能想到這個最壞的結果,白起自然已經安排了他的策略。

    “趙軍的隨軍糧最多還能吃三天,三天之後不管他們吃什麼,絕對撐不了太久了。待趙軍突圍,我們便可以反客為主,到了那時便是軍心再凝固,也會動搖。”

    白起說道這裡停頓了一下,眯起了眼睛。

    “我們,欺降。”

    欺降,不算是非常高明的計策,但是在這樣的局勢下絕對會非常管用。

    在對方完全斷糧的情況下,欺騙對方投降,只要趙軍有一個人投降了,最後造成的結果也就是趙軍不攻自破。

    ————————————————————

    趙軍被圍。

    趙括帥兵回營之後的當天下午,數十萬的秦軍圍住了趙軍的營地,卻是紮營不攻。

    兩軍的營地此時卻是只隔了一里不到,幾乎就是出了門就能和對面打聲招呼。

    當然,沒有人會這麼做。

    兩軍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相安無事度過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清晨,趙括居然就帶著趙軍傾巢而出。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士氣這種東西往往是最不穩定的,如今正是趙軍處於悲憤之極的時候。

    若是再過上幾天,趙軍還能保留幾成戰力他根本不知道,他不是聽天由命的人,不會放過這種機會。

    趙軍開始幾乎永無止境的突圍。

    秦軍的防線無疑比他們要穩固無數倍,在習慣了趙軍瘋狂的攻勢後,生生穩固了下來,任由趙括日夜交戰,也麼沒有打破固防。

    兩軍的折損卻在這樣的消耗戰中越來越高。

    待到趙軍被圍的第三日,趙軍徹底斷糧。

    就在秦軍都以為此戰將勝之際,趙軍卻是又做了一件驚世駭俗的事情。

    他們開始收集戰場的死屍。

    大雪一直在下,數十萬人的戰場,幾乎刨開雪地就能看到一具半埋著的屍體。

    屍體也因為這樣的天氣,沒有很快腐爛。

    趙軍開始吃屍體。

    秦軍被這群如同野獸一般的軍隊嚇呆了。

    吃著屍體也要將這仗打下去,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個理由也許只有趙軍自己知道。

    讓他們吃著自己的同袍甚至兄弟的屍體,做著枉為一人的事也要打下去的理由。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9:30 PM

第五十二章:降如虎軍,歸似凱旋
  
    陽光甚好,但是空氣卻冷得異常。

    秦軍圍困趙軍主力已然是四十五日。

    一場雪,一直下到現在,直到開春。

    整整一個多月,沒人知道,那美麗的動人的白色的雪花下蓋住了多少屍體。

    四十幾日的交鋒。

    秦軍陣亡20餘萬,還餘四十萬主力,趙軍陣亡20餘萬,還剩十餘萬殘軍。

    五五之數。

    一個已經斷糧無援,被自身數倍大軍圍困深山,處於不利地形的軍隊,理論上不出五日就可破。

    但是,趙軍生生守了四十日。

    他們從最開始吃戰場上戰死的屍體,到最後甚至開始吃自己的戰馬,有的人已經開始互相易手相食。

    就是這樣一隻隊伍,軍心卻還沒有潰散,更可怕的是他們硬是拖死了二十多萬秦軍,他們還在守著。

    這樣的戰局,讓白起都有些發寒,趙軍發揮的實力遠遠超出了他的估算。

    白起站在自己的營帳裡,無力地歎了口氣,蒼老的手拿起了擺在桌案上的筆。

    ——————————————

    這日一早,一騎輕騎從秦軍大營中拍馬趕出,向著趙軍的陣地跑去。

    營帳裡還算溫暖,趙括坐在主座上,虛弱地咳嗽了幾聲。

    他已經完全看不出樣子了,形容枯槁,看上去整整瘦了幾圈,兩架內陷。枯燥的頭髮帶著血漬盤在一起,身上的將軍鎧滿是劍痕刀孔,不堪入目。

    親兵拿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肉湯慢慢地走了進來:“將軍,用飯了。”

    說著將碗放在了趙括的面前,猶豫了一下說到:“是馬肉。”

    現在的趙軍營中,還能吃馬肉的只有趙括了,其他的人吃的都是戰場上撿來的死屍。

    “報!”一個面色枯瘦的士兵站在門口手中拿著一塊木頭:“將軍,秦軍那邊派人傳來了一個消息。”

    秦軍···

    趙括皺著眉頭虛弱地說道:“拿上來吧。”

    士兵走上前,將手中的木條送到了趙括的桌案上。

    說是消息,其實只是一塊樹皮上面寫著四個大字。

    降者不殺。

    愣愣地看著乾裂的樹皮上這四個字。

    很久很久。

    趙括閉上眼睛,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可是到了最後卻變成了深深地無力。

    良久,拳頭松了開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似乎是歎盡所有東西。

    一瞬間,像是老了十幾歲。

    他疲憊地對著身邊的親兵問道:“我等,守了幾日了?”

    親兵眼神一黯:“四十五日,今日是第四十六日。”

    “殺敵多少?”

    “···二十萬有餘。”

    “這樣。”趙括點了一下頭,像是一樁枯木看著賬外的飛雪。

    “降者不殺,也好···”

    趙括終究是心軟了,他當真不敢帶著最後這二十萬人一道赴死。

    他已經親手將二十萬人填進了這無底的戰場,他真的打不下去了。

    忠君報國······

    呵呵···

    趙括的眼裡閃著淚光。

    “下令,全軍,降!”

    親兵愣愣地看著趙括。

    卻見趙括已經站了起來。

    全無生機的身體迴光返照一般,重新站的筆直拿著自己的騎矛走出了賬外。

    天空中飛舞著大雪,他拍了拍站在站在雪地中的馬兒。

    “我要上陣了,你跟著嗎?”

    “哼。”黑馬打了一個響鼻,蹭了蹭趙括的衣袍。

    “哈哈哈,好!”

    翻身上馬。

    “將軍。”

    “將軍······”

    一路上,無數的人看向趙括。

    之前看見趙括一人一馬,緩緩地緩緩地中走出大營。

    丈八長矛散著烈烈寒光,馬蹄輕踩著飛雪。

    身染血色的將領走進了雪中,走向秦軍大營。

    長矛豎起,寒光利利。

    趙括運足了此生最大的力氣,吼道。

    “眾將士聽令!”

    “當日之約,破敵以期,秦軍當無力北上矣。吾等已不負趙國,不負妻兒。”

    “白起將軍以諾,降者不殺,待我死後,權且投降,保全自家性命。

    “趙括欠你們一命,來生再還。此乃我最後的軍令,不得有失。”

    “軍令如山!”

    ······

    “吾等趙家男兒,自當橫刀立馬,征戰天下,忠君報國,萬死何妨!”

    高昂的聲音帶著沖天的戰意似是穿透了雲霄。

    使得飛雪一亂。

    一聲聲,又一聲聲地回蕩在長平的山林之中。

    “吾乃趙國上將軍趙括!誰來與我一戰!”

    一騎單騎,沖著秦軍千軍萬馬殺來。

    白起站在遠處,看著趙括沖來,神情淡然,他讓人送去那封信之後,他就猜得到趙括的選擇。

    這也是他最後的規勸,若是趙括依舊不降,白起會選擇對趙軍全軍欺降。

    他的身後顧楠披著黑甲站在一旁,還站著一列早早集結完畢的弓弩手,張弓開弩,箭頭在寒冬之中凍得森冷。

    白起的手微微抬起,然後輕輕落下:“放箭。”

    如同飛蝗急雨,亂箭射出。

    幾個呼吸。

    淹沒了那個雪中的單騎。

    馬停了下來,向前又沖了幾步,最後無力地跪在了雪地上,雪染紅了一片。

    趙括坐在馬上身中數箭,眼中充斥著血紅的絲線。

    仰頭望著漫天飛雪,瞳孔變得渙散,視線漸漸模糊。

    天悠悠兮軍亡矣,萬骨挫灰時不利。

    “碰!”

    一人一馬倒在地上,血色染紅了雪地,再無聲息。

    趙軍營中,一個聲音顫抖著喊著:“領將軍命”

    令兵騎著馬,在營地中奔行著,飛雪四濺。

    下令聲一遍又一遍地叫著,在軍營上空回蕩。

    “降!”

    營中的士兵聽著這個命令,卻是面色漲紅,說不出一句話。

    雙手捏到泛白,看著秦軍的營地,眼中神情似要吞人食骨一般。

    良久,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顫抖著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隨著第一個聲音想起。

    一聲又一聲的聲音蓋了過去。

    驚天的氣勢如同一支即將衝鋒殺敵的虎狼之軍。

    “奉將軍命,降!”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9:37 PM

第五十三章:且一路好走便是
  
    趙軍降了,二十萬虎狼之師,在趙括死後,依數投降,沒有一人頑抗。

    但雙目卻像是失了神,沒了半點神采。

    他們本該戰死沙場的······

    難以讓人相信,這是那支用半數人和秦軍頑抗四十天的駭世殘軍。

    近二十萬俘虜被捆覆了是雙手,牽在一根繩子上。

    像是一串連接的螻蟻,緩慢前行。

    “沙,沙,沙。”

    馬蹄踏破白雪,陷入之中發出細微的摩擦聲,雪似乎小了。

    茫茫的白雪之中,顧楠提著自己的長矛站在趙括的屍體面前。

    不成人形,簡直而被射成了刺蝟,渾身血紅,形容槁枯,根本看不出第一次見面時那個儒雅小將的樣子。

    “你明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沉默了下來,把長矛插進了雪裡,一下一下地挖著,直到挖出了容得下一人一馬大的坑。

    將趙括和他的戰馬放了進去。

    蹲下身,用手將混著雪的土塊一點一點的重新埋好。

    “啪啪。”

    顧楠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將手中的泥雪拍落。

    乾燥的空氣讓人難受,冷得像是刀子的風劃得臉頰生疼。

    平坦的原野上多出了一個不高的土堆,很不顯眼。

    顧楠看著土堆半響,輕笑了一聲。

    “你說的沒錯,若是這場仗不打,我們也許會是朋友。”

    說著顧楠解下了腰間的水袋,喝了一口。

    凍得冰冷的水入喉,凍得顧楠的喉嚨有些疼。

    將剩下的水倒在了土堆前。

    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了一塊幹餅放在那。

    “早上沒吃完的,上路了,吃得飽些。”

    “沒那個時間,就不給你做碑了。”

    說著,顧楠站了起來,走到黑哥身邊翻身上馬。

    拉著韁繩緩緩離開,再未回頭看一眼。

    “且一路好走便是。”

    ——————————————

    一堆一堆的兵器纏在一起被放在地上,秦軍的士卒打掃著戰場。

    篝火在營地中升騰,今晚的晚餐會比以往更加豐盛,一個多月的糾纏,趙軍終究還是投降了,趙軍大將趙括也直接被白起射殺陣前。

    秦軍算得上是勝了。

    趙軍的俘虜被扒了戰甲,被一根根麻繩困在一起押送著。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布衣,不少人在冷風中凍得冰涼,嘴唇和臉色都冒著青色。

    白起和王齕一起坐在營帳中,火盆中的火焰溫暖。

    “老白,不出去走走?”王齕將寫好的軍簡放置在身邊,舒展了一下筋骨:“終是打完了。”

    白起擺了一下手:“老了,走不動了。”

    王齕抬了抬眉頭“是啊,從軍多少年了?還沒個感覺,這就老了。”

    “老王,軍簡出來了嗎?”白起突然想起來問道。

    “出來了。”王齕抬起下巴,指了指一旁的竹簡:“折損二十萬餘,全俘趙軍莫一十八萬人。繳械,鎧甲,馬匹,還坐在統計,屆時給你個數量便是。”

    “二十萬餘···”白起點了點頭,摸著自己的鬍子。

    “那趙括倒真是夠狠,可惜,還不夠狠。”

    如果是他來打,這一戰,他不會讓一個人投降。

    “秦軍尚餘四十萬,但僅僅四十萬,北上難矣。”

    王齕拿起那份軍簡,又慢慢放下,盡是無奈:“是如此,四面為敵,繼續北上,恐要大敗。”

    白起搖了搖頭糾正道:“必敗。”

    王齕呆了一下,隨後歎了口氣,自己老友的能耐他知道,他說必敗,便是勝不了。

    但是秦國萬萬不可能放棄這次北上的機會的,攻下邯鄲,趙國就完了。

    “只希望,秦王能看的清楚吧。”

    “莫談這些。”王齕笑了一聲,笑聲裡帶著幾分懷念,幾分苦澀。

    “老白,還記得你我年輕氣盛那時,你可是說過,你要這天下太平。現在看來,遙遙無期啊······”

    白起很久沒回話,過了一段時間,才接上了一句:“這是老夫畢生所願,便是冒天下之忌,吾往矣。”

    “你還是這般,世人皆道你狠,卻不知你才是心中最軟的那個。”王齕搖著頭。

    遲疑了半響,問道:“趙軍,那一十八萬人,你待如何處置?”

    一十八萬人······

    此次趙軍出兵四十餘萬,趙國本就是人少,這四十餘萬,已經是趙國大數的青壯男子。

    白起摸著鬍子的手停在了那,張了張嘴吧。

    “分而坑殺。”

    王齕驚得張開了嘴巴,眼中露著難以理解的神色。

    表情沉了下來。

    “老白,詐降已經是天下之大不諱,若是坑殺,你,恐要遭千夫所指,萬人唾棄,你當真想好了···”

    在重視禮義廉恥忠義孝仁的古代,詐降已經是違反了仁義,是要遭盡口誅筆伐的。若是坑殺,天下共討,恐怕都是輕的。根本就是罔顧人倫之事。

    “我就是要做給天下人看······”

    “戰國多年,天下死多少人,又由誰去聲討?”白起沒有剛才那種隨意的樣子,眼中帶著寒光。

    “天下該太平了,而大秦會是這統一後的盛世。”白起合上了眼睛:“為這天下太平去死,這一十八萬人,死得其所。”

    他一生都在為大秦四方征戰,一生七十餘戰無一敗績。

    看著大秦日益強盛,統一六國或不過百年之事。

    他卻已經垂垂老矣,難掙戎馬。

    坑殺一十八萬俘虜,他不過背得天下駡名,但是趙國,即使不亡,男丁盡去,二十年之內也將再難翻身。

    而二十年之後,趙國失盡天時已經不能為患,便是此次北伐不能滅趙,趙也必滅。

    他或許知道坑殺俘虜後自己的結果。

    但這或是他打的最後一仗。

    也是他為這天下打得最後一仗。

    能看到這亂世覆滅,他白起便是背盡了這天下殺孽和駡名又如何?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9:41 PM

第五十四章:不得好死
  
    雪停了,地上的積雪卻還沒有化開。

    第二年的春景,卻是快來了。

    一個趙軍的漢子被綁著雙手,一瘸一拐地從俘虜營中走了出來。

    他走的無力,渾身上下盡是傷痕,都是戰時留下的。

    這也許是他這個俘虜最後的驕傲。

    他被身後的秦軍推了一把,腳步更加不穩。

    在押送下,踉蹌地走進山谷。

    但是當他走進山谷的時候,人卻呆住了。

    山谷裡,是一個又一個的坑洞,無數的趙軍俘虜填在裡面,捆著手腳。

    山谷裡回蕩著怒吼,悲憤,大罵。

    坑洞的旁邊,站著無數的秦軍。

    趙軍漢子看著這一切,眥目欲裂,兩眼瞪的渾圓,捆著身子的雙手青筋暴起,手腕被繩子勒得通紅。

    很久,漢子低下了頭。

    他的身後,押送他的秦軍把手壓在了他的背上。

    “你們,不得好死······”

    漢子的聲音不重,極其壓抑,如同從牙齒裡擠出來的一樣。他死死的咬著牙,血絲從嘴角流下。

    “不得好死······”

    秦兵出奇的沒有發怒,將他推到了一個坑洞旁邊。

    “抱歉···”

    說著,將他推了下去。

    一個老人,背著手,站在這萬人坑前,神色淡然。

    顧楠站在白起的身後,靜靜的站著,歷史終究不會改變。

    十多萬人,親眼看到,才知道這件事情是多麼可怕。

    她什麼都做不了,也什麼都不會做。

    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已經變了太多。並不是冷血,而是已經看清了這如同末世的亂世,她很無力,她根本改變不了。

    只是看向白起,卻發現身前,這個從來都挺拔的蒼老的背影,此時卻佝僂著,如同一個尋常老人。

    躺在坑洞中的趙人,他們看著站在坑洞之外的秦兵,眼中的恨意和怒意幾乎能夠噴湧而出。

    白起並沒有遵守所謂的降者不殺,他從一開始就不可能遵守,可惜趙括信了他。

    沒有去理會坑中像是要吃人一般的趙軍,白起抬起了手,那只滿是皺紋的這一次當真是那麼無力。

    “埋。”

    手重重地垂下。

    負責埋人的秦國士兵咽了咽口水。

    在戰場上殺人不眨眼的他們,此時的雙手卻在發抖,但還是拿起工具開始填埋坑洞。

    土石從趙國士兵的頭上滾落,被束縛著手腳的他們做著無謂的掙扎。

    無數的聲音。

    隨著一個個坑洞被一點點填平,消散了下去。

    直到最後,山谷中一片死寂,在沒有半點聲音。就如同那十幾萬人從未出現過一般。

    “噗通。”一個秦兵跪在了地上,對著那山谷,打著顫,抱著頭。

    “走吧。”白起說道。

    命令傳了下去,兩旁的人勉強架起那個跪著的秦兵,秦軍默不作聲地離開了山谷。

    顧楠最後看向那地上。

    那裡有一隻手掌沒有被全部埋入。

    沾著混著雪的泥土,無力地垂在地上面。

    像是要抓住些什麼,終究,是什麼都沒有抓住。

    提著矛,她回過了頭。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她什麼都不敢想。

    ——————————————————————

    西元前259年初,長平之戰結束,秦軍戰死二十萬餘人,趙軍四十萬大軍全軍覆沒,近二十萬被俘虜,分而坑殺于谷,趙括陣亡。

    後不出三日,長平破。秦軍大勝,凱旋而歸。

    顧楠隨白起離開長平的那一天,王齕站在城頭上,送他們離開。

    積雪化了個乾淨,前幾日還漂浮著薄冰的丹河,此時已經是解凍潺潺流淌。

    黑哥吃上了一頓難得的青料,吃了三大捆,讓顧楠以為自己卻是養了一頭豬。

    也不知道黑哥在這般吃下去,日後還能不能跑得動了。

    但是也沒管的它,長平數月,要是沒黑哥,她估計也難保全。

    “報!”

    一個人站在大殿的門口,攤開兩袖,虛懷一抱:“范雎,求見大王。”

    “進來。”

    這叫範雎的男子長須飄飄,面容雖白但是多有皺紋,年紀想來也是不小了,身披黑色官袍,一副堂堂之容,帶著一種讓人折服的氣質。

    “多謝大王。”

    範雎微微一拜,走了進去。

    手中端著一份竹簡。

    這裡是書房,看似普通的老人穿著一身華袍。

    端坐在矮桌前,拿著一支筆批閱著手中的簡書。

    “何事?”

    老人沒有抬頭,淡淡地問道。

    “長平戰報。”

    “嗯?”

    老人抬起了頭,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似是有些累了。

    目光卻是灼灼,讓範雎都不敢抬頭看。

    “呈上來讓寡人看看。”

    “是。”範雎將竹簡遞到了老人的面前。

    “嘩啦。”

    隨著一聲輕響,竹簡被翻開,老人就著桌案上的燭光,看著竹簡上的文書。

    逐字逐句,看了很久。

    “呵呵呵。”老人笑了,笑得很沉,應是開懷。

    “大王?”範雎低著頭,疑問著。

    “長平一戰,剿敵四十餘萬,折損二十萬。”

    “其中,二十萬趙軍為俘虜,被白起悉數坑殺。”

    老人說著讓人心驚膽戰的數字,卻如同談笑風生。

    “這白起,當真敢做。”

    坑殺二十萬···

    範雎咽了咽口水。

    “大王。”皺著眉頭,範雎拜道:“武安君此般為事,恐怕···”

    “恐怕什麼?”老人橫了范雎一樣。

    “範雎多言矣,大王恕罪。”

    “哼。”老人輕哼了一聲。

    “不過,這戰損二十萬,卻是多了。”

    老人淡淡地看著範雎,問道:“范先生,你看,我大秦,此番還要北上否。”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9:51 PM

第五十五章:有些事情總是連做的人都不知道為什麼
  
    咸陽城。

    尚剛到三月,咸陽已經有了春色,才能過馬蹄的淺草長在路邊,側過頭,能看見一株花正在草葉搖晃。有些落單的樣子,卻也是美麗。

    風細細的吹過,出起翩翩的青屑,飛上半空,在慢慢地落下。

    大軍回城,白起卻沒有去王殿,而是先帶著顧楠,走向武安君府。

    “師傅,不去王殿稟報軍情,這真的沒事嗎?”顧楠有些遲疑,畢竟大軍歸來,哪有主帥先行回家的。

    “我都說無事了,你這年輕人,什麼思前想後的。”白起騎在馬上,隨便地擺了擺手。

    和戰時他那古板的臉不同,此時的他神色中帶著隨意和一點點的溫情。

    “數月不見,我也甚是想念,見那大王,哪有見我家老婆子來的舒坦。”

    根本不在意自己說的話會不會被人聽了去,也許對於白起來說,打完了一場仗,只有回那門庭冷清的武安君府,才能讓他真正的休息。

    武安君府的門前一如從前,沒有一個人,離著街市也是遠,安靜地甚至少有路人。

    便是白起大勝而歸依舊如此,恐怕那些官政也是知道白起的性格,不敢來打擾。

    老連正在門前掃地,看到遠遠的來了兩個人,愣了愣,直到看到了那是白起和顧楠,才笑著迎了上來。

    “老爺,小姐,回來啦。”老連接過顧楠和白起手裡的馬繩。

    淡淡的聲音就像是平日裡接人一般,但是聲音裡的喜意能聽得出來。

    “回來了。”白起疲憊地站在武安君府的門前,肩膀松了下來。

    “老連。”顧楠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小聲地叫住了老連,對著他擠了擠眼睛。

    老連自然知道顧楠的意思,莫不就是待放完了馬,就給她送些酒水去。

    笑呵呵地晃著腦袋。

    黑哥把頭靠在了老連的懷裡蹭了蹭,說真的,顧楠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馬,同老連卻是比自己還親。

    倒也沒錯,自從黑哥來了之後大半的時間都是老連在照顧,顧楠來,皆是找它喝酒的,自然是不待見。

    老連抱住了黑哥的腦袋,拍了拍它的脖子:“壯實了不少。”

    白起和顧楠回來了,武安君府這才熱鬧了一些。

    下人們開始準備著食物,老夫人說了,今晚要好好吃上一頓,犒勞犒勞小姐。至於白起,魏瀾卻是不管他。

    “不錯,不錯,長大了。”

    魏瀾站在顧楠面前,看著顧楠身上滿是傷痕的鎧甲,還有帶上了幾分堅毅的臉龐,欣喜的摸著顧楠的臉。

    長平之後,顧楠看起來當真是多了幾分將軍之風。

    可惜多是幾分蕭瑟。

    又多了幾分像心疼。

    “瘦了,也黑了。”

    “定是你那師傅,沒給你吃好的。”

    小綠在老夫人在的時候很少說話,眼睛卻總是對著顧楠上上下下的擔心地看著,就怕自家姑娘哪裡受了什麼傷。

    而畫仙在一旁站著,笑著看著顧楠。

    “軍營裡哪來的什麼好的,老夫吃的不也是那些。”白起一個人坐在一旁,小聲地頂了一句嘴。

    “怎得,楠兒和你能一樣?”

    便是這一小句都被魏瀾聽了清楚。

    白起的寒毛一立,連忙點著頭:“嗯嗯嗯,不一樣,不一樣。”

    看著魏瀾回過了頭,歎了口氣,哎,沒地位啊······

    晚飯做的很豐盛,可惜戰國這時候的菜式也就那麼幾樣,再是豐盛,味道也是一般。但是顧楠胃口大開,吃了數大碗。

    看的白起的額頭上都冒汗,這姑娘家家哪來的這麼大的飯量,難不成在軍裡這些日子,自己當真餓著她了?

    想著每日每人分配的幹餅和米湯,白起搖了搖頭,那東西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但是管飽,應當不會餓著。

    他卻是不知道,就是因為這天天吃幹餅,現在什麼東西到了顧楠的嘴裡那都是山珍海味,還有什麼吃不得的。

    才吃了數大碗,已經是少了。

    魏瀾坐在顧楠的對面給顧楠夾了筷菜,問道:“楠兒,你也十七歲了吧?”

    “差不,多吧······”顧楠具體幾歲其實自己也不清楚,十七歲其實是她自己估摸著報的歲數。

    魏瀾認真地點了點頭:“有些事,卻是不能再拖了。”

    “唔。”顧楠把嘴裡的飯食咽了下去:“師娘,什麼事啊?”

    “什麼事?”魏瀾伸出手敲了一下顧楠的額頭:“當然是女兒家應該學的事情。”

    溫和地責備道:“你看看你,被你師傅教的,哪有點姑娘家的樣子。”

    說著又將顧楠嘴角的豆粒拿了下來。

    “再這樣下去可不行,你的年紀也到了,這樣可沒樣子。論姿色,這咸陽有幾家姑娘比得上你的。論才學,自然是更不用說。不能在這面差了別人不是。”

    魏瀾顯然對自己家的姑娘非常自信。

    “前段時間你師父拖著你,也沒個空閒,這段時間,師娘做主,每天抽幾個時辰休息休息,學些女紅古禮什麼的。就讓畫仙和小綠麻煩些便是。”

    “啊···哈。”顧楠的嘴角抽了抽,女紅古禮?

    這還不如背兵書吧······

    “老婆子。”白起往嘴裡賽了口菜:“你也不能這麼說,楠兒隨我軍旅,何須學那些。”

    師傅,你真是我親師傅。

    對於白起的解圍。

    顧楠向白起投了一個感激的目光。

    白起對著顧楠挑了挑眉毛,似乎在說這都不是事兒。

    “你還說,便是軍旅,那也是女子,總得學些,若是嚇跑了日後的夫家,你擔待的起嗎?”

    魏瀾瞪了白起一眼,白起立刻不敢說話了。

    喂,師傅啊···

    “好了。”魏瀾強勢地拍了一下桌子:“這事兒就定了,明天起,畫仙和小綠就把楠兒教起來。這事老漢你管不得。”

    “成。”白起苦笑了一下,我也不敢管不是···

    ————————————————————————

    有些涼,夜裡,顧楠洗了個澡,帶著還有些濕的頭髮坐在房外的臺階上。

    她仰著頭,看著那棵老樹。她很少出門,在這個年代裡,她最常做的事情,或許就是看著這棵老樹,或是在這棵老樹下練劍,習書。

    頭髮沾濕,有水滴從髮鬢滴落,顧楠抓著絹布在頭上又用力地搓了搓。

    “姑娘這樣倒也不怕著涼。”

    順著聲音看去,畫仙正站在小院的門口。

    “畫仙?”顧楠朝著她露出了一個微笑:“這麼晚了,還不睡嗎?”

    “睡不好,就出來走走。”畫仙走了過來,慢慢地坐在了顧楠身邊的不遠處。

    “這樣···”

    兩人坐在樹下發呆。

    畫仙突然說道:“姑娘,之前的畫···”

    “這個···”顧楠愣了一下,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了那張絹布,畫仙出征前送給她的畫,倒是一直放在懷裡,上面已經是血跡斑斑,苦笑了一下。

    “卻是已經髒了。”

    畫仙看著那張絹布,微微出神:“姑娘沒扔掉畫仙就已經很感激了。”

    又看到那絹布上的血跡,悵然若失。

    “想必,是受了很多傷吧···”

    “怎麼會···”顧楠抿著嘴巴,眼睛微垂。

    “我這麼厲害。”

    畫仙被顧楠逗笑了。

    笑了很久,漸漸停了下來。

    畫仙抱著腿,仰頭看著那月亮。

    “姑娘,你為什麼要去打仗?”

    “嘛。”顧楠也轉過頭,這夜的月光很好。

    半遮半掩的陷入雲中,似看得見,又似看不見。

    “誰知道呢?”

    到了如今,卻是連她自己,都已經說不清楚了。

    她現在在想什麼?

    她的學生生活不怎麼用工,歷史著這種課程學得也是極其不好的。

    她知道一件事,白起會在長平之戰之後的不久死去,但是,什麼時候被秦王賜劍,什麼時候會死,她根本已經記不清了。

    她想想起來,她想阻止白起的死。

    武安君府,卻是在不知不覺中,讓她當成了自己的家。

    但是她也發現了她的無力。

    她改變不了白起,自然,也不可能改變得了秦王。

    她能做什麼?

    顧楠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09:56 PM

第五十六章:身為將帥,苟且便是莫大的恥辱
  
    白起一大早就起來了,聽說是秦王召見,顧楠也要跟隨。

    按著白起的吩咐,顧楠穿上了她的鎧甲,破舊的鎧甲不想當時出征時那麼風光。沒了光澤,顯得有些暗淡。

    顧楠紮著男式的發飾,俊美英氣的臉龐看上去卻有幾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疲倦。

    她不過只打了一場仗,卻已經被這戰事折磨得不堪。

    兩人騎著馬,走在一早還沒有行人的街道,咸陽城看起來有些冷清。

    秦軍的回歸和顧楠想像中的不同。

    在她的想像中,得勝的大軍回歸,會受到全城百姓的接待,歡迎。歸來的軍隊會排著整齊的佇列,走進寬闊的城門,接受人們敬仰讚美的目光。

    實則不然,軍隊回歸的那天,很安靜,徑直回了軍營,然後解散。有一個短短的假期,如果家在咸陽的人,尚且能回家看看。如果家不在咸陽的,卻是連回家看一眼的時間都沒有。

    軍隊的歸來的沉默而無聲,只有零星的家屬會含著淚和士兵團聚,若是不相干的人,根本就不想和軍隊這種東西沾上關係。

    王殿在咸陽的北處,在一片平矮的房間之中,顯得很顯眼,遠遠的,就能看到那片宮廷廣廈。

    馬停在了宮殿之外,帶不進去,被陌生的侍衛牽著,黑哥還鬧了些脾氣。

    內宮很大,甚至可以行車的寬路被高牆夾著,看不清外面,只能看到遠處的宮門,和高處那一方狹小的天空。

    “待會兒,見了大王,切莫多言,聽著便是,明白嗎?”

    白起叮囑著顧楠,他的話其實不多,大多數的時候他都是只做不說,但是對著顧楠,白起總是會像是一個平常的老頭一樣,絮絮叨叨的。

    “宮廷之中和家中不同,你卻是不能隨著性子來,記著,言多必失。若是陛下問你些什麼,你只需要答是與不是。別的,為師會說的。”

    說完,有些眼裡帶著些悲哀:“學著些,官場之道雖和用兵無關,但是為將為臣,此道不能不做。”

    只是,作為一個將軍,卻還要在在這朝堂中沉浮苟且,恐怕,也是將者最大的悲哀。

    “師傅···”顧楠沉默了一路,突然說道。

    白起卻抬起了手,打住了顧楠的話:“那些事為師自會定奪,你且莫再多言。”

    說著,暗暗地指了指宮牆。

    宮中的耳目哪裡都是。

    顧楠垂下了眼睛,無神地看著石塊鋪成的道路,一眼似乎都望不到頭:“嗯。”

    默默的應了一聲。

    ————————————

    “大王。”一個女婢附身在秦王的身側:“武安君和其弟子到了。”

    “啊,武安君到了?”秦王放下了手中的文書:“哈哈,進來便是,武安君來見寡人,如何需要通傳。”

    大門打開,白起和顧楠被上繳了佩劍,踏過大門,走進了殿中。

    這是一處偏殿,顧楠進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殿中的老人,身上披著一件黑色的長袍,用金線鑲邊,看起來很華貴。

    但是老者的氣度卻是平常,看起來和一般的老人無二。

    若不是華貴的服飾,當真就像是一個路邊的老伯一般。

    “見過大王。”白起行了一禮。

    顧楠卻傻愣愣的站在一邊,她可沒有見人行禮的習慣,除了對白起和魏瀾她基本上很少行禮。

    嘛,畢竟作為一個現代人,就算是見了父母也不會行禮來著。

    白起感覺到了身邊沒動靜,皺眉頭看了顧楠一眼,看到顧楠站著沒動,歎了口氣。

    這混丫頭,到了哪裡怎麼都沒大沒小的。

    一邊想著,一邊咳嗽了一聲。

    顧楠這才反應了過來,連忙拜道:“見過大王。”

    白起黑著臉繼續說道:“小徒自幼流浪,無人管束,禮數不周,還望大王恕罪。”

    “無事。”秦王擺了擺手,或許是年邁的緣故,聲音沉悶,但是看得出來此時的他心情似乎還不錯。

    “武安君率我秦軍大勝趙國,如此大功寡人還未上次,區區小事,何須多加絮叨。”

    “何況武安君之徒雖未見到,名字寡人確實已經聽過數次了。那蝶戀花,和那醉臥沙場君莫笑,不拘一格,雖和大雅略有出落,卻也是兩紙奇文。寡人也是早就想見見了。”

    秦王眯著眼睛,眼光落在了顧楠的身上:“當真是少年英才。”

    沉默了一下,擺了擺手。

    “此般卻只是找武安君聊聊罷了,無需拘束。”

    說著秦王揮退了下人,殿中只留下了三人。

    至少明面上只留下了他們三人。

    “坐吧。”

    大殿的一旁卻是已經早早的擺好了兩張軟塌,顯然是讓顧楠也坐下便是。

    “多謝大王。”

    在大殿之中跪坐了下來,顧楠卻是覺得莫名的壓抑,寬敞的大殿中只有他們三人坐著,便是動一下聲音都是明顯。

    秦王先開了口。

    “聽聞武安君昨日歸來便是回了家中,連讓寡人給你慶功的機會都沒給啊。”

    說是簡單的聊一聊,秦王這一上來,就問了白起一個問題。語氣平淡,但也有幾分質問的意思。

    白起笑了笑:“征戰數月久未見家妻,心中掛念,卻是延誤了軍事,陛下勿怪。”

    “哈哈,無事。”秦王看白起的樣子笑了出來:“武安君懼內的事朝中也不是什麼秘密,回了咸陽,若是不先回家,反倒是讓我絕的不對了。”

    ······

    白起的臉色不太好看,很顯然,對於這個話題便是老辣如他卻是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身為千軍主帥,居然懼內,著實有些丟臉。

    不禁老臉一紅:“大王說笑了。”

    “哈哈,罷了,不在讓你在徒兒面前丟臉了,武安君,寡人問你件事情。”

    秦王臉上的笑容說收就收,一瞬間就嚴肅了下來,看著白起。

    殿中上一秒的笑意一轉眼,散了個乾淨。

    白起低下眼睛:“大王請說。”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0:01 PM

第五十七章:衣食住行寢,所以說禮數很麻煩

    秦王的視線掃向顧楠,又露出了一個淡笑。

    “早先就想見見顧姑娘,此次也算是見到了。長輩說事,且先讓小輩下去吧。”

    顧楠發現自己正在兩人之間根本插不上嘴,掌權行政之人,身居高位之人的氣度是不一樣的。特別是帝王和統帥。

    顧楠雖然並不只是一個單純的十七歲少年,但是她也從未參加過這種議事,有些無措。

    終歸,她也不過就是一個現代的普通人而已,在古來先輩的長者面前,便是多了千年的見識,卻依舊只是一個普通人的心勢而已,在兩人的面前依舊顯得稚嫩。

    白起看向顧楠點了點頭:“楠兒,你且下去便是。”

    顧楠明知道白起此時和秦王單獨說話,很可能就是關係生死,但是她卻根本說不上一句話。

    多言一句,只會讓白起的處境更加艱難。

    “是。”顧楠沉重的低下頭,退了下去。

    大殿之中只留下了白起和秦王。

    就像是白起奉命出征之前一般,兩人對坐著。

    不同的是兩人之間此時少了一張簾子。

    秦王的面色淡薄,等到顧楠完全離開,才張開了嘴:“武安君,寡人問你,北上在你眼中如何能勝?”

    秦王不問是否北上,他只問如何贏。也就是說,在他眼中,北上勢在必行。

    “大王···”白起默然,半響抬起手:“且此般趙國損兵四十萬餘,趙人定是恨極我軍,繼續北上,趙軍殘部已死相搏,不能小覷。”

    “如今我大秦外軍雖尚餘四十萬大軍,但外敵四顧,倘若北上,趙軍必有強援,我軍難勝。”

    “兩般權衡。”白起頓了一下:“我軍必敗。”

    我軍必敗,四個字在大殿之中回蕩著,秦王沒有急著說下去。

    像是思索著什麼。

    “不久前,寡人也問過范先生一句話。”秦王沒有緣由的說到了范先生:“我問他,北上否。你猜,他怎麼說。”

    白起沒說,同朝多年,他也猜得出範雎會說什麼。

    秦王笑了笑:“他說,我軍疲敝,極待修養。他說,可以取地而和。”

    “知道寡人為何在大軍行進之時,讓你帶軍而歸嗎?”

    秦王笑得很淡,但是很深刻。

    說到這,秦王看向白起:“寡人要北上,而且要贏!”

    “武安君,寡人望你披帥。”

    白起怔怔地看著秦王,若是早年,秦王定不會如此。

    但是如今,秦王心急了。

    秦王是急了,他已是暮年,他的大業卻才剛剛開始,他如何不急。

    他要滅趙,他要掃盡六國,但是時間似乎已經沒有多少了。

    日益老邁的身子,讓他等不起。

    趙國此般男丁已去近半,其實已經是名存實亡,只需再過幾年就會被這亂世吞個乾淨,但是幾年···

    他秦王還有幾年,嬴稷還有幾年。

    他不甘心。

    所以,北上必然,滅趙必然!

    白起沉沉一笑:“如此,大王,容白起請辭。”

    秦王怔住了,很久,坐在位子上老邁的身影帶著疲乏,他按住了自己的額頭。

    “武安君,你常伴寡人身側,為寡人常勝將,此般卻是你也不幫寡人?”

    看到秦王的樣子,白起的眼中卻有了幾分希望:“大王,取地而和可取,趙國命數不過近年,何須急於此時?”

    “罷了。”秦王嘴上說著,眼中的眼神卻是毅然。

    “先取地而和便是。”

    白起松了口氣。

    但是若是他看到了秦王的眼睛,也許他就不會這樣。

    可惜在他的心裡,仍是希望相信,秦王還是那個謀定而動,運籌帷幄的秦王,而不是被急功蒙蔽了雙眼。

    顧楠站在殿外,還未開春的冷天,她的額頭上卻冒著汗。

    看到白起走了出來,連忙快步走了上去。

    “師傅···”

    卻見白起笑著拍了拍她的頭:“無事了,回家吧。”

    顧楠只感覺一塊大石從胸口上移了開來,連呼吸都通暢了許多。

    傻笑了一下:“好,回家。”

    “師傅,我今天便不做課業了可好?”

    “莫想,這幾日你的課業卻不是老夫安排的,你是師娘,你去和她說。”

    “師娘哈······”

    兩人在宮牆之中走遠。

    白起卻是忘記了,此番秦王只是讓他一人帶著數萬的軍隊回了咸陽。

    而王齕那裡還有近四十萬軍尚在上黨長平。

    坐在殿中的秦王獨自一人,雙目凝神。

    “來人。”

    ————————————————

    聽說白起得勝而歸,王剪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登門拜訪的。

    提著兩壺酒,白起看了他,便直接拉著他把酒喝了。

    王剪也不好意思說,這兩壺酒卻是他要請顧楠的。

    他心裡也是奇怪,白起怎得突然想喝酒了,從前的白起很少碰這東西。

    但是白起要喝,他也沒有辦法,只能配著。

    他不知道白起心裡的暢快,秦王尚明,他多年的鬱氣消了個一乾二淨。

    而此時顧楠的小院裡。

    “哎,小綠輕點。”

    “姑娘,腿再站的直些。”小綠掩著嘴笑著的拿著一根樹枝站在顧楠的身邊,手裡的樹枝時不時地在顧楠的腿上比劃著。

    顧楠正擺著一個扭曲的姿勢,上身轉了四十多度,腰上扭得發疼還不讓彎腿,這麼站著人能受得了才怪。

    畫仙則站在顧楠的身前,看著顧楠的樣子,無奈一笑,伸手提了提顧楠的手掌:“手再擺的高些,這樣站在才好看。”

    “我站不住了。”顧楠渾身打顫,臉上的微笑發僵,讓她上陣都比這好。

    魏瀾滿意坐在老樹下,喝著手裡的水,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站得有些樣子了,繼續。過了站,便是坐、行、端、食、言,且慢慢來。”

    顧楠嚇得腿一軟,差點摔在地上。

    “師娘···”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0:09 PM

第五十八章:為將方屠百萬眾
  
    “姑娘,來跟著我走。”小綠擺著優美的姿勢站在顧楠的身前,輕輕地邁出一個步子。

    “一。”

    “···一····”顧楠硬著頭皮,歪歪斜斜地跟著樣子走出一步。

    雖然勉強,但是練了數月也總算有了七八分樣子。

    “小綠,今天就到這兒吧,你看師娘也不在,放我一馬怎麼樣?”

    顧楠哭喪著臉看著小綠,練這東西對她來說可是著實的折磨。

    小綠嘟著嘴巴,翻了翻眼睛:“那今天就到這吧······”

    話音還沒有落下,顧楠就如釋重負的跑到了一邊,把塞在自己腰上的木板取了出來,這是矯正她吊兒郎當的站姿特地做的東西。

    取出了木板顧楠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向後一仰,就躺在了老樹的旁邊。

    小綠看著顧楠的樣子,跺了一下腳:“姑娘,你這樣是不行的,老夫人查起來,你又要挨板子了。”

    “唔,那就打吧,我寧可挨板子,也不想再墊著這個板子到處走了。”

    不管小綠講什麼,顧楠懶懶地躺在那,是在也不想起來了。

    春日漸暖,日頭升的不高,陽光透過老樹剛抽出來的新芽,照在樹下的顧楠身上,暖洋洋的讓人愈加慵懶。

    但這些花香的微風拂動這顧楠的衣角,她卻是依舊沒有穿裙裝,這是不可能的,穿裙裝對於她這麼個男人來說實在是難以接受。

    任由著魏瀾好說歹說,她也是不穿。

    簡裝多舒坦啊,這麼一套就好了,哪像裙裝,七扣八扣的,麻煩。

    小綠坐到了顧楠的身邊,無奈的撇著嘴巴,輕輕地幫顧楠捏著肩膀。

    舒服地眯著眼睛,卻突然覺得眼前一黑,睜開眼,看到畫仙正站在自己的對面。

    “額···畫仙,有啥事兒嘛···”顧楠憑空地生出些不好的預感。

    “姑娘。”畫仙笑眯眯地掩著嘴巴:“小綠的教完了,我的還沒有呢。”

    溫和的聲音在顧楠的耳朵裡聽進去,生生讓她打了一個寒顫。

    魏瀾的原話,小綠教顧楠禮儀,畫仙教顧楠些女兒家該學的東西,女紅什麼的。

    那時候畫仙不知道想些什麼,提議說再教些舞樂,魏瀾想了想,沒什麼問題,也就同意了。

    這一個首肯卻讓顧楠的日子過得更加苦不堪言。

    這日子過得,沒個盼頭。

    只覺得天昏地暗。

    “前日教姑娘的那段,卻是還沒有考過,姑娘且試試如何?”

    苦笑了一下,顧楠軟軟地站了起來,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是。”

    小綠和畫仙對視一笑,看著顧楠站到了小院的中央。

    穿著一身男裝,顧楠紅脹著臉,擺出了一個奇怪的動作。

    “姑娘,不是這樣,這裡,腿再抬起來些。”

    “還有這手舒展些。”

    畫仙站在顧楠的身後拉著顧楠的手。

    偷偷地看了眼顧楠紅著臉的樣子,微微一笑。

    春意漸暖催人懶,和風微頹倚欄杆。

    ——————————————————

    “老爺,王齕將軍的信。”老連站在白起房間的門口,手裡端著一卷竹簡。

    白起正坐在房中喝茶,聽到老連的話,眉頭微皺。

    王齕?

    他不好好的守著長平,寫信作何?

    “拿來我看看。”

    “是。”

    老連將竹簡遞到了白起的手中退了下去。

    白起攤開竹簡,雙眼慢慢地掃過了上面的文字。

    大王未明,命長平四十萬,攻取邯鄲。

    ···

    白起感到胸口一陣絞痛,強忍著。

    輕輕地把竹簡卷了起來,放在了桌面上。

    垂下手,仰著頭一聲長歎。

    此戰敗後,秦必大損。

    各國若是打著有違天和的名號群起而攻,定當難以招架。

    重則秦滅,輕則重創休養,尚需十幾載。

    那時,大統之日,當真遙遙無期矣。

    一滴渾濁的眼淚從白起空洞的眼中滑落。

    一生征伐······當真錯了?

    大秦的戰神孤坐在房中,燭火搖曳,老淚縱橫。

    他一生殺伐決斷,領將30載,攻城70餘,殺敵百萬眾。

    伊闕之戰,斬首24萬,占五城,俘公孫。

    鄢郢之戰,水淹鄢城,溺斃軍民數十萬,次年,攻楚國,陷國都郢。

    華陽之戰,斬魏13萬,殺盡潰退趙軍2萬。

    陘城之戰斬韓5萬。

    長平之戰坑殺趙兵45萬。

    掃平東進之路,大破北上之途。

    赫赫戰神之名,戰國百載,軍亡不過200萬(歷史上梁啟超的估算),他白起一人,帥秦殺之過半,負天下近半殺伐。

    為的又是什麼······

    秦王執意北上,這一戰若敗,或許他一生的努力,便是付之東流罷了。

    白起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順著他的將袍滾落,他握著拳頭,最後,卻只能頹然地鬆開。

    這戰國,這亂世,當真殺之不去?

    當真是天地不仁?

    以萬物為芻狗······

    那一日,白起在自己的房中枯坐了一日,第二日,白起病倒了。

    重病不起,武安君府不再像平日那般無人了,來了很多醫生。

    卻都只是搖著頭,歎著離開。

    顧楠想不到,那從來都像是一柄利劍般站著的老人,會有著這樣的模樣。

    無力地躺在床上,原本只是半白的頭髮,此時已是全白,幾乎睜不開眼睛,嘴唇蒼白的打著顫。

    魏瀾坐在白起的床邊,罵他,說他從不讓人省心,盡是會帶來麻煩。

    紅著眼眶,越罵卻是越罵不出聲。

    等到顧楠走進來的時候,白起微微的睜開了眼睛,看向顧楠。

    “楠兒來了?”

    “是,師傅。”顧楠紅著眼睛笑了笑:“你這老頭子,就別說話了。”

    “怎得?以為為師病了,就教訓不動你了?沒大沒小的···你這樣的···來十個為師也教訓的過來。咳咳。”

    白起虛弱地笑著說道,說了幾句就咳嗽了起來。

    “咳什麼,我去給你拿藥。”魏瀾抿這嘴巴,冷聲說著匆匆起身離開了。

    咳嗽聲持續了一段時間,才漸漸平息,白起躺在床上吐了口氣,看向顧楠:“沒什麼好看的,習武之人,這點小病,也許明日就會好了。”

    “家裡來了多少醫生我又不是沒看見。”顧楠低聲說著,抬了抬眉毛坐在床邊。

    “師傅,我現在手裡沒有錢財,可沒錢給你送終,莫死的這麼早了。”

    “為師便死了也要不得你花錢!”白起被氣了一口悶氣,錘了一下顧楠的頭。

    顧楠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還有力氣錘頭,看來是死不了。”

    瞪了顧楠一眼,白起休息了一下,他現在就連說話都不是那麼輕鬆了:“楠兒,明天一早還需你跑一趟,早些時候來為師這裡,也是時候,教你內息之學了。”

    “不需要把你的病養好了?”顧楠拉起被子,把白起剛剛伸出來的手重新蓋好。

    “···不需要了。”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0:27 PM

第五十九章:這世道還是不要良心發現的好

    房間中飄散著輕塵,光線斜斜地照進來,照亮了晦暗的空間。

    沒有人,照顧的下人似乎都已經被白起遣退了。

    “茲···”

    顧楠推開了門,白起正疲態地坐在房間中的軟塌上。

    “師傅,我說,這陣勢擺的有些嚇人了吧···”顧楠訕笑了一下。

    “身體不好你還是好好地躺在床上吧,內息什麼的我可以自己看書學。”

    “我倒也希望能那般···”白起白了顧楠一眼,咳嗽了一聲。

    咳嗽完喘了口氣,緩緩地說了下去:“你早就過了修習內息的年紀,此般就算修煉,也難有成就,成不了氣候。”

    “成不了,就成不了唄。”顧楠隨意地坐在了白起面前的軟榻上:“反正有師傅你呢不是?”

    白起笑著指了指顧楠:“本以為經過戰陣,你能懂事些,結果還是這個德行。”

    顧楠攤開手:“那沒得治了,我就是這個德行。”

    被顧楠氣了個悶氣,白起頓了頓。

    “也罷,誰讓老夫只有你這麼個學生。”白起強撐起了身子。

    “此番為師且先助你登達內息便是······”

    登達內息?

    顧楠眉頭微皺:“師傅,等你的病好了再說吧。”

    白起卻沒有回答她的話,雙手之中浮現出一股股看不見的氣流,隨後向著顧楠湧了過來。

    如同崩騰浪潮的內息一瞬間將顧楠撞得一怔,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股熱流經了四肢百骸,似乎衝破了體內的什麼禁錮,彙聚向了小腹之中。

    “師傅,這。”

    “莫說話了,屏息凝神,彙聚你身中的內氣,記住行氣的穴道。”白起閉著眼睛面色脹紅。

    “若是出了差錯,你我都沒得好。”

    顧楠不敢怠慢,連忙閉上了眼睛。

    一股股氣流在她的體內湧動,竭力控制,才勉強將那些滂湃的過分的內息控制中引向了彙集之處。

    白起向顧楠的體內湧送著內氣,身上的衣衫鼓動不止,一股強烈的氣流連結在了他和顧楠之間。

    隨即他皺起了眉頭。

    顧楠的體內和他想像中的不同,本以為會是經脈堵塞,難行氣穴,需用內氣猛突而破。

    但是現在他的內氣在顧楠的經脈中行轉流暢遠超他的想像,經脈穴道完全不似常人般閉塞,而是全全暢通。

    全脈具通?

    若不是顧楠體內根本沒有半點內氣,白起甚至都要懷疑顧楠是否練過內息了。

    不然如何能到如此地步?

    異于常人,不錯,我白起的弟子,自當有別于常人。

    白起勾著嘴角,無需沖穴自然是少了他許多事,本還想著能不能送楠兒這最後一學,此番卻是尚能做到了。

    “呼!”

    猛烈的氣勁四處流竄,顧楠只感覺周身舒服,便像是口渴了許久的人喝到了水。全身上下的肌肉和經絡都不自覺的舒張了開來,大口大口的吸收著這些外來的內息。

    直到完全飽和,只感覺周身通達,五感提升了數倍甚至能聽到房外小院中的蟲鳴。

    細細感受之下,她的小腹下方一股氣旋似乎緩緩旋轉著,每過一段時間就會膨脹一些,只是一些,小到幾乎感覺不到。

    等到白起停止湧送內力,顧楠依舊閉著眼睛,枯坐了良久,才睜開了眼睛。

    面前的白起喘著粗氣,沙啞的喉嚨帶著無力的咳嗽聲。

    “師傅。”顧楠似乎明白發生了什麼,雖然她從來沒有瞭解過什麼內息,但是她上一世看過一些武俠小說,知道一種東西,叫做傳功。她還真沒想到,自己還能遇上這種事。

    將自己的畢生所修傳於他人。

    如若不然,她不知道還有什麼能讓她這個完全沒有學過內力的人再不過兩個時辰的時間內獲得這麼深厚的內息。

    她能感覺得到,自己現在體內的內力絕對要比曾和她交過手的蒙武深厚,而且是遠遠超過。

    顧楠苦笑了一聲。

    “您這是,強買強賣啊。”

    “咳,咳咳,得了便宜還賣乖。”白起根本抬不起聲音,顧楠只能勉強聽清。

    顧楠坐在軟塌上,靜靜地看著眼前的老人,張了張嘴:“又讓我怎麼還呢?”

    白起撐著自己的身子,勉強坐住:“教養學生,本便是師長該做之事,別說什麼有的沒的。”

    “而且,為師欠你也太多了,便當是為師,偶爾,良心發現吧。”白起似乎在笑,笑得很輕。

    外面的時辰應當已經接近了午間。

    陽光從早晨清冷的白色已經變成了帶著暖意的微黃。

    —————————————————————————

    西元前259年,武安君白起重病,數月難愈。

    同年五月,邯鄲造難,秦王增兵相援,王齕損五校(約四萬八千人)未果。

    秦王第二次命白起掛帥出征,白起以由回拒,北上難攻。

    同年九月,楚國春申君同信陵君帥甲十萬援趙,前後夾擊,秦軍大敗。

    秦王再命白起出征,白起稱重病為愈,難為兵征。

    近歲末三月,敗聞連連。

    ——————————————————————

    秦王坐在殿中,面前的範雎彎著腰。

    “武安君可願出戰了?”秦王的眼中帶著一些依稀,白起從來都是他對的戰神,在他眼中只要白起出征,那定是必勝。

    他自己勸不動白起,他便讓範雎去勸。

    範雎站在座下,搖了搖頭。

    “大王,武安君稱病,難為北伐。”

    “病了。”秦王,笑出了聲:“又是病了!他當寡人傻嗎!”

    範雎低著頭,秦王的怒火全黨沒有看見。

    等到大殿中又安靜了下來。

    範雎才抱著手,輕聲地說道:“大王,武安君多次抗命,在下恐其怏怏不服,有餘言。”

    秦王扶著自己的額頭,沒有理會範雎,揮了一下手:“范先生,你先下去吧。”

    “大王···”

    “寡人!讓你下去!聽不到嗎!”秦王的怒吼即使在殿外都能聽到,在大殿中久久回蕩。

    範雎的額頭上滴下了一滴冷汗,許久,訕訕一拜。

    “是,臣告退。”

    退著步子,緩緩離開了大殿。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0:33 PM

第六十章:無用之身,可為棄子
  
    這一日,顧楠依舊在練劍。

    小綠蹲在遠處,擔心的看著顧楠。

    這幾個月姑娘的話越來越少了,和老爺越來越像。

    繼續像是一根木頭,偶爾才會說上這麼幾句話,才會笑上這麼一聲。

    姑娘和老爺都是學兵的,難道學兵就是把人學成一根木頭?

    畫仙看到顧楠的樣子,似乎明白為什麼,沒有打擾顧楠。

    顧楠手中的青峰吞吐,光影連連,多個月的磨合,她已經可以熟練的運用,這一身渾厚的內力,她手中的劍這才真正有了劍該有的樣子,一手鬼谷劍術縱橫交互,分不清那是劍影還是劍。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全力一擊會有多重,也沒去試,只知道若是蒙武,她一招便可敗。若是鬼谷子,她也可保持百餘回合的不分上下,會敗,也只是敗在她的劍術還不夠高明。

    “錚。”長劍歸鞘,不再是那乾冷的森聲,而是夾雜著氣勁的嗡鳴,有些刺耳。

    老連走進了小院。

    “小姐,秦王要來了,老爺讓你去。”

    秦王···

    顧楠點了點頭,放下了長劍:“我這就去”

    等到顧楠走到堂前的時候,秦王剛剛走進了大門,默默拜下。

    沒有什麼儀架,甚至連轎子都沒有,秦王是自己騎著馬來的,身邊只帶了兩三個近衛。

    只是看了一眼顧楠就知道這幾個近衛很強。

    秦王看著拜下的寥寥幾人,武安君府也就這麼些人了,抬了一下手:“免禮了。”

    看到白起等人都站起了身。

    秦王笑了笑:“武安君府裡還是和當年的一樣,冷清的很。”

    白起瘦的厲害,這段時間的他確實已經看不出半點戰神的影子了,能看到的只有一個垂垂老人。

    被魏瀾扶著,白起行了一個禮:“大王見笑了。”

    秦王不知道為何,歎了口氣:“今日,我便想和武安君單獨聊聊,想到武安君身體不便,就自行過來了。”

    此時的秦王不像那天大殿中見到的那樣,喜怒都在臉上,卻從沒半點真的。此時的秦王臉上帶著憔悴和愁意,這些都是真的。

    白起點了點頭,勉力扯出了一個笑容:“如此,大王請隨我來便是。”

    白起和秦王進了後院的小屋,門關上了,顧楠和三個親衛就這麼著站在門口對視著。

    房間中,白起和秦王對坐在一起,白起想添茶,卻被秦王伸手阻止了。

    “白將軍重病,我來便是。”秦王拿起茶壺給自己和白起都添了一杯。

    溫茶沖進杯中秦王微微一笑。

    “你我上次這麼坐著聊天,卻是什麼時候了?”

    白起眯著眼睛,似乎在回想著什麼,過了一會兒,笑著搖頭:“記不清了。”

    “是啊,我也記不清了。”

    兩人喝著茶,直到茶水喝盡了一半。

    秦王才淡淡出聲:“北伐初開,各國便有了動作,紛紛說我大秦有違人倫,坑趙軍數十萬降俘。”

    “如今,我大秦北伐大勢已去,岌岌可危了。”

    “武安君,當時,寡人當聽你的。”

    語氣中帶著悔意,還一點點的暮年滄桑。

    “若天下群起而攻,大秦難有勝算,白將軍,你說寡人該如何是好?”

    大殿中的秦王不會錯,也不能錯,所以秦王獨自來,這裡只有他和白起,他不是秦王,他是嬴稷,他可以錯。

    白起飲盡了自己的茶水,數月以來,他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如今卻是也有個結果。

    他的肩膀微微下垂,像是褪進了力氣,張開了口。

    “大王可棄一子,以保大秦。”

    秦王的眼睛一亮,白起的這句話,讓他看到了希望,他就知道,武安君從來不會讓他失望。

    “棄一子?”

    白起放下茶杯。

    “諸國並起,無非指那長平之事,借此口角,以滋戰事。”

    “大王可斬白起,以謝天下,斷了他們的口角,也平了天下的激憤。”

    “無了全人共討的理由,以我大秦之力無人敢輕攻。”

    “再讓與些許好處,大秦可保。”

    說到這,白起傾拜,直直拜在地上。挺直的脊樑拜下,如同山嶽傾倒,聲音老邁沉悶。

    “大王,白起無用之身,可為棄子。”

    站在門外的顧楠瞳孔微縮,耳目只能早已超出常人的她自然聽得到裡面的聲音。

    握著長劍的手緊緊地抓在劍柄上,不做多言,便想要衝進房裡。

    三個親衛同時抬起了步子,擋在了顧楠的身前。

    顧楠的眼睛抬起,遮掩在垂在額前的碎發之後的雙眼森寒:“讓開。”

    “哢。”

    親衛的動作做一至,拇指扣在了劍柄上,劍柄一突,露出了劍鞘中的半截寒光。

    小院中的空氣近乎凝結。

    一股龐大的內息從顧楠身上溢出,將她的寬袖捲動翻滾。

    三個親衛的手中都有些濕,手汗讓劍柄發涼。

    他們是怎麼都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不過二十的女子何來的如此恐怖的內息和劍勢。

    只是這麼靜靜地注視著他們便讓他們有一種奪路而逃的衝動。

    “楠兒,為師傳你內息,不是讓你用在這種地方的,成何體統,收起來。”

    房間裡傳來的白起的聲音,依舊沉沉乏力,也不容推脫。

    顧楠合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雙目終是黯然。

    默默低頭:“是。”

    退到了一旁。

    三個近衛如釋重負,齊齊地喘了一口氣。

    “大王勿怪。”

    白起無奈地看向秦王,拜道。

    “無事。”秦王擺了擺手,聲音疲憊:“楠兒畢竟年少,少年心性也可理解······”

    “白將軍,真的只有如此了嗎?”

    “當如此。”看著昏暗的地面,白起說道:“大秦無礙。”

    “只是,麻煩大王,與楠兒和仲兒多些照顧便是。”

    “對他們兩個,皆是老夫有失,難以償還。”

    “仲兒。”

    秦王似乎想起了當年白起有了孩子的樣子,那一天自己也是親自來了白起的家,看到那個繈褓中的孩子。

    白起那一日笑得很是開心。

    可惜白起常年征戰,對於仲兒也管教過於嚴厲,最終導致父子不睦。

    秦王像是想起了不成器的孩子苦笑:“那孩子還是不回家嗎?”

    白起伴他左右三十載,兩人雖是君臣,但也算是老友。

    他為這大秦付出了多少,他當比誰都明白。

    “武安君。”秦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對著白起,拜了下去。

    “嬴稷,拜謝。”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0:40 PM

第六十一章:只是有一些不甘心啊
  
    秦王走了,隨著他的三個親衛。

    顧楠走進房間,白起依舊跪坐在那,臉上帶著淡淡地笑容,也許對於他來說,這是他最好的結果。

    白起看向顧楠,顧楠也看著白起。

    “師傅,真的值得做到如此地步嗎?”

    光線穿過敞開的房門落在地上照亮了門前的一片光亮,但是房間中依舊昏暗無光。

    顧楠站在門口的光亮之中,白起坐在房中的晦暗裡。

    他眯著眼睛,陽光裡顧楠的身影如同一個剪影。

    咧開嘴笑了,笑得暢快。

    “值!”

    “大丈夫生而如此,如何不值?”

    “哈哈哈。”

    白起的笑聲蒼老而有力,即使在重病之中。

    笑了很久,白起的笑聲才停了下來。

    喃喃著。

    “只是,有一些不甘心······”他仰著頭,視線似乎透過了房檐,看到了那無際的高空。

    “只是不甘心。”

    眼中流露出說不清的遺憾,雙眼渾濁:“老夫終究是看不到了······”

    “那般盛世光景。”

    這是一份如何深沉的執念,能讓白起超脫自己的生死。

    顧楠想不明白,她終究是不能明白。

    她未生在此亂世之中,自然是想不明白。

    所以她不會懂,白起那對於自己的畢生所願,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的遺憾。

    房間中光影分明,光線照在顧楠的背上,將她的背影照得雪亮。

    ————————————————

    第二天,秦王遣人送來一份軍簡,這是白起的任命書,讓他出征。

    這次白起沒有拒絕,因為他明白,這是秦王送他的最後一程。

    他為將一生,死在出征的路上,當是一個好的歸宿。

    白起披掛的精神,將袍讓他已經瘦削的身子看上去又魁梧了起來,冷亮的甲片遍佈在上面,走動時向接作響,似乎帶著金戈之聲。

    魏瀾牽著白起馬,扶著他上了去,拍了拍馬腹。

    “你先去便是,我也懶得送······”

    魏瀾的聲音很輕,白起猶豫了一下,伸手輕輕摸在魏瀾的臉上。

    “我白起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當是你和仲兒,是以,從不敢與你發火,卻總惹得你生氣。下輩子,莫再瞎了眼,別再找著我了。”

    說著,坐直了身子,拉著韁繩,轉身離去,抬著手。

    “出征了,不用送了。”

    顧楠翻身上馬,跟在白起的身側。

    就和當年一樣,每一次都一樣,魏瀾站在原地目送著白起很遠。

    那年初識,那個姑娘也是這樣,就這樣目送著,看著那英武的將軍走到很遠。

    直到再也看不見,魏瀾才收回目光,帶著小綠和畫仙回了那空蕩蕩的武安君府。

    ————————————————————————

    白起和顧楠出了城沿著小路走著,直到遠處,大約數千的士兵站在那野道的兩旁。

    靜靜地立在那,如同兩排石像。

    待到白起走來,一同舉起了手中的長矛,青鋒直指著天空。

    “送,武安君!”

    一個士兵走到了白起的面前半跪而下,遞上一把長劍。

    白起接過了劍,下了馬,沿著小路繼續向前走。

    顧楠安靜地跟在白起的身後。

    曠野上,白起握著劍,面向長空,慢慢的跪下。

    笑看著上空,將秦王賜的劍緩緩抽了出來,橫在了是身前。

    “楠兒。”

    “···”

    “答應為師一件事如何?”

    顧楠微微一愣,苦笑了一下:“只要能,我會做到。”

    “好!”

    白起像是放下了什麼,似乎是他背負了一生的重擔。

    深吸了一口氣,輕輕說道:“代為師,看一看那太平盛世。”

    ···

    到死,也忘不了嗎?還真是老頑固啊。

    “那便去看一眼便是。”

    顧楠深深一拜。

    “恭送老師。”

    隨後,轉身走開,沒再回頭。

    “呵呵呵。”身後傳來了笑聲。

    “刺。”然後是鮮血噴湧的聲音。

    “砰。”最後是一個倒地聲。

    師傅,您這囑託,終歸是太沉了些啊。

    向著看不到半點雲彩的高空歎了口氣,顧楠緩步走遠。

    身上的氣勢卻隨著一步一步的步伐緩緩改變,一往無前。

    ————————————————————

    白起死後三日,秦王擬書,通傳天下。

    蠢蠢欲動對的各國,卻是沒了藉口,無法群起攻伐,自然沒有人願意做這個出頭鳥。

    對秦的攻勢卻是拖延了下來。

    第四日,魏瀾離世,就在睡夢裡,沒再醒來。

    顧楠著實沒有錢財,甚至操辦不起好的葬禮。

    但是想來,白起和魏瀾也不一定會喜歡那般。

    最後,只是安安靜靜地將他們葬了,葬到了一起。

    除了王剪來祭拜過,就還有一個叫做蒙驁的老人,剩下的一個就只有秦王。

    不得不說,白起的人緣真的不怎麼好。

    武安君府真正的沒了人,只剩下了老連、小綠、畫仙、還有顧楠。

    顧楠穿著一身白衣,坐在小院的老樹旁喝茶。

    她打算為白起和魏瀾守孝三年。

    雖然守孝一般是子女為父母所為,但是她兩世都是孤兒,白起和魏瀾對於她來說對於父母卻是無異。

    守孝,這是儒家的說法,沒記錯,漢代才會成文成則,而現在的大秦卻是還沒有這麼一個禮俗。

    顧楠坐在樹下,手裡拿著白起交給她的內息術說。

    沒有一個名字,沒有顧楠想像之中的什麼功法,便是三卷簡簡單單的行文,講述了調息運轉之術,前前後後不過數千字,卻很是複雜。

    顧楠看了好幾天,還是沒有看的太懂。

    “周天氣轉,歸流而虛?”

    顧楠淡淡地念著,語氣裡有些困惑:“寫的真是玄念,怎麼讀的明白?”

    搖了搖頭:“算了,到時,去問問師傅便是。”

    而後又想起了什麼,空落落地看著偌大的府裡。

    問問師傅······

    一片枯葉從老樹上飄落,落入了顧楠的茶碗裡,漾起一片漣漪。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0:48 PM

第六十二章:錢這種東西,永遠是很重要的
  
    秦王宮。

    秦王坐在桌案前,看著滿案的文書,放下了手中的筆。

    招了招手,喚來了一個宦官。

    “大王。”宦官躬著腰,站在秦王的面前。

    秦王頓了頓問道。

    “武安君府,這幾日如何了?”

    “回大王。”宦官低著頭:“和往常一般,少有人出入,那顧姑娘,似乎準備為武安君和其夫人守孝。”

    “守孝?”秦王一愣,然後反應了過來:“儒家的禮法。”

    有些好笑:“她倒是從哪裡學來的這個,白起那小老兒還會教她禮法不成?”

    沒笑幾聲,秦王卻歎了口氣。

    “倒也算是孝順,沒枉得白起視她如己出。”

    “聽聞此子頗有才學,兵家一道也有自己的一番見識······”

    宦官保持著沉默,少說多做永遠是保命的規矩。

    秦王隨意地擺手,站了起來。

    “擺駕,寡人去看看她。”

    “是。”

    ——————————————

    老連正牽著黑哥在遛彎,小院中只有黑哥不輕不重的馬蹄聲,時不時傳來幾個響鼻。

    老連垂著眼睛,摸著黑哥光滑的皮毛。這府裡卻是幾乎沒有半點人氣,微微歎氣,卻突然聽到了扣門的聲音。

    老連疑惑地皺起了眉頭,這個時候,來拜訪的又會有誰?

    鬆開了黑哥的馬繩,也不怕黑哥跑了,這馬有靈性,不會亂跑。

    走到了門開,老連帶著老繭的手放在了門口,推開了大門。

    看到門外的人,便是總是淡淡的老連也露出了意思慌張,連忙拜下:“拜見大王,未能遠迎,還請大王恕罪。”

    “無事。”秦王抬了抬手:“這家中也沒幾個人,就莫太在意禮數了。”

    遠迎,武安君府一共就四個人,便是都來迎接了又能怎麼迎接。

    秦王抬頭看了看,武安君府帶著幾分蕭索。

    扭過頭,看向老連:“白起的弟子,何在?”

    “大王請隨我來。”

    老連在前面帶著路,親衛都沒有進門,只是在門外守著,兩人一路走到了顧楠的小院。

    穿過院門向裡面看去能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人正坐在樹下看著一份竹簡。

    老樹不知多大了,卻是長得很大,枝丫上尚有幾片葉子還沒有完全落下。

    樹下的人坐在那喝了口茶,一副男兒的打扮,當真如同翩翩公子。

    或許是看的認真,並沒有發現站在院外的秦王。

    和風白衣,宛如一幅畫卷,這麼定隔著。

    邁步走了進去,站在顧楠的身後,秦王開口問道。

    “在看什麼?”

    聲音年邁也厚重。

    顧楠這才驚醒,扭頭看到秦王,心中帶著驚訝。

    她如今的感官和之前已經是大不相同,可以說便是有一隻老鼠走進小院,她都能感覺得到。

    就算剛才她在出神,秦王能讓她完全感覺不到的情況下走進小院。

    很明顯,秦王武學上的實力也很深厚。

    秦王來了。

    即使她並不是非常想見到這老人,卻也不能怠慢,站起了身。

    “拜見大王。”

    但也僅限於此,沒了下文。

    秦王眯著眼睛笑道:“如此失禮也不同我告罪,看來是我高看了你師父,終究是沒怎麼教你禮學吧。”

    說著,瞥了一眼顧楠手中的書,摸了摸鬍子:“內息術說?”

    “是。”顧楠微微點頭:“老師交于我研讀,卻是還沒同我講解過。”

    ······

    “這書倒是確實晦澀難懂。”秦王略微沉默笑道:“說說有什麼不懂,我講與你聽。”

    顧楠的臉色有些古怪。

    眼前的這位秦王,她總是看不出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大殿中的喜怒無常,又或者下令時的決絕和一意孤行,私下中卻是常是笑著,此番卻是又要為她講學。

    想來卻也是,為王之人,起碼的要求就是不露喜悲聲色,不形於色,不發於聲。

    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更好的保證威嚴。

    “說說看吧,寡人多少應當能講上一些。”

    顧楠遲疑了一下:“周天氣轉,歸流而虛,尚有不明。”

    “如此,此乃運氣之道周天為期,你可知周天?”見顧楠搖頭,秦王就講解道:“所謂周天,即為內中周環一期,其中十二經絡,七十二穴道,繞周身而行,此為一周亦為一小周天······”

    秦王的講解很詳細,有理有據,幾乎將每一個顧楠可能不知道細節都一一提出,講到興起也會開幾個玩笑。

    若是說他不為大王,或許會是一個很好的講師。

    一個講解,兩人便是從早晨講到了午後。

    也從最開始的講解,變成了閒聊。

    “我與你師也算是老友。”秦王接過一杯茶,悠然地慢慢說道。

    “白起喚你楠兒,那我也便喚你楠兒了。”

    “大王自便就是。”顧楠收起竹簡,這一卷卻是已經講解了個透徹,不再有看不懂的地方了。

    秦王捧著杯子,有些冷的日子,溫熱的茶水捧在在手心裡很是舒服。

    他似乎在斟酌著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說道:“楠兒,你是不是怪寡人害死了你師?”

    似乎有考慮到了什麼,認真地說道:“說便是,現在寡人不算是秦王,算是你嬴伯。”

    顧楠將卷起的竹簡放在一邊。

    若是說不怪自然不可能,可以說若不是秦王執意北上,白起用不到走到如此地步。

    “終究是師傅自己的選擇,怨不得別人。”顧楠歎著氣。

    沒有死在歷史上那般因為功高震主而被賜劍自刎的路上,已經是很好了。

    不過二十的少年,卻讓秦王有一種正在和一個和自己一樣的老人在說話的感覺。

    心性才學都上選,秦王給了顧楠一個評價,可惜已經沒人年輕人該有的朝氣。

    其實本來,白起死後,顧楠想要離開秦國,去往各地遊歷。

    奈何,答應了白起,看一番那太平世間。

    顧楠在最後還是選擇留在了秦國,這個她老師為之征戰了一輩子的地方。

    她明白,要不了幾年,這裡會出現一個人,能夠掃清六合。

    那個人叫做嬴政。

    “楠兒,寡人想讓你為百將,統領一支禁軍。”秦王喝著茶,突然說道。

    統領禁軍,不算是多大的官職,但是身為禁軍護衛統帥,需要常在秦王宮左右。

    如此他就也就更容易看看,顧楠是否可用了。

    顧楠的眉頭微皺:“大王,持孝三年,當不身官職。”

    “寡人要用你,管那些俗禮何事?”秦王笑了笑:“這樣吧,寡人先不與你軍職,便當是幫寡人做,練一支禁軍。如何?”

    說完,秦王放低了聲音:“你看,這府裡也沒有多少財帛了,這衣食住行,沒份錢財,總是行不了的。”

    顧楠聽著秦王的話,一頭黑線,她這才發現,武安君府似乎,確實沒錢了。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0:53 PM

第六十三章:每個年頭怪事都很多
  
    小綠整理著顧楠的披風,穿在她身上的是一套灰白色的衣甲,她現在還在守孝期,這是秦王特意送來的鎧甲。

    說白色都是孝裝,至於是常服,還是戰甲,都是無礙。

    對於這樣的言論顧楠自然是沒什麼話說,但是既然別人送上門了,不穿白不穿。

    她還是同意了秦王的決定,畢竟人家位高權重的,主要是給錢。

    武安君府本來也不該這麼清貧,但是白起的俸祿大多數都為府裡製備了文書,這個時代的書都是手抄每一本都是天價。

    白起在的時候下有衣食戶自然不會說沒飯吃,但是白起死後,本來他爵位的田戶都被秦王收了回去。

    這也是規矩,畢竟顧楠非官非爵,怎麼可能拿著大良造的田戶。

    這樣一來武安君府,也就成了空殼子,餘下的存糧和財帛都只有一些,要不了多久,真的得揭不開鍋了。

    顧楠瞥了一眼,卻發現站在身後的小綠眼神有些幽幽的。

    “怎麼了?”顧楠綁好腰間的繩帶,側過頭看著小綠。

    “看你心不在焉的。莫不是看上了哪家兒郎?”

    “姑娘你別亂說。”小綠紅了紅臉,出神地拉直了顧楠的披風:“我只是在想,姑娘也終是真正入了軍伍了。”

    小綠也知道顧楠要去做什麼,顧楠已經和她說了。

    雖然沒有真正的官職,卻有著實權,為秦王私練三百禁衛,享軍候(千人將)俸。

    同時這三百禁衛不受衛尉管制,直屬秦王。

    對於顧楠來說,這個條件可以說開的離譜,好的有些離譜了。

    或許是秦王按了白起的意思,暗中照顧了顧楠和白仲,而對顧楠的安排當是還幾分教考的意思。

    此般算來,顧楠也確實算是真正的成了一軍伍之人。

    顧楠輕輕一笑:“怎麼,入了軍伍,你這般不開心?”

    “沒。”

    小綠低著頭:“只是,小綠所識的軍伍之人,多是···”

    多是沒有一個好下場。

    小綠說不下去了。

    在她眼裡向老爺和姑娘這樣的人,就該好好的過完一輩子才是。

    顧楠明白小綠要說的是什麼,伸手刮了一下小綠的鼻子。

    “別瞎想了,我就是去練兵的,能有什麼事。”

    說著拉直了自己的衣領。

    “好了,莫要總是胡思亂想的,我先走了。”

    ————————————————————

    咸陽城的牢獄在東城,商鞅變法以後,秦國多是採用法家的學說治理天下。

    廣獄而酷刑,這使得牢獄在秦國成為了治國利器。

    便是犯了一件小事都能夠入獄,這監獄之大也是難以說明。

    牢獄之外,一個身穿白色甲胄的人騎在黑馬上慢慢走來,顯得異常招搖。

    就連守在門外的守衛都不自覺地多看了兩眼。

    那人身上穿著的白色鎧甲不是刺眼的亮銀色,而是一種灰白色,像是蒙了塵。

    這般的白色鎧甲給人的感覺很是詭異,就像是喪服,但穿在那人身上氣勢斐然。

    臉上的頭盔帶著一張青銅獸面的覆面,看不清相貌,獠牙猙獰。

    身下騎著一匹烏黑的駿馬,駿馬的一隻眼睛上還帶著一道刀疤很是凶煞。

    “來人止步!”

    直到那人走到了宮門前,兩個守衛才反映了過來,上前一步。

    顧楠拉住了黑哥的韁繩,從它的背上跳了下來。

    “出示通令。”

    微微點頭,從腰間拿出了秦王連帶著衣甲一同給她的權杖。

    守衛掃視了一遍權杖,攻拱了拱手:“郎君稍等,我等還需通傳一番。”

    顧楠一副將校的打扮,守衛下意識的將她當做了男子。

    “無事,例行公事而已。”

    這聲音如何怪怪的?

    守衛沒回過味來,但是也不能多想,上頭的事情想得太多總是不好的。

    轉身走進了牢裡通傳,過了一段時間,才又走了出來。

    “抱歉郎君,耽誤了些時辰,已經通傳好了,請入。”

    擋在顧楠面前的另一個守衛也讓開了身子。

    “多謝。”顧楠收起權杖,牽著黑哥走了進去。

    帶顧楠走遠,其中一個守衛看了一眼另一個人。

    “那小將軍穿著的白袍,我怎麼看怎麼不對味,少見將軍穿白袍的。”

    “我倒是覺得他的聲音也不對,像女人。”

    “女人?不會吧,哪有女人當將軍的。”

    “將軍往我們這跑的也是怪事。”

    “這年頭怪事越來越多了。”

    “是啊。”

    兩個守衛靠在牆頭,沒人的時候偷個閑也是守衛的風情,旁人是不會懂得。

    ——————————

    顧楠走進了大牢,和所有的大牢一樣,這地方總給人陰冷潮濕的感覺,還帶著些說不清楚的怪味。

    其實堂中還算乾燥,但感覺總是在。

    迎面走上來一個獄官,對著顧楠行了一個禮:“不知將軍前來,耽誤了,不知將軍來這牢獄所為何事?”

    戰亂時期的軍職多數有著更大的地位,便是同級的文官都是要低上一頭。

    所以這獄官也是習慣了,見到穿著將軍甲胄的,都先行個禮,總是不會出錯的。

    顧楠拿出一份文書遞給了獄官:“在下奉命前來提三百死囚。”

    提三百死囚?

    獄官一懵,這所謂何事?

    接過文書,也確實是公文,但是獄官還是有些遲疑。

    “這,將軍,你看你來的匆忙,三百死囚數目不少,不知道這上頭?”

    獄官指了指頭上,算是給顧楠打了一個啞謎。

    “啊,無須擔心。”顧楠擺了擺手:“這是走公事的文書,廷尉那已經通傳過了。”

    “還請先生為我提出些死囚的案書,我好挑選提人。”

    事實上就算是沒有傳過又如何,秦王要人,廷尉還敢不給?

    “如此。”獄官訕訕一笑,算是安心了些:“下官知曉了,請將軍和我來。”

    提三百死囚,秦王的要求,他交于顧楠練的這支禁衛,用的就是這三百人。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0:58 PM

第六十四章:死囚營
  
    “踏踏踏。”

    宮殿中傳來匆忙的腳步聲,一個黑甲的騎衛手裡拿著一份文書,走進了大殿之中。

    秦王正在審閱政務,感覺到走進來的騎衛,並沒有表現出驚訝。

    沒有抬頭,手裡提著筆,寫著。

    “大王。”騎衛快步走到秦王面前,跪下。

    “嗯。”秦王抬了一下眉頭:“讓你注意的事情如何了?”

    低著頭將竹簡遞交到了親王的面前,騎衛說道。

    “顧姑娘已在大牢提出三百死囚。”

    “中間審讀了死囚的案書,三百死囚皆是殺人之罪。”

    “三百殺徒?”秦王一愣,勾起了嘴角:“這楠兒在想什麼,這些個凶人,她管得住嗎?”

    “也罷,將宮右空出三百軍營,這丫頭倒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秦王對著騎衛揮了揮手。

    騎衛當即點頭退下。

    只是讓你去提囚,你給我提出了三百死囚?

    做事決絕果斷,有幾分你師傅的風采,倒是不知道用兵之道你究竟是學會了幾分?

    秦王笑著搖了搖頭,不再多想,低下頭抽出了下一本卷書。

    ——————————————

    “沙,沙,沙。”

    一個個穿著囚衣的人身上被粗厚的麻繩困得嚴實,幾個士兵押著他們走進了校場的沙地。

    宮右的一處小兵營,相對於其他幾處數千人的軍營來說,這三百人的軍營實在是不夠看。

    囚犯被推在一起,坐在校場的中間。

    按照上頭的意思,士兵解開了綁著他們的繩子,就可以走了。

    三百個殺過人的凶徒就這麼放在這,沒個人看管,士兵都覺得頭皮發寒,就算是鬧出什麼出人命的事情他們也不驚訝,鬆開了這些人的綁,就逃也似的退出了軍營。

    粗礫鋪成的校場上三百個死囚面面相覷。

    四周一個人都沒有,他們就這麼被放在這裡,卻是個什麼意思?

    “哎,這裡一個人也沒有,我們都沒被綁著,不如,我們跑吧?”

    一個稍稍年輕的人第一個開口說話,看著四周,似乎是想著找人一起逃跑。

    “要跑你跑。”一旁,一個看起來三四十歲的中年人皺了皺眉頭。

    “別看這裡似乎沒人看守,我們可是死囚,說不定我們跑出了這扇門外面就是一隊隊的官兵,在這要是被抓回來,同樣是死罪,但是就不是殺頭這麼簡單了。”

    周圍的人聽著這個人的推測,打了個寒顫,砍個頭不過碗大的疤,一刀了事,這裡的人都是刀口上混的,沒幾個人怕的。

    但是若是其他:車裂、具五刑。

    不管是哪一種想一想都讓人膽寒。

    “那說說,怎麼辦?”一個人問道。

    “等。”中年人只吐了一個字,閉上了眼睛。

    沒有人再說什麼逃跑,安靜了下來。

    日頭當頭,但是年末的天氣也不可能有人覺得熱。

    三百人就這麼盤坐在地上,沒有人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從死囚牢裡提出來,但是搞清楚了事態,他們也就在沒有人多言。

    大不了就是一個提刑,早死晚死都是死,先死了也要比等死好,他們知曉這個感覺,也就看的開了。

    這一坐就是一個多時辰,直到他們看到一個人影不急不慢地從軍營的門口走了過來。

    那人一副將軍打扮,穿著一身灰白色的將袍,白色的披風隨著步伐緩緩擺動,臉上覆蓋著一層青銅面具,手裡提著一杆長的駭人的步卒長矛。

    白袍?

    坐在校場上的死囚的撇了撇嘴吧,穿白袍的將軍,只可能是那這種那年少氣盛的少年,想來是連死人都沒有見過的。

    有點常識的都知道,穿著白袍上戰場和找死也沒得什麼區別。

    不說別的,亂箭亂刀定是都往你身上招呼。不應為別的,誰讓你看著顯眼的呢?

    有幾個做過馬賊的,看到那人手裡拿著的那杆長矛,臉上的譏諷更濃了些,開玩笑,這般長對的長矛,在馬上能施展的開算我的。

    唯一讓他們感覺奇怪的是這一身白袍顯得灰敗,不是亮銀色的,而是一種理論上常人都不該喜歡的喪白。

    小將緩緩走來,身邊牽著一匹黑馬,最後站定在三百死囚的面前。

    顧楠掃視了一遍眼前的眾人,每一個人身上都帶著肅殺之氣,秦國的法律嚴厲,但實際上它也有開明的地方。

    殺人罪在秦國分為端和非端殺人,也就是有意和過失殺人,過失殺人是不會被判死刑的。

    能坐在這裡很顯然,這些人不會是什麼善輩。

    簡單地說道:“看來是人齊了。”

    不出意料,這將軍的聲音一聽就是個年輕人,而且莫名的帶著幾分女子的柔氣。

    頓時一眾死囚都笑了出來。

    這小將軍在他們面前裝大,他們可不帶怕的,都已經是要死的人了,除了那些非人的折磨,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對於這麼個小將軍,他們在自然是懶得畏首畏尾。

    “哈哈哈,小將軍,你這聲音怎麼聽著像是個女人啊?”一個壯漢拍著自己的大腿,毫不顧忌的嘲笑著。

    “斷奶了沒。”一人勾著嘴角,調笑地看著顧楠:“這聲音怎麼奶聲奶氣的?嗯,帶著個面罩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你是個娘們了。”

    “小將軍,我們這在做的手裡都是幾條人命,我勸你還是讓你家大人出來的好。”

    ······

    顧楠就這麼靜靜地站著,等他們都笑完了,聲音漸漸平息了下去。

    四下看了看,自顧自地點了一下頭。

    才伸手放在了自己的面罩上,慢慢推了上去。

    表情平淡。

    “我確實是個女子。”

    ······

    看著眼前掀開青銅甲面之後俊美的女子。

    這下輪到死囚們沒話說了,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顧楠。

    女子為將軍,他們是從來沒有看到過。

    剛才多半只是調笑,誰知這真是個女子。

    而且隨著眼前的女子身上的氣勢一點點的放出,那種肅殺的氣息壓在了每一個死囚的心頭。

    讓他們有一些喘不過氣來,咽了口唾沫。

    平靜的表情和那種能感覺的到的殺意,無不在告訴他們,這絕不會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犢子。

    而是一個真正沙場戰將。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1:03 PM

第六十五章:三百禁衛,當有吾名,其實這是個flag啊
  
    顧楠看著自己造成了場面,滿意地將自己的覆面又重新放了下來。

    自己的這個外形在戰場上確實不夠嚇人,還是帶著甲面更有威嚴一些。

    她雖然不算是什麼老將,但是一場長平之戰讓她殺過的看過的死人可能要比別的人一輩子加起來的都多。

    手裡面不知多少的人命,加上白起贈與她的數十年內力,要是連在這些寥寥幾百個死囚都鎮壓不住。才是真應該一頭撞死算了。

    “好了,我也不多說什麼。”

    顧楠抬起手中的長矛隨意地往地上一插。

    “砰!”

    只聽一聲悶響,長矛陷立在了地上,四周帶著一片龜裂。

    看著那恐怖的巨力不少死囚的臉色一慘,剛才他們似乎是已經把這個人給得罪死了。

    不管死囚們是什麼想法,顧楠就著眾人之前的一塊石頭坐了下來。

    “到了這裡的,想來都應該是人中敗類。”

    “我也看過你們的案文,卻是如此。”

    “李益,家中無糧于上年末為馬賊劫道殺人,受捕,獲死刑。家中尚有老母而不顧,不孝,殺人於野道,不仁。不仁不孝,敗類。”

    “秦寬,鬧事小妹遭搶,怒而殺人。小妹一親都且難護,無能,鬧事殺人,無知。無能無知,敗類。”

    “嚴河,債務難以償,家中老父母受人欺辱,憤殺人。有債不償,無義,拖連父母,無用。無用無義之人,敗類。”

    ······

    顧楠將這些人的案宗一間一件的讀了出來。被報的人無一不是面紅耳赤,滿腔怒火。

    但沒有人反駁,因為顧楠說的都是實情。他們不能反駁。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顧楠無一遺漏的將每一個人的案宗說出來的時候。

    死囚的神色變的驚疑,而後是茫然。

    這將軍,想幹什麼?

    這些人都是顧楠自己在牢獄中挑的,每一個人都是見過血的狠厲之輩,作為士卒甚至要比一般的尋常士兵更加狠辣。

    除了這一點,所有人卻都還有一個共通處。

    皆是遭這世道所迫,求存殺人。

    且家中都還有幾至親。

    直到所有的死囚們抬起頭,看著顧楠。

    顧楠這才停了下來,眯著眼睛。

    “爾等家中皆有至親尚需供養,如今卻皆在此等死,說爾等是敗類,卻是都輕了。”

    字字誅心,死囚們滿面脹紅,脖子上甚至能看起脹起的青筋。

    他們如何想著般,這世道想要安穩的活下去又談何容易!

    他們都是死囚,除了死路還有別的路可走嗎?

    這小將難不成就是想當眾羞辱他們不成?

    想到此,死囚們看著顧楠,恨不得一拳打上去。

    ······

    顧楠頓了頓,卻突然問道:“你們可知你們為什麼會提到這兒?”

    這一問把這些人都問愣住了,他們怎麼知道。

    “秦王命我組三百禁軍,不受管制,直屬王側的禁軍。”

    禁軍?找他們作甚?

    死囚默不作聲地坐在原地。

    “我選了你們。”

    話音落下,震驚的眼神一瞬間投向了顧楠。

    “當然。”顧楠吊兒郎當地坐在石頭上:“只是暫時的。”

    “我還要選拔,若是成了你們過了這選拔,成了禁軍。”

    “秦王以諾,免死刑責,不入奴籍,恢復民身重入祖籍,享禁軍俸祿,可計軍功。”

    短短二十九個字,顧楠聽到了下面粗重的呼吸聲。

    死囚們的眼睛瞪得很大,甚至充斥著一些血絲。

    他們不敢相信,進了牢獄,本已經是行屍走肉等死之人,每每想起家中至親心中都是一陣絞痛。

    但他們將死之人又如何能想的了那些。

    但是此般,他們看到了希望。

    恢復耕身,可以回去的希望。

    每一雙眼睛都變得熾熱,火燒一樣的熾熱。

    “若是選拔不過。”顧楠指向了一早就擺在一旁的桌子。

    那桌子上放著十幾卷竹簡,之前根本沒人在意。

    顧楠拿起了一卷,將其攤開,上面寫著十幾人的名字。

    “此為你們名冊,若名字從上被劃去,即為選拔不過。”

    “重新押回大牢,該如何便如何,我自會再去提人補充。”

    “將軍,此話當真?”死囚之中,一個正坐著的中年人認真問道,他的眼中亦是一片灼灼。

    顧楠攤著手中的竹簡:“我這個人講話不是很好聽,但誠信還可以。”

    “好!”中年人咬著牙,盯著顧楠手中的名冊。

    那名冊上有一個叫做高進的名字,那正是他的名字。

    一字一句地說道。

    “三百禁衛,當有吾名!”

    “亦當有吾名!”

    “吾名亦當!”

    死囚激憤,顧楠依舊沒有什麼變化,放下了手中的竹簡。

    “如此,還望你們莫要後悔才是。”

    “現在與你們衣鎧兵器,隨我來。”

    顧楠沒練過兵,白起也從未教過她此道,但是畢竟生在千年之後。

    她便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參加過也看過無數的軍訓,該如何行事雖然心裡雖然沒有個章程,但還算是有點那啥數。

    她也不求能練的多好,千年之後數代人總結出來的練兵之法,放於此地是否管用她也不知道。

    她也沒有這方面的所學不是。

    不指著能練出什麼天下強兵,能別丟臉,練出一支像模像樣的禁衛就好。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1:08 PM

第六十六章:人死了便是器物
  
    秦國終究還是敗了,魏國信陵君魏無忌在邯鄲城下徹底擊敗了秦軍。

    王齕率殘部逃回了汾城,軍中大潰,損軍近三十萬。

    更不好的消息是韓國亦加入了合縱抗秦。

    雖因白起已死,抗秦之盟少了個藉口,沒法趁著大義大舉攻伐,但是依舊來勢洶洶。

    直取了本已被秦國攻下的河東郡、太原郡,甚至還有那埋著數十萬人的長平上黨。

    秦王含恨命秦王子嬴柱的其中一個兒子嬴異人遣送趙國為質。

    秦國退讓了,本來的合縱聯盟不過也就是一紙盟約,以求自保而已。若是真打起來,沒有人願意沖在前面直接抗衡秦國,哪怕秦國此時國力有損。

    各懷鬼胎,相互推脫,聲勢浩大的合縱攻伐也就懨懨而止了。

    “可恨···”

    “著實可恨!”

    秦王狠狠的擲出了手中的青樽,只聽一聲脆響,青樽摔裂在了大殿之上。

    “趙、魏、韓、楚···”每一個名字念出來,秦王的眼睛愈發冰冷一分。

    胸口劇烈的起伏了一陣,秦王深吸了一口氣,抬起了頭,半響,頹然地坐回了大殿上。

    若不是武安君之策,秦國,如今恐是已經前功盡棄了吧······

    寡人當真錯了。

    那又如何呢,武安君已去了。

    如同白起的推測,白起死後,秦軍大破,各國的失地也多數收回矣。合縱聯盟瞬間開始了瓦解,開始相互保留,沒有人願意再輕意攻伐秦國。

    但也是因為這樣,秦國有了難得的喘息之機。

    如果顧楠在此,應當會發現,或許是因為白起要比歷史中更早死去,而且不是被秦王恨殺。

    兩人之間計畫周全,合縱聯盟出現間隙也要比歷史上早了很多,秦國原本應該丟失的土地也並沒有全部丟失。

    “寡人還真當感謝他們的保留,此般,我大秦可還沒到重創之時···”秦王的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如同是一頭正在擇人而噬的猛虎。

    只需稍有修養,秦國就能有再戰之力,到了那時,他要親自為武安君雪恨。

    ——————————

    嬴異人被遣送趙國的時候秦王排顧楠前去護送一程。

    如今的顧楠身具千斤的力道,中再加上白起幾十年的內力修為。雖然運用的還沒有完全成熟,武道一途也才剛剛起步。

    但是一力降十會這話也不是說說的,秦王試過了顧楠的身手後也是大為驚疑,瞭解了來龍去脈,對顧楠有了一個評價。

    單論個人勇武,咸陽城中當是難有顧楠的敵手了。

    嬴異人。

    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顧楠也是一愣,這個名字很熟悉,思索了半響這才想起了那日在東簪樓見到的那個年輕人。

    卻沒想到是他,到頭來又是一個熟人。

    護送的那一日,顧楠穿著那身喪白色的戰袍,在軍列中顯得尤為顯眼,但是因為帶著青銅甲面的原因,嬴異人並沒有認出她來。

    她就走在嬴異人的一側,親自將他送去了趙人的手裡。

    嬴異人的身上,當日相識的那份瀟灑和隨性都沒了,有的只剩下被當做器物所拋棄的悲哀。

    就像是一個死人。

    看著他走遠,顧楠回想著歷史中的內容,歷史上只對這個人的記錄似乎只有寥寥的幾筆。

    讓她有些記憶不清了,但是她至少記得一件事,這個人,會是未來秦始皇嬴政的父親。

    深深地看了那嬴異人一眼,顧楠拉過了黑哥的馬頭。

    ————————————————

    這段時間外面很亂,也發生了很多事情,但是無論外面如何。

    顧楠要做的事情也只是練好她的兵。

    “兩百零一!”

    顧楠手裡拿著一根樹木的枝條,一下一下地在手心裡拍著,慢悠悠地在一眾趴在地上的士卒中走來走去。

    要拿到一個人的姿勢不對,一枝條就會抽在那錯誤的地方。

    顧楠的力氣可不是開玩笑的,就算是有意控制,那抽上一下都能讓人疼的呲牙咧嘴。

    一幫子士卒渾身的大汗,墊在甲裡的衣服甚至已經被汗水浸透,他們覺得擠一擠說不定能擠出一桶來。

    同時還要放著站在他們中間的顧楠,誰也不想被突然抽一條子,就算是穿著甲胄都能被一下抽得趴在地上,天知道這姑娘家的將軍哪來的這麼大的勁道。

    此時他們做著的動作也是怪異異常,兩隻手平撐在地上,身子保持筆直,隨著那將軍的報數,便是上下撐動一次。

    要是後世的人來看,定是明白,這就是俯臥撐,但是這個年頭沒人知道這種動作的用處。

    “我說。”一個士卒汗流浹背的俯下身子,又顫抖著把身子支了起來,這樣的動作他已經來回做了兩百多遍,兩隻膀子都快沒了感覺了。

    他對著身邊的另一個中年士卒小聲地說道:“高老大,這將軍不會是專門為了折磨俺們吧,哪見過這般練兵的?”

    說著話,差點一個岔氣摔在地上連忙有死死撐住:“我快堅持不住了。”

    中年士卒就是昨日那個叫做高進的傢伙,他看起來也很累,張著嘴微微喘氣,瞥了身旁的人一眼。

    “管她是幹什麼的,昨日我看過了她帶著的那張秦王手詔沒錯,我們只要過了選拔就能免了死罪。”

    “甚至重回良身,你不想回家看你婆娘?”

    “怎麼不想?”士卒撇了撇嘴吧,雙眼微微失神,半響,又笑了笑:“也許她早就改嫁了。”

    “她說會等你便是會等你!”高進瞪了他一眼,支撐著身子,兩臂打顫:“你莫不是看不起你自己對的女人!”

    “誰說的!”士卒狠狠地又做了一個:“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婆娘。”

    高進一笑:“那便是了。”

    “啪!”

    一根枝條不輕不重的抽在了高進的肩膀上,雖然抽的疼,但是力道控制的很好,疼不了多久就好了。

    顧楠的聲音從上面傳來。

    “莫要說話!”

    “二百三十三!”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1:11 PM

第六十七章:假呼嚕和真呼嚕聲對的區別還挺大的

    折磨人的訓練一直持續到了晚上,先是那種叫做俯臥撐的東西,然後是繞著校場跑步,最後還有站什麼軍姿。

    都不知道哪來的那麼多折磨人的法子,這些本來是死囚的士卒們一個個都帶著股狠勁,卻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

    下了訓練場全部癱倒在了地上,一動也是不想動了。

    誰知道這時候遠處傳來了飯香,讓一眾癱軟的漢子肚子咕咕發響,紛紛爬了起來,找著香味來源。

    “開飯!”顧楠的聲音傳來,隨著她進來的是數桶子飯菜,香味便是從那裡來的。

    這三百人在訓練期間享受禁衛待遇,飯菜裡甚至還有些許油。

    在顧楠眼裡雖然依舊是讓人無奈的味道,到了他們的嘴裡,那可是人間美味。

    幾乎是搶著過來打飯,拿到飯的一句也沒有多的,拿著就是往嘴裡扒拉,甚至有的直接用手。

    簡直就像是饑荒裡的難民。

    看的顧楠的良心都有些過意不去,自己莫不是太虧待這些人了?

    飯後,所有人都酣暢的一身汗水,冷風一吹,便是瑟瑟發抖。

    他們可不是顧楠這樣有著內力加身的武人,這深冬的天氣,穿著一身薄薄的麻布衣衫根本不夠。

    何況這衣衫還是被汗水浸濕的。

    有幾個人回營的時候就已經冷嘴唇發白。

    看著眾人的這些樣子,顧楠皺著眉頭。

    卻是她失策了,這時候冬日保暖的衣衫極少,多是動物皮毛,士兵哪裡用的了這東西,有衣甲穿著就該知足了。

    但是這樣要是汗透,不快些在火邊烤幹,患病的概率是極高的。

    同樣的也會影響到很多訓練的進行。

    得製備些保暖之物。

    但是前幾次她去秦王那求些要求的時候,像什麼禁軍的衣食,獨立的軍營,都是她求來的。早些時候已經被秦王說道了練兵哪來的那麼多要求。

    此番也是不好意思在去提。

    看來得自掏腰包啊,顧楠愁眉苦臉地想著自己這剛從秦王那預支的俸祿,搖了搖腦袋。

    也不知道得劃去多少。

    夜風冷的緊,顧楠扯著自己的披風,這冷的天氣,要是有人患了重病定是要影響全衛的。

    從自己對的屋子裡走了出來,向著士卒們睡著的營房裡看去,一片漆黑。

    忽的,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走回了自己屋子裡。

    高進真正躺在自己的床榻上睡覺,夜裡冷的有些難受,四周傳來呼嚕聲,還有難聞的臭味。

    但是沒幾個人真的睡了實在的。

    要是有任何有什麼動靜,大半的都能馬上醒過來。

    大家心裡都清楚,所有人都防著別人一手。

    不為別的,就因為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殺徒。

    就在高進半眯著眼睛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了一陣搬動的聲音,吱呀的一聲營房的門被慢慢推了開來。

    營房中的呼嚕聲輕了很多,很明顯不少人都注意到了有人走進了營房,但是沒有人叫破。只是暗中小心著。

    借著月光,高進微微睜開了一絲眼睛,卻發現走進來的竟是他們的將軍。

    那將軍手裡抱著一個泥盆,泥盆裡放著不少枯樹枝。

    看著“熟睡”的眾人,她搖了搖頭似乎抱怨似的說了一句:“看著都是凶人,結果都是些不知事的。”

    一邊說著一邊將那泥盆放在了地上。

    從懷裡拿出了兩塊石頭,輕輕的摩擦了幾次,火星子濺落到泥盆裡會快燃起了火焰,房間中溫度一下子暖和了不少。

    顧楠看著這眼前燒著的火盆,挑了挑眉頭,突然想到,說是最早的火盆出於三國時期,自己這個算不算是發明?有沒有專利?

    隨機又搖了搖頭,古時候哪來的智慧財產權,無趣地瞥了一下嘴巴,四下看了看。

    這營房建的,四面透風,得,都不用擔心通風不好。

    想著便起身離開了,隨手帶上了房門,還得去下一間。

    等到顧楠走後的很久,營房裡都沒有人講話,就像是所有人都是真的還在睡覺一樣。

    高進深深地看著房門。

    心裡帶著幾分古怪的感覺,這將軍,是擔心他們受凍?這才想了這個法子?

    他感覺有些好笑,在自己當過兵甚至當過軍官,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將軍。

    笑過之後。

    卻莫名覺得,這樣的將軍,讓人感覺很好。

    “我們的將軍人不錯。”不知道是誰開的口,在燒著火焰的營房裡。

    “一個姑娘家家和我們這幫粗漢子待在一起,卻也是為難她。”另一個人開腔說道。

    “我覺著,我們將軍人是真漂亮。”

    “滾你丫的,就只看著這些。”

    “嘿,誰只看著這些,我說的漂亮,不是那般的漂亮!”

    “成,別說了,你也說不明白。”

    “哈哈哈,將軍都如此了,我們也就別防著了,好好睡吧,莫負了人家的心意,明個的訓練日程我可不想拉下。”

    “······”

    “睡吧睡吧···”

    莫名其妙的營房之中最開始的緊張的防範的氣氛消失了,身下的是真正沉悶的呼嚕聲。

    高進笑了笑,合上了眼睛,也是沉沉的睡了過去。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1:16 PM

第六十八章:怕不是練傻了
  
    待到第二天的早晨。

    天還沒亮,士卒們就被吵鬧地金鳴聲吵醒,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然後眼睛猛地一睜,連忙跳起了身子穿上衣甲,飛也似的沖出了門外。

    要是遲到了他們可是知道規矩的,那得繞著校場跑十圈,跑完之後絕對是連早餐都吃不下去。

    金鳴聲結束一眾士卒已經趕到了校場集合,有的還在往頭上帶著帽子。

    不同的是今天的訓練和前幾日不同,即使是被早早的叫醒,也沒有人抱怨。

    敲金鳴的士卒歸隊,顧楠還沒有來。

    一眾人就這麼站著,背著手站的筆直。

    昨夜被汗水浸濕的衣服本來幹得不會這麼快,但是或許是因為昨夜放在營房裡的火盆的原因,衣服穿在身上已然乾燥,似乎還帶著一些餘熱。就是冷風吹在身上,也不是那麼冷了。

    “哈~~~”

    過了大概半刻,顧楠才打折哈欠從遠處走來,眼圈有些發黑。

    昨夜要給每個營房準備火盆卻是讓她弄到了淩晨,近早上才算是睡了下來。

    這還沒睡多久就被這金鳴聲叫起了床。

    “都已經齊了?”

    顧楠左右看了看,疲憊地問道。

    又擺了擺手:“卻是我起晚了。”

    “呵呵呵。”

    隊伍裡發出細細索索的笑聲。

    他們都知道顧楠昨夜恐怕是沒怎麼睡覺。

    “笑什麼?”顧楠並所以地挑了挑眉頭,隨後似乎想明白了,鬱悶地扯著嘴巴。

    “我知曉,到時我自會按照軍法繞校場十圈,絕不會徇私枉法。”

    她卻是以為這些士卒是在幸災樂禍。

    “至於你們。”顧楠黑著臉,幸災樂禍是吧?

    露出了一個陰測測的笑容,笑得眾人打了個顫。

    “正立!”

    所有人立刻收斂了笑容,雙腿併攏,將背著的手垂到大腿兩側。

    “站姿,站到我跑完。”

    說著悠哉悠哉地跑了出去,留下了一眾苦不堪言笑不出來了的士兵。

    繞校場十圈而已,不過區區幾千米對於顧楠來說基本是沒有難度。

    但是她要跑上多久就不早知道了,若是跑上一個時辰,這些人就得站上一個時辰,絕對是能把人站的兩腿酥麻。

    “娘的。”一個士卒黑著臉站在人群裡。

    “剛才是誰笑來著!老子不打死他。”

    誰知身旁的一傢伙撞了撞他的肩膀,小聲地說道:“兄弟,你剛才確實也笑了吧?”

    “你少說句話能憋死?”

    “哈哈哈。”

    ————————————

    顧楠哈欠連天的走回來的時候,站在校場中央的士卒已經是搖搖晃晃兩腿打顫了,看得她撇了撇嘴巴。

    這才是站了多久?

    想當年她當學生軍訓的時候,被教官罰了一個上午,不也是站過來了,哪像他們這般不像樣。

    唯一奇怪的是這些人前幾日還看著對這種訓練很是反感,甚至有一些躁怒。

    不知道為什麼,今日卻是都很配合。

    “你們是不是以為我是在有意刁難你們?”

    顧楠看著這三百士卒的樣子。

    雖然她在這麼問。

    但卻皺著眉頭,奇了怪了,被她折騰了這些天了,怎麼還沒見到有人暴脾氣。

    她還準備著有人暴起的時候趁機打壓一番這些人,也好立個威信。

    這些可都不是常人,手上都是沾過血的凶徒,什麼時候性子都變得這麼好了?

    這樣下去不行啊,沒人質疑,她之前準備好的激昂言辭豈不是就白費了。

    不該是這樣一個套路才是啊···

    誰知,三百士卒沉默了一下,卻出奇一致的回答道。

    “沒有!”

    顧楠的臉色更鬱悶,這些人那不成喜歡這般站著?

    “你們不覺得我練兵有問題?”不死心的又問了一遍。

    三百士卒愣愣地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

    “不會,將軍很好!”

    ······

    是很好啊,這個時代,根本沒有人把士兵當人的,特別是他們這種出身的,死囚營,有一頓飯吃就不錯了。

    等到了上了戰場,不是衝鋒陷陣做炮灰,就是直接被當成棄子不聞不問。

    估計也就只有眼前的這個將軍了,還會想著他們是不是會受凍。

    他們雖然是死囚,但是起碼分得清楚什麼人是待他們好的。

    不過是配合訓練而已,他們皮糙肉厚的,算不得大事。

    更何況,能過了這訓練,他們就能擺脫囚牢,苦些累些算得上什麼。

    完了完了,顧楠抽著嘴巴。

    這些傢伙怕不是是被她練傻了吧?

    怎得還覺得這麼好了?這種練法她可是吃過大苦頭的,特意加強了訓練強度,就算是銅皮鐵骨,在這麼臉上幾天都得給褪層皮下來。

    這些人怎得越訓越配合了?

    站在佇列裡的高進看著顧楠的臉色,似乎看出了什麼端倪,帶著笑意說道。

    “將軍,有什麼話你直說便是。”

    眾人這才發現顧楠的神色不對,紛紛笑道。

    “將軍且說便是,我等聽著。”

    原本計畫好的內容完全被這幫傢伙打亂了,她也是想不到,這還有被虐待著來勁的。

    此般,這好不容易才積累起來的一點威信卻也算是徹底沒了。

    神色僵硬地咳嗽了一聲。

    “那,我也就直說了。”

    “你們可知,什麼才是強軍?”

    “不知!”士卒依舊站在原地,沒有顧楠的下令休息,誰也沒有動。

    “兵強馬壯,刀兵鋒利,這些在我看來卻都不是。”

    “在我看來所謂強軍,當有兩者足矣。”說著,顧楠抬起了兩根手指:“行令禁止者,動靜神速,進退有素。奮不畏死者,刀劍加身不懼,箭矢中地繼前。”

    “由此兩者,當是所向無敵。”

    在冷兵器的世代,沒有大規模的殺傷性武器,刀柄鎧甲之間的差距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巨大,在很多時候,不論將領計謀,兩軍短兵相接,講究的就是一個誰更高效,誰更不要命。

    狹路相逢勇者勝,應當便是這麼一個道理。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1:20 PM

第六十九章:生死可矣,只求旦夕歸
  
    若是士卒真將生死置之度外,這般軍隊爆發出來的實力是非常恐怖,甚至可以彌補並重傷的差距。

    用步兵抵擋騎兵未嘗不可。

    這個例子曾經就活生生地在顧楠面前上演過。

    長平之戰,那些如同虎狼一般的趙軍阻擋大秦鐵騎的時候,有著的就是這樣的一股氣勢。

    不過三十萬殘軍,生生將秦軍拖成持平之戰。

    這也是為何秦王讓顧楠提三百囚,她卻提了三百死囚的原因。

    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些人本來就在絕路上,無路可退,自當一往無前。

    然而僅若只是無懼還不夠。

    依舊是趙軍為例,趙軍難破,在於他已是絕境,不論如何不會有更差的結果,不若放手施為。

    但若是趙軍的軍隊不是各自為戰,而是更加具備凝聚力,行令便而為,呼應而戰,秦軍恐怕還要吃上一個大虧。

    當然,這也是很難實現的畢竟趙軍足有幾十萬人,在傳訊不便捷的古代這麼多人便是想要一個分軍都極為困難,何況是那些細枝末節的命令。能保證所有人都能收到撤退的指揮就是十分不容易了。

    索性,顧楠眼前的不過三百人。

    即便是這樣,她也是要運足了內力說話,才能保證每個人都聽得見。

    “禁衛非是尋常軍伍,而我等更是直屬秦王。”

    “個人勇武不可少,但你們也當明白,一士驍勇可當不過百十人,三百驍勇卻可當萬千。”

    “我等明白,所以將軍的意思便是要我等身兼此二者。”三百人中的一個士卒說道。

    “是。”顧楠看著這三百人,眼中卻不知是什麼神色,抬著眉頭。

    “你等皆是死囚,雖被我提出,但在這禁軍之中,日後所做的勾當,定不會乾淨,也絕然都是些險象環生之事。”

    “說是九死一生恐怕都是輕了。”

    說著,歎了口氣。

    “我這也奉勸你們一句,若是想死個痛快的,還是權且回你等的囚牢為好。”

    “這裡,便是活著,也不會比囚牢中痛快。”

    三百直屬秦王的禁軍,若是沒有練成還好。

    一旦真的練成了,會被秦王用來做什麼,不用腦子想也知道。

    顧楠沒有說假話,若是真的被做禁軍,這地方,絕對不如死囚牢。

    會過活的生不如死。

    三百人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顧楠,直到有一個人發出了笑聲。

    “哈哈哈,將軍,且莫看輕了我們。”那是一個大漢,卻笑得輕淡:“我等皆已經是死路上的人,還有什麼好懼?”

    “大不痛快,不過一條命。”

    一句話落下,三百死囚都笑了出來,笑聲洪亮,豪邁。

    “是極,大不痛快,不過一命爾!”

    顧楠看著他們笑,也笑了出來。

    不知道笑著些什麼,許久,只是閉上了眼睛。

    “我顧楠也在這答應你們,還是之前所說。”

    “只要你等取了明面上的軍功,我定幫你們回了良家身份,回去看看你等的記掛。”

    所有人都明白,等到那時候,他們便是難從這個軍營中脫身了。

    便是生不如死,很多人其實也只是為了回去看一眼。

    看看他們過得如何,看看他們還在不在那。

    “好,多謝將軍!”

    ——————————————————

    “快!再快一些!在那幹嘔作甚!?是老子中午沒給你們吃飯嗎!跑起來!”

    顧楠翹著腿,坐在那個石頭上,看著正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士卒,手裡捧著一卷竹簡。

    這個年代平日裡實在沒有什麼消遣,顧楠唯一的消遣也就只剩下讀書和練武,身邊也常會帶一卷讀物。

    等到所有的士卒沖過了終點的那個線。

    所有人全部摔在了地上,大聲的喘著氣,舌頭伸在外面,便是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動。

    “你們看看你們一個個虛成這般樣子,哪有幾分禁軍的樣子?”

    顧楠坐在盤坐在那,卷起了手中的竹簡。

    搖著頭,顯然不是很滿意。

    “不錯才是三十圈,你們跑了一個多時辰。”

    沒人回的上話的,也沒力氣回話,所有人都只顧著自己趴在那喘氣。

    他們的目光順著落到了顧楠手中的竹簡上。

    一個人問道:“將軍認字?”

    “自然,怎麼了?”顧楠有些疑惑,將軍怎麼可能有不認字的。

    其實她不在知道,很多將軍還真的不認識字,軍記和簡書都是隨軍的文官寫的。

    這年頭,能讀的上書的人真的太少了。

    士卒咽了咽口水,側頭一笑:“沒什麼。”

    “將軍當真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女子,不僅是勇武,居然還會做學問。”

    “是,確實是極其少見。”

    “什麼叫少見,整個大秦,我估計是找不出來第二個。”

    ······

    “好了好了。”顧楠黑著臉打斷了他們的馬屁:“有這力氣說話,你們還不如多喘一會兒。”

    士兵們躺在地上露著笑容,最開始的那個士兵期待地問道:“將軍,你給我們說說吧,講的什麼?”

    說完,很多人的眼光都投了過來,很顯然,在這個文化閉塞的時代,很多人一輩子可能都看不上一本書。

    “也成。”顧楠摸著鼻子,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書:“這書卻是無趣,不若如此,我與你們說些故事。”

    “好啊。”

    “甚好甚好。”

    看著鬧哄哄的眾人,顧楠無奈的撇著嘴巴,笑著拍了一下手裡的竹簡。

    堂堂一個將軍,卻像是一個說書人。

    坐在一群橫七八豎地躺著的士卒前。

    “卻是說,曾有一國,名為大明。此國之中,有一軍部,專佐王事,名曰:錦衣衛······”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1:26 PM

第七十章:鬼谷來訪
  
    顧楠說了很久,卻也不知道到了幾時,只知道天色已經近黑,才堪堪停了下來。

    從錦衣衛輝煌的開始,再到它的末路,也算是娓娓道來。

    從王了卻天下事,多麼豪邁的氣魄,可惜終究只是朝堂苟且污穢的工具,到了無用之時,也就是改被砍去的敗枝。

    校場上的軍士聽得入迷。

    “錦衣衛······”

    一人伸著手,看著自己的手掌,苦苦一笑。

    “便是要做朝堂鷹犬,也該是做到如此地步,才是英雄!”

    “何來英雄?”另一人罵道:“你也說了鷹犬,不過是苟且之輩。”

    “罵得痛快,但我等日後,不也該是如此?”

    顧楠收起了手中的書卷,淡淡地打斷了他們的爭論:“都是提命而活的人,何來的不同,沙場上的軍士,王宮裡的禁軍,哪個不是宮廷兵戈?”

    說著,笑了出來:“你等,我等,皆是下等人,能在這亂世裡偷得一命,便是萬幸了。”

    “偷得一命?”

    士兵們躺在地上,這吃人不吐骨頭的世道,偷得一命?

    又如何輕巧呢?

    夜裡很安靜,顧楠坐在石頭上,看著四下躺著的死囚。

    又想起了那戰場上搏命的趙軍,還有那沒有埋進地裡,沾著泥雪的那只手。

    仰頭看著微寒的勾月,第一次,她真的有些期盼,她那師傅求了一輩子的事情。

    賭上性命,以身為棄子,才搏出來的那一線天命。

    月邊的烏雲被播散,微風卷起了顧楠穿在甲胄中的喪服。

    ————————————————————

    日後的三個月,算得上是那三百軍士日後再也不想回想的三個月,顧楠給他們安排了一眾聞所未聞的訓練。

    持械擊技、空手擊技、長途奔襲、軍形整頓、體魄打磨這些都是基礎。

    顧楠交給了他們她自己通過鬼谷劍術規整出來的另一套簡化的劍術,還有一套白起教給她的矛術的簡化之說。最後,是一套簡單的吐納學問。

    雖然他們都已經年過二十,老的甚至已經有四十歲了,經脈固化,內氣一道難以大成。但是練出一兩分內氣,總是好的。

    這兩者或許都十分簡陋,但是對於這個年代的普通百姓來說,本都該是根本不可能接觸到的東西。

    拿到武學的那一時,所有人的心思都很複雜。

    窮文富武,一本書的價值就已經難以估量何況是一套武學?

    這些從來都只會是家中門中的私藏,怎麼會教與他們這些死囚出身的軍卒。

    最重要的是一套簡單的武學在未來的戰場上,很可能就是他們的另一條命。

    一命之恩如同再造,對於顧楠來說可能沒什麼,但對於重視恩情的古人眼裡,這將軍的恩情他們這輩子都是難償的。

    都是些粗人嘴上也說不出什麼,能做的也只有在校場上埋頭苦練。

    既然已是朝廷鷹犬,他們便是要成那錦衣衛,要他們的將軍成那錦衣萬戶侯。

    ————————————————

    又已經是第二年的三月。

    上年的三月,顧楠還剛和白起從長平歸來。

    顧楠騎著黑哥,站在武安君府的門前。

    冷冷清清的街道,門前被打掃的很乾淨,想來老連也是時常在打掃。

    依然是三個月了,因為軍中訓練的關係,顧楠很難回一趟家,卻也不知道家中的人過得如何了。

    黑哥難耐地蹬著步子,軍中的日子悶得發慌,也沒人帶它四處逛逛,它都快悶出病了,著實是想家。

    顧楠笑著拍了拍黑哥的脖子,從它的背上跳了下來。

    走上前去叩響了大門。

    想來來開門的定是老連,他的屋子就住在大門一旁。

    隨著一聲開門的聲音。

    大門緩緩的打開,顧楠卻是一愣。

    站在門前開門的卻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

    黑色的頭髮也沒紮著,不算長,至少是一邊的用一根帶子綁在腦後。

    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冷淡,看起來不像是的個少年人的表情,一雙眼睛裡倒是有幾分顧楠熟悉的東西。

    一種叫做劍意的東西,她也是習劍之人,一眼便看出了眼前的少年身具內力,而且劍術不錯。

    目光落到了他的手上,虎口有練劍之人才有的繭,顧楠手上也是,自然清楚不過。

    而站在她面前的少年,只覺得被顧楠看了一眼就像是全身上下都被看透一般,渾身發寒。

    這也不怪顧楠,白起的內力太過龐大,她不過是一個初學者,總是掌握不住分寸,全身都帶著鋒芒畢露的感覺。

    實力不夠的人看她會感到緊迫,甚至當場就想拔劍反抗。實力高的看到她則會覺得她太過霸道。

    顧楠收斂起了氣勢,心下有些疑惑,自己的家中什麼時候多了個不認識的少年。但是也沒有太過緊張,畢竟這也就是一個少年,實力一般,可能還不如老連。

    低著頭,看著對方露出了一個微笑:“小兄弟,不知你是?”

    眼前的少年臉上顯得有些窘迫,顯然不是很適應被顧楠這麼看著。

    小幅度地點頭,淡淡地開口:“蓋聶。”

    “也是這家的客人,但是主人未歸,所以在此留宿。”

    客人?

    顧楠一懵,這武安軍府還會來客人?

    王剪那憨貨家的子侄?還是蒙武?

    眉頭一挑,臉上帶上了幾分真正的笑意:“你家中的大人是何人啊?”

    蓋聶思索了一下,似乎正在考量是否要告訴顧楠,小小年紀就知道酌情處理,卻是有幾分意思。

    顧楠也不急等著蓋聶給她回答,誰知道這時候老連走了出來。

    “小姐?”老連年邁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你回來了怎麼不進來,鬼先生帶著兩個徒兒拜訪,本是想要去軍中通報小姐的,但是鬼先生說既然是公事就不能打擾所以一直等著你回來。”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1:31 PM

第七十一章:哦,偷錢那小子!
  
    “鬼老頭,我倒是沒想到你會來。”顧楠笑著坐在鬼谷子的對面。

    鬼谷子的身邊站著兩個孩子,一個是剛才給她開門的蓋聶,還有一個看著倒是有幾分眼熟,卻是一時間記不起來了。

    看他的樣子,似乎有些站立不安。

    顧楠給鬼谷子添了一杯茶:“倒是這裡已經冷清了不少了。”

    能再見到這個熟悉的長輩,她很開心,至少在這戰國。還能讓她感到親切的老者,應該就只有面前的人了。

    “多日不見,你卻還是這般頑劣,白起那老匹夫恐怕是光顧著教你兵武了,把禮儀也不知道都扔到哪裡去了。”

    鬼谷子笑駡道,拿起其實就是杯涼水的茶,喝了一口。

    將杯子放到了桌面,收斂了笑容,略有沉重的問道:“白老頭,是已經走了?”

    “是。”顧楠笑著點頭,眼裡卻是晦澀。

    “嗯。”鬼谷子上下打量了顧楠一眼,她體內那股濃厚的內息修為自然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想來,那姓白的老貨就是這麼解決楠兒的內息修為的。

    真是莽撞,強行輸送內息,要是出了什麼問題他上卻是如何擔待?

    索性無事。

    嗯,以他的性格,想來應該也是準備萬全才會如此做的。

    鬼谷子注意到了顧楠的神色不對,搖了搖頭笑道。

    “那老匹夫是為了他心中的大義而死,死得其所,不必如此記掛。”

    “不記掛。”顧楠瞥了一下嘴巴,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乾淨:“那老頭死了,我倒是沒人管了,樂得清閒。”

    “呵呵。”鬼谷笑呵呵的眯著眼睛,也沒多說什麼,擺了擺手卻是不再聊這個話題。

    指向身後的兩個孩子。

    “這兩個,便是我的徒兒,也算你半個師弟,你看看都是天資聰穎,絕是不比你差。”

    他倒是有幾分攀比的意思,他可不想自己的徒兒要比白起的差了。

    “聶兒,小莊,還不來拜見你們日思夜想的師姐?”

    日思夜想,顧楠的臉上一抽,這話說得怎麼這麼奇怪?

    原因其實是如此,自從鬼谷將五劍之說交給蓋聶和衛莊之後,就讓他二人自己去領悟去了。但是這五劍之說,說的明白,練得卻不明白。

    兩人日思夜想,境界卻始終在過不了利劍境界,想讓鬼谷子講解,鬼谷子卻始終不說。

    所以最後想到了顧楠這個開創者的頭上,自然便是日死念想了。

    蓋聶和衛莊齊齊上前,躬身拜下。

    “蓋聶。”

    “衛莊。”

    “拜見師姐。”

    蓋聶拜得乾淨俐落,一副非常標準的求學之禮,想來鬼谷子在品德禮儀的教養上沒有落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顧楠這個失敗的前車之鑒。

    而衛莊不然,拜下的時候,時不時的看向顧楠的臉,眼中帶著這不確定卻又有些恍惚。

    那日的秦國的市集上,就是一個叫顧楠的女子給的他十幾個環錢,他這才沒有餓死。

    但是那日他眼睛已經餓得發暈,沒有看清那女子的長相,只記得那女子似乎也叫顧楠,穿著一身青色的袍子。

    眼前的師姐,長得異常俊美,身上穿著白灰色的將袍,卻不知為什麼裡面墊著的似乎是喪服。

    也叫顧楠,也是秦國人,該是她嗎?

    衛莊的猶豫不定而被鬼谷子看在眼裡,疑惑地皺眉。

    “小莊,你有話說?”

    問個明白。

    衛莊點了點頭:“是,我是想問師姐,是否有一日你在集市上予過一孩童幾枚錢幣,讓他去買吃的?”

    他這樣問著,眼裡也有些期待。

    他希望是,這樣自己當時的承諾就不會無果而終了。

    那日的恩情,他是一定要報的。

    如不是她,我就再找。

    市集?

    予一孩童錢幣?

    顧楠被衛莊問的一愣,思索了起來。

    她去市集的次數是極其有限的,也不過就是兩三次,一次是去買黑哥的時候。一次是去東簪樓。最後一次,應該是去替小綠買菜的時候。

    其他的時候不是待在武安君府被白起管著,就是溜去郊外玩了。

    後面這兩次應當是遇不上孩子。

    黑哥的那一次······

    顧楠陷入了沉思,畢竟日子過得確實是久了些了。

    就在衛莊慢慢失望的時候。

    顧楠突然一錘手心。

    “哦哦,記起來了。”顧楠對著衛莊眯起了眼睛:“你是那個偷我錢的小鬼!”

    是了,便是她。

    衛莊一陣欣喜,隨後臉色卻又有幾分鬱悶。

    這傢伙怎麼就記得我偷她錢了。

    “是我,師姐。”衛莊低下了頭:“當日之恩,衛莊謹記,如今還是窮白之身,日後衛莊定會報答的。”

    知恩圖報,倒是個好孩子。

    顧楠拍了拍衛莊的頭,這個動作卻是讓衛莊的臉色更鬱悶了。

    男子漢大丈夫,怎能受如此折辱,但是面前的是恩人。

    抿了抿嘴巴,也就忍了下來。

    “報恩就免了。我要是還指著你一個孩子報償,怕不是活到什麼地步了。”

    卻也是個善緣。

    鬼谷子了然地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鬍子。

    “所以。”見過兩個師弟,顧楠重新看向鬼谷子。

    “鬼老頭,這次您老是來幹什麼的?莫不是來我這蹭吃蹭喝?”

    鬼谷子正在喝水,被顧楠嗆的岔了口氣,拍著胸口咳嗽著。

    蓋聶和衛莊都神色怪異的互相看了看。

    自己的這個師姐,似乎不太著調···

    “老夫要是淪落到要到你這蹭吃喝,不如死了乾淨!”說著吹了吹鬍子:“我要是想去吃喝,隨便去哪國,都是上賓禮遇!”

    “是是。”顧楠被鬼谷子瞪了一眼,頓時縮了縮脖子:“您老厲害。”

    鬼谷哼了一聲,吐了口氣,也知道不能和這劣徒鬥氣,不然得被生生氣死。

    “老夫這次來,一是想讓你與兩個師弟見見,指教一番。二是教考一下你的劍術,看看可有落下。這第三···”

    說著頓了一下,看向蓋聶。

    “聶兒,去把那東西拿出來。”

    蓋聶禮貌地點頭,轉身離開,不久,拿了一個盒子過來。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1:37 PM

第七十二章:生當強求
  
    蓋聶把盒子放在了矮桌上,顧楠好奇地看著盒子,盒子約莫一米長,寬不過十釐米所有,整體看上去有些細長,卻不知是什麼東西。

    鬼谷子歎了口氣,無奈地看著顧楠。

    “自己打開看看。”

    顧楠不解地看著盒子,伸出手,放在了盒蓋上。

    盒蓋打開,裡面放著的卻是一把漆黑的古劍。

    平平無奇的劍鞘,上面沒有任何的花紋,樣式也很古怪,沒劍格(護手),分不清劍身和劍柄。看上去就像是一根燒鐵棍。

    唯一看得出它是一把劍的地方,就是它渾然一體的劍鞘和劍柄間的一條細縫。

    顧楠怪異地拿起這把其貌不揚的劍,把開了劍鞘。

    不同於劍鞘的漆黑,劍刃雪亮,照亮了顧楠的眼睛。

    劍身上同樣沒有任何花紋,就像一抹乾淨得透徹的弘光。

    緩緩將劍抽出,劍刃很薄,但莫名的給顧楠很堅固的感覺,長劍拔出的時候,卻在沒有那種燒鐵棍的樣子。

    鋒芒畢露。

    將劍收回了劍鞘,劍光重新隱沒,顧楠把劍放了回去。

    點了點頭:“劍不錯。”

    “是不錯。”鬼谷子說道:“這劍是老夫和一個故人討要來的。放在他手裡也沒用,所以也就給了老夫。”

    “失格之劍,不知年代,不知材質。老夫試過,堅固異常,而且鋒利。”

    說著看向顧楠:“你的劍路講究的是一擊致命的路子,快、狠、准、招招搏命,幾乎全無防守。”

    似乎又想起了最後那次和顧楠交手的情景,笑著搖頭:“連拋劍而攻這種事你都做得出來,只攻不守,想來,這無格之劍是很適合你。”

    “你也沒有一把趁手的劍刃,老夫就割愛,給了你了。”

    ···

    顧楠沉默了一陣,看著桌案上的劍。

    眼中有些感動,有一個處處為她著想的老人,卻是如何不感動呢?

    微笑著拿起了這燒鐵棍:“那我就不客氣了。”

    末了,又補上一句:“謝了。”

    鬼谷笑著摸著鬍子:“想從你這聽句謝謝,當真不容易。”

    “給這劍取個名字吧,日後隨你出生入死,當有個姓名。”

    顧楠看著手中的劍,微微出神。

    許久,堅定地說道。

    “就叫它,燒鐵棍了!”(戰國末期卻也已經是有鐵器了,不過大多是農具。)

    “啪。”跪坐在一旁的衛莊和蓋聶肩膀一抖。

    然而那聲啪不是他們發出來的,而是鬼谷子一手拍在桌子上。

    “不行!”

    “為什麼···”顧楠有點鬱悶,黑哥當時的名字就不能隨她的意,這次這劍也不成嗎。不死心地比劃著:“明明很形象啊。”

    為什麼?

    鬼谷子顫了顫眉毛:“不行就是不行!”

    “嗯······”既然鬼谷子堅持,顧楠也只好重新想一個。

    盤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撐著膝蓋,皺著眉頭。

    “如若不然,就叫無格便是,反正正好沒有劍格。”

    無格···

    雖然還是有些不盡如人意,但是已經是比燒鐵棍這種名字要好很多了,也罷,反正已經是予她了,隨她去便是。

    擺了擺手:“便如此吧。”

    卻不知日後那攻伐不守,黑劍無格的名號就這麼被定了下來。

    嗯,倒確實是比攻伐不守,黑燒鐵棍還要好聽些······

    正當顧楠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鬼谷子突然拿著手裡帶著劍鞘的劍,直直地向顧楠點來。

    這一劍不快,但是氣勢磅礡,便如同浩蕩天地皆束於這狹長劍鞘,隨著劍路,傾塌下來。

    一劍,像是撕開了什麼,冥冥之中帶著劇烈的轟鳴聲。

    一瞬間,顧楠只覺得身上的被寒氣籠罩,天地中只剩下了那劍,而她在屋無脫身的餘地。

    一旁的小莊和蓋聶齊齊退後了一步,他們根本承受不住這一劍的威勢,就算是餘威也好。渾厚的內勁和劍意,都不是他們可以窺探的。

    心中駭然,他們幾乎從未見過自己的老師真正出手,但是這一次這一劍便是一旁看著,就足以讓他們無力放抗了。

    “嗡!”

    一聲輕微的嗡鳴聲,隨後一道寒光乍起,照亮了衛莊和蓋聶的眼睛。

    一柄快的看不清的劍,眼中只留下了那抹光弧。

    顧楠也承受不住這份威勢,雖然知道鬼谷不會真的攻擊她,但是下意識的,依舊出了手。

    而且一出手便是全力。

    快到極致的刺劍,衛莊和蓋聶站在一旁發愣,瞬息之間,這劍卻是已經刺出了一十二劍,正是那無格劍。

    可惜這一十二劍都被鬼谷的那浩蕩劍勢所潰,還未接觸便收了回來。

    最後,第一十三劍,鬼谷的劍鞘已經送到了面前,顧楠飛身而退,手中的劍卻不退反進。

    內息湧動,顧楠卻是用上了全力,這第十三劍成了鬼谷那浩蕩天地之中的一道匹練,恍若墜光。

    一十三劍,不過一個呼吸。這劍卻是已經快到了難以想像的地步,蓋聶衛莊兩人只覺得遍體身寒,自己落在那種劍下,恐是連死了都不知道。

    “當!”

    兩劍終觸。

    劍尖抵在劍鞘的頭上。

    不同於意料之中的震撼。

    兩人同時收了勢,只是發出一聲輕響。

    就像只是拿著劍比劃比劃一般。

    鬼谷子微笑地收起了劍,一邊點著頭似乎是對顧楠的表現很是滿意。又似乎是因為出了之前的悶氣,心頭舒爽。

    “呼。”顧楠松了口氣,擦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這一劍她卻是勉強擋下來了。

    抱怨地看了鬼谷子:“鬼老頭,你別一句話都不說就動手啊,想把我拆了?”

    一邊說著一遍又坐了下來,想起剛才的那一劍,微微失神。

    想到了什麼笑道:“您的劍意,突破了?”

    “尚無。”鬼谷子看起來有些洋洋自得,畢竟他如今可以算是站在這個時代劍道的頂峰了:“無劍之境甚為深奧,老夫苦悟一年有餘,卻只悟出了這一劍,想要真正入了那門,還差半步。”

    說著又遺憾道:“卻不知道,這半步,老夫終其一生又是否能達到······”

    “可遇不可求之事。”顧楠替鬼谷子高興,給他又倒了杯茶:“我這生卻不去強求在這些。”

    “不強求。”鬼谷子白了顧楠一眼:“不強求,又如何與天地爭出個所求大道?我爭那劍,你師爭那朗朗乾坤,世間作為之人皆在強求。碌碌一生,為人作何?”

    “你這人就是性子疲懶,如若不然也不該是這麼個樣子。”

    “那沒辦法啦。”顧楠挑了挑眉頭:“天生如此,改不過來了。”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1:45 PM

第七十三章:大劍客小時候,也是小時候
  
    兩人坐著喝茶。

    站在鬼谷邊的蓋聶看向衛莊,卻發現衛莊也正好看向他。

    兩人的眼中都是深深的震撼,兩人只是比劃了一招,就讓他們險些奪路而逃。

    這才知道什麼才是劍,兩人平時所練的,恐怕就是一個玩笑。

    心中的心思也更加堅定,來此的這一趟,定是要好好求學才是。

    鬼谷重新將自己的劍放回了腰間:“你這一年,劍途所延著實不短,剛才那第一十三劍,就連老夫都有些驚訝了。”

    眼裡帶著欣慰的目光,卻又有些皺眉:“只是不知為何,我在你的劍裡沒有看到任何關於五劍的影子。”

    “卻也看不出你處於什麼地步了。”

    剛才那一劍沒有任何氣魄,有的只是純粹到極致的快,快到鬼谷子都覺得跟它不上。

    一十三劍,蓋聶和衛莊暗自記下了這個數字,心頭也是苦澀。

    剛才他們只看到眼前光影,知道快,卻是只看清了兩劍。

    顧楠擺弄了一下手中的無格,這把劍她很喜歡,非常趁手,應該是她用的最趁手的劍。

    “五劍之說,說來我自己也難有掌握,所以,我走的不是這個路子。”

    不是這個路子?

    後面的兩個小屁孩提起了精神。

    在他們看來五劍之說已是天下劍途的大道,殊途同歸,終歸於此。

    居然還有別的路?

    鬼谷子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不與此道?”

    喃喃著,又笑了出來:“說來聽聽,你這人到底是把這青鋒悟到了如何地步。”

    “也算不上悟。”顧楠收起了無格。

    “都是些沙場上的東西。”

    “上陣殺敵,求的一個乾淨俐落,一擊斃命。”

    “所以,我練的劍也就只講究一個字,快。”

    “快。”鬼谷摸著自己的鬍子,似乎在思考。

    他這一輩子,快劍見過不少,每一個人的劍都是奇快無比,讓人難以應對。但是,只是一個快字,真的能證得這劍?

    顧楠拿起茶壺,微微傾斜,流出的清水落入杯中迴旋。

    “嗯,天下武功,無堅不破,唯快不破。”

    衛莊蓋聶一陣失神,似乎正是如此。

    無人對手如何,劍路如何,只要比他快,快很多,他還沒有出劍便一劍殺之。當時天下無敵,無可破解。

    難道,之前的劍都練錯了,快才是正途?

    “醒來!”鬼谷子發出了一聲喝聲。

    驚醒了兩人,他們這才發現鬼谷子正等著他們。

    鬼谷子卻是已經想清楚了顧楠的意思。

    “這條劍路,所謂純粹,也所謂不同。每個人的所堅持的純粹皆是不同,你們劍術已有基礎,若是轉練快劍,你們的劍也就廢了。”

    聽到這,蓋聶和衛莊滿頭大汗,再看向顧楠時,如同虎狼。

    只是一句話,差點讓他們的劍心蒙塵。

    看著兩個不成器的徒兒,鬼谷子歎了口氣,轉看向顧楠:“倒是讓你笑話了。”

    “無事,兩個師弟都還年幼,容易受外物影響。”顧楠笑道:“倒是我該抱歉,胡亂說話。”

    “你只是道明瞭在自己的劍路而已。”鬼谷子讚賞的笑道。

    “每種劍道皆是達到,內心不堅之人自然都會動搖。左右逢源,這才是終難成路。”

    “固守己道,狹以成一,所求極致,虧你能想到如此辦法。”

    顧楠的這快劍和他之前見過的絕對不同,顧楠徹底捨棄了劍招,捨棄了所有,只求一快,皆系一快。所求極致,亦是證劍路途。

    “倒是鬼老頭,為了練這快劍,你的縱橫劍法我倒是全忘了,只剩下了兩劍,縱為一刺,橫為一砍。所幸你未考我劍招,不然我是真要丟人了。”

    “呵呵,豎子!老夫門中如此劍術,卻是被你糟蹋了。”

    同一時間,衛莊和蓋聶都低頭看著自己的。

    蓋聶暗自求所,堅固劍心,他定是要走通了那五劍大道,以證劍心。

    而衛莊則半合著眼睛,他要走的路絕不是人人都可走的大道,他要走,就要走那天地一人的路途。如同那顧楠一般,旁人皆走不得!

    ———————————————————————

    晨間的陽光卻是都懶洋洋的,似乎正趴在那屋頭小憩。遠處的林間傳來鳥鳴,不知是什麼鳥,叫得清脆,卻是遠遠的也聽不清。

    武安君府上的一個小院中,傳來了一陣陣悠揚琴音,聽得人更加慵懶。只想躺在何處,好好的休息一番。

    額,便是像顧楠此時一般。

    畫仙正坐在樹下彈琴,嘴角帶著淺笑,漂泊了多年,此時這般平淡的生活卻是讓她很滿足。

    所想的也不多,便是跟在自己的懶姑娘身邊,過了餘生便好。

    而顧楠則躺在一邊的地席上,眯著眼睛看著這一卷竹簡,小綠站在她的背後,捏著她的肩膀。

    蓋聶坐在一邊,只要顧楠一伸手,就遞水過去。

    衛莊呢,正幫著一旁的黑哥梳著馬毛。

    兩人皆是一頭黑線,他們本是來學劍的,誰知道,是這般模樣,怎麼覺得明明就是在做僕役的。

    小綠無奈地看著顧楠舒坦的樣子,自家顧楠的樣子她是早就已經習慣了的。

    在家裡就和沒有手腳一樣,能坐著就不站著,能躺著就不坐著。

    也不知道一個人在外面是怎麼過活的。

    衛莊按耐不住,放下了手裡的工具,看向顧楠:“顧楠,什麼時候教我劍。”

    他沒用我們,蓋聶學不學的上不關他的事。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一道自己的劍途了。

    蓋聶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來,他嘴上不說,但是心裡也是有些急迫。

    “你叫我什麼?”顧楠的聲音懶散,橫了衛莊一眼。

    衛莊只覺得莫名一個哆嗦:“師,師姐。”

    “嗯。”顧楠笑著點了點頭,輩分大就是好啊,大一輩也是大。

    “先把黑哥的毛梳好了,到時再說。”

    衛莊黑著臉:“你當時讓我挑水的時候也是這般說的。”

    “哦。”

    “哦是什麼意思!”

    已經做了快半個月的苦力了。

    終究是六七歲大的孩子,就算是平日裡像個大人,感覺自己受了委屈和折辱,聲音裡也帶著點哭腔。

    “到底教不教我,就直說。”

    或是曾經苦日子也受到的多了,終究是沒哭出來。

    鬼谷子把他們交給了顧楠管教這段時間自然就是就不會不管他們的,要是這時候去找鬼谷子求解,恐怕還得被教訓。

    “師姐。”蓋聶看到衛莊的樣子,也不在沉默,向顧楠說道:“我覺得小莊說的有道理。”

    同時又小聲地說道:“小莊心高氣傲,從來受不得折辱,你看,他都快哭了。”

    說著看了一眼衛莊。

    說是小聲,實際上這聲音可是一點都不小,衛莊聽的是一清二楚。

    顧楠詭異的看著蓋聶,這小子平日裡都不說話,實際上是個腹黑吧。

    “誰快哭了!”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1:50 PM

第七十四章:天冷了,添件衣服
  
    “姑娘,你就別欺負小聶小莊了,他們是來學劍的。”

    小綠無奈地拍了拍肩膀,提醒著顧楠真正該做什麼。

    “嗯嗯嗯。”

    身子在席子上伸了個曲,活像一隻正在岸上打挺的魚。

    揉了揉自己的腰,顧楠直起了身來,看向衛莊。

    “也罷,看你著急成這般的份上,就先教你們兩招便是。”

    “沒著急。”衛莊故作淡然地說道:“你教我就學,便是了。”

    說著狠狠地瞥了一眼蓋聶:“莫聽那人胡說。”

    “啪。”顧楠一手按在了衛莊的頭上,把他的頭掰了過來。

    小孩子果然很麻煩啊,鬼老頭分明是自己帶不動,才甩給我的吧。

    黑著臉看向蓋聶:“你也坐過來。”

    看著正坐在自己面前的兩個小孩,顧楠按著自己的眉心。

    “這幾日的安排本是你們師傅安排的,主要是想看看你們的心性,如此教考之下看來是十分差了。耐性不足,也沉不住氣。這也不怪你們,這個年紀,也正是好動的時候。”

    “而後,也是讓你們受受磨練,非是每個人都像我和你師父這般,劍路就像是做學問,謙禮恭卑還是要的。”

    蓋聶和衛莊也了然,怪不得這幾日府裡的髒活累活都是他們幹,蓋是故意的,就說這麼大的府怎麼連個下人都沒有。

    小綠、畫仙、老連平日裡在府中做事隨意看著也不像下人。

    其實這根本就是他們想多了,這府裡確實沒有下人,顧楠這點微薄的俸祿也就夠吃飯和日用的。

    原來是師傅吩咐的,想起自己師傅的做派。

    兩人不由自主的點頭,嗯,確實合情合理。

    “哼。”衛莊悶哼了一聲,似乎是對自己的表現不甚滿意。

    蓋聶支著下巴,似乎在想著什麼,突然問道。

    “師姐,你說劍路一途該是謙卑,為何你待師傅是那般模樣?”

    “噗呲。”這是小綠和畫仙的笑聲。

    “咳!”顧楠乾咳了一下,看向蓋聶。

    眼神很沒有什麼波動,表情平淡,這句完全就是故意找茬的話,在他嘴裡說出來就像是真心求知一般。

    “這事日後再說,此般我確實要教導你們劍術了。”

    “嗯。”蓋聶也沒有露出遺憾的表情,低下頭,似乎在繼續思考著這個問題。

    這兩個都是問題兒童···

    顧楠的眼角有一些抽搐。

    心中也是認定了鬼谷子是在把麻煩甩給自己的想法。

    這兩孩子在府裡住下之後,鬼谷子就不見了蹤影,說是時候到了自會來接走。

    誰知道他是去哪逍遙去了,現在正窩在哪個老婆子家裡睡大覺也不一定!

    “啊切!”

    坐在一個小湖邊抱劍參悟的鬼谷子打了個噴嚏,皺著眉頭摸了摸鼻子。

    老夫感冒了?

    不可能啊,我這武學也是已經到了天人修為的地步,當是寒熱不侵才是了。

    “啊切!”接著又打了一個。

    差點沒把手裡的劍抖掉了。

    鬼谷子疑惑地望著天。

    嗯,待到明日,去進處的城裡,添件衣衫······

    若是讓他知道顧楠在背後如此編排與他,恐不是該一邊大罵著晚節不保,一邊拿著劍直接砍了這混子。

    ————————————

    顧楠坐在樹下,衛莊和蓋聶已經去取來了他們的劍,站在她的面前。

    兩個不過六七歲的孩子拿著兩把和自己身高都快差不多長的劍,還是一副認真嚴肅的樣子,看上去要多怪異有多怪異。

    鬼谷子那老頭夠可以的,這兩把秦劍,近九十釐米,就他們這一米二不到的個子,他們拿得穩,也得施展的開啊。

    一邊笑著一邊拉過了身邊的小綠。

    “姑娘,怎麼了?”小綠疑惑地看向顧楠。

    “去取兩根粗些的柴火來,長度大概就這麼長左右。”說著在手裡比了一個大概六十釐米的長度。

    對於她來說,劍的長度保持在人的一半左右,用的會舒服些。

    “唔。”小綠不知道顧楠要做什麼,但是還是點了點頭:“明白了。”

    說著就小跑著跑了開來,顧楠交代的事情她卻是從來都不耽誤的。

    顧楠交代完,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兩人。

    “你們先把你們的年紀、所學劍術、還有擅長的一二路數說與我聽。最後演練一遍,聽明白了?”

    兩人同時抱劍行禮:“明白。”

    說著蓋聶先開口:“蓋聶,五歲,所學縱劍,擅長路數,便是縱劍。”

    衛莊跟在蓋聶對的後面:“衛莊,六歲,所學橫劍,擅長橫劍。”

    說完,不甘示弱的橫了蓋聶一眼。

    顧楠把兩人的小動作都看在眼裡,也不在意,小鬼頭爭強好勝也沒什麼。

    “縱橫劍術,我都算有涉獵,但是當日學劍不過三月,所學也不過基礎,如論劍招,我恐怕是都比不上你們兩個。”

    顧楠說著,衛莊和蓋聶不自覺的想到了顧楠昨日在堂中的一十三劍。

    他們只看到了出劍和最後一劍,其餘的,只看清了連成一片光華。

    當下不敢再想,確實沒有劍招,直取人性命,要什麼招數。

    “我能叫你們也不過就是些前人之說,或是我自己的經驗之談,作用多少我也不知。”

    “但是,那鬼老頭既然把你們交給了我,我便是會把我知道的教於你們。該學多少,能學多少,你們自己把握便是。”

    “多謝師姐。”

    衛莊和蓋聶齊聲說道。

    這也是鬼谷子教的,他說了,見了顧楠多叫師姐,套些近乎。這人甚是慵懶,想要把話從她嘴裡套出來,他們得學乖些。

    “姑娘。”小綠的聲音傳來,卻是已經抱著兩根木頭到了顧楠身邊,微微喘氣。

    “柴火我取來了。”

    顧楠看著小綠的樣子笑了一下,伸手替小綠擦了一下額頭上的細汗:“我也沒急著要,不用總是這樣匆忙,家裡平時也沒什麼那麼多事了。”

    “姑娘說的輕巧。”小綠翻了個白眼:“我不忙學著和姑娘一般,這家裡誰來打掃、做飯、打理事務···”

    “啊,哈哈,這樣啊。”顧楠尷尬地抓著頭髮。

    瞪了一眼一旁的蓋聶衛莊:“你們還不演練?”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6 11:56 PM

第七十五章:我父親也給我做過小木劍
  
    衛莊和蓋聶分立在兩旁,手中拿著兩把和自己都快差不多高的青銅劍,各自擺出了各自的劍勢。

    一縱一橫。

    顧楠微微皺眉,當日她學的時候,便是這般覺得,鬼谷劍法縱橫,根本就是勢不兩立的兩種劍術。

    鬼谷當時教她之時,她提出過這個問題,鬼谷子則是笑道,只學劍術,縱橫無礙,但是萬不得同時學習縱橫兩者的鬼谷心法。

    顧楠只學劍術,自然可以縱橫同修,但是配合了吐納之法。

    這縱橫的的對立之勢卻更加明顯了。

    顧楠暗自皺眉,一門之內的武學應當是悉出同源,便是路數不同,大多都該是一種感覺才是。

    怎麼會又兩種差異這般大的成套武學,就是說是仇家武學,她也信了。

    蓋聶和衛莊開始演練,長劍爍爍,劍術精湛,這個年紀足以讓人側目。

    但顧楠看了幾眼,便低下了頭,拿起了一根小綠拿來的木頭,從自己的腰間抽出無格,開始削了起來。

    縱橫家···顧楠一邊削著木頭,一邊想著有關於這個諸子百家這中門生寥寥的學派。

    罷了,不多想了,待鬼老頭回來親自問問便是。

    想著,顧楠又看想了場中演劍的兩人,對比著兩人使劍的差異,手中的無格乾淨俐落的斬落木柴上的碎塊。

    兩人演劍不過盞茶的功夫。

    顧楠手中的木頭卻已變成了兩柄其貌不揚的短小木劍。

    劍柄歪斜,刻不出劍格,劍身坑坑窪窪,便是劍鋒都沒磨好。

    嗯,這在她眼裡是木劍。

    在旁人看來,應該是兩根連柴火都不能當了木頭。

    蓋聶和衛莊上前,疑惑地站在顧楠的面前:“師姐,這是在作何?”

    他們都已經有了內息的修為,氣息遠比常人綿長,不過一套劍術,還不會累。

    從剛才看是他們就看著顧楠在那裡對著這兩根木頭磨刻,似乎在做什麼東西。

    現在木頭成了這般模樣,他們也認不出來是什麼。

    感覺到自己的想法很美好,但是現實很殘酷的顧楠,挑了挑眉頭,抿著嘴巴。

    我還就不信了···

    兩根木棍子有這麼難···

    “今天就先到這裡,明日在到這來,我有事要辦!”說完,顧楠就起身離開了。

    臨走前還對小綠說道,多拿些這般的木頭到她的房裡去。

    對於姑娘這樣浪費柴火的做法,小綠雖然鬱悶,但也只能隨著她去。

    只有一直坐在一旁撫琴的畫仙,似乎看出了什麼,掩嘴偷笑。

    姑娘還是這樣,總是這般孩童脾氣。

    ——————————————————

    第二日,等到衛莊和蓋聶到了小院的時候,顧楠已經拿著兩把木劍站在那裡。

    木劍的樣式大致相同,但是細節有許多不一樣,有些短小,倒也是剛好足夠蓋聶和衛莊使用。

    雖然打磨的不是很好,但是已經比最開始的那兩把好很多了,起碼,看得出是把劍。

    顧楠掂量了一下木劍的重量,對她來說太輕了些,對於這兩個孩子來說應該會正好才是。

    “接著。”將木劍分別拋給了二人。

    “你二人的青銅劍都長了些,而且你們的手腕都還未長好,青銅劍太重了,用著對你們沒好處。”

    說著指著木劍說道:“試試看。”

    看顧楠一臉倦意的樣子,看得出這兩把劍估計是要了她一番功夫。

    衛莊一臉複雜的接過了木劍。

    嘴裡念叨著:“用木劍,和孩童胡鬧有什麼區別。”

    木劍在手中隨手甩了一個劍花。

    卻被他收進了腰間,替代了那把青銅劍原來的位置。

    曾經的時候,他見過一個父親給他的孩子做了一把小木劍,很是羨慕,遠遠的看著,直到被人家看到,揮手趕走。

    “用著還算順手,姑且收著了。”

    苦大仇深的臉上也第一次帶上一些笑意。

    顧楠黑著臉敲了一下衛莊的腦袋。

    “你打我作甚!”

    “想打!”

    蓋聶捧著手中的木劍,愣愣出神,半響,笑了笑,將劍掛在腰上。

    不善言辭,只是說道:“多謝師姐。”

    “學學你師哥。”

    “我比他大!”

    “啪!”又是一下,衛莊沒了聲音。

    “那也是你師哥。”

    ——————————————————————

    這幾日軍中營部的工作都已安排,平日裡他們會自行訓練,這是顧楠對他們的考核,一個月後,她要是檢查的。

    本來是難得的偷閒,結果還是要待在家中教孩子,著實讓她的心情不甚美好。

    衛莊和蓋聶的劍術進度差別不大。

    就目前來說,確實是早入門的蓋聶要更強些,基礎也更加牢固。

    蓋聶的劍和鬼谷子的非常像,走的都是那份劍中意境,又或者說,他的劍路更加嚴謹。

    而衛莊,似乎是想走出屬於自己的東西,但是奈何在這劍上的功夫還不夠,顯得七八不像。

    顧楠給他們兩人的建議都是先順著大道走下去,等真正走到了路口,再決定該繼續走大道,還是走自己的道。

    以他們現在的功夫,恐怕是連那路口都還遠遠沒看到。

    其實本來以顧楠的境界,也不該能看到什麼,但是她一心求快,只博那生死之道。劍路純粹,也就少了境界的苦惱。

    要用五劍之說來分,衛莊和蓋聶都該是利劍境界。

    想要快速地提升他們對劍法的領悟卻是很難。

    但是既然這五劍之說在此世是實用的,那麼那套法子也就該是實用的。

    咸陽城外的山林之中,空山鳥語,山間泉傾,靈清作響。

    此處卻是一個不大的瀑布,水流從高處飛落傾斜而下,落入潭中,轟轟作響,濺起水霧一片。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12:01 AM

第七十六章:畫餅充饑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顧楠坐在瀑布之畔,手中拿著個酒葫蘆。

    喝了一口,清甘的“酒液”從嘴角滑落中卻沒有半點酒糟。

    如實按常理說,應該是好酒,可這葫蘆裡卻沒有半點酒香。

    葫蘆裡裝著的不過是清水,之所以裝在酒葫蘆裡估計算是顧楠自己在畫餅充饑罷了。

    就當做自己喝的是酒了。

    白起死後,她再沒有喝過酒,這酒她也是打算戒了,那老頭生前和她說過無數次酒的不好,她是從未聽過。

    此般也沒機會聽了。

    “嘩嘩嘩。”

    激蕩的流水聲響徹在林間,水面上泛著被拍散開來的霧氣,沾濕了衣衫,聞在鼻尖也是濕透。

    瀑布的下的河水算不上多深,淺溪一條,順著山澗一路流向山下,也不知道回流到哪戶人家。

    水面應為瀑布的拍打泛著白沫,看不清底,只有到了稍平靜些的地方能看的輕溪水下的石頭,要是運氣好,還能看到一兩隻螃蟹,或者小魚。

    溪水裡的螃蟹很小,魚也是一般,但是奈何顧楠樂此不疲,看到一隻,無格便是恍若靈蛇一般的竄出,將那小魚小蟹挑了起來。

    無格自從到了顧楠手裡不是削木頭就是挑魚,過分的時候還當過晾衣架,如果這把劍有自己的意識的話,估計已經是生無可戀了,可惜它是沒辦法反抗。

    “啪。”一條魚落在地上,大概就手掌這麼大,無力的撲騰著。

    顧楠把它提了起來放在了一邊的石臺上。

    自從到了這大秦,她一天到晚吃的就是這麼幾個東西,粟米、豆子、煮肉。時節好的時候還有些蔬菜,調味品不過就是鹽巴和肉醬,基本沒有什麼鮮味。

    吃的時間久了,嘴巴也是淡的難受。

    只能抓些魚嘗嘗鮮。

    她知道自己改是知足,在這個人人食不果腹的年代能吃上頓飽飯便是好的了。

    但是她是真的懷念曾經的吃食啊。

    生了堆火,顧楠將小魚放在火堆的石頭旁,每放一條,就說一句。

    “火燒肉···”

    “糖醋鯉魚···”

    “麻婆豆腐···”

    ······

    先不管顧楠做著的這蠢事。

    遠處,瀑布下小潭的中央,兩個少年正站在那,手中持著那三尺青鋒,似在練劍。

    潭水是不深,但是足以淹沒到他們的胸口。瀑布下的水中激流洶湧,便是站立都有些不穩何況是練劍。

    端著劍一刺出,卻已經是用盡了平日裡刺了十劍的力道,還刺的歪斜。

    不要說練上一套劍招,只是保持一招不要變形就已經要了他們大半的力氣。

    天氣已經見寒,這個時候站在這種山間冷潭裡,就是衛莊和蓋聶這般身負內力之人都覺的有些寒冷。

    而顧楠給他們定的時間,就是在這瀑布之下練劍,將內力消耗完,便可上岸修整。

    顧楠自己在劍道上都只是一個半吊子,讓她來教劍,她也只能說鬼谷老頭的心很大。

    當日也和鬼老頭說過自己沒有把握教好兩人,那鬼老頭根本聽不進去,就是信心十足的讓顧楠隨便練,隨便教。

    隨便練,弄出個殘疾怎麼辦。顧楠也是無奈,攤上這般的師傅只能算是這兩人倒楣。

    既然非要教,她也只能看著教。保證讓他們安全,莫要缺了胳膊少了腿,能不能教好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她自己的劍路是從戰場上搏殺而來的,鬼谷也說過這樣的劍只適合她一個人,教不了。

    聽聞兩人想要參悟劍法的意境,顧楠才有了這時的想法。

    上一世她愛看武俠,不然也不會知道獨孤劍魔,同樣的,她自然也知道楊過。

    楊過也算是得了獨孤劍魔的半個傳承,一把重劍,震鑠那時的天下。而楊過的重劍如何練成?便是對著那海濤修煉。

    秦地是沒有大海的,但是瀑布之下的急流想來也是同樣的效果。所以了,也就有了現在這般的模樣。

    蓋聶和衛莊在瀑布下狼狽不堪,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著顧楠在開始前告訴他們的:舉重若輕,舉輕若重。

    而顧楠呢,自顧自的坐在遠處的溪邊抓魚,幻想著自己的滿漢全席。

    能被鬼谷收為弟子,兩人的天賦自然不錯,劍招經過鬼谷子近兩年的教學已經都是有所成就了,對於這重劍之境。

    仿佛就近在咫尺,但是又遠在天邊,距離參悟似乎只有一層窗戶紙,卻是怎麼也捅不破。

    五劍之說,前二者軟劍利劍其實並無遞進關係,不過是兩種不同的武學路數。

    但是重劍淩駕在二者中上,再之上便是木劍無劍。

    這所謂的劍的境界在劍客的初期對於實力其實並無太大的影響,所謂的提升,其實只是對於劍的理解而已。

    便是理解的重劍,現在的他們也不一定能擊敗原來的自己,可未來的前途絕對會坦蕩許多。

    到了內力和劍法齊備之時,對於劍的理解就會真正開始影響兩個劍客的強弱。

    而且影響極大,是天地之差。

    兩人平日裡都是內斂之人,話不多,但都是心高氣傲之人。沒有人會想說自己做不到。

    而且,顧楠也不知道,鬼谷縱橫弟子,只能活一人。

    兩人之間必然是生死之敵,誰也不想是輸的那一個。

    不知不覺便已經是日落,兩人站在泉中,已經是兩腿發抖,似乎隨時會被流水沖走一般。

    搖搖擺擺地站著,手中的青銅劍已經沉的不成樣子,如同千斤之重,隨時就要拿它不動。

    內力幾乎消耗了個乾淨,一絲不剩的那種乾淨。

    舉重若輕···舉輕若重···兩人同時又向前刺出了一劍,差一點,還差一點。

    他們都很佩服顧楠,能將重劍之境容納在這麼區區八個字之中,讓他們對於重劍的領悟更進一步。

    劍術境界虛晃難明,就連他們的老師鬼谷子都很難講清楚。

    只能說,不愧是五劍之說的創者。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1:00 AM

第七十七章:到時候回來看看
  
    蓋聶暗自歎了一聲,同為老師弟子,我是差她太多。

    可惜他們不知道這根本就不是顧楠概括的。

    而衛莊一直默不作聲地提劍施招,越是用力水流的阻力就越是大,但是用力輕了,劍就會被水流輕易衝開。

    他恨自己為何這般無用。

    韓國···

    又是一劍狠狠的刺出。

    “我說,你們兩個,可以上來了。”

    顧楠的聲音從岸邊傳來。

    蓋聶默然,考慮到自己確實已經沒有餘力了,遺憾地收起了劍。

    看向身邊的衛莊:“小莊,上岸吧。”

    “再等一下。”衛莊咬著牙,舉起劍,長劍刺出,向著瀑布的中心刺去,刺到一半,就被擾亂的水流給卷偏了到了一邊。

    蓋聶知道衛莊的性子,默不做聲的站在一旁。

    顧楠看著潭中的兩人許久,也不見兩人上岸,皺了皺眉頭,縱身一躍。

    數米寬的水面,只泛起了幾片水紋,她就已經來到了兩人的身邊。

    還沒等兩人反應過來就一手一個,將他們提回了岸上。

    眼前的景物轉換,衛莊和蓋聶皆是一愣。

    蓋聶倒沒什麼,將劍收回了劍鞘。

    而衛莊皺著眉頭對著顧楠質問道。

    “你做什麼?”

    回應他的是一塊麻布糊在了他和蓋聶的臉上。

    “我讓你們可以上岸了。”顧楠撇著嘴巴:“自己把頭髮擦乾,不然感冒了別怨我。”

    衛莊陰沉著的臉色不知為何緩和了下來,拿著麻布擦起了頭髮。

    “要不是你撞破,我已經快要領悟了。我自己練與不練,關你何事···”

    “啊?”顧楠笑眯眯地看著衛莊:“你說什麼。”

    衛莊被笑得後背發麻,只覺得就像是被什麼極其危險的東西盯上了一般。

    “沒,沒什麼。”

    一旁的蓋聶看著有趣,倒是第一次見小莊這般聽話。

    顧楠注意到了蓋聶和衛莊的劍,依舊是那兩把青銅劍。

    “我不是讓你們用木劍嗎,現在用這種劍對你們沒有好處。”

    衛莊移開了眼睛,淡淡地說道:“那般難看的劍,我不想用。”

    嘿,這小孩兒,顧楠氣的眉頭一抖,還真是不知好啊。

    蓋聶看著衛莊,對著顧楠拱了拱手:“師姐,瀑布水急,小莊怕用壞了,所以說要用青銅劍。”

    用壞了?顧楠詫異地看向衛莊。

    衛莊的臉上微不可查的紅了一下,揚了揚脖子:“我沒說過。”

    蓋聶“小聲”地說道:“師姐,不要問了,小莊嘴硬。”

    衛莊漲紅著臉,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急的:“我說了,我沒說過。”

    “是。”蓋聶認真的點頭:“你沒說過。”

    “混蛋!”

    眼看著兩人就要打起來了,顧楠黑著臉,一手一個打在了兩人的頭上。

    兩人都不再敢說話。

    “木劍壞了再做就是,別鬧了,吃飯!”

    ——————————————

    傍晚的山林裡有著別樣的美感,也不知道是去掉了晨間的籠著的薄霧還是如何,視線變得更加清晰,能看到穿過樹葉的餘暉灑的樹幹微紅。

    隱約透過林木,看到外面的天空,暈紅一片甚是好看。

    一片空地上,火堆燒著作響,偶爾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又迸射出幾個零散的火星子。

    火堆上面烤著數條小魚還有一種蓋聶和衛莊都沒有見過的東西。

    兩人各拿著一根烤熟的小魚吃著,沒有什麼佐料吃著有些淡了,但勝在新鮮,味道很是不錯。

    “師姐,這是何物?”蓋聶看著火邊的小螃蟹,問道。

    長得渾身甲殼,看上去下嘴,有些奇怪。

    “螃蟹。”顧楠拿起一個,掀開了蓋子,清理了一下裡面的雜物,掰成兩半放進了嘴裡嚼著。

    “不試試?還不錯。”

    蓋聶拿起了一個學著顧楠的樣子處理乾淨,放進了嘴裡,味道很鮮,雖然甲殼堅硬,但是肉質軟糯。

    “好吃。”

    衛莊的視線也被吸引了過來,猶豫了一下也拿了一個,嘗過之後也點了點頭。

    “還不錯。”

    吃著晚餐,氣氛異常安靜,顧楠倒是只顧著吃,衛莊和蓋聶都不知道說些什麼。

    突然,蓋聶問道:“師姐,你在這大秦,擔當何職?”

    顧楠聽到蓋聶的問題疑惑地抬起頭,擦了擦嘴邊沾著的魚肉:“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有。”蓋聶吃了一口魚:“我只是覺得,師姐這般能力,在大秦應該也是舉足輕重的人。”

    舉足輕重······

    顧楠乾笑了一下,她師傅倒是舉足輕重。

    她?舉足就是舉足了,沒人回來管的她。

    說出來著實丟人啊,換個話題吧。

    想著,僵硬地擺了擺手:“且不說我,你們二人,日後想要如何?”

    “又或者說。”

    顧楠露出了一個“嚴肅”的表情。

    “你們的夢想,是什麼?”

    ······

    蓋聶和衛莊都有些跟不上顧楠的節奏,愣了片刻,這怎麼就聊到他們了?

    但是既然顧楠問了,他們還是思考了一下。

    蓋聶搖了搖頭:“沒有細想過。”

    衛莊發出了一聲嗤笑:“不過空想罷了,有那時間,還不如做些實事。”

    “不若如此。”

    顧楠忽然笑著,從一旁拿起了一根還沒有燒過的柴火,抽出無格,將它砍成了三段。

    “我等三人把心中所想刻在這斷木上,待到多年之後,來此,再將它挖出來看看,自己卻是做到了多少,如何?”

    蓋聶和衛莊雖然不甚在意,但是看著顧楠頗有興致,也就都接過了自己的那段木頭。

    三人想了很久,才用劍在自己的木頭上刻下了自己心裡想著的東西。

    用布包了起來,挖了個土坑,放了進去。

    這裡就是溪畔的一片草地,四周空曠,位置也不難找。埋著布包的地方被顧楠插了一根木頭,上面還被顧楠惡作劇似的刻了一大兩小的三個小人的圖案。

    顧楠沒這方面的天賦,刻的是很難看。

    “說好了。”顧楠笑著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到時候,回來看看。”

    師姐卻是比我們還像個孩子。

    衛莊和蓋聶相視一笑:“好,回來看看。”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3:02 PM

第七十八章:另一人不想回來了
  
    夜晚的咸陽城是寂靜的,萬籟俱靜的那種,周邊再無半點啥聲音,就是有,也不過就是從堂間穿過的涼風和遠處不知被什麼什麼驚起的飛鳥。

    這個時候還不睡覺的人已經是少之又少了。

    醒著的,或是那飛簷走壁的夜賊,又或是望月懷鄉的遊子,不論怎麼說,總歸也還是有那麼一個兩個睡不著覺的人。

    譬如顧楠,夜裡越來越難有個安眠。

    已經是深夜,她卻還坐在她院中的老樹的枝頭,靠坐在樹幹上,看著那咸陽夜景。

    夜裡很黑,若不是還有那麼些星月,估計是什麼都看不清的。

    夜色中,成片的平矮的房子環繞著那座巍峨的宮殿。

    顧楠盯著那宮殿不做聲,懷裡斜抱著無格。

    黑哥站在樹下,仰頭看著坐在樹上對的顧楠,不解地晃著脖子,低下了頭。

    家裡的人少了,黑哥放在馬廄裡倒是孤單的過分,顧楠也就把它接到了自己的小院裡,平日裡就在這裡吃住。

    顧楠的視線從宮殿上移開,看向的頭頂的月亮,閉上眼睛,享受著這份安寧。

    衛莊拿著木劍,站在他和蓋聶的院中,他沒有練劍,只是拿著劍,想著什麼。

    對於重劍他有一個模糊的感覺,但是總不清晰。

    蓋聶從另一件房子中走出來,看到小院中的衛莊有些驚訝。

    “小莊,還不休息?”

    衛莊睜開眼睛,看到蓋聶,眼神平淡。

    “師兄,師姐不在此處,你也不必惺惺作態了吧,我休不休息,與你有何干係。”

    兩人的關係若說是同門師兄弟,到其實更像是敵人。

    而且因為鬼谷的門規,從一開始,他們就只能是等著相互取命的敵人。

    對敵人,需要什麼關心?

    蓋聶聽了衛莊的話,沉默了下來。

    衛莊重新閉上了眼睛,感悟著那種若有若無的感覺。

    蓋聶在一旁坐下。

    突然說道:“你在參悟重劍?”

    衛莊冷哼了一聲:“明知故問。”

    蓋聶點了點頭:“今日在潭中練劍,感悟良多,但是有一次尤為深刻,內力耗盡精疲力盡之時,手中的劍似乎出奇的重,但同樣的,莫名感覺到了那麼幾分規則。想再去抓,就又沒了。”

    站了起來:“你我明天再試試。”

    說完,便轉身離開。

    他的話,卻是把自己的所感全告訴了衛莊。

    衛莊心中微愣,今日練劍的時候,確實有那麼一瞬間自己似乎觸到了什麼,但是很快那種感覺就不見了。

    經過蓋聶的提醒,這才想到,便是內力耗盡的那一瞬間。

    “喂。”

    蓋聶被衛莊叫住了腳步。

    “作甚?”

    衛莊皺著眉頭,看著蓋聶:“你為什麼告訴我?”

    蓋聶若是不說,衛莊很可能就會落後蓋聶。

    但蓋聶還是說了。

    “嗯。”蓋聶回過頭,看著衛莊:“我不想到決鬥之時,你太弱。”

    衛莊怔怔地看著蓋聶,半響,似乎笑了一下。

    “今日傍晚答應師姐那事,你還記得嗎?”

    “挖出那木頭?”蓋聶也翹了一下嘴巴,這師姐總是做些奇怪的事。

    但是也有些意思。

    “我不想食言,決鬥之後,誰活著,誰回來。”

    “師姐若問起來。”

    “便說,另一個人不想來了。”

    ······

    蓋聶沉吟了一下應道:“也好···”

    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衛莊看著蓋聶離開,握著木劍,重新閉上了眼睛。

    ——————————————————

    之後的近一年,衛莊和蓋聶都跟著顧楠習劍,除了顧楠每週在軍中整頓軍務的時間,兩人都跟在左右,遇到問題便向顧楠請教。

    這確實讓顧楠有些苦惱,小孩子的問題本來就是千奇百怪,而這兩人問的問題就更加非人。

    動輒古來先賢的語錄,讓顧楠這種文化水準不高的,根本本不上節奏。沒辦法,她是學兵的啊,之乎者也又或者縱橫家的那一套什麼的卻是當真的一竅不通。

    生活似乎重新走回了正軌,每天清晨去軍中訓練,午間回來,下午帶著兩個小兒練劍,晚上吃吃飯,聽畫仙彈彈曲子,或者捉弄捉弄小綠。平平靜靜卻也帶著溫馨。

    偶爾看兩人實在無聊地緊,帶他們去街上逛逛,看著蓋聶和衛莊這倆小子吵鬧,倒也樂得自在。

    至於軍中,倒也有了結果,後世的體能訓練對於修習內息視乎有著不錯的幫助,三百軍士都有已經有了幾分內力,只是幾分,但是耐力、力量、速度都已經超過常人。

    只待著最後的一次考核,他們就能真正被授名成軍。

    聽聞秦王這幾日經常在大殿之中發怒,常說是,伴君如伴虎,卻也沒錯。

    只是休養了三個月,秦軍就在此起兵,由大將趙摻率軍攻韓。

    當然,這些和顧楠無關。

    年末,鬼谷子接走了衛莊和蓋聶,這兩小孩兒看上去還有些不捨得,畢竟還是孩子。

    顧楠給他們的木劍,他們還揣在腰上,被鬼谷子罵作粗製濫造。

    他們的劍術進步倒是喜人,均已經參悟了一半的重劍,這讓鬼谷子很驚訝,在他想來,本來能參悟便是不錯了。

    聽到兩個孩子說給他聽的那句,舉重若輕,舉輕若重,鬼谷子笑駡顧楠這是懶得多說,倒是歸結的精闢。

    鬼谷子他們走的那日,顧楠出城送他們離開。

    依舊穿著那一身喪服。

    白色的衣袍顯得有些寬大。

    說來無奈,除了穿著這身衣服,她這個孝守得卻著實不夠規矩。

    “你這丫頭,出來送客,穿著的是什麼衣服,也不知道換一套。”鬼谷子說著顧楠,眼裡卻是笑意。

    “現在還是家師和師母的孝期,我還能穿什麼衣服?”顧楠牽著黑哥,一人一馬,一黑一白,倒是顯眼。

    “也罷。”鬼谷子摸著鬍子,停了下了腳步:“就送到這吧。”

    沒有那些繞來繞去的挽留和推辭,顧楠簡單地拱了拱手。

    “自己保重,莫早早的死了,害的小莊和小聶和我一般麻煩。”

    鬼谷子也不生氣,隨意地揮手:“我身子硬朗的很,不需要你擔心。”

    “走了。”

    衛莊和蓋聶對著顧楠行了一個禮:“師姐告辭。”

    “呵呵,行了,去吧。”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3:07 PM

第七十九章:黑軍白衣
  
    “正立!”

    三百人的腳步一致收回,發出整齊的震響。

    手中握著兵刃,便如同一柄柄標槍那麼直直地立著。

    顧楠站在軍前:“自我等整營以來已經有半年有餘了吧?”

    三百人默不作聲,直直地看著前方,目光堅毅,算是給了顧楠回答。

    是半年多了,半年來,沒有一天不是精疲力盡,就連睡覺都要半睜著一隻眼睛,誰知道顧楠會在什麼時候突然到營中要求集合。

    他們只是訓練,不敢多想,因為他們怕一多想,他們就會忍不住放棄。這種訓練,當真不如死了痛快。

    但是他們不能在這麼死了,家中的至親尚在,有機會可以脫開有罪之身,說什麼,他們也不能就這麼死了。

    到最後,這般高強度的非人訓練,沒有淘汰掉一個人。

    半年的訓練就像是一種極其粗暴的打磨,但是也確實將他們每一個人都磨成了寒寒利劍。

    “今天便算是最後的考核,通過之後,我等就能正式授名成營。”

    顧楠拍了拍自己的領子。

    “準備軍備,出城待命。”

    “今日之後,便要讓這天下看看,我等的鋒銳。這可是你們說的。”

    說完,認真地看著眾人:“是如何鋒銳,莫要讓我失望,也莫要讓你們自己失望。”

    這三百軍的戰力如何?

    很難說,但是可以做一個對比。

    他們皆是死囚,殺過人,在戰場這種狠厲才能求生的地方,他們要比臨時集結的民夫強了太多。

    他們皆有練于武學,而且三百人全是相同的武功,且不說能讓他們超于常人數倍的內氣,人人近三百斤的力道,便是說他們源自鬼谷劍法和白起的矛術的簡化招式。

    一人使出便已是天下少有的武學,三百人同時使出,軍陣之下,便是顧楠也難招架。

    最後他們的裝備是顧楠向秦王要求特定的,若不是秦王待顧楠照顧,對一隻還沒有成型的新軍這般花費,這般是萬萬不可能的。

    全秦最好的青銅劍,長矛,腰間纏繞的飛鉤鏈鎖,進一人高的周身大盾,精煉的鎧甲,一架機弩,一袋特質的倒鉤箭,還有一柄特製的帶著血槽的匕首。

    這一身裝備若不是他們超常的體質,一般人都背不動。

    或是說秦王為這三百軍花費太大了,其實也不然,本來秦王是準備讓顧楠練三百騎軍的,但顧楠省去了馬匹,練了三百步軍,置辦這一身裝束卻也無太大的問題。

    ————————————————

    “踏!踏!踏!”

    守在宮門的守衛聽到一陣又一陣的聲音,像是地震了一般。

    慌亂的回頭看去,只是一眼便一不開眼睛。

    一隻黑甲軍正緩慢地向著宮門走來。

    約莫數百人,行進的速度也不慢,數百人的腳步踏出如同一聲,每踏出一步就仿佛地面都在震動。

    背上背著一面大的異常的盾牌,一架弩,還有一杆長矛,腰間不在知道纏著個什麼,像是繩索一般的東西。

    臉上蓋著青銅覆面,上面刻著凶獸的面孔,只是這麼看著,便有一種凶戾之氣撲面而來。

    他們之前,是一個穿著喪白色衣服的將領,騎在一匹黑馬的身上,一樣看不清樣貌,只覺的似乎是個沒見過幾面的小將。

    走到宮門前,顧楠向守衛出示了秦王的出軍令,便帶著三百軍士出宮去了。

    一旁營地路過的幾個其他營的士卒的視線也投了過來,零散的幾個人,看著那只黑甲軍。

    只是氣勢就壓得他們難受,心頭震撼。

    “那是哪只軍?”

    一個士卒咽了咽口水,對著身邊的同行問道。

    “你不知道?”同行複雜地看著那只黑甲軍。

    “那是我們營旁邊今天剛建的新軍,聽說是三百人,三百死囚。”

    “三百死囚?”

    士卒看著那只黑軍離去,從重重的喘了一口氣,心有餘悸:“便如同三百凶獸一般。”

    “也不是沒有見過其他的軍伍出征。”

    “但從未見過這只這般,這般駭人。”

    一騎騎軍入宮,將東宮禁軍營地的事情稟報給了秦王。

    秦王拿著簡書,聽著手下的通傳。

    有些愣神。

    三百軍士步伐入作一人?

    只是路過便讓四周士卒皆無戰意?

    這怎麼個說法,秦王皺著眉頭看向下面的稟報的人:“你具體說說。”

    “稟大王。”騎軍低著頭:“當時小人就在場,軍隊行軍之時大地若動,兇氣撲面,讓人退畏。這份氣魄,便如同···”

    “便如同見到我大秦最最精銳的鐵騎軍一般。”

    “笑話。”秦王皺著眉頭。

    三百步軍能和鐵騎軍媲美,這是在戲耍寡人嗎!

    “不敢,屬下句句屬實。”騎軍低著頭,額頭上滴下一滴冷汗。

    秦王沉默了一陣。

    “你下去吧。”

    “是。”騎軍如釋重負,退出了宮殿。

    秦王從桌案中拿起另一份簡書準備批閱,卻無心去看。

    自己自從讓顧楠訓練禁軍之後就不再多管,只待看她的成果。

    如今這份成果出來了,他覺有些不能相信。

    自己培養的暗探不會騙他,想來顧楠也沒有這麼大的能力買通暗探。

    不由得心下對這只新軍第一次產生了好奇。

    三百死囚,這丫頭到底是如何練的······

    他會去親眼見見。

    “呵。”秦王咧嘴一笑。

    武安君,你倒是交出了一個好徒弟。

    說不定,和當年的你真是相像。

    我倒是要看看,她能繼承你幾分衣缽。

    三百軍士出城,一路經過街市,直直的向著東城門出城。

    所過之處,市井皆是無聲,所有人都是側目,軍隊行軍很快,沒有多久,就穿過了街道,但是行人依舊沒有半點聲音。

    那黑甲軍士,還有那白衣將領只是見了一眼,就讓人怎麼也難以忘去。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3:13 PM

第八十章:將軍腦子少根筋
  
    顧楠率軍從晨間出發卻是一直走到了日落。

    夜晚的山林之中寂靜無光,漆黑的林中人影綽綽,近了看去,卻是數百個身穿黑甲的軍士站在一面山壁之前。

    山壁不高,但也絕不矮小,足有十余米的高度使得這陡峭的山壁似乎如同一面城牆。

    顧楠站在山上,沒騎著黑哥,黑哥不適合進山,便被她留在了山下的小路上。

    估算了一下時辰,約莫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以後了。

    卻是整整走了七八個時辰。

    從一開始出城的正常行軍再到午後的急行軍,所有人的體力都被消耗了不少。

    此處恐怕已經是出了咸陽城一百餘裡。

    沒人知道他們走到這個荒山野嶺來做什麼,也沒人知道他們最後的校考又是什麼,也沒人會問。

    他們只等著顧楠說,他們便去做,而且一定會做到。

    顧楠仰頭看了眼懸在頭頂的月亮,重新看向眼前的三百士卒。

    “此時應當是正是夜半。”

    “明日早食(七點至九點)之前,我要在咸陽城東門見到你們,你等身上的裝備不能少了一件。”

    “你等身上沒有財貨,不得沿路打劫作惡,若是在這深夜你們能在路邊遇上肯免費給你們搭車的好心人,也算你們的運氣,我只要在明早見到你們的人,見到了便算是通過了。”

    “最後,此乃教考,各自施為,若互相幫助和作弊無異,讓我看到,同為不合格。”

    “超時或者未到,皆算淘汰。”

    說完,掃了這三百人一眼,顧楠也不多留,轉身離開。

    此地離咸陽近一百二三十里,此時裡明早早食不過最多不過四個半時辰。

    也就是說他們每人要背負著一身重鎧和裝備,在最少五分鐘內穿過一里路也就是一千米,保持這個速度不變,不走錯路,才能回到咸陽城。

    這對於一路走來已經消耗了不少體力的他們來說是一個幾乎不可能的任務。

    直到顧楠離開,三百軍士都站在原地不聲不響也不動彈。

    等到徹底看不見顧楠的身影。

    才有一個人淡淡地問道。

    “將軍就這麼留我們在這,不怕我們跑了?”

    ······

    “我等是死囚沒錯吧?”

    “問什麼。”一個人橫了他一眼也淡淡的說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們將軍若不是大事,平日裡腦子總是缺根筋···”

    “唔,你說的也是。”

    也不知道這話要是被顧楠聽到,會不會氣的跑回來讓他們再加上個十幾里地。

    但是同樣的也有人開始猶豫了。

    一個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校考,一個是天高任鳥飛。

    便是鐵打的心也會動搖。

    “或是說,將軍是不怕我們跑了呢?”站在人群裡的一個人突然說道。

    他四周的人卻是都沉默了。

    “受了如此折磨,簡直就像是沖了趟鬼門關爬出來的,你就這麼跑了,甘心?”

    說著那人開始整理起了自己行囊:“我是不甘心的。”

    “莫要忘了我們訓練到幾乎沒救時是怎麼說的。”

    他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裝備,全部背在了背上。

    “做那錦衣禁衛,成那不世功名。”

    他低下頭,摸著自己懷裡的半塊玉牌。

    我已經負了她二十載,不能再負了。

    等我回去,殺出個赫赫名頭,回來見你!

    將木牌重新放回了自己的懷裡,那人站起了身。

    就這夜色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將軍傳我等武學,授我等內息之法,不是讓我等逃跑的。而是上陣殺敵。”

    另一個人也已經背上了自己的裝備,對著眾人拱了拱手。

    “諸兄弟,希望咸陽城再見,告辭。”

    說著,邁步離開。

    “啊,沒辦法啊,將軍總是這般缺心眼,我還是回軍裡的好,也能提醒提醒。”一個人吊兒郎當的離開。

    邁著的步子卻堅定地向著咸陽城。

    “家中落魄,不在軍中搏出個功名實在無臉回去,此時還不是時候,諸兄弟,告辭。”

    “怎麼說呢,哈哈,還是軍中的火盆暖和,別處沒有啊。”

    “半夜行百里,將軍也是想得出來,此般卻是要要了我的命了,呵呵。”

    “你說我們用著樹木做一個車,來不來的急?”

    “做好了你拉,我就陪你做,不然我先趕路了,沒這個時間。”

    “去你的!”

    “哈哈哈哈!”

    三百人,一個又一個出發,沒有一個人離開,所有人向著咸陽,就著夜色百里急行。

    ————————————————

    直等到第二天的太陽從遠處的天地重合之處升起,顧楠站在咸陽東門一裡外的空地上。

    而她的身邊,插著一面黑色旗幟,隨著風扯飄揚。

    也不知道顧楠在那站了多久,就那麼一直看著遠處的山林。

    直到遠處,一個黑甲人影從那裡面沖了出來,跌跌撞撞地向著旗幟跑來,顧楠緊繃臉上才露出了一絲微笑。

    等那黑甲士卒來到了進前,顧楠臉上的笑意卻已經收了起來。

    “士卒,李益,報到!”這是顧楠軍中的規矩,執行了一年多這些士卒都已經養成了習慣。

    說完,李益便要倒坐下去。

    “站著,沒讓你坐。”顧楠皺著眉頭說道。

    李益喘著氣抓了抓頭髮,笑了一下,喉嚨乾澀,說不出話,只是繼續站著。

    他也知曉此時要是坐下,氣血不通,他恐怕是要昏過去。

    但是著實是累,到了便順著想要坐下了。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3:18 PM

第八十一章:異人出逃
  
    早食的時間為早晨七點到九點,兩個時辰的時間,在此兩個時辰到了,便就算是合格了。

    兩個時辰,三百人零零散散地來到了旗下,所有人都是搖搖欲墜,一夜的趕路,已經讓他們的精神和體能都已經到了極限。

    所有人都這麼扶著自己的腿站在,汗水把衣甲浸得濕透,仿佛一擰就能擠出水來。

    就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但是每一個人到旗下,他們就會露出一陣傻笑。

    他們都希望,一個人都不要少了。

    這個早食過得久的異常,人一個一個的齊了,最後的幾個也沖進了旗下。

    還少了一個人。

    可能是跑了,也可能是到不了了。

    所有人低著頭,沉默著。三百人皆是一個營裡吃住的弟兄。一個個都是從那狗娘養的訓練裡熬過來的人。

    不過一百多里,怎麼就沒到呢!

    怎麼會沒到的!

    一個人從樹林中摔了出來,那是一個黑甲士卒。

    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

    那是最後一個人。

    這中間不過數百米。

    所有人都看著他。

    看他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蹌著向著營旗走來。

    不過百米。

    對於他來說卻是已經太遠了。

    兩腿像是灌了鉛,再多抬一步都是要用盡全身力氣。

    頭腦發昏,眼前的一片皆是搖搖晃晃地,他也明白就差一點。但是就這一點,他真的走不動了。

    “嚴寬!你個瓜慫!你不是說你媳婦在家裡等你嗎!你不是你定是要回去見的嗎!”

    “你待就是這般去見的!你想要她守寡不成!”

    一個士兵站了起來,紅著眼睛罵道。

    另一個人也大吼:“你還欠我四個環錢,你這混帳難不成不想還了不成?你不記得你買了什麼!我記得,軍中休期,你借了我錢買了塊牌子,你說要送與她的!”

    “哈,哈···”

    胸口就像是燒著著火一般,嚴寬的脖子上泛著青筋。

    “啊!”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吼聲,向著旗下重來。

    可是沒沖上幾步,便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所有人沒在做聲,也說不出聲。

    手撐著地面,他榨淨了每一絲力氣,終究是起不來了。

    兩眼布著血絲,雙手無力地捏著一把泥土。

    再無力氣。

    看著面前的沙土。

    “······”

    眼淚從眼睛裡直接滴在地上。

    該是鐵一般的漢子哭了出來。

    他是真的起不來了···

    “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一個聲音從頭上傳來,嚴寬抬起了頭,見顧楠正站在那裡。

    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將他抬了起來,扛在了肩上。

    “莫不過就是十幾步路,也是走不動了?”

    嚴寬呆呆地看著顧楠,臉上和手上還沾著泥土。

    “當真丟人。”顧楠罵著,卻是抬著他一步一步的走回了營旗。

    嚴寬笑了,半合著眼睛,垂下了頭,嘶啞的喉嚨像是卡著石頭,擠出了一句話。

    “謝將軍。”

    三百個士卒站在日頭下,嚴寬被兩個人扶住,一起站在佇列裡。頭頂上的營旗獵獵作響,顧楠看著三百軍士。

    “你們可知現在已經是幾時了?”

    本來還面帶笑意的三百人,臉色一僵,早食應該是已經早就過去了。

    若是按時間算,在這裡的小半人可能都不過了關。

    “噗呲。”

    嚴肅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顧楠擺著手:“反正我看不出時辰,也罷,便算你們過了。”

    “呵呵呵····”

    三百人低聲笑了一起來,笑聲越來越大。

    這次教考,能回來的,就算是過了,一個也沒少。

    ————————————————————

    禁軍成軍,秦王的赦免詔書是第二天到的,大赦三百人死囚之罪,複良家子弟,可享軍功俸祿。

    由顧楠提議,賜名:陷陣。

    此時的顧楠卻沒有在營中和眾人慶祝,而是低著頭,半跪在大殿的中央。

    大殿上,秦王正坐在那,翻閱文書。

    “你的那只陷陣軍,寡人倒是已經耳聞數次,那日從宮門走出去,想來也是揚我軍威了。不錯。”秦王坐在上座,笑看著顧楠。

    “大王過譽了。”顧楠抬起手。

    “但是那軍到底如何,寡人卻是還沒有見過···”

    秦王抬起頭,眼睛看著宮門外面,盤坐在軟塌之上,就像是一隻臥著的老虎。

    “若是大王願意,可到軍中檢閱。”

    “不必了。”秦王合上了眼,似乎在思考什麼,最終下了一決定。

    “軍伍如何,還是需要戰事鑒證。”

    “軍中暫無你這三百人的去處,寡人倒是有一個安排。”

    說著秦王又笑了笑。

    “之前送去趙國的質子,異人,你可認識?”

    嬴異人······

    顧楠想到了什麼點了一下頭:“認得,那日我便是護衛之一。”

    “好。”秦王從手邊拿起一份簡書。

    “這小子,在趙國到有一番奇遇···”

    “此番,他要從趙國出逃。”

    “我命你去接他。”

    嬴異人回來了,在趙國的這段時間,他應當是娶了一妻,並得了一子,那子,名為嬴政。

    “本是我們送去的質子,不好大張旗鼓的迎接。”

    秦王歎了口氣,語氣有些隨意的無奈:“三百人去接倒是正好。”

    “趙國定有追兵,來多少,殺回去便是。”

    “顧楠,明白。”

    “呵呵,好。”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3:43 PM

第八十二章:所以啊,行賄這種事還真是自古以來的傳統啊
  
    “駕,駕。”

    一個車隊在漆黑的街道上緩緩行過,車隊中載著幾個箱子,還有兩個轎子,周邊圍著大概數十個護衛。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匹老馬,老馬上一個商人模樣的中年男人騎在上面,看模樣大概也就三十三四的樣子。

    他的身上穿著一身布袍行色匆匆。

    “快,快!”扭頭向著身後的侍衛催促著,車隊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中年人的臉色有些難看,他花費了千金在秦趙兩國遊說,好不容易讓華陽夫人認了嬴異人為子,讓趙王同意放行。

    安國君(嬴柱)現在貴為秦國太子,華陽夫人又是太子的正夫人。嬴異人現在能得認華陽夫人為母,只要回到秦國自然就能順理成章的得到繼承人的位子。

    一切都是好不容易!

    此番秦國恢復了元氣,居然又開始準備大肆攻伐各國,趙國也是岌岌可危,趙王已經對嬴異人動了殺心。

    必須快走了。

    不然就要前功盡棄矣。

    他是一位商人,自然明白,他投資的是一位君主,若是在這次投資成功他能得到的,就會是比那千金大無數倍的報償。

    不得有失。

    這是他心中唯一的所想。

    車隊中的轎子中,嬴異人臉色蒼白地坐在裡面,額頭上布著細密的汗珠。

    “異哥兒。”他的身邊,一個美姬面色擔憂地將手放在了嬴異人的手上。膚白若脂,明眉皓目卻是一個美人。

    美人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孩童,那孩童看起來不過兩歲,趴在美人的懷中牙牙地說著:“爹爹。”

    嬴異人微微一笑,拍了拍身旁美人的手,又在那孩童的臉上摸了一下。

    “無事,安心,定會無事的。”

    只要逃回了秦國邊境大將王齕的駐地,自己等人就可安全。

    那地不遠一夜可到,但是,這一夜的行程,兇險萬分。

    “止步!”

    不遠處的城門口,守城官兵的聲音傳來。

    “駑···”

    車馬停下的聲音,車隊中的兩個轎子裡沒有半點聲音。

    “已是深夜,你等為何還在道路行車?”

    守城的領隊皺著眉頭看著車隊前的中年男人。

    “上官,小民家中著有急事,需得儘快回去。”中年男人跳下馬,供著站在隊正面前,向著身後招了招手。

    幾個侍衛很快抬著一個箱子走了上來,放在了兩人的面前。

    守城的隊正挑了挑眉頭,中年男人發出一聲輕笑:“小小薄利,還請大人收下。”

    說著打開了箱子,滿滿的財貨。

    隊正的眼睛閃爍了一下,眯著眼睛:“家中有急也是人之常情,兄弟切莫擔憂了。”

    說著對著身後喊道:“來人啊,開城門!”

    “嗚———”

    城門緩緩打開。

    中年人對著幾個守衛匆匆做禮:“多謝幾位兄弟了。”

    隨機跳上了馬:“我們走。”

    車隊走出了城門,消失在了夜色裡。

    隊正讓幾個士兵抬著箱子回了城下,當真是一筆橫財,這份財貨足以他多少年的餉糧也不知道。

    但是他終歸是不知道,飛來橫財往往都帶著飛來橫禍。

    約莫也就是一炷香的時間,一隊騎兵就已經趕到。

    密密麻麻的人頭和刀兵,戰馬嘶鳴,這個夜晚卻是熱鬧非常,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都尉裝束的將領,看得那守城隊正一個哆嗦。

    都尉啊,那可是統領五千人的大官,他一個隊正根本連抬頭說話都不敢。

    “大人···”隊正心懷不安,這深更半夜,怎麼會有這麼多人要出城,想起上一隊走的那批商人,隊正的心裡一個咯噔。

    上前說道:“大人至此所為何事?”

    都尉看著這隊正臉色蒼白,眉頭蹙了起來:“你等在此守城,可曾見過什麼人出城的?”

    ······

    隊正的渾身打著顫,果然是和那批人有關,該死,這下害死老子了!

    “回大人,確,確有人出城。”隊正閉著眼睛,兩腿打著擺子,這可是要命的事情。

    “你為何放他們出城!”都尉的兩眼發寒。

    “你可知他們是何人!?”

    本想當即殺了這人,但是還是忍了下來,還有正事要辦,這件事要是辦不成,他的官路也算是完了。要是辦成了,也不是升官發財這麼簡單。

    “哼,快開城門,回來在和你們計較!”

    “是,是。”隊正連忙吩咐開了城門。

    數千人的騎軍一陣呼嘯,便沖出了城去。

    另一邊,中年人的車隊已經來到了平原的郊外,這是約定的地點,華陽夫人在書信中和他交代過,到了此地,便會有一隊護衛在此等他們,護送他們去王齕將軍那裡。

    人呢···

    中年人四下看著,卻看見不遠處的一個白袍小將。

    那小將騎在一匹黑馬上,不知為何穿著一身喪白色的袍子,臉上帶著一張刻著兇手的覆面,很是凶煞。手中的長矛看得中年人眼皮子發挑,那般長的長矛,想要抬動恐怕也是需要駭人的力氣才是。

    吩咐車隊走了過去,這才看清了那只軍隊。

    約莫數百人,身上穿著黑色甲胄,背上背著一片全身大盾,看著都是沉重無比,同時還配備了長矛利劍,甚至還有一把短弩。

    數百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尊尊石像,站著不動就是一股氣魄。

    那白袍小將看向他。

    中年人咽了口口水,走上前:“在下呂不韋,不知,貴部,是不是秦王遣派的護衛。”

    白袍小將的眼神看得呂不韋渾身發寒,半響點了點頭。

    “是。趕路吧。”

    “只是。”呂不韋遲疑了一下:“趙國追兵定是騎軍···”

    他看了一眼四周的數百人,全是步軍,而且只有數百人。

    就算是精兵也沒用啊,跑不過別人啊。

    聽到呂不韋的話,數百人的眼睛橫向了他。

    只是一淡淡的一眼,呂不韋只覺得自己如墜冰窟,就像是被數百吧利劍逼著喉嚨一般,再說不出話來。

    白袍小將嘴角一翹:“先生不用擔心,且趕路便是。便是追兵到此,我等也會殺他們回去。”

    百人的視線移開,呂不韋才恢復了感覺,猛地喘了一口氣,心有餘悸地看著這數百人將士。

    秦國素有虎狼之國的稱呼。這秦國的軍伍,當真皆是凶駭如此······

    怪不得,怪不得一國可以與眾國抗衡。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3:48 PM

第八十三章:女人?該是我想多了
  
    “駕,駕!”

    只覺得一陣風呼嘯而過,路旁的草被風吹彎了身子,一隊數千人的騎兵順著夜路中的兩條車轍奔騰。

    全身披甲,帶著一套弓箭和刀劍。

    一次又一次的催馬,馬蹄踏出一片煙塵,只是幾個呼吸,千人騎軍便已經跑遠。

    ——————————————

    也許是因為車駕上載著兩個人,車轍壓的很深,陷入鬆軟的泥土裡,在車隊的後面遠遠的拖著。

    十幾個護衛圍在車邊,面色顯得很緊張。

    護衛的外面,數百個黑甲士兵圍著兩個車轎。數個士兵的步伐都是一致,每走一步帶著甲胄摩擦的聲音,沉悶,肅靜。

    白袍小將走在呂不韋的旁邊,呂不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兩人已經一語不發走了一路。

    “那個。”呂不韋乾笑了一下:“不知將軍名諱?”

    白袍小將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歷史留名的人物,在歷史留下的名聲算不上太好聽。

    與嬴異人的夫人趙姬通姦,在大秦為相,隻手遮天。

    一句奇貨可居為他贏來了一世榮華,也成為了商人的典範,雜學的代表。

    不得不說他的才華和謀略都是極其過人,三寸不爛之舌遊說于秦趙兩國,為嬴異人博了一個儲君之位。

    能把儲君當做商品的人,要的可不僅僅是手段和眼力,還有那常人不及的氣魄。

    “顧楠。”顧楠淡淡說道,點頭以示尊敬。

    車隊的護送雖然是步卒,但是黑甲軍士的腳程很快,作為重甲步兵,沒有半點拖延車隊的速度,反而因為士兵的速度加快了幾分。

    顧楠,呂不韋暗自思索了一下,往日中卻是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聽聲音應該是個年輕人,但是這聲音著實奇怪,怎麼聽著像個女人。

    該是我多想了,呂不韋搖頭不想,又看向那個帶著青銅覆面的將軍。

    但是她手下的士卒,當真精銳啊。

    想著,回頭看向那些士卒。

    剛才的那一眼,他到現在依舊心悸不已。

    “顧將軍的部下,在秦國如何?”呂不韋試探地問道,他想要更全面的瞭解大秦的實力。

    顧楠也不隱瞞如實說道:“剛成立的新軍。”

    新軍!

    心中一驚,呂不韋的臉上盡是不信:“如此強軍當真是新軍?”

    “過譽了。”

    “確實是不久前成立的新軍。”

    原野的風聲有些緊,車隊上的黑色旗幟捲動得作響。

    呂不韋抿著乾澀的嘴巴:“我等還是趕路吧,趙國若有追兵,萬事不好。”

    “先生說的是。”顧楠抬起手向前用一個手勢揮了揮。

    黑甲士卒看到她的手勢,腳下的步子又快了幾分。

    夜色裡,車隊在原野上孤零零地穿過。

    大概又是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顧楠看向遠處天邊的微光,天卻是已經開始快要亮了。

    “快到了,最多不過再是半個時辰。”

    “善。”呂不韋緊繃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放鬆。

    但是,這份輕鬆沒有維持多久。

    平原的另一邊傳來了遠遠的馬蹄聲。

    很密集,而且越來越大。

    扭過頭,已經能看到一片煙塵,向著車隊沖了過來。

    顧楠提著槍的手握緊扯住了馬頭。

    目力過人的她已經看到那煙塵之中沖來的趙軍。

    所有人都聽到了響動,呂不韋面色煞白,而數百軍士的眼神依舊淡然。

    不過千餘人,從那陣勢就能看得出來。

    最多兩千人。

    守在車駕邊的護衛有些發慌,握著兵刃的手發著抖。

    “異哥兒。”車轎中的女人抓著嬴異人的手,顯然是緊張到了極點。

    嬴異人一邊輕拍著女人的背,一邊深吸了一口氣:“無事,無事·······”

    “沖進去!活捉嬴異人!不得放箭!”

    趙軍的騎兵都尉大吼道,手中的短矛放在馬側,馬的速度也催到了極致,一種騎兵如同一根飛箭絕塵向著車隊而去。

    不過數百人的車隊,在這支騎軍面前似乎吹彈可破。

    顧楠抬起了一隻手:“全軍列隊,弩弓陣行。”

    在內力的配合下,聲音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配合顧楠的手勢,黑甲士兵的反應很迅速。

    不過幾個眨眼,圍在車隊旁邊的數百人士兵就猛然改變陣型,就仿佛演練了無數次一般,乾淨俐落。

    排成了三列橫在了騎兵和車隊之間。

    “架弩!”

    三百士卒的動作幾乎一致,同時抽出了背在背上的弩箭,開弦上箭。

    呂不韋的眼皮一跳,架弩···

    開玩笑吧,弩箭的射程不過百步餘,騎軍要跨越這百步,不過呼吸之間,這段時間弓弩手最多只能射一輪箭,騎軍就能進前。

    架弩,這將軍是第一次上戰場嗎,就算是他這個外行都明白,這時候應該架盾立矛。

    但是此時出口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真是天要亡我?呂不韋恨恨卻又無奈的抓著馬繩,他已經能想像到騎兵沖入之後的屠殺。

    功虧一簣,功虧一簣啊!

    但是隨後眼前發生的一切,讓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放!”那叫顧楠的白袍小將揮下了手。

    弓弩齊射,但是並不是一輪了事,而是綿綿不絕。

    士卒分為三列,百人左右一列,放箭令下,第一列士卒齊射弩箭,隨後退下,重新裝弩,第二列士卒上前齊射,隨後退下裝弩,第三列士卒上前齊射,退後裝弩,又輪到已經裝好了弩的第一列士卒上前繼續齊射。

    此般反復,弩箭便像是連綿不絕,呼嘯在兩軍之間。

    聲勢駭人世所罕見,這是士卒不射人,而是射馬,只能看見一片密黑,隨後便是一片馬嘶。

    騎軍陣中的首排隊馬匹紛紛倒地,馬匹倒地不要緊,要緊的是跟在後面的隊伍。

    後面的馬裝在前面的馬上也是直接絆倒,騎士直接摔落,一片慌亂無數人已經死在了馬蹄之下。

    趙軍都尉也不算是常人,家中有些傳承,修煉果一些武學和內力,不算深厚但都有些,不然也難做上都尉的位子。

    揮矛蕩開了幾隻寒光利利的冷箭,意識到了事情不對,對面不過數百人,射出來的卻是連數千人都射不出的氣勢,四下一看,隊伍中已經是一片慌亂。

    該死!

    看著部下一瞬間就死傷了百人左右,恨恨咬牙,運足了內力,吼道:“撤!後撤!後撤百步!”

    無數騎軍飛速的調轉了馬頭,馬術極佳,看得出皆是驍勇,快速的整理好了淩亂的隊形,撤出了弩箭的範圍。

    因為前面的混亂一片,擋住了不少流矢,後面的隊伍卻是撤的痛快,飛速撤了出去,遠遠停在了車隊的的後面。

    留下了一地的殘軍和沒了騎士亂跑的馬匹。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3:54 PM

第八十四章:陷陣之志
  
    “止!”

    顧楠把手一收,令人生畏的弩箭雨停了下來。

    而那數百軍士依舊嗜血地看著遠處的騎軍,眼中就像是野獸看到獵物的光芒。

    不為別的,這些都是軍功!

    他們可已經不再是死囚了,既然到了這沙場,自然要殺出個名頭,就算不為了自己,也為了家中至親,自己入了大牢,也不知道過得都是什麼日子。

    定是要回去的,衣錦還鄉!

    外面對的兵戈聲停了,剛才的一片混亂也安靜了下來,兩軍就這麼遙遙地對峙著。

    呂不韋眼中駭然地伸出顫抖的手摸著自己的鬍子,假裝淡定的對著顧楠笑了笑。

    “將軍軍下當真驍勇。”

    “嗯。”顧楠只是平靜的點頭:“他們還沒打算撤走,弩箭有限,剛才不過是他們大意才會吃虧。若是遊擊,弩箭也跟不上消耗,定是要短兵相接的,你等且注意自己的安危。”

    “在下省的,省的。”

    車轎中,嬴異人和他懷中的女子聽聞沒有了聲音,齊齊出了一口氣,只是結束的如此之快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嬴異人微喘著,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拍了拍女人的手:“想來是結束了,我們出去謝謝那護衛的將軍。”

    “嗯。”女人也連連點頭,自己的身家性命卻是都在那將軍手裡了。

    於是抱著孩子隨著嬴異人下了車。

    下了車,就看到車隊前排列著的黑甲士兵,還有站在不遠處的白袍將軍與呂不韋。

    那將軍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很眼熟。

    “將軍。”嬴異人喚著正要上前看個明白,卻見呂不韋連忙揮手:“公子你是作何下來,戰事還沒有結束,快些回車轎上,萬萬不能被傷到了。”

    “這。”嬴異人猶豫了一下,但是看到嚴陣以待的士卒,此番還留在這卻是添亂,無奈的牽起趙姬的手,回到了車上。

    ————————

    趙軍的隊伍中都尉冷冷的看著那只車隊。

    當真是厲害的弓弩手,想來也是秦軍精銳。

    秦軍!

    想到這裡他的牙齒就咬的作響,拳頭不由的緊握著。

    他兄弟四人,有三個便是在長平戰死。

    秦軍精銳,好好好。

    我定是要將你們殺個片甲不留!

    “傳令!”

    一個士兵連忙上前。

    “千人為隊,左右各行,遊騎不近,等到秦軍弓弩耗盡,繞至後方一舉進攻!不限弓箭,對著那些黑甲士卒,放開了射!”

    “是。”士卒退下。

    很快,趙局兩千餘人的騎兵就已經分成了兩隊,分別都尉和另一個軍候帶領。

    “全軍!”都尉揮動長矛:“進軍!”

    “呼”風聲驟起,卻是騎軍衝鋒。

    這一次不是直直的沖向車隊,而是繞行,兩支隊伍一左一右順著車隊繞過,繞向車隊的後方。

    同時不少騎兵開始拉弓開箭,對著車隊開始騷擾。

    一弓弩不過三四十箭為頂,我看你們能撐到幾時。

    都尉目光森寒地盯著車隊外的黑甲士兵,騎軍的速度一快再快。

    兩隊分行,不過三百人的陷陣營即使追著射也很難再有建功,而且對方的目的明確,就是要消耗並衝破你的陣型。沒必要繼續了。

    顧楠揮手一招:“環形軍陣!”

    本來排成數列的黑甲士兵聽令而動,沒有半點猶豫,沉重的裝備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們的步伐,陣型快速轉變將車隊裡三圈外三圈卻是圍了個死。

    “舉盾!”

    背上的巨盾一齊放下,使得地上揚起一片塵土。

    騎軍的弓箭射在等身的巨盾上,只聽一聲當的輕響,便無力的摔在了地上。

    同時後排的士兵將自己的盾舉過頭頂,架在了前排的盾上,擋住了上方。

    前後密佈,不過片刻,看起來似乎脆弱的車隊就變成了一個黑甲堡壘。

    不管是吊射還是平射的箭矢都射之不進。

    作何玩笑!

    趙軍的都尉催促著馬匹,放出了一箭,簡直就是王八殼。

    也罷,王八殼也好,倒是看看你們還怎麼擋住我等的衝鋒。

    想著伸手向後一拜:“取矛!”

    騎軍一致的放下弓箭,抽出騎矛。

    “衝鋒!!”

    “踏踏踏。”

    數千騎兵的衝鋒是種何等威勢,耳邊就是轟雷似的馬蹄聲,愈來愈近。

    聽的人只覺得心血沸騰。

    顧楠提著長矛,環顧四周。

    黑甲如林。

    “諸位,此番,要這天下識我陷陣營!!”

    “陷陣之志!”

    騎軍的聲音幾乎就到近前,三百軍士的面色脹紅,脖子充血,卻是將自身的內氣調整到了最高。

    “有死無生!”

    他們都是從死路上出來的,向著死路而去,成軍那一日,顧楠站在軍前,指著軍旗說出的這句軍法,每個人記在心裡。

    陷陣而戰,向死而活。

    這一聲怒吼將趙軍震的失神,就連一旁對的呂不韋都渾身發抖。

    一瞬間,兩軍相撞,如同大地震顫。

    數千騎軍只感覺自己撞在了城牆上。

    那一面面巨大的黑鐵盾牌在他們全力的衝擊下紋絲不動,而馬匹甚至撞斷了脖子直接斷氣。

    騎矛折斷,但也刺進了盾中,卻沒有半點用處,盾陣依舊在那,就是一絲動搖都沒有。

    來不及多想,他們就已經摔在了地上,背後來的騎兵踩成了肉泥。

    騎兵衝鋒已過。

    “啊!”

    三百陷陣發出怒吼,抽出了腰中的利劍,舉著盾牌殺出,血肉橫飛。

    三百陷陣皆有內息在身,且都學過成文的武學,自身的力氣已經是數百斤,加上內息的加成,爆發而出的近六百斤的力氣可不是擺著看的。

    後隊支撐住前隊,就算是普通人,如此盾陣都可擋住騎兵衝鋒,何況是他們。

    學過成套的武學和內息隨便放在哪一隻軍中都起碼是百人將的位子。

    三百百人將,不過千軍,怎麼不能當?

    ——————————————————

    巨大的衝撞聲,讓拉著車駕的馬受了驚,嘶鳴著停了下來。

    車駕中,嬴異人和懷中的女子一齊摔倒了車門邊上,女子下的臉色發白,手中一滑,懷中的孩子落了出去。

    “孩子!”只聽一聲驚叫。那孩子落下了車駕,落到了外面的地上。

    孩子的身上裹著厚厚的麻布(繈褓),摔在地上卻無大礙,只是被嚇得在那大哭。

    一片混亂,卻是沒人注意到女人的這一聲和這個孩子。

    ——————————————

    “結陣!”

    顧楠沒有讓陷陣軍乘勝追擊,而是揮手讓他們回來重新結陣。

    對面在如何說也是兩千餘騎軍,若是真打起來就算陷陣軍能贏也要付出傷亡。

    陷陣軍不過三百人損失不起。

    紅著眼睛,陷陣軍掃視了一眼敵眾,被看到的人渾身發寒,但好在他們還是退了回去。

    重新結成了盾陣。

    “後撤!”

    盾中的車隊緩緩撤走,雖然幾處還有刀兵之聲,但是也很快也淹沒了下去。

    軍中戰陣,似乎有一個女人的呼喚,但是沒有人仔細去聽,聲音很快淹沒在了沉悶的腳步聲裡。

    後撤的陷陣營中,幾人感覺到了腳跟撞到了什麼,回頭看去。

    卻是個裹在麻布中的孩子。

    哪來的孩子?

    他們愣了愣神,可是戰場上不是愣神的地方。

    不管了,遵命後撤才是。

    對於他們來說命令就是絕對的,不會做多餘的事情。

    沒人去管那孩子,只是各自繞開。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4:00 PM

第八十五章:大局為重
  
    “異哥兒,孩子掉了,快命令全軍停下,把孩子撿回來,撿回來好不好?”

    女人扯著嬴異人的肩膀,就像抓著最後一根稻草,乞求著。

    嬴異人的嘴唇沒有血色,他一直坐著車中怎麼知道外面的戰事如何。

    但是想來是極其慘烈的,能安全撤出就已經是萬幸了,孩子,孩子···

    若是停下去找,還得冒著多大風險,他根本就不知道。

    若是真的全軍覆沒了,便是孩子找回來有什麼用···

    看這嬴異人的神色,女兒絕望了,頹然地摔在車邊。

    抿著嘴巴,猛地起身向外叫到。

    “停下,全部停下!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

    帶著哭腔。

    ————————————————

    千餘騎沒人敢再追,那都尉還活著,只能說他那些零星的武學救了他一命,但是也臉色蒼白。

    “大人。”忽然士卒走來。

    臉色白的難看,但是懷中抱著一個孩子,那孩子哭的作響。

    “這是剛才在秦軍撤走的地方撿到的,會不會···”

    戰場上哪來的孩子?

    都尉看著那孩子,呆了一下,忽的想到了什麼。

    那嬴異人不就帶這個孩子嗎。

    “是那嬴異人的孩子!”都尉激動地抱過孩子。

    “哈哈哈,好,記你一大功,有此孩子,卻和那嬴異人無異!”

    “謝將軍!”

    ————————————————

    “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

    車隊在走,只聽得見一個女人嘶啞的叫聲,顧楠皺起了眉頭,就連呂不韋也聽得不耐,大家的性命岌岌可危好不容易保住了,便是你的孩子有天大的事,也不能在這時候瞎喊。

    孩子···軍中哪來的孩子。

    突然顧楠想到了什麼,心中一個咯噔。

    看向一旁的呂不韋:“那車駕中可是公子夫婦?”

    “是。”呂不韋不解顧楠為何突然如此慌張,點了點頭。

    隨即醒悟了過來,瞪著眼睛···

    顧楠不再等,拍了拍黑哥,向著那車駕走去。

    她不知道那孩子怎麼了,但是那孩子不能有事。

    只因為那孩子叫嬴政。

    代為師看一看那太平盛世···

    白起自刎前的話在顧楠耳邊響起。

    也許嬴政算不上一個好皇帝,但是他確實是統一了戰國的人。

    不論如何,他不能有事。

    已經是應下的事。

    那老頭求了一世的東西。

    顧楠咬著嘴巴,走到了車轎邊,也不顧禮儀,掀開了簾子。

    “公子,夫人,可是小公子有樣?”

    車中嬴異人扯著一個女人的肩膀,伸出手,似要她莫要再喊。

    顧楠的出現,讓兩人都停了下來。

    一身白灰色的甲胄,面上的青銅凶獸遮住了她的半張臉,但依舊看的出這是個淩然小將。

    “將軍,無事,趕路便是,儘快回陣。”

    嬴異人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大局為重。

    他不能再忍受趙國身為質子的生活,他要回到秦國,成那華陽夫人之子,成那秦太子,成那秦王。

    孩子···

    嬴異人捏著拳頭,若是從前的他,不管什麼定是會回去救出自己的孩子。

    但是不知不覺,他已經成了曾經的他最是痛恨的人。

    為了謀權,不擇手段,不惜任何東西。

    顧楠看著嬴異人,曾經在東簪樓一起喝酒的那個翩翩公子。此時看去,卻甚是陌生。

    “等等。”

    女人掙脫了嬴異人,抓著顧楠。

    “我的孩子在剛才的沖陣裡掉下了車,我聽到了他的哭聲,他一定還沒事。”

    “將軍。”女人哭了出來,好生一個美人哭的沒有半點姿態,喉嚨發啞,叫不出聲:“將軍,救救他,求求你。”

    嬴異人不再說話了,也沒有阻止女人,低下了頭。

    掉在軍陣···

    顧楠緊了緊手中的長矛:“知曉了。”

    說著,拿開了女人的手,放下了車簾,騎著黑哥調轉了馬頭。

    還沒有撤多遠,遠遠地還能看到那趙國的騎軍。

    這個距離還不夠安全。

    看向左右,附近的幾個聽明白了始末的陷陣軍,也看向顧楠。

    “將軍,不過是再去殺個來回,下令便是。”

    另幾人沒有說話啊,但是眼神也一樣泛著決然。

    呂不韋的眉頭皺成一團,似乎在考量著去不去救孩子的得失。

    思量了許久,見顧楠的樣子伸出手:“顧將軍···”

    他想勸顧楠以局勢為重,性命關頭,能快些撤,還是快些撤的好。

    那數千騎軍也許不是她手下精銳的對手,但若是趙國還有援軍,又如何是好?

    “不必。”顧楠微微搖頭,對著陷陣軍士:“這個距離騎兵沖陣,若是分散了兵力,公子和夫人未必安全。”

    “你等在此守著。”

    掃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呂不韋,顧楠回過了頭。

    “不過千人。”眯著眼看向那數千騎軍:“我一人去即可。”

    ——————————————

    車駕中,嬴異人垂著頭,苦笑了一聲,看向女子:“你不該說的。”

    女子明白嬴異人在講什麼,眼眶發紅:“那是我們的孩子,你真的忍心?”

    看著面前的嬴異人,她的心在發冷。

    嬴異人,真的變了。

    ——————————————

    不過千人···

    呂不韋乾澀的喉嚨動了動,直直地看著那白袍小將騎著那匹黑馬遠去。

    她當千人,是什麼?

    趙軍都尉正準備下令撤軍,遠遠的,卻看見一騎騎軍從那秦軍的陣中沖來。

    騎著一匹黑馬,穿著一身如同喪服的鎧甲。

    一騎,看錯了?

    都尉甚至懷疑自己的眼睛,一騎沖陣,開玩笑嗎?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4:05 PM

第八十六章:做個好皇帝,嗯?
  
    顧楠手中的長矛抬起,抓著黑哥的韁繩。

    “黑哥,跑快些,快進快退,莫要再偷懶了。”

    “屆時我給你找幾匹母馬,如何?”

    也不知道黑哥聽沒聽明白,但是黑哥的速度當真是快了好些。

    四蹄幾乎奔得看不見影子。

    顧楠彎著身子,狂風從耳畔呼嘯而過,黑色的長髮被打得淩亂。

    周身的氣血翻湧,隱隱約約甚至能看到顧楠身周扭曲的氣流。

    “喝!”

    一聲大喝響遏行雲。

    一騎絕塵,看著那平原上的一騎的人心中想著這個詞。

    真真的一騎絕塵。

    只是一人沖來,伴著的卻是千軍萬馬的氣度。

    千騎為一隊,萬騎為一軍,一騎且看我,絕塵當千軍。(出自:天涯明月刀,一騎絕塵。)

    都尉抱著懷中的孩子,只覺得那聲怒喝如雷貫耳,差點轉身而逃,強按下心頭的懼意,連忙指揮。

    “擋住他!擋住那白袍將!”

    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孩子甩在了一旁的親衛手裡:“護好了這孩子!”

    提出一杆騎矛:“所有人,列隊。”

    “踏踏踏。”

    馬蹄聲四起,趙軍的千餘騎兵飛快的組成了一支隊形。

    不過一人。

    都尉握著矛的手關節發白,保持著鎮定。

    “放箭三輪!”

    “嗖嗖嗖嗖!”

    彎弓搭箭,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千隻箭矢便已經淩在了半空。

    “呼,呼呼呼。”顧楠的長矛甩出,伴隨著洶湧的風聲,近身的箭矢全部被卷到了一旁。

    千隻箭矢卻沒有阻礙她半點,已然沖到了趙軍陣前。

    “列陣。”

    千余寒光利利的矛戟垂下。

    “殺!”

    顧楠對著趙軍最後掃視了一邊,目光最後落到了那個都尉的身旁。

    一個親衛懷中,抱著的一個孩子。

    “噗!”

    手中駭人的長矛跟著揮出。

    全力之下,一擊蕩開了無數兵刃,回身一刺,便在旁人驚駭的目光中,刺穿了一個騎軍的胸膛。

    黑紅色的汙血四濺,血下,顧楠的眼睛發冷。

    那老頭求了一世的東西······

    不能在這裡毀了!

    “刺!”長矛抽回,上面的血猛地散開。

    “黑哥!”

    “哼!”

    黑哥打了一個響鼻,鼻尖呼出了一股熱氣。

    身上健碩的肌肉繃得生硬。

    “呼。”

    只覺得一道狂風。

    那一騎白袍,便已經殺入了千軍之中。

    慘叫四起。

    站在陷陣軍中的陷陣眾人心血沸騰,當真不想立即隨著將軍一道殺入,大殺四方。

    呂不韋看得兩眼發直,心下再無旁念,那一騎驍騎,曠世悍將也。

    自己要在大秦立身,可以拉攏他,關鍵時刻定有大用。

    長矛在半空中連連刺出,一個橫掃,數人拋飛而起。

    直到顧楠沖到了那都尉身前,那都尉依舊是滿臉的不信,如此悍將怎麼可能在此出現,怎麼可能只統領三百軍?

    沒有時間留給他多想,那根長矛已經刺到。

    都尉沒有退,面目猙獰,舉矛刺去。

    秦軍受死!

    他知自己不敵,但是手足皆慘死秦軍之手,自己如何能退!

    脖子一痛,濃稠的東西從喉嚨中流出來,仰著脖子,身下晃了晃,兩眼一黑,便從馬上落下摔在了地上。

    顧楠長矛一轉,挑在了一旁親衛懷中孩子的身上。

    親衛還沒有反應過來,長矛便已經收回,孩子落入了顧楠的懷中。

    都尉已死。

    密密麻麻的圍上來的趙軍騎兵皆是一愣,圍上來的速度也慢了不少。

    擋下了數隻刺來的長矛,在千騎之中撕開了一口個子。

    喪白色的將袍已經沾滿了黑血。

    “你等還有繼續?”顧楠扯住了黑哥的韁繩,一手抱著懷中的孩子,一手提著長矛。

    冷冷地看著還準備圍上來的趙軍。

    “你等不是我的對手,首將已死,各自保全性命罷。”

    上前的士兵猶豫了下來,顧楠不在多說,騎著黑哥向著扭頭秦軍陣地跑回。

    天將亮了。

    顧楠如同喪服的戰袍上已經紅了一半,鎧甲上的血水還在往下流。

    流到了她懷中那孩童的臉上。

    那孩童靠在冰冷的鎧甲上,此時卻是不再哭了,咯咯地笑了出來。

    看著懷裡的孩子,顧楠笑了一下,伸手在他的鼻子上刮了刮:“你倒是還笑得出來。”

    “咯咯。”

    翻了個白眼:“沒心沒肺。”

    半響,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揣著孩子,認真地說道:“日後,萬萬不可再走上老路,做一個好皇帝,嗯?”

    孩子聽不懂,笑著。

    三百陷陣散出一道缺口,迎接他們的主將歸來。

    提著帶血的長矛,顧楠翻身下馬,抱著孩子走回了車轎。

    “公子,夫人。孩子已經接回來了。”

    說著,顧楠將孩子遞了進去。

    “謝謝···”嬴異人一旁的女人眼裡含著淚水,接過了孩子,死死地抱在懷裡,再也不敢放開似的。

    “應盡之責。”

    看向嬴異人,他抬著眼睛,像極了那些無了喜怒哀樂的政客,有的只是一雙灰敗的眼睛。

    顧楠苦笑了一下,放下了簾子。

    好好地一個人,被折磨成了這樣。

    當年的嬴異人,也是一個嚮往著爛漫的少年,能為一首蝶戀花感動不已。

    如今,已然成了一個再無生機可言的人了。

    “顧將軍。”呂不韋帶著笑容走了上來:“將軍真乃勇將,待來日,你我二人定要痛飲幾杯。”

    顧楠笑了笑,擺了一下手:“我不喝酒,著實抱歉。”

    “無事,無事。”

    “趕路吧。”

    “好。”

    天邊已經放開了光,已然到了天明。

    安陽城外,一隻由黑甲士卒圍住的車隊緩緩開來。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4:11 PM

第八十七章:我不要面子的嗎···
  
    安陽城中,軍營兩旁的士卒看著走進營中的軍隊,不自覺地繞道而行。

    不為別的,就為那滿身的殺氣,鎧甲和兵刃上帶著血腥味,讓兩旁的馬匹都極為不安。普通士卒甚至不敢與那些殺徒對視,只是低著頭從一旁走開。

    車隊中的兩輛車轎已經被安排離開,一個車駕中是嬴異人和他的妻子,還有一個車駕中坐著的聽說是呂不韋的老父。

    顧楠一眼都沒有見過,無論外面兵鋒如何,也沒見那個轎子裡出現過什麼動靜。

    齊齊坐下,靜默無聲。

    安陽城,王齕兵敗後就在此地和秦軍的援軍會和攻下汾城,另名安陽。

    秦王將他安排在此駐守,也有別的意思,只要時間一到,就能立刻讓王齕北上,再攻長平。

    車隊進到兵營,王齕親自出來迎接,摸著鬍子。

    呂不韋連忙上前,拱手作揖:“王將軍。”

    “先生此來辛苦了。”王齕淡淡點頭。

    嬴異人與他身邊抱著孩子的女人也走下了車駕,倒是不知道為何,那女子的目光時不時地總是在顧楠身上流連。

    嬴異人看到王齕,行禮道:“將軍。”

    “嗯,公子。”回了一禮,嬴異人能得到秦王首肯從趙國逃回來,還讓秦王派兵迎接,但凡是有些眼色的,結合最近的風聲都能了知道一二。

    嬴異人回秦之後,身份恐怕就會有一個天翻地覆的變化。

    但是王齕也沒有和嬴異人多聊的意思,他不喜歡朝堂的這些東西,彎繞太多,他實在受不了這些。

    “秦王已傳手書,公子安心休息幾天,我自會護送公子回城。”

    “如此。”嬴異人只覺的眼中一干,一年多的日夜,自己終於回來了:“多謝將軍了。”

    埋頭一拜,眼裡閃著莫名的光華。

    大秦,我嬴異人,回來了!

    “嗯,職責所在,有何好謝。”

    隨意擺手王齕看向了站在嬴異人身後的人,這才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好久不見了,小顧侄女,怎麼見到你王伯都不打一個招呼。”

    對於顧楠這個故人弟子王齕還是頗為親近的,何況顧楠的性格和能力都很讓他讚賞。

    小顧侄女!

    聽到這個稱呼,在場的另外三個人只覺的腦中一陣。

    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身後那個穿著喪白戰袍的小將,臉上的去青銅覆面依舊凶煞難言。

    這小將,是個女子?

    戰時決絕,刀鋒淩厲的悍將居然是個女子。

    任誰都不敢相信,是個女子。

    看著站在那呵呵的笑著的王齕,顧楠的眼裡露出了幾分無奈,出於禮貌脫下了自己的頭盔。

    黑色的長髮從頭盔中泄下,青銅覆面也連著被取了下來,露出了裡面英氣俊秀的面孔。

    女子穿著戰袍,帶著不同於尋常女子的氣度。

    “王伯,我好歹也是個將軍,人前給我留幾分面子可以不。”

    “啊?啊,哈哈哈。”

    王齕摸著自己的鬍子笑著,也反應過來自己的稱呼實在不合適。

    “是你王伯不是,是你王伯不是。”

    一旁的三人看得眼睛發直。

    呂不韋看著這女子嘴巴有些發幹,但是還是忍住了,沒有露出半點不合適的表情。

    而嬴異人卻呆住了,半響,抬起了一個根打顫的手指,指著顧楠。

    那首蝶戀花,那個,對就是那個。

    結結巴巴地說道:“顧,顧兄弟!”

    顧楠淡笑了一下,對著嬴異人拜道:“異人兄,卻也是好久不見了。”

    “這,這。”嬴異人笑了出來,露出幾分快意,這種神情卻是這幾日第一次出現。

    “顧兄弟你當真不仗義!就在我旁護衛也不和我說一聲,真沒想到,真沒想像到顧兄弟原是文武雙全。”

    說著提起拳頭,就要捶在顧楠的肩膀上。

    但是隨即想起了顧楠的女子身,手停在了半空。

    “軍陣之中不是敘舊的地方,還望公子勿怪。”

    顧楠的語氣裡帶著幾分生分,嬴異人聽得出來。

    張了張嘴巴,眼神垂了下來,默默地放下了手,在自己的衣擺上拍著。

    “啊,是,也是,軍陣不是敘舊的地方。”

    想起自己這幾日的作為,嬴異人心下晦澀。

    他明白是自己的吝私寡情,才讓顧楠對他如此,但他又能如何呢。

    雖然相識不久,顧楠本算是他為數不多的友人。

    嬴異人想起了小時候,自己問父親,為什麼爺爺總是自稱寡人。

    父親看著他說。

    王者,孤寡無情之人,乃為寡人。(這只是他父親有感而發而已,事實上寡人的正確意思是寡德之人也就是道德方面有不足的地方的人,是謙虛的自稱。)

    又看向顧楠強笑著:“顧兄弟倒是還從未和我說過你原來是個女子,著實嚇了我一跳。”

    “我,我也累了,王將軍給我們安排一個休息的地方吧。顧兄弟,我們來日再敘。”

    王齕點了點頭,兩個士兵上前帶著嬴異人和呂不韋的車隊離開。

    只留下顧楠和她的陷陣軍。

    顧楠轉過頭,看著陷陣軍,一揮手:“全軍原地修整。”

    “嘩。”一陣鎧甲相碰的聲音,陷陣軍齊齊坐下,各自休整。

    有人開始擦拭裝備,有人則從懷裡拿出一早準備好的布條開始往自己身上的傷口上纏。

    一夜的急行軍,就連一個包紮的時間都沒有。

    當真精銳,王齕把這一切看在眼裡暗自點頭。

    看向顧楠:“王伯知道你喜歡什麼,來,王伯這還備著些。”

    說著笑著拍著顧楠的肩膀。

    兩人走進忘了軍營的一個營房。

    王齕身為守將,駐紮的倉促,目前就是連間自己府邸也沒有,日日住在軍中的營房裡。

    營房裡王齕拿來了兩罎子酒水,放在了桌上和顧楠對坐著。

    “來,今日算王伯請你。”

    長平之戰的時候,顧楠就日日念道沒有酒水,為這事沒少被白起捶,王齕自然也知道這孩子的癖好。

    誰知顧楠擺了擺手:“已經不喝了。”

    “不喝了?”王齕一愣。

    “嗯。”顧楠微微出了一口氣,隨意地做著:“我師父那老頭常說喝酒無益,曾經是不聽的,如今倒是準備戒了。”

    白起啊······

    王齕抿著嘴,拍了一下酒罈,拿到一邊:“是,喝酒無益,不喝好。”

    目光看到了顧楠穿在甲胄裡的喪服,王齕笑著歎了口氣。

    卻是個重感情的人。

    老友,你這徒弟倒是沒白白收了。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4:15 PM

第八十八章:萬般皆商

    車隊一行人被安排在了一間小院裡。

    半夜,呂不韋穿著一身寬大的布袍,走到了嬴異人的房門前。

    皺著眉頭思索了良久,伸出手扣響了嬴異人的房門。

    “咚咚咚。”

    嬴異人枯坐在房中聽到了敲門聲。

    這個時辰,會是誰?

    嬴異人有些疑惑,起身走到了門邊,打開門看到的是站在門外的呂不韋。

    “先生。”嬴異人說道,語氣裡帶著幾分“恭敬”。

    若是沒有呂不韋,他回不到這大秦,甚至可能已經死在了趙王的刀下。

    雖然相貌普通,但是他的才能絕不是常人能比的。

    “公子。”呂不韋笑道:“不知現在是否合適談些事情。”

    嬴異人雖然不知道呂不韋的用意,但還是點頭:“我們去偏房。”

    說著引呂不韋進房。

    兩人走到了間小屋,呂不韋先走了進去,嬴異人四下看了看,無人,這才跟著關上了房門。

    兩人坐下,嬴異人這才問道:“不知先生何事?”

    呂不韋斟酌了一番,說道:“那顧將軍可是公子的舊識?”

    “這···”

    低頭看了一眼桌面。

    “是,幾年前,我二人在東簪樓相識。”說著,似乎陷入了回憶,笑了笑:“那日,她還是一個才子。我確實眼拙,直叫她顧兄弟。”

    “呵,你倒是不知道,她在那東簪樓做了首詞,不是那人文,非詩非賦,卻是文采斐然,一時也曾是名動咸陽的才子。”

    “好···”呂不韋的眼睛動了動。

    沒有在意嬴異人後面的話。

    “既然是公子舊識,這便好。”

    “······”

    心思琢磨了一陣。

    嬴異人看向呂不韋。

    “先生,你可是想要拉攏顧兄弟?”

    “對。”

    呂不韋也不隱瞞,開門見山的說道:“那顧將軍算是世間少見的勇將,手下三百軍士亦是精銳”

    “若是能為我等所用,日後在咸陽立足,想來會方便很多。”

    說著,撫著自己的鬍鬚:“公子回去後若是萬事無恙,可拜華陽夫人為母,但那儲君之位也非必然。我等還需要一些手段。”

    “若是有那顧將軍在。”

    呂不韋的眼中露出了幾道狠厲的光芒,伸出一隻手放在脖子上。

    “關鍵時刻。”

    “我們也可一除閒雜。”

    ······

    嬴異人沉默了一陣。

    呂不韋···

    你當真是把所有東西都當成了貨品。

    皆是利弊制衡,全在你的算計。

    但他沒有笑出來,而是微微頜首:“我知曉了,若是能,我會與顧兄弟聊一聊。”

    “好。”呂不韋出了口氣,似乎是安心了,但是誰都知道,他永遠不可能有真正放鬆的時候。

    “公子。”他又想了想,認真地說道。

    “如可以,將其納入房中卻最是穩妥。”

    說著,露出了一個笑容:“那顧將軍可也是難得的美人啊,尋常少見。”

    嬴異人的的面色一紅卻似乎是心動了。

    但是想起那日的蝶戀花,嘴角木然一笑,搖著頭。

    我這般下作人,還是,算了。

    “先生勿要再說了,莫要讓異人難堪。”

    “真是難堪···”

    “先生!”嬴異人的眉頭蹙起。

    “哎。”看到嬴異人的堅持,呂不韋歎著擺手:“罷了,能拉到我等這邊便好。”

    “如此,在下先告退了。”

    “嗯。”

    呂不韋退了出去。

    只留下嬴異人一個人坐在房中,他抬著頭,已經入夜,看著呂不韋離去的方向。

    閉上了眼睛。

    先生,你恐怕,把異人,也只是當做一件貨品來看吧。

    呵呵···

    邯鄲,趙都。

    趙王看著塌下一身狼狽的軍候,陰沉著臉。

    “說說看,那嬴異人呢···”

    “稟王,那嬴異人,跑了。”

    軍候的嘴唇慘白,沒有血色,他只是帶著兩千餘人去追,不到千人回來,都尉戰死。

    一旦趙王發怒,自己的小命也難保全。

    “跑了···”趙王癱坐在榻上,空空地看著大殿。

    跑了···連著最後洩憤的質子自己都沒能抓回來。

    長平損軍四十萬,若不是向他國求援,這趙國此時恐怕是已經滅了。

    但是現在這般和被滅又有何不同。

    曾幾何時,趙國還能和那虎狼之秦分庭抗禮。

    而如今,國中空乏,總兵不過十萬。

    只能看著他國臉色行事,這和亡國何異?

    “呵呵呵。”趙王笑了。

    自己便是連洩憤都無能為力了。

    “把首末,都說出來,寡人要聽。”他的聲音很疲憊,像是已經無力說話了一樣。

    “是···”軍候咽著口水,將事情的始末一一說出。

    包括那陷陣軍,包括那白袍將。

    “三百軍可抗數千人,幾乎無人戰損。”

    “一騎沖陣,如入無人之境。”

    趙王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

    “陷陣軍,白袍將。”

    “曾那白起等人,如今又有。秦國,還真是猛將強軍成眾啊。”

    再也按不住怒氣,吼道。

    “我趙國為何無那般勇將!?啊!?”

    “為何無此精軍!!”

    氣血攻心,趙王抽出自己腰間的佩劍直指穹頂。

    “老天,你何這般偏秦!如此虎狼之國,你如此為何啊!!啊!?”

    殿下的軍候不敢抬頭,只聽著趙王怒吼,兩旁的侍人也打著顫。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4:20 PM

第八十九章:想與天爭
  
    顧楠沒有在安陽停留多久,帶著陷陣軍在第二天就離開了安陽城,也不是因為什麼,只是因為秦王召她回都。

    不知道為什麼秦王會突然要見她,但是問那使者也問不出什麼,只是帶著陷陣營回了咸陽城。

    嬴異人一行自有王齕護送,此後的路確實不需要她護衛了。

    大秦境內,趙軍還翻不起風浪,就算是一年前的大秦也還沒有衰弱到這種地步,何況現在的大秦已經恢復了元氣,隨時可以再攻諸國。

    值得一說的是,顧楠率軍離開的那一天,嬴異人和呂不韋特來相送,送了很遠,才目送著顧楠離去。

    他們心中所想什麼,顧楠不明白,她也不想去想那些東西。

    ······

    穿過咸陽熙攘的街市,人群變得稀散。

    顧楠穿著一身擦淨的甲衣,只有披風上還沾著些許一時洗不乾淨的血褐色。

    宮中的路如同曾經和師傅一起走過的那般寬敞。

    守衛說,秦王在偏殿等她去。

    將不情願的黑哥交給了他,獨自一人走進了宮殿。

    宮殿中空無一人,或許是秦王早就已經揮散了。

    就連本該站在門側的貼身宦官都不在這站著。

    偏殿不小,顧楠一直走到殿門前,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在殿門前停下了腳步。

    “來了?”秦王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和年前相比卻是更加蒼老了幾分。

    “呵呵,進來吧。”

    “是。”甚至沒有人上前收繳顧楠的佩劍。

    顧楠挎著腰中無格,徑直走進了大殿。

    秦王一個人獨自坐在殿中,出奇的是,他沒有穿著那王袍,也沒有穿那日常出行的金邊黑袍。

    披在他身上的不過就是一件普通的布袍,沒有一個王駕該有的一點配繡和儀裝。

    “顧楠拜見大王。”上前行禮。

    嬴稷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更加深邃。

    “莫行禮了,宮中四下我都已經揮退,此番叫你來,寡人是你長輩。”說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顧楠。

    挑著眉頭:“你待你那師傅如何,待寡人如何,莫忘了,你的內息述說還是寡人教的,寡人算你半個老師。”

    “不敢。”顧楠輕輕的低頭。

    ······

    嬴稷沉默了一下,點著頭,似乎是理所當然,語氣裡帶著些悲哀:“是,寡人是秦王,你是不敢。”

    顧楠站著,秦王坐著。

    突然,秦王說道。

    “寡人已經看過軍章,陷陣軍,著實不錯,是為天下強軍。”

    “本來寡人只是想考考你,沒想到,你做的這般出色。”

    “白起老兒的本事,恐是已經盡數被你學了去了吧?”

    “不敢。”顧楠再次說道:“我未曾學到老師之十一。”

    她沒說假話,白起的東西,她要學完,恐怕是要學上一輩子。

    “嗯···”

    秦王的眼神變的淩厲,收斂了笑容,盯在顧楠的身上。

    如同兩把利劍,逼著顧楠的喉嚨。

    秦王的武學或許尚與顧楠難分伯仲,可那份氣度,顧楠的水準還遠遠不到。

    他開口說道:“寡人問你,年前,寡人與你練著三百禁軍,你心裡想著什麼?”

    “莫說是為了財帛,便是寡人信,你自己信嗎?”

    殿中的燭火一晃,顧楠白色的披肩托在地上,上面的血跡還在。

    秦王不信顧楠,顧楠可用,但他還需要試探。

    “卻是為了財帛,家中已經接不開鍋了,大王也知道”顧楠出聲說道。

    秦王的眼睛半閉。

    顧楠的話卻沒有結束,低著頭,聲音沉悶。

    “不過,大王可知道,師傅和我說了最後一句話,是什麼?”

    “哦?說來聽聽。”

    顧楠抬起了頭,一雙眼睛撞上了秦王的視線,兩人就這麼對視著。

    她張開了口。

    “我師,讓我看看那太平盛世。”

    直視著秦王的眼睛,顧楠的眼中沒有往日那份懶散,有著的是一種讓秦王都有退意的銳氣。

    “此乃我師一生所求,他未看到的,我會代他,看個清楚!”

    秦王深深地看著顧楠,在她的眼裡,他看到了一種執念,讓人震懾的執念。

    這樣的一雙眼睛,幾十年前,他在另一個人的身上也看到過。

    那人,叫白起。

    呵···

    師徒二人就像是從一個模子裡映出來的一樣。

    他可是還記得,那一日在武安君府,白起在房中說出那句無用之身,可為棄子之時,門外暴起的那股驚天殺意。

    他完全可以相信,那一日若不是白起喝止,顧楠會殺進來。

    “太平盛世,當真是敢說。”

    秦王站起了來,背著手抬著步子,走到了殿門邊。

    他看著那巍峨的宮殿在他的眼中蔓延,直到消失在天盡頭。

    “哈哈哈哈!”

    突然,他笑了起來,不像老人,而是豪情萬丈。

    “好!”

    “寡人答應你,准你看看那太平盛世。”

    說著,他伸出手,對著那天虛握,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寡人的太平盛世!”

    他,要那戰國群雄灰飛煙滅,要成那千古一帝!

    他,要這天地,為他所有。

    顧楠轉過頭,那個暮年的老人,伸手對天,就像是在與天鬥,爭那半寸光陰,爭那片刻天時,以成全那吞吐天地的萬丈雄心。

    “寡人,要攻周。”

    “你與陷陣營同去。”

    他拿著臉上帶著笑意,似乎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周為王室,就算是已經破敗不堪,也是王室。

    秦國攻周,是要挑天下之翻覆。

    “遷九鼎於咸陽!”

    顧楠看著秦王,面色複雜。

    這春秋亂世,出了多少英雄豪傑,又吞沒了多少英雄豪傑。

    秦王也許明知自己時日無多。

    他只是想爭,想與那天,爭上一爭。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4:36 PM

第九十章:白起衣缽
  
    顧楠從殿中出來,停在宮門外。

    宮牆甚高,高的遮住了遠處的咸陽城。

    她抽出了腰中的無格,不同於青銅劍,無格不知材質,劍身如同一汪輕鴻。

    映射著她的眼睛。

    從當年受白起那一飯之恩,她也許就已經註定脫不開這因果。

    教養之恩,對於她一個孤兒來說,用命還都是輕的。

    無力地握著無格,若是她不是白起弟子,她也許只會做一個閑雲野鶴似的人。

    老頭,你可是害慘我了。

    扯嘴淡笑。

    見了那太平盛世,成了你的心願,我便歸去,過我的小日子。

    收了劍,順著宮門長路,一路而去。

    歸去?她怎麼會不知道,她早已經無路可走了。

    到了那時,又如何歸去呢?

    ————————————————

    咸陽城發生了兩件大事,一件,是內事,一件是外事。

    這先說一事。

    秦太子嬴柱的正夫人華陽夫人正式收了一人為子,那人本是送去趙國的質子也不知是走了什麼狗屎運,拜得華陽夫人為母,改名嬴子楚。

    這代表著,他日後,很可能會成為繼承秦王之人。

    嬴子楚身穿楚國服飾拜見華陽夫人,被收為義子,時間朝堂風雲變幻。

    另一事。

    大秦起兵攻周!

    咸陽城,或者說,眾國都籠罩在一片動亂之中。

    還有這麼一兩個人,為了在秦國站穩腳跟,四處奔走。

    顧楠這幾日已經準備出征,畫仙和小綠時常擺弄顧楠的衣甲,拿出來擦擦,曬曬。

    自己的姑娘,常年在外,已經很少能回家了。

    就像是當年的武安君一樣。

    從前,武安君出征的時候,常常看到魏老夫人一個人坐在房裡,看著空空的小院,空空的房子。

    那時候小綠常問,夫人,您在想什麼?

    魏瀾總是擺手,笑眯眯地說:“在想呢,那戰陣裡,那老貨是個什麼模樣?”

    說著,她總是淚眼摩挲。

    白起看似位極人臣,大良造的官爵已經是武官的最高成就,封無可封。多少人求的富貴,但是誰知道這偌大的武安君府的常年空寂。

    他一生從沒有對得起他的孩子和夫人,白仲和他關係很不好,幾乎從不回家。便是白起死了,也沒見他回來過。

    魏瀾呢,等了他一輩子。

    小綠從前不知道老夫人的心思。

    現在她卻是知道一些,顧楠出征的時候,家中的人真的很少,她常常一個人坐在顧楠小院的老樹下,看著天空發呆。

    還記得姑娘來的第一年,長安是十一月份下的雪。

    那時候姑娘總是愛拉著她到處跑,翻牆跳樹的,那時候,姑娘輕輕的摘掉她頭髮上的雪花。

    那時候是小綠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候。

    畫仙彈琴,又彈破了手指,她最近總是彈那激烈的戰陣曲,只因為有一日顧楠說,夢見了吹角連營。

    顧楠問她為什麼練這些曲子,她總是笑著搖頭。

    說,這樣姑娘就不會在家裡清閒膩了。

    她真的希望顧楠多待幾日,多待一會兒。

    ————————————————

    日頭正暖,顧楠抱著劍,坐在樹下修習著內息。

    呼吸均勻深厚,似乎隨著她的吐氣,身旁的落葉都會顫動。

    畫仙坐在一邊彈琴。

    小綠笑著坐在一旁給顧楠擺著點心,絮絮叨叨。

    “姑娘,這個可好吃了,我在西街買的。聽說是新做的東西···”

    顧楠睜開眼睛,看著小綠,有些心疼:“小綠,別忙了,要不了幾天我就要出征的,用不了這麼多···”

    話落下,小綠的聲音輕了下來,變得喃喃最後沒了聲音。

    她低著頭,良久,平日清脆的聲音顫顫著:“姑娘,不能不去嗎?”

    顧楠抿著嘴,撩起小綠散在一旁的頭髮:“我必須去···”

    “為什麼必須去,姑娘是覺得家中不好嗎?”小綠帶著哭腔,眼中含著晶瑩。

    “不會不好的···”她努力地說著:“若是餓了,小綠給你做吃的,若是累了小綠給你捶背,若是覺得閒著,畫仙姐姐可以給你彈曲子···”

    她擦著眼淚:“為什麼會不好呢···”

    畫仙的琴音停了坐在一旁沉默不語,她依舊微微笑著,總是這麼微微笑著,眼裡的淚水滴在琴弦上。

    “為什麼一定要去。”她的聲音很輕。

    “大秦這麼多男兒,為什麼非要姑娘你去打仗?”

    “若是像老爺一般,像老爺一般···”

    小綠說不出聲了,低聲的哭著。

    “我必須去,這是我應做之事。”顧楠笑著伸出手,擦著小綠臉上的眼淚:“也是必須做的事。”

    “畫仙。”顧楠看向畫仙,也替她拭去了眼角的眼淚,咧著嘴:“我想聽些清調子。”

    畫仙點頭,一曲悠揚的清調子,斷斷續續地彈來。

    顧楠抱著劍,坐在老樹下,老樹的一片落葉落在她的掌間。

    “我不會像我那師傅一樣的,我保證。”

    “等仗打完了,就不會再打仗了····”

    “我保證···”

    她捏住了拳頭,手中的落葉被捏的皺在了一起。

    她,恨透了這亂世。

    當著她的面,毀掉了她兩世為人,唯一的家,唯一的歸屬。

    她怎麼能不恨···

    “我要這世間一朗朗乾坤···”

    “我保證!”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4:43 PM

第九十一章:連醉上一場,都做不到
  
    出征前的前兩日,顧楠從街上回來,拿過一卷竹簡正待翻看。

    “姑娘。”老連站在門口,對著顧楠說道。

    “王將軍前來拜訪。”

    王剪那貨?

    顧楠疑惑,前段時間不是跟著那趙摻攻韓去了嗎,卻是何時回咸陽的。

    兩人私交不錯,但是長平之後,都常年待在軍中,不是在軍部為事,便是領軍出征。

    平日裡很少能見上一面。

    心中帶這些輕快:“王剪那貨,來了便進來好了,還總是要您老跑一趟,通傳個樣子作甚?”

    “呵呵。”

    老連笑道:“老朽也是這麼說的,王將軍說,不通便進,不合禮數。”

    “得,他那死腦筋也不指著他能開竅。”顧楠將竹簡放在桌上。

    “讓他進來了。”

    “行,我去和他說。”

    老連離開,沒過多久,那個一如既往的傢伙走了進來。

    身子直直的站在那,臉上還是那副一絲不苟的神態,嘴角和下巴已經蓄起了鬍鬚,頗有一番氣魄的樣子。

    “憨貨。”顧楠遠遠地和他打了一聲招呼。

    王剪看到顧楠,笑著摸著頭,走了過來。

    “顧姑娘。”

    顧楠一邊拿著壺給他添了杯水,一邊對著身前的軟塌抬了抬下巴。

    “坐吧。”

    “今日來卻是沒帶酒。”王剪坐下,聳了聳肩膀。

    “沒事,我也戒了。”

    顧楠的話,讓他愣了一下,隨後點著頭,拿起桌上的水。

    “戒了好,從軍之人,飲酒百害無利。”

    說罷一笑:“不喝好。”

    拿起水飲盡。

    “聽說你升軍候了?”

    軍候可是領千人的官,在軍中也算是中層軍官了。

    歷史上,在始皇之前,王剪一直沒有被重用過。

    在這裡也是這般。

    “是啊,升軍候了。”

    王剪面色暗淡的點頭,他的志向何止是軍候,他所敬之人乃是武安君,心中所想的,自然是像武安君那般稱為頂天立地的英雄。

    千人軍候,對於他來說,確實是大材小用。

    顧楠看到王剪的神情,明白他的苦楚,無奈自己嘴笨。本想講些高興的事,誰知又是亂說話。

    轉開了話題,放下手中的水壺。

    “如何?”

    “我知曉,你這人無事,很少在外走動。此次來了我這裡,定是有什麼事要和我說吧?”

    王剪抬頭兩手撐在盤坐著的腿上:“是,是有事找你。”

    說著,他看著顧楠,眼神有些猶豫,也有些懷念。

    他似乎想了很多,想起了那一年和顧楠在街頭初見,那時候顧楠剛放過了一個偷盜的孩子,自己叫住她,她回頭的初見驚豔。

    也記得顧楠牽著黑哥罵罵咧咧。

    也記起來顧楠第一次出征,出征長平,兩人在老樹下飲酒圖醉,顧楠的一首高歌。

    兩人終究沒有醉臥沙場,但是或許有一天,沙場依舊會是兩人最後的歸屬。

    最後他側了側頭,摸著鼻子:“為兄明日要辦婚了,想請你來。”

    “辦婚了?”

    顧楠怔了一下,隨後才想起,這王剪已經是二十二三了,在這年月絕對算得上是大齡剩男了。

    隨後大聲笑了起來:“好啊你,我剛才還說你是永遠也開不了竅的了,誰曾想你就已經拐了個姑娘回家了。”

    “我說你啊,多少歲了,才辦婚?你看那蒙武,兒子都快能叫爸爸了。”

    唔,蒙武的兒子叫什麼來著,顧楠思索了一些,時間久了,腦海中的歷史卻是也在一點點的淡忘。

    “對了,呵呵,蒙恬,你看過的。”

    這是件高興的事,確實是高興的事,顧楠拍著桌子:“會去的,你放心便是。”

    “你這人,要辦婚也不早些和我說,提前一天,讓我準備些什麼?”

    “和你說啊,我準備不起太大的禮物,沒錢啊。”

    ······

    看著顧楠高興樣子,王剪微微一笑,看著成熟了很多,可這人還是這般,一點也未變過。

    “你便說我?”

    “你是幾歲了,也沒見你有說過什麼親事。”

    還在調笑王剪的顧楠被王剪說的沒話好說,憋了半響也說不出話,最後一攤手,裝作不耐地說道。

    “我不一樣,不想著這些俗事。”

    “是,你不一樣。”王剪呵呵地眯著眼,自己給自己添水。

    “只是個辦婚,不必大張旗鼓,我家和她家都沒什麼人,算上好友也不過六七個人,請來吃喝便是,所以沒什麼準備。”

    “你也不必準備,到時來吃上頓飯,就是好的。”

    “那你說的,我就來蹭頓吃喝?”

    不用錢能混上頓吃喝,可是沒有更美的事了。

    “讓你來你就來。”看著顧楠一副市儈模樣,王剪笑駡著:“哪兒那麼多話?”

    “成,一定來。”顧楠笑著給自己添茶。

    不知何來的心事,笑著歎氣。

    “已經好幾年了啊。”

    “是啊,已經好幾年了啊。”王剪仰起頭,戰無年月,真的已經好幾年了。

    兩人聊了很久,難得坐在一起聊天,也是聊了很多,從顧楠學馬的囧事,到王剪尋妻的八卦。

    一壺涼水喝了一下午。

    ————————————————

    王剪的婚事真的很簡單。

    家裡掛了幾卷紅綢,只請了那麼幾個親友,幾人坐在一起,吃飯喝酒,也沒什麼好見外的。

    他的夫人是一個長得清秀的女子,能被王剪那種人娶到,是王剪的福分。

    沒有想像中那麼多的禮數,就像是一次普通的家常聚會。

    王剪喝了不少,喝的臉紅,拉著自己妻子的手,說對不起她,便是婚事也沒能給她一個像樣的···

    他的妻子直搖頭,臉色醉紅···

    那一晚的不少人都喝醉了,顧楠這次沒有推辭,想要一醉,這是件樂事,可惜她很難喝醉。

    等到一切結束,一身酒氣的走出了王剪家,涼風一吹,吹沒了她本就只有半點的醉意。

    愣神看著那天邊雲開霧散,輕笑而去。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4:50 PM

第九十二章:沒人哭的,只是叫那烽火熏了眼
  
    兩年。

    在這戰國恍若轉瞬即逝,就像是大海裡的一滴水,顯得渺小而又微不足道。

    但是這一滴水,卻讓這片大海泛起了滾滾波濤。

    翻湧起前所未有的大浪。

    周王擔心秦的勢力,暗中和燕、楚密謀再定合縱之約。

    誰知,這份合縱之約還沒有回應,秦國的攻勢就已經到了。

    周國早已經不過是一個空殼,名為一國實則,僅有三四十座城池,3萬多人。還分成“東周”和“西周”。便是反抗也無能為力,姬延被俘入秦。

    受降之後,被秦王封為周公,放歸西周,月餘,病死。

    不過,讓人留意之是,周國王城,相傳重為三百人所破。至於如何破,為何破,少有人知。

    但是很快,世人就在另一個地方見到了這三百人的真面目。

    九鼎被遷往咸陽。

    秦王立于宮中,看著那九鼎整整一日,九鼎自古便為王權,此時的王權已經在他手中。

    秦王伸出手,撫摸著九鼎之上的紋路,就像是撫摸著大秦的山河。

    再有十年,再給寡人十年。

    落日的餘光照亮了半邊天空,金紅色璀璨的光芒照亮了宮殿的的瓦礫和大路,灑在秦王嬴稷和九鼎之上。

    而另半邊的天空,籠於夜色。

    秦王的心中就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對那冥冥之中的什麼說。

    似在討要,似在乞求。

    他還要十年。

    猛地,他的手抓在九鼎之上,顫抖著。

    悶聲咳嗽了幾聲,身子虛弱的搖晃了一陣,扶著九鼎,險險站穩。

    他扭過頭看著那落日,眼中只有那漫天餘紅。

    寡人,寡人···

    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矣!

    秦王怒睜著眼睛,身子卻是一軟,摔坐在地上,兩旁的侍衛連忙上前扶住秦王。

    蒼老的臉上再無力露出那份天下睥睨。

    范雎請辭了丞相的位置,但是之後他去了哪裡沒人知道。

    有人說他歸鄉了,也有人說,他已經死了。

    沒人知道秦王如何了,人們只知道,秦國這虎狼之國這次真的如同餓極了野獸,四處攻伐不止。

    ——————————————————————

    秦昭襄王五十三年(西元前254年),秦國攻魏。

    公孫鞅舉兵五萬直取吳城。

    魏此前與齊韓交戰而敗早已失信天下,無援可求。

    魏國公子卯率軍五萬人駐守。

    此城本是魏國名將吳起所建易守難攻。

    公孫鞅用舊識為由引誘公子卯出城一敘,以求停戰。

    公子卯並未相信帶甲三千來見。

    公孫鞅為計策成功身邊只帶了三百近衛,本以為計策已失,無能為力。

    誰知三百近衛隨一白袍將殺出,大破三千魏甲,生擒公子卯。

    以公子卯誘開城門,此軍從城中殺入,三百人,破軍數千。

    魏軍大破,魏國投降,降為秦國屬國,同年韓王于秦覲見。

    三百秦軍,說是名為陷陣營。

    此後轉戰四方,千人亦避,非萬人不可破。

    又世人稱喪軍。

    蓋是因為此軍之將,常是穿著一身喪服般的將袍。

    三百人,軍陣之中皆有青銅獠牙覆面,破陣之時渾身浴血,傷而不退,死而不倒,如同凶鬼魑魅,令人喪膽。

    陷陣之將亦有覆面,煞如鬼首,力舉千斤。不知面目,不知男女,只知其姓顧,傳為白起後人。

    ————魏記《野史》

    ——————————————

    咸陽城的城門打開,大軍緩緩地走進城中。

    兩旁的道路沒有歡呼和高歌,只有死寂。

    因為他們是上陣殺人的士卒,不是英雄。

    百姓看著衣甲帶著血臭的士兵,只想快些躲開。

    走在軍陣之前的,是數百人黑甲軍。

    他們和其他士兵疲憊和無神的眼睛不同,他們的眼中只有沉悶和堅毅。

    走在前幾排的黑甲軍懷中每人抱著一個罐子。

    連年征戰,這幾年來他們幾乎從來沒有停下過,已經,是叫這天下識得了他們陷陣軍,在戰陣之上,一聲陷陣之志,能叫破多少人的膽子。

    他們已經揚名天下,已經博取了一身功名。

    但是終究,是有人回不來的。

    他們忘不了那些死之前還吼著,陷陣之志,有死無生的傢伙。

    也忘不了倒在血泊裡的那些人安靜無聲的人。

    曾經在訓練裡罵自己蠢貨的傢伙,被割斷了脖子,血止不住的從他的喉嚨裡流出來。他想說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還有那個一直喜歡拿著玉牌看的傢伙,身中數箭,靠在屍堆邊上,擦乾淨沾滿血的手,才摸出那塊牌子,看了又看,生怕沾上一點,他死的挺安靜的,笑著死的。

    沒人哭的,只是叫那烽火熏了眼睛。

    所有人都明白,他們背負著一個名字,這個名字隨著每一個人的死去,越來越重。這個叫陷陣營,承擔著所有人的血的名字。活著的人要替死的人,讓這個名字繼續威震四方。叫所有人,忘不掉他們。

    按照將軍的意思,他們把死掉的人燒成了灰,裝在罎子裡背在身上,帶他們回家。

    兩年,吃飯,睡覺,打仗,都沒有放下來過。

    顧楠坐在黑哥的背上,帶著渾身的煞氣。

    腰中的無格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劍刃中生出了一絲紅線。

    背上的長矛斷過好幾次,已經換了數把。

    看著熙熙攘攘的咸陽城,又看向兩旁畏懼地看著他們的百姓。眼神一黯,垂著。隨後又抬了起來,高高地看著天空。

    沒人會當他們是英雄,即使,他們做著英雄才會做的事。

    只因為他們是士兵,生當為戰,為戰生,為戰死。

    是為昭王五十五載,秦,以得近半天下。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4:55 PM

第九十三章:當歸
  
    軍營的校場一如兩年前。

    像剛出出征的時候一般,沒有什麼變動,那砂石鋪成的地上風捲動在著塵土。

    軍營的大門口,有一面牆,那面牆上,掛著三百面巴掌大的木牌,每個木牌上都寫著一個名字,為三百陷陣之名。

    木牌上沾著血跡,入軍之時,每個人都曾割開手指,將自己的血滴在上面。

    顧楠站在牆前,身後的陷陣軍將懷中抱著的一個個罎子小心放下。

    也不知是誰,輕聲說了一聲。

    “回家了···”

    “軍歸矣···”

    都是從屍體裡爬出來的死士,眼眶卻瞪得通紅。

    二百一十四人朝著那沒有聲響的八十六隻罎子,吼著。

    “軍,歸矣!”

    三百個名字都由顧楠親自寫的,也會由她親自摘下來。

    入手的木牌有些沉,她輕輕一扯,扯斷了綁著牌子的線,將它發放在了一旁。

    等到八十六塊牌子被取下,那牆已經變得空落。

    剩下的二百餘枚牌子隨著風晃蕩。

    “此八十六人,與戰陣而死,丟我陷陣顏面,今後,此八十六人不歸我陷陣所部!降為常民,落回原籍!不得再說是我陷陣之人!”

    顧楠的聲音嚴厲,如同責駡訓斥。

    末了,她卻黯然一笑。

    “同的,不背我陷陣滔天殺孽,入了那幽冥之處當為良善之判,來生。”

    “是要投個好世道···”

    “於此!”

    顧楠拿過了身邊人手中的火把,扔在了那八十六塊木牌上,一瞬間,燃起熊熊烈火。

    “陷陣軍!”

    二百餘人站得整齊,軍容肅穆。

    “送客!”

    “錚!”無格出鞘。

    “一路走好!”

    “錚!”

    劍刃如林,向著那火上,半空中飄散而去的青煙。

    “一路走好!”

    火中,燒盡了木牌,也燒盡了那一個又一個浴血臥倒在沙場中的人,燒盡了那一句又一句,陷陣之志,有死無生。

    ——————————————————

    大軍得勝而歸,秦王似乎年輕了好幾歲,本來已經挺不直的身子再一次立在那大殿之上。

    一個個的召見了行軍之將,按功封賞了每一隻軍部。

    直到召見顧楠已經是近夜的事了。

    顧楠被放在最晚召見,也有原因,陷陣軍本是禁軍,三百死囚之身,名不正,言不順。與戰陣之中皆青銅覆面方可出征,不好光明正大的賞賜。

    就是在那戰陣中殺出了那赫赫凶名,亦是這樣,見不得人,甚至通傳不得名字。他們只能有一個名字,就是陷陣營。

    而且就算是顧楠的身份,也是不便,身為白起弟子,她很難再用。

    誰都知道,白起是謝天下而死的,用一個謝天下的罪人之後,有背清譽。

    所以,天下人都能知道陷陣軍,都能知道白袍將,但天下人都不會知道那白袍將到底是何人,那陷陣軍又姓甚名誰。

    ······

    “大王。”

    秦王召見顧楠卻不知在大殿之中,而在他的書房,顧楠站在門口行禮。

    他放下了手中的竹簡。

    “哈哈,寡人的喪將軍來了?”

    喪將軍··

    這名字著實不好聽,也不知道是何人先叫起來的。

    該只是因為顧楠出征穿戴的都是一身喪袍,所過之處,又是殺聲震天,所以有了這個名字。

    “大王說笑了,這名字可不好聽。”顧楠無奈地說著。

    秦王笑了幾聲,隨後又咳嗽了起來。

    他的身子早已經一日不如一日。

    待咳嗽消去,才繼續說道。

    “你與陷陣營屢破敵陣,寡人若是再不賞賜,恐怕你們心中也是腹誹,呵呵,說說吧,你等,想要什麼賞賜?”

    顧楠站在座下,良久不言。

    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了一卷簡書,單膝跪下:“大王,此乃陷陣營成軍之法,還請大王過目。”

    “哦?”顧楠的做法讓秦王的面色一怔,點了點頭:“拿來我看。”

    接過顧楠遞上來的竹簡,秦王簡單的翻閱了一番,但是粗看了一遍就發現只是粗看看之不懂,看是細細琢磨研讀了起來。

    一讀,就是半柱香的時間。

    等到他將竹簡放下,天色卻是已經全黑了。

    “軍不以勇為著,以令為本,成行令禁止,以士為承,成陣勢規正,以教為則,成軍心熔鑄···”秦王摸著鬍子。

    “對這軍陣卻有獨特的看法,而後的這些,訓練,訓練科目,也有幾番意思。不過,若是要在全軍推廣,恐怕要數年之久,才能見成效。”

    “而且。”秦王指著冊上的一則。

    “全軍修習內息,虧你敢做。”

    “你不知?若天下軍陣皆有內息伴身,就等於內息之說人人皆知,世道豈不大亂。”

    (可以參考美國的全民持槍,雖然國家也沒有不安定,但是若是在我國實行,一個把握不當就會出很大的問題。)

    “此時終歸只能一軍而行,不能效仿。”

    “大王說的是。”顧楠也沒有反駁,若是全名皆修內息對於王權統治也會造成不小的問題,她也沒有想過秦王會認可這一條。

    “如此,咳咳。”秦王放下了手中的軍冊,挑著眉頭:“你是有什麼想求寡人?”

    顧楠低著頭,輕輕抱拳:“三百陷陣于戰中折損近半,所剩之人難以為陣,楠以求大王,解散此軍,賞遣其人歸去,另再成一軍。”

    ······

    顧楠的話,秦王久久沒有答覆,他的一隻手擺在桌案上,食指無聲地敲打著桌面。

    半響,他笑道:“你,是不想他們再去戰中送死吧。”

    沒有解釋,顧楠垂下頭:“大王明鑒。”

    “哈哈,也罷,不過二百餘人,寡人准了。”

    “另賞每人耕田二畝,金一鎰。”

    “但是,你自告知他們,軍中所學不得外傳,若是讓寡人看到陷陣之武出現在他人手裡。”

    “你等,連坐。”秦王的眼睛放著危險的光芒,但很快消散了。

    “是。”

    耕田二畝,便是這一條已經是極大的賞賜了,有田地,就足夠他們在這個世道裡活著了。

    “至於你,你的賞賜,剛才已經是分與了那些士卒,你可有意見?”秦王顯然對於顧楠有自己的私心還是有些不悅。

    “沒有。”顧楠松了一口氣:“謝大王。”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5:45 PM

第九十四章:歸於塵中
  
    烈日炙烤得火熱,七月的天氣熱的發悶。沉悶的空氣在校場上壓著,軍營之中,一個生意高聲念著。

    “陷陣驍勇,于戰陣屢破強敵,建功數件,乃,賞每人耕田二畝,金一鎰,以證我軍心。”

    “另因陷陣軍不足三百,難成陣勢,暫令解軍,士卒可歸,陷陣之武,不得傳於他人。他日再成新軍。”

    “至此。”顧楠收起手中的文書:“你們明白了沒有。”

    她的身前,零零散散的士兵站在那,像是卸了全身的力氣,也站不直了。

    “將軍。”一個士卒抬起了頭,苦苦一笑:“當真讓我們走?”

    “難道你們還想回去?”顧楠淡淡地問道。

    “將軍!”一個人紅著眼,吼道:“陷陣軍,要成那天下第一軍!”

    “所志未酬,不敢離開!”

    另一個人兩手捏得發抖:“陷陣軍,要那所有人都記得,要那所有人都不敢忘了!”

    “否則。”

    “未成陷陣名,不敢見故人!”

    “未成陷陣名,不敢見故人!”

    顧楠黑著臉,在那一聲聲高吼之中,怒而出聲:“你等,真當不為人!”

    “記得功名,家中親人呢?不教養了?”

    “都是從血路裡殺出來的!”

    說著指著牆上空掉的牌子:“那些人死了!才讓你們回來的!你們想作何,再回去送死!?”

    沒人,再回得上話。

    “讓你們回去,不要聽不懂人話!”

    “自己打理完了,就去領了文書滾!”

    深深地看了眾人一眼。

    “好好過日子。”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只留下軍營中站著兩百人,不甘心地站在那裡,但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直到抹著臉,跪了下來,對著那面牆拜下,起身離開。

    一個一個人拜下離開。

    高進最後一遍將自己的被鋪鋪的整齊,將零散幾件行李綁好,背在了背上。

    深吸了一口氣,走出營房的門,掃視了一圈四周,人影散亂。

    莫名的眼中一酸,咧著嘴巴。

    陷陣之志,終歸成了一個笑話不成?

    終歸,是成了一個笑話罷。

    心中一陣空落,像是沒了什麼東西。

    背著行李,獨自離開。

    ————————————————

    鄉間的小路混雜著泥土的味道,一塊塊青石板簡單的鋪成的路面行不得車,一個人影孤單走來。

    踩著青石板上一片落著的樹枝,高進恍惚地看著不遠出的村子。

    眼前上似乎看到了那惡臭的死囚房,又看到了那軍中燃著火盆的夜晚,耳邊聽到的是刀兵交錯的喊殺聲。似乎,狼煙四起。

    回來了?

    他自己問自己,那個曾經夢裡都不敢回來的地方,自己當真的回來了?

    一路走進,昨夜下過雨,早間的空氣還帶著露水的味道。

    路上沒什麼人,有人也認不出他來。

    站在一面用幾根木頭搭著的簡單門房面前,高進伸出手,正想要敲響房門,手卻停在了半空。

    他不知道見了裡面的人,自己該如何說,該說什麼。

    “砰砰砰。”

    高進最終還是敲響了房門,開來門的是一個老婦人。

    頭髮花白,身上穿著發灰的布衣,兩眼看不清楚,看到站在自己門前的人,呆了呆,好生眼熟。

    眯起眼睛看向他,整個人卻愣在了那裡。

    “進兒?”

    “娘···”

    破舊的籬笆邊上,高大的士兵穿著鎧甲站在佝僂的婦人面前,嘴唇顫了顫,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我回來了。”

    ···

    “來,進兒,吃飯。”老婦人臉上的皺紋都笑在了一起。

    手裡捧著一碗豆飯,遞給自己的孩子。

    “唉···”高進接過碗,拿著兩根木頭往嘴裡扒拉,豆飯的問道很不好還帶著很重的腥澀。

    但是他就像是吃著這世上最美味的佳餚,吃得狼吞虎嚥,眼裡止不住的留下些水,也落到了碗裡,混著一起唄吞進了嘴裡。

    “吃慢點,吃慢點。”老婦人伸出顫顫巍巍地手,摸著高進的臉頰。

    “回來就好···”

    都豆飯裡混雜著幹腥。

    高進像是鐵鑄的臉上也再也忍不住,皺在了一起,淚水流了下來。

    他像是回到了那在戰火狼煙。

    自己的兄弟代自己受了那一劍。

    看他倒在那裡,高進想去救。

    那貨卻罵道。

    “救得什麼救,給老子殺出去!”他的眼裡盡是怒意:“殺光了這些龜孫!我們陷陣軍,是要名揚天下的!”

    還有那個身中數箭,幹坐在那個牆角的傢伙。

    自己怎麼拉他,他都起不來了。

    他只是說:“高進,我待和你說,我婆娘真的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女人。”

    “可惜。”他的臉上全是淚水:“我是回不去了。”

    “你可得好好活著···你家裡的老娘,還沒個人照顧的。”

    有一日,他問將軍:“將軍,天下真會有不戰的世道?”

    “誰知道呢?”將軍隨意的笑著:“沒有,我們殺出來一個便是。”

    “哈哈哈。”跟在後面的陷陣軍皆是大笑,笑聲驚起了路旁的一顆枯樹上的寒鴉。

    “好!殺出來一個便是!”

    陷陣軍···

    陷陣軍···

    “啪。”高進停下了手裡的木頭,拿著碗的手頓在了那裡。

    眼中通紅。

    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娘,我領了軍功,可有兩畝地,不用再過那般的日子了。”

    數百年後,一個叫做高順的人,讓陷陣之名重揚天下,八百陷陣,堪稱世間強軍。

    ——————————————————

    空空的校場,顧楠頂著風站在黑色的軍旗下,她在校場挖了一個坑,將那些回不去的罎子放了進去,然後用沙土慢慢掩埋······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6:36 PM

第九十五章:閒人總是不受待見
  
    往後三月,秦地再無戰事,若是有,也不過就是邊境的小擦小碰。

    顧楠待在了咸陽城中練起了自己的新軍,千人死囚,不同于上次的三百人,從此千人皆是亡命之輩,為了條活路,恐怕是什麼事都肯做的。

    秦王的身子愈加不好了,開始的,似乎有人動起了心思。

    不只是秦王子嬴柱,還有嬴柱的孩子嬴異人。

    盛夏剛過,秋初的日子已經開始落葉,顧楠的小院中落葉堆積了幾層,青黃色的枯葉被顧楠拿著掃把掃成一堆,堆在院子的一旁。

    小綠和畫仙早早的出門採購去了,雖然因為孝期,顧楠身上沒有官職,但是拿著的也是千人將軍候的俸祿,家中也是寬裕了不少。

    別的不說,偶爾也能吃上幾頓鮮魚嘗嘗。

    顧楠自己在學做飯,她想來是已經受不了了大秦人的口味,但是誰讓她上輩子除了泡面什麼都不會,只是吃過一頓,顧楠就被勒令不得靠近廚房。有一口吃的就該是恩德了,浪費糧食是損德的事情。

    只能偶爾偷偷地做上些,也就她自己敢吃,全且做的少些,當是試毒,說不得,在重現後世的美食手藝之前,恐怕還能先煉成個百毒不侵之身。

    啊,另外,或許是沒了仗,顧楠閑的著實無聊,向著畫仙學起了琴藝。

    呵,只能說她著實是個蠻子,除了上陣的東西,沒啥學得好的,一把七弦琴在她的手裡吱呀作響,看得一旁的畫仙心疼,一把七弦琴可是很貴的。

    第二日,溫柔體貼的畫仙就把七弦琴藏了起來,不讓顧楠再碰。

    沒什麼,再彈,路過的是要誤以為武安君府在鬧鬼。

    顧楠掃著地上的落葉,打了一個哈欠,悠閒的日子舒坦得讓她皮子癢,總覺的無趣,想要做些什麼。

    這幾日,黑哥見了顧楠都是躲著跑,它可不想又被稀裡糊塗地拉出去就這咸陽城跑上一圈陪著這人撒瘋,乖乖,能把它累死。

    “沙。”

    掃帚輕輕的掃過,落葉捲動翻起,飄落在葉堆裡。

    “嗖!”

    不知何來的一道勁風破空而落。

    顧楠的兩眼一合,微微仰身,黑長的飛針從她的面前刺下,釘在了地上。

    飛針的力道很大,直接刺進了地裡,餘力未消,使得長針不住震顫。

    沒去看那根長針,顧楠低頭將一片落了出來的樹葉重新掃盡了葉堆裡。

    “什麼事啊,你們這些,總是這般鬼祟。”

    “啪。”一道黑影落在了牆上,踩著瓦礫發出了一聲聲響。

    顧楠挑了一下眉頭:“莫把我家的瓦踩壞了,不然不管你是哪來的,得賠錢。”

    黑影穿著一身黑色的衣袍,臉上帶著灰敗的木頭做的面具,氣息若有若無。

    顧楠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的人了,王家的人,王家有兩把刀劍一把是明面上的軍隊,另一把或許算的上就是這部人。

    不曉得他們叫做什麼,只曉得,他們只給王家做事,能命令的動他們的大概是有三個人,秦王嬴稷,秦王子嬴柱,秦王孫嬴異人。

    顧楠在秦王那見過一次,蓋是做著見不得人的事的時候,才用得到他們。

    和軍隊不同,他們的人數少得可憐,具顧楠隱約的瞭解,大概只有二三十人。

    但是他們都身負武藝,而且皆都不俗,長竊聽暗殺之事,夜行數百里都不是事兒,不過二三十人,就能把這咸陽城裡的事務辦的乾乾淨淨,聽說,咸陽城之外的都能觸及。

    軍隊責外在征伐,這部人主內,內在清排異己。

    “不過是塊瓦···”面具裡的聲音低沉。

    顧楠一愣,疑惑地看向那人:“你,是新來的?”

    那人的身子一晃,危險地盯著顧楠:“你怎麼知道的,專門探聽了我等的消息?”

    “沒。”慌忙擺著手,顧楠自知沒趣的把掃把放在一邊:“從前的人都不會說別的話,只會告知地點時間和做什麼事。”

    說著用一種你還年輕的眼神看著那人,看的那人渾身打顫也不只是氣的還是怒的。

    嗯,好像也是一個意思。

    “哼。”冷哼了一聲,那人拋下了一句話:“明日日正,咸陽東郊閑亭,子楚君會在那等你。”

    說完身子一晃就消失在了牆上,看起來輕功還是不錯。

    子楚君,顧楠的眉頭一挑。

    坐在了屋旁的軟塌上,啊,嬴異人。

    自從拜了華陽夫人為母,他就改了自己的名字,現在名叫嬴子楚才是。

    他找我?

    顧楠沒有想到,還是日正這種時候,日正在自己才剛從軍營回來,就要自己趕去見他。

    麻煩啊···

    顧楠兩手枕著腦袋,向後一躺,小綠和畫仙不在家,老連遛馬去了,她一個人待在府裡,卻是就像是個留守兒童。

    沒什麼不對。

    ————————————————

    第二日正,夏末秋初的天氣不見得涼爽,本來這個時節該是多雨,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今年沒有下什麼雨。

    顧楠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衫,站在東城郊外的小亭前。沒騎著黑哥,這貨寧在府裡睡大覺也是不遠在這般的時候出來。

    東郊閑亭,估計說的就是這了,咸陽東郊外廢棄的亭子也就這麼一個。

    亭子臨近水畔聽得到泉水流響,別有一番意境。

    亭中做著一個華服的青年人,他的樣子看起來不是好,時常看看四周,又看看身後的草叢。

    顧楠搖了搖頭,走了上去。

    嬴子楚看到了顧楠,臉上露出些許的放鬆,連忙起身。

    “顧楠見過公子。”

    “顧兄弟何必如此客套,我們曾有故交,叫我異人即可。”

    嬴子楚脫口而出,隨後卻又閉上了嘴巴,黯然重說道。

    “呵呵,為兄說錯了話了,叫我子楚就可以了。”

    嬴異人這個名字他已經不能再用了。

    多麼可笑,為了那空薄之物,連父母之賜卻都是捨棄了。

    想起自己不得寵的母親,心中更是看輕自己。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6:49 PM

第九十六章:決然的賭徒
  
    涼亭之中照不進陽光,要比外面是涼爽很多,嬴子楚和顧楠對坐而下。

    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顯得緊迫,桌案上攤著一副棋局,黑白子各未下過。

    嬴子楚拿起了一枚棋子,對著棋局笑了笑。

    “顧兄弟文武全才,想來在棋道上也有所建樹,兄弟厚顏求教,如何?”

    他如今知曉顧楠是女兒,卻依舊不改口,叫她做顧兄弟,也不知是為何。

    顧楠看這嬴異人的樣子,對比起現在的秦王,他養氣的功夫,和現在的秦王差了很多。

    秦王的一喜一怒有樣子,但根本猜不到真正的他到底是喜還是怒還是說根本就不在意。

    而嬴子楚全部寫在了臉上。

    只是看到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是有事所求。

    他不說,顧楠也不問,點了點頭,拿過了自己的棋盒:“倒是和師傅學過一些。”

    四周的清風微吹這亭旁的枝葉,摩挲作響,此起彼揚,恍若一曲清調。

    嬴子楚仿佛是又成了那年那個偷跑出宮來玩耍的年輕人,拿著子落下,看向顧楠。

    黑色的長髮垂在肩頭,一身孝白色的衣衫顯得出塵,低著頭的臉龐亦是俊美,卻混雜著沙場將軍的堅毅和英武,帶著種別樣的感覺。

    兩人一棋一子地下著。

    可這越下,嬴子楚就覺得越是尷尬。

    顧楠的棋是和白起學的,白起的棋藝是鬼谷子印證過的,算不得多差,但是不要臉是絕了的。悔棋算是小的,要輸了就收盤重來這種事情也是沒少做。

    顧楠把白起的棋藝沒學來多少,不要臉是學了個齊全。

    莫說落子有悔,悔上三四子都是有,關鍵還臉不紅心不跳的,想來是已經練了一張好面皮。

    嬴子楚又不好殺她面子,一盤棋下了要半個時辰,只叫他覺得下棋如何變得在這般艱難。

    “顧兄弟,子楚此次這般邀你出來,卻是有事相談。”

    嬴子楚舉棋不定,看到顧楠確實沒有悔棋的意思後才把棋子放了下去。

    顧楠咧嘴一笑:“算是說出來了,這棋也就別下了,說做正事吧,我的棋藝如何我還是知道的。”

    說著把自己的棋放回了棋盒裡。

    “用那般方法把我叫出咸陽城來,若是說沒事說就是為了下棋,你就是真的有問題了。”

    嬴子楚如釋重負地放下棋,心中暗暗決定再不和顧楠下棋。

    苦笑了一聲:“還請兄弟體諒,咸陽城中人多眼雜,我所求之事著實不適合放開了說出來。”

    你們一家的人做事都是這樣,我不體諒還能怎麼辦···

    顧楠翻了個白眼,聳了聳肩膀:“所以說,到底是何事?”

    “顧兄弟還記得那日護送我等,那個你救出來的孩子嗎?”

    救出來的孩子···

    嬴政嗎?

    顧楠盤坐在軟塌上,看著隨意:“你的孩子?”

    “是。”嬴子楚輕輕頷首,露出了一個輕笑:“他叫嬴政。”

    “好名字。”

    是好名字,會要千古流傳的名字。

    “是這樣。”嬴子楚在斟酌了一番,認真地看著顧楠,逐字逐句地說道。

    “我想請兄弟,做政兒的老師。”

    亭旁的泉水淌著,聲音在林間回蕩,光穿過樹葉的間隙照在地上散碎了一地。

    “帶孩子啊···”

    “是。”嬴子楚被顧楠這麼直白的說法逗笑:“顧兄弟真是妙人妙語,卻是帶孩子。”

    “但我也希望顧兄弟能教政兒文武安邦之說,顧兄弟文采子楚是見過的,武從武安君,那日戰陣亦叫人難忘。子楚思來想去,咸陽能權從這兩者的人,也只有顧兄弟你了。”

    “而且···”

    說到這,嬴子楚的聲音變得猶豫了起來。

    顧楠知道是要說道關鍵的時候了,如果只是讓她做嬴政的老師在咸陽城裡就可以說,不必到這裡來。

    嬴子楚抿了抿嘴巴:“呂先生亦為政兒尋了個先生,叫做李斯,說是荀卿弟子。”

    “你,是讓我防著呂不韋?”顧楠沒有繞彎子,很直白的問道。

    嬴子楚的身子一緊,看得出按捺著胸中的怒火。

    聲音變的低沉威嚴了起來。

    “呂不韋所圖甚大,在上位之前,我還要用他,但是上位之後,我和他,定是要有一個死活。”說著他坐直了身子。

    “倒時,若是成則無事,我若是力所不及。還望顧兄弟,能護得政兒周全。聽聞兄弟最近已在擴軍,倒時那宮中兄弟的千人陷陣,想來是無人敢輕動。”

    嬴子楚身居宮中身旁沒有好友或者親信。

    到了如今這個時候,也只有顧楠這個只有一面之交的朋友。

    他相信自己看人很准,可以相信她。

    ···

    “我知曉了,政公子該是已經有五歲了吧?”

    “是,五歲了。”嬴子楚側過臉看著林間晃動對的樹影。

    顧楠不知為何,挑著眉頭笑著說道:“和那日相比,你是變了很多。”

    “是啊。”嬴子楚的眼睛不再柔軟:“變了很多。”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公子,朝起不知生死的日子已經讓他看明白了這個世道。

    他要成那帝王,沒有人再可讓他左右。

    為了這個,他已經捨棄了自己能捨棄的一切,自己的姓名,自己的尊嚴,自己的至親。

    變成了一個連他自己都不認識的人。

    賭上了一切,他要成那帝王。

    成那天地一人。

    然後把那些,一件一件的,全部拿回來。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7:23 PM

第九十七章:那一年李斯還很年輕
  
    “武安君府。”一個人年輕的書生站在高門府邸之前,仰頭看著那府,若有所思。

    蓋是此地了,秦國戰神之府嗎?

    看起來也不過平常。

    年輕書生四下看了看,倒是清淨。

    這便是公子另尋的先生所住的地方了。

    年輕人自信地看著大門,在下倒是要看看是怎般的奇人。

    自從他跟隨荀師學法後王述說以來,自認為深諳此道。

    自他看來,被稱作虎狼之國的秦國是這亂世之中最能讓他施展的地方,果然,初到此地就被秦王孫身邊的紅人呂不韋看重。

    雖然只是被提拔做了一個小吏,做了公子的孩子身邊的書教,但是這個位子在李斯看來反而要比分配在外的實權官職還要好。

    不因為別的,只因為這個位置能讓他更接近秦王,或者說,未來的秦王。

    不過書教還是和老師不同,書教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助教一樣的意思。

    而小公子真正的老師,在那日公子回來之後就被定了下來。

    那人叫做顧楠,聽聞,就是那在周魏戰場上,那支被稱之為喪軍的陷陣營的領將。

    讀書人胸中總是有種傲氣,無緣無故做了助教,自然就是要來看看這真正的先生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顧先生,可莫要讓斯失望了才好。

    這般想著,李斯邁步上前,敲響了武安君府的大門。

    “砰砰砰。”

    低悶的敲門聲之後,大門被打開,開門的是一個老人,看樣子約莫已經六旬左右。

    老連看著眼前陌生的年輕人,疑惑地問道。

    “年輕人,所為何事啊?”

    “見過老先生。”李斯頗有禮貌地微微行禮:“在下李斯,此番前來,卻是來拜見顧先生的。”

    “顧先生?”老連一臉不解地看著李斯。

    自家哪來的什麼顧先生,顧姑娘倒是有一個···

    顧姑娘?

    額,老連的心思一動,自家的小姐總是穿著一身男兒裝束到處跑,想來又是在何處胡鬧了,這都找上門來了。

    哎,小姐現在真是沒有半點女兒家的樣子,完完全全就是個男兒模樣,這麼大了,門前連一個親事都沒有,這般下去,日後自己可怎麼敢去見老爺和夫人···

    老連一邊想著,一邊歎了口氣。

    李斯不解面前的老人為何突然唉聲歎氣,奇怪地問道:“老先生,顧先生不在嗎?”

    “啊?”

    “啊。”回過神來,老連讓開了一個身子:“在的,先生在家,請跟老朽來吧。”

    順著李斯的稱呼接著話,他也不好說破,只待小姐自己說便是了。

    “這?”看著老連準備直接領自己進去,李斯遲疑了一下。

    “不需要通傳一番嗎?”

    “無事。”

    老連擺著手,聲音裡有些無奈。他也絕的不妥,可是這是小姐吩咐的,

    “府裡平日都沒有客人,小,先生吩咐過的,若是有客人,沒什麼不方便就讓他直接進來就是,通傳是太過麻煩了。”

    太過麻煩了。

    李斯一怔,又呵地笑了聲,只是因為閑得麻煩,就隨客人出入。

    這先生倒是灑脫···

    “先生此時還在後院思習琴律。”老連側過身:“也無不便。”

    琴律嗎,也好,李斯點了點頭,聞其音知其人,此道他也略通一二,且先看看。

    老連引著李斯進門,隨後領著向著後院走去。

    李斯跟著老連,走了片刻,遠遠的聽到了一個小院裡傳來了琴音。

    側耳傾聽,只是聽了片刻,便有些恍惚。

    那琴音卻是恍如山澗泉鳴,空山鳥語,空靈輕盈,讓人身至其中難以自拔。

    仿佛每一聲都能撥動人心一般,讓人的心思忍不住的跟著琴音而去,忍不住的去聽。

    當下心中震顫,這顧先生在琴律一道,斯恐怕是遙遙不可及矣。

    聽他的琴音,想來是品性高潔之人。

    怪不得,公子這般推崇此人,就連呂先生聽聞是此人教學也無異議。

    等到一曲結束,他才悠悠轉醒,老連已經帶著他走到了後院的門前。

    “先生就在裡面,客人自去就是,老朽先告退了。”

    李斯行禮:“多謝老先生了。”

    哎,多有禮貌的年輕人,可惜又是要被小姐戲弄了。老連只是認為是顧楠又在胡鬧,畢竟自家小姐的不安分他也是知道。

    看了李斯一眼,就退了下去。

    此時李斯的心中是一片期待,他甚是想要見上這能彈出如此琴音的顧先生一面。

    或許兩人可以相談甚歡。

    正待進去。

    那院中傳來了一聲動聽的女聲,是比那琴音還要動聽。

    “姑娘,剛才這般彈,你可是看明白了?”

    接著的也是一個好聽的聲音,聽得出是個女子但是還帶著幾分豪爽:“明白了明白了,我來試試。”

    “哎,姑娘,你可是莫要再亂彈了,若是彈斷了弦,我還得修。”

    “唔,一定注意,你放心吧。”

    站在外面的李斯一懵。

    院裡的不是顧先生嗎?

    怎麼有女人的聲音?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那院中又傳來了琴音。

    只不過,這次的琴音可不動聽。

    若是說,剛才的琴音是空山鳥語般的靈動空濛。

    那麼,現在的琴音,就是摧枯拉朽,天魔亂舞一般的恐怖。

    魔音灌耳,李斯只覺得自己的眼前發黑,連忙捂住了耳朵。

    這,這般彈琴,簡直有辱琴音!

    頭似快炸了一般,也不顧不得什麼禮數了,想來那顧先生也是受不了這樣的,快步走了進去。

    “是何人在彈琴,還不快停下!”

    琴音戛然而止,可是裡面的場景卻是讓李斯愣在了原地。

    小院中哪有什麼顧先生,只有三個姑娘。

    皆是貌樣脫塵的姑娘。

    一個正坐在樹下,是一個佳人,柳眉薄唇,眉間透著一股媚意,氣質卻是輕薄寡淡,手裡正抓著那琴身的一角。

    還有一個站在一旁是一個長相秀氣溫和的少女,頗有一種鄰家姑娘的感覺,她正捂著耳朵。

    最後一個姑娘讓李斯印象最深,她穿著一身男兒的孝袍,顯得有些寬大。手中捧著一抱七弦琴,長髮隨意的紮在腦後,散在肩上。

    看著她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既有女性的柔媚又有男兒的英氣俊秀,只是一眼就讓李斯印在了眼中。

    此時這三個平日裡哪一個都是極其少見的女子同時看著他。

    李斯哪見過這樣的陣仗,臉色一下子漲紅,退了一步,連忙拜下,不敢再抬頭。

    “李,李斯見過三位姑娘,本是來拜見顧先生,不想唐突了佳人,還,還望原諒。”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7:41 PM

第九十八章:學問人真是麻煩
  
    “顧先生?”畫仙看著這個突然走進小院的年輕人,想來是客人,老連按著顧楠的意思,直接領進來的。

    主要是武安君府著實是沒有客人,一月也不見得會有人拜訪,會來的也都是熟人,所以才會這般待客,不然每日出入的客人就足夠人頭疼的了。

    但是轉念一想自家哪來的顧先生,心思一動,幽幽的看向自家的姑娘。

    “小姐,你的客人。”

    說著心疼地拿回自己的琴,若是再被顧楠這麼折磨上幾番,恐怕又是要報廢了。

    小綠松了口氣,放開了耳朵,對著顧楠吐了一下舌頭:“姑娘,是不是又糊弄人去了?這都找上門來了。”

    不是,顧楠看著這年輕人苦笑了一下,怎麼又糊弄人了,我也不認識他啊。

    站在對面的李斯也是一頭霧水,怎麼說自己是那小姐的客人,自己不是說了,拜訪顧先生嗎?

    他的猜想裡,那顧先生要麼是沉穩的中年將軍,要麼是稍稍年邁的老將。

    畢竟陷陣軍那般的強軍,憑百人就可在沙場中來去穿殺,可不是一般的人能練的出來的。

    雖然搞不清狀況,但是既然是客人來了,小綠和畫仙也就不在這呆著了。

    小綠站了起來:“畫仙姐姐,莫要再理她了,我們還有事務要做,可不能總陪著她玩。”

    “嗯,好。”畫仙笑盈盈地點了點頭,兩人就結伴離開了。

    留下顧楠一臉糾結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自己好不易在家裡休息,怎麼就來了個客人,關鍵是,這人她還不認識。

    雖然氣氛詭異,顧楠做了一個見面禮。

    “不知先生到此,所為何事?”

    李斯臉上的紅色推下去了些,暗罵自己失態,回了一個禮,重新說道。

    “在下李斯,此番前來是來拜訪顧先生,還望姑娘通傳。”

    ······

    顧先生,顧楠的臉色有些黑,那個人和他說的武安君府有什麼顧先生的。

    但是隨後念頭一愣,剛才光顧著在意他事,沒有聽清楚這人的名字。

    李斯?莫不是那個人。

    目光一凝,又看向那人:“你叫李斯?”

    “是,在下李斯。”李斯無奈地又說道,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何對方會在意自己的名字。

    李斯···

    顧楠的眼神變得不同,帶上了幾分慎重。

    如果不是重名的話,那麼眼前的這個人很可能就是日後大秦的丞相李斯。

    這個人是一個能臣但是絕對算不上一個賢臣。

    遊說關東、統一文字、車同軌、郡縣制都有他的影子。

    焚書坑儒、偽造遺詔他也逃不開干係。

    最後被趙高腰斬於咸陽鬧市,夷三族。

    頗有為能,然非賢能。

    他是一個求權之人,也是一個很複雜的人,很難給他一個準確的評價。和這種人相處也要萬分小心,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給你來一下。

    他是這時候進的咸陽嗎?

    想起前幾日嬴子楚和她在那閑亭中的交談,他便是呂不韋找來的另一個先生。

    這般想來,他恐怕是想要試探與自己同事的人到底如何吧?

    顧楠鬆開了些眉頭,緩緩張口。

    “如果無錯,我該就是你要找的那人。”

    “啊?”李斯愣在原地,抬起頭看向坐在那的纖纖佳人。

    “顧先生?”

    ——————————————————

    “家中沒有什麼,就只有清水待客,李先生,莫要見怪才好。”

    顧楠將一杯清水遞給李斯。

    “呵呵,無事。”李斯輕笑著接過杯子,深吸了一口氣:“斯是真沒有想到,顧先生是個女子·····”

    “倒是斯冒犯了,本該慎重,該請諒的是斯才是。”

    說著行了一個歉禮。

    他真的沒有想到,相傳中一騎當千的沙場勇將,會是一個女子,還是如此年輕。

    也是沒有想到,嬴子楚嘴中曾名動咸陽的才子,實際上是一個才女。

    可是害苦了斯啊···

    李斯暗暗閉眼,無奈地想到。

    “不必在意。”顯然顧楠並不在意這些事情,淺笑了一下,隨意地翻過了這個話題。

    李斯松了口氣,而是看了顧楠一眼,疑惑地問道:“恕斯唐突,不知姑娘為何穿著一身孝袍?”

    顧楠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家師故去,待守孝三年,所以常是穿孝袍。”

    “如此···”喃喃著,李斯輕輕點頭不小心又是看到了顧楠的眼睛,微紅著臉移開了視線。

    這樣的小動作讓顧楠勾了勾嘴角,這時候的李斯還沒有日後的那般果決深算。

    “姑娘還真是奇特,本在外門,那領路的老先生說府中客人若無不便要進府不需要通傳,本以為姑娘是一個隨性之人,不重禮數。”

    “現在看來,姑娘卻又是極守禮數,為先人待孝三年,就是儒家中人,也少有這麼做的。”

    挑著眉頭,顧楠拿起了杯子喝了口茶:“直說我古怪便是,不必繞彎子。”

    “不,斯不是這個意思。”李斯解釋道:“只是覺得特別。”

    “呵呵,開個玩笑而已。”顧楠放下茶杯:“不知李先生這次來,是為了什麼?”

    這才想了正事,李斯整頓了一下神色,認真地說道:“斯此番前來,本是想要看看顧先生到是個如何的人。”

    “其次,是有幾個問題想問。”

    談論到學問上的問題的時候,他就像是變了個人,剛才的略有窘迫的神態全無,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自信坦然的氣度。

    “幾個問題···”

    顧楠表面依舊平靜,心下卻是了然,這李斯就是來試探自己的。

    乾乾一笑:“李先生,請問便是。”

    所以啊,學問人真是麻煩···
作者: a7369075    時間: 2020-4-27 07:53 PM

第九十九章:你的大志呢
  
    李斯沒有去看顧楠,而是看向門外:“聽聞顧先生和斯一樣,受託為公子府教授政公子書學。”

    “是。”

    “此般重任,斯實在難當,所日夜反側難免,思要教公子些什麼。”

    李斯慢慢地說著:“聽聞還有顧先生與斯同教,甚是寬心,如卸重任。”

    “所以,此次特來問先生。”

    他扭過頭,看向顧楠,那雙眼睛裡不閃不避,和剛才那人就如同不是一個人一般。

    “先生,準備教公子些什麼?”

    咄咄逼人···

    用這個詞用來形容李斯現在的氣勢最適合不過。

    顧楠卻沒有生氣。

    現在的李斯身上有著一個年輕人都該有的東西,好勝、書生意氣。

    這般的李斯讓顧楠覺得反倒比歷史上那個殺伐果斷,某權狠辣的李斯要親近很多。

    不動聲色地轉著杯子,思索了一番,苦笑著說道。

    “如何教公子,我卻是還沒有想過,不如李先生先和我說說,你準備如何?”

    “你我探討一番?”

    並未想過?

    一般人被問到了這個問題,就算是沒有想過也會硬說出幾個,哪有向顧楠這般沒有臉皮,直接承認自己沒有想過。

    李斯微微皺眉猶豫了一下,問道:“先生,覺得禮樂如何?”

    李斯抱著試探的心態,禮樂作為傳統教術,本該是必學的,但是如今這個世道···

    若是顧楠說禮樂可行,那她就不過爾爾。

    在李斯的注視下,顧楠沉默了一下,問道:“先生覺得這世道如何?”

    李斯一愣,一時間不知如何說。

    低頭思考,似乎想要找出合適的詞描述。

    顧楠看著他,沒等他想下去,淡淡地說道:“禮樂崩壞。”

    四個字,叫李斯打了個顫,禮樂是為古禮,顧楠這四個字可謂是大不敬。

    但是說的又實在準確,在這紛亂戰世中。

    如何不是禮樂崩壞?

    這如何不是他想要說的?

    李斯欣喜地看著顧楠,像是找到了知己,接著問道。

    “那先生覺得,養德可行?”

    養德···

    說實在,顧楠確實不擅長這種育人的說法,但是既然別人問了,她總得有個答案。

    思索了會兒,她還是搖了搖頭。

    “德行固重,但終是君子之道,大秦,要的不是一個君子,而是一個帝王。不該放在首位。”

    雖然她也明白德行對於一個王的重要,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在這個時間,大秦需要的是一個能夠讓它徹底顛覆天下的帝王,而不是一個徐徐圖之的君子。

    和我想的,是一般的。

    李斯暗暗握著拳頭。

    “那先生,你覺得什麼最好?”

    這是最後一個問題,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如今秦王已到暮年,秦王子嬴柱即將繼位。

    嬴子楚會是未來的秦王子,而嬴政就是秦王孫。

    嬴政學什麼好。

    問這個問題,等同于問顧楠,未來的秦國,如何為好。

    顧楠的眼睛垂了下來,她真正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歷史上的秦是法治天下,最終二世而亡。

    但是法治天下錯了嗎?

    若是曾經的顧楠,看著這個問題,定然是一頭霧水,說不出個所以然。

    但是這幾年看了武安君府中眾多的兵簡和先人之說,她多少能看的明白諸子百家的各家優劣。

    法治天下,理論上來說並沒有錯,甚至說到了後世法治天下依舊在實行。

    錯得只是做法而已。

    儒家迂古道墨不爭、兵名醫農雜縱橫陰陽不為王權。

    雖然不盡為好,但法家可以說是對於封建王權來說最為適合的學說,又或者說是對如今的秦國最合適的學說。

    “呵。”最終,顧楠笑了一聲,似乎笑的無奈:“先生自己的心裡沒有一個答案嗎?”

    李斯一臉期待:“斯想請先生說。”

    “帝王權術,以法治國,得以安邦而定天下。”

    “李先生,是想效仿那商君?”

    “啪。”

    李斯一把的握住顧楠的手,眼中盡是激動,能遇到志同道合之人,在這大秦一展所學抱負,何能不激動。

    “先生,真乃斯之知己。”

    “先生,斯還有幾處學說想和先生探討···”

    ······

    “咳咳。”

    還沒等李斯繼續說下去,顧楠咳嗽了兩聲,打斷了他的話。

    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

    李斯這才想起來坐在自己的面前的可不是老先生,更不是自己曾經的同學,而是一位姑娘。

    此番見面已經是大為不妥了,自己的居然還去拉別人的手···

    想到這,他的臉上又是一陣火烤似的發熱。

    也坐不住了,站了起來。

    “今日幾問,有了先生的答覆,斯心中已然明瞭。”

    “斯,還有些事情,只待,只待下次再來叨嘮先生。”

    “此般先是告退了。”

    說完,就快步的離開了。

    出了武安君府的門,李斯還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心。

    想起剛才那只輕柔的手掌,又是一陣出神。

    回過神來,暗罵了自己一句。

    自己是要在這大秦一展抱負的,而不是想著這些的。

    那位顧先生對這大秦所見和自己不謀而同,想來日後也不會阻礙自己。

    整了整自己微亂的衣袍,深吸了一口氣,昂首挺胸地順著街道離開。

    大秦,只是他的第一步,他要用他所學,搏一個權傾天下才是。

    想來,倒是忘了問那顧先生的年歲。

    想來日後也是有機會的。

    嗯,該怎麼問才好呢?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a17.eyny.com/) Powered by Disc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