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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往往醉後 -【搜神新記】《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2:56 PM     標題: 往往醉後 -【搜神新記】《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smallmen 於 2011-2-27 05:06 PM 編輯

【小說書名】: 搜神新記

【小說作者】: 往往醉後

【作者簡介】:

【內容簡介】:


一個被人認做共工轉世的小男人,可他最大的願望是混吃等死,最厲害的本事卻是胡說八道;他的老板是個漂亮女人,可她的願望卻是搾干天下凱子。一個遠古神話人物在現代社會生活的故事,那些只在傳說中存在的神人們紛紛改頭換面,搞笑登場……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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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3:06 PM

本帖最後由 walilei 於 2010-10-2 03:18 PM 編輯

第一集 第一章 相遇

  二○○四年六月十一日,中國C市。

  一道長長的閃電從窗外的天空中閃過,緊隨而來的是一個幾乎把玻璃都要震碎的炸雷,鋪天蓋地的雨點打得窗戶「梆梆」直響,才下午4點的天空看起來就像已經到了晚上一般。

  我打了個哈欠,再擦掉嘴角的口水,努力的把自己從與周公的對弈中帶回現實,然後——我看見了寡婦珍近在咫尺的臉,以及一聲再熟悉不過的怒吼:

      「孟軻!!!!」

  不用懷疑,孟軻的確是我的名字。聽說所有姓孟的人都以這個名字為榮——當然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另一個叫這個名字的傢伙。據說那廝自小在一單親家庭長大,又不幸攤上了個教育狂母親,結果長大後心理變態,逢人就講大道理,說什麼「老天爺要一個人有成就,就一定要那個人挨餓受累,先做個窮光蛋,再變成精神病」云云,非要將所有人都變得和他一樣可憐不可。也不知道是那時的人見識淺,還是這傢伙口才好,還真的讓他唬住了不少人,結果後來的人都叫他「鴨腎」。

  我的父親是個標準的老派讀書人,一直是那位鴨腎的瘋狂追星族,所以自我未出娘胎之前就為我選好了這個名字。聽父親說他本希望我能像那位鴨腎祖先一樣,學問超人,終成一代宗師,只可惜我自小無心向學,成績總是平平無奇,在經受了無數次的打擊之後,我的父親在我13歲那年悻悻的放棄了他的夢想。托新社會的福,我的父親無法像另一位孟軻的母親那樣對我進行虐待式的瘋狂教育,我也得以逃脫了窮光蛋兼精神病的命運。每當想及此處,我總對共產黨充滿感激。

  就這樣,我如同大部分的同齡人般,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中成長,讀著二流的小學,進入二流的中學,再以一個二流的成績從一所二流大學畢業,最後我離開了自己生長的小鎮,在C市一個二流的私營公司中找到一份普通的工作。我的生活中沒有激情,沒有意外,所有的一切都如此平淡,我27年的人生都是如此度過。我也一直相信,以後的人生也會如此,一切就像在一個預定的軌道上一樣,對此,我感到滿足。至少,每當我想到跟我同名的那個人的經歷,我就從心底裡感覺到幸福。

  我並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創一番大事業,直到現在,我一生中最大的夢想不過是買彩票中大獎而已。對我而言,幸福的全部定義就是——平淡的活著,然後快樂的死去。我只是這個大千世界中的小人物而已,我的人生就應該如同我的長相一樣,安定而平凡。

  「沒出息!」

  這是當初寡婦珍在聽我述說了自己的人生觀之後唯一的評價,然後她尖銳的指出我的長相不是平凡,而是平凡中帶著猥瑣。當時我喝了兩大杯扎啤,整個人昏昏沉沉,還沒來得及反駁便睡著了,對此我一直耿耿於懷,老想找機會為自己的相貌討個公道。

  寡婦珍是我的老闆,她的本名叫做葉珍珍,今年才26歲,比我還小一歲。人長得清清秀秀,大眼小嘴,個子不高,留了個男人般的短髮,就算稱不上絕色美女,至少也有中上之姿。雖然她這個人嘴巴損了點,脾氣又急躁,但對我們這些員工還不錯,算得上個好老闆。

  不過她還沒有結過婚,之所以有寡婦珍這個綽號,據從她當初開始開辦公司起就跟著她的劉敏小姐說,這與她那段讓人聞者傷心、聽者流淚的過往經歷有關。

  話說當年,葉珍珍小姐高中畢業後就離開山區的老家,孤身一人來到C市,想要找一份好工作,讓自己出人頭地。可惜她學歷不高,又不願意出賣自己,結果流落街頭,被一位年輕男子收留。那名男子人長得風度翩翩,又瀟灑多金,所謂才子救佳人,兩人乾柴烈火,一來二去就攪在了一起。葉珍珍本以為遇到了白馬王子,從此可以幸福的一起生活。誰知道王子原來是個拉皮條的小白臉,只是圖她漂亮,想用感情拖她下海,不過還沒成功,就因為過去的劣跡被公安抓了,被判了20年。

  不料葉珍珍經此一役,卻大徹大悟,從此無師自通,領悟了縱橫花叢之法,開始對追求者來者不拒,不過每個追求她的人都被她壓搾得油盡燈枯,人財兩空,然後再一腳踢開。所有與她交往過的男人,不死也要脫層皮。如此手段,便如那著名的毒蜘蛛「黑寡婦」一般,因此就得了個綽號「寡婦珍」。

  就是靠著這種方法,寡婦珍迅速完成了資本積累,在21歲時開了一家房屋中介公司,並將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公司上,憑著她的交際手腕,公司很快上了軌道,而她自己也成了個小富婆。不過大概因為過往的經歷,寡婦珍不太相信男性,所以整個公司12個員工中,只有兩個男人……

  「故事很普通,不過說得很精彩。你沒去說書真是可惜了!」

  當初我聽完劉敏說的故事後只對她說了這句話,然後轉身仰天長歎:「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說起來,我進入這家珍珍房產還真是充滿了戲劇性。記得當時我剛剛大學畢業,又沒有找到什麼好工作,就把心一橫,一個人來到了C市。結果當車到達時已經是晚上11點,又到處找不到賓館,等我終於找到地方睡覺時,天都快亮了。那天晚上我只睡了兩個小時,偏偏我這人極為貪睡,每天睡不到八小時就沒精神。結果當我到達人才市場時,整個人都迷迷糊糊,連怎麼進去的都記不起了。

  我原本的打算是先看看,等養足了精神再來應聘,於是在人才市場裡走了一圈之後,就找了個空位子坐下打瞌睡。正巧寡婦珍就坐在我旁邊,當時她穿了件草綠色短袖上衣,白色的緊身褲,整個人看起來青春可人,害我還以為她也是來應聘的學生,就迷迷糊糊的和她打了聲招呼,然後自顧自的睡覺。

  寡婦珍像看怪物一樣的看了我半天,突然像想起來什麼似的,一下把我搖醒,開始問我話。

  「你來應聘的嗎?」

  「對啊。」

  「學什麼的?」

  「電腦。」

  「剛畢業?」

  「恩恩……」

  「會裝局域網嗎?」

  「會……」

  「來我這裡上班吧!」

  「啊!」

  等我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在確定了寡婦珍的確是公司老闆而不是人販子之後,我問她為什麼要請我而不是其他人,但她的回答大大的傷害了我的自尊心。

  「因為我的公司幾乎都是女人,所以想請個女性的電腦維護員。」

  「難道我不是男人?」

  「今天老碰不到女孩子來應徵,我觀察你半天了,來應聘都沒什麼精神,說明你體力不足;對著我這樣的美女都打瞌睡,說明你不好色;再加上你長得又不行,總的說來,你這個人沒有殺傷力,請你跟請女孩子是一樣的。」

  「……」

  我這才知道,原來睡眠不足居然還有這樣的用處。不過寡婦珍開的條件也的確不錯,就這樣,我就糊里糊塗的成為了珍珍房產的電腦網絡維護員。

  其實我的工作十分輕鬆,整個珍珍房產一共才10台電腦,我要做的只是將它們組建個局域網然後聯結到網路上,然後負責它的維護,以及平時當電腦出毛病時維修一下。因為公司其他人都是電腦盲,所以寡婦珍認為有必要請個電腦技術員才方便。這樣做的後果就是我成了公司裡最清閒的人,每天就是趴在桌上睡覺,以至於其他同事都看不順眼,老把我抓去做義工。而寡婦珍聲稱,我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能睡的人。

  時間就在這種混吃等死的日子中過去了三年,我也開始漸漸的喜歡上了這家公司:老闆人還不錯,待遇也不低,工作又輕鬆,公司同事也不像那些大公司的人那麼沒人情味,最重要的是,公司裡的人大部分都是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每當到夏天的時候,每天都可以在上班時大吃冰淇淋,如同身處人間天堂。

  對於這樣的生活,我感到十分滿意,除了至今仍是單身這個問題之外,幾乎覺得人生已經沒有遺憾了。可惜公司裡的女孩子們,一個個都盡得寡婦珍的真傳,屬於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那種,我也只能在公司以外找出路,只是至今仍未找到目標。

  寡婦珍在前天定了台IBM的筆記本,但商家說要今天才有貨,我上午打電話去問,那個老闆說下午才會送來,不過他們實在太忙,問我能不能自己去取。這家店的老闆和我是老熟人,我也就答應了。可快到時間時天色突然暗了下來,看樣子就要下大雨,我只好放棄了原先的打算,開始繼續發揚特長——睡覺,誰知又被寡婦珍抓個正著。

  「我的筆記本怎麼還沒送來?不是說今天嗎?」

  我仔細打量著她的樣子,她好像特別喜歡穿緊身的衣服,今天又是一身鵝黃色的短袖上衣加藍白色長褲,繃得全身曲線玲瓏。「的確有這樣穿的本錢啊!」我在心中暗自感歎著。紅潤的小嘴微微張開,小巧的瓜子臉上的雙眼即使是氣沖沖的瞪大了也讓人感到可愛,撐在桌上的雙手肌膚都露在外邊,白皙細嫩得像玉石一般。額頭上還有一點汗跡,幾縷短髮粘在上面。我們兩人距離不到十公分,她身上的體香一陣陣的傳到我的鼻子裡。

  「唔,我現在可以理解,為什麼寡婦珍的名聲在外如此響亮,卻依然有那麼多不怕死的凱子前僕後繼了……」

  還沒等我抒發完感慨,寡婦珍就毫不留情的打斷了我的思路:「喂,發什麼呆,沒見過美女啊?我在問你話呢。」

  可惡啊,剛才的讚美收回。

  「他們說太忙了,我就說我自己去取。」

  「那你還不快去。」

  「大姐啊,你沒看見外邊下這麼大的雨嗎?」

  她楞了一下,走到窗戶邊看了看:「真的很大的雨也!我都沒注意到。」

  一陣無力感湧上我心頭,這麼響的雷聲都聽不到,她耳朵是用什麼做的?

  寡婦珍在窗前看了一會,就回了自己的辦公室。還沒等我鬆一口氣,她又走了出來,遞給我一樣東西。

  是一把傘。

  「現在可以去了。」

  「不是吧,這麼殘忍!外面這麼大的雷,你讓我拿著這個金屬做的東西到處走,就不怕我被雷劈啊?」我做著最後的努力。

  「哦,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會被雷劈啊?」寡婦珍似笑非笑的盯著我,「說來聽聽,是殺人放火,還是勾引良家婦女?」

  「笑話,我做人頂天立地,行得正,坐得直,從來不做虧心事!」

  「這麼厲害,那你怕什麼被雷劈啊!」

  「我自己知道,可打雷的那傢伙不知道啊!」

  「……」

  如同我們以往的每次交鋒一樣,這次又以我的屈服而告終。我怏怏的拿著傘走向門口,口裡念叨著:「打工仔的悲哀就在於永遠無法反抗老闆。」而其他同仁則以同情的目光送我離開,就差沒唱兩句「風瀟瀟兮易水寒」了。

  還沒等我走出大門,寡婦珍的聲音又從背後傳來:「順便買幾卷衛生紙回來,廁所裡快沒有紙了。」

  我一直懷疑,寡婦珍請我來這裡工作,是不是想把她對男人的仇恨統統發洩到我的身上,否則怎麼老是喜歡指使我做這些麻煩的事。據說感情受過傷害的女人常常有點心理變態,不可不防!我轉身提醒了她一聲:「打的費你要報帳啊!」

  珍珍房產位於市區中心處的一座商務大樓中,寡婦珍在第十層租了一半的房間作為辦公室,整棟樓裡的人都戲稱那裡是寡婦村,只不過裡面住的是黑寡婦而已。也不知道這是不是那些倒在寡婦珍裙下的凱子們的一種報復。但對於我這個在寡婦村裡住了三年卻依然毫髮無傷的奇葩,樓裡的男人們一直嘖嘖稱奇,幾乎要把我當作偶像崇拜了。沒事時常來和我拉拉交情,順便請教一下保身秘籍,然後我就可以先敲詐他們一頓酒,再告訴他們:「無他,唯心靜耳。」接著那些傢伙就會捂著錢包大呼:「原來寡婦村裡的男人也不安全!」

  所謂「人在河邊走,那能不濕鞋。」跟了寡婦珍三年,她的功夫多少也學到一兩成,在那些想要曲線救國的凱子們又在我的手裡被剝掉一層皮後,現在見了我就避之不及,所以大概沒人願意讓我搭一下順風車。我也不得不冒著瓢潑大雨在街邊叫著的士,小小的一把傘根本遮不住這麼大的雨點,很快我的全身都濕透了,害得那個的士司機大呼要加錢,我一邊和他爭論,一邊在心中恨恨的把寡婦珍罵了個十七八遍。

  好容易講好了價錢,還沒等司機開車。我便「啊嚏」一聲,一個響亮的噴嚏打了出來,只好掏出衛生紙擦了擦,然後習慣性的揉揉鼻子。

  就在這時,我耳邊突然聽見「咦」的一聲,是個女孩子的聲音,好像看見了什麼很讓她驚訝的東西一般。我疑惑的左右看了看,可周圍風大雨大,什麼都看不清。再加上打濕的衣服粘在身上,讓我感到很不舒服,搖了搖頭,便沒有再想下去,只叫司機開車。

  還好事情辦得還算順利,只是那個賣電腦的老闆對我居然冒著這麼大的雨來為公司取貨敬佩不已,更乘機用我的事跡來教育他的員工,將我譽為忠誠的典範,地位幾與關二爺並列。我哼哼唧唧的謙虛了兩句,就想拿著東西離開。

  剛一轉身,我就發現門口站了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子。她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1米6幾的身高,束了個長長的馬尾辮,頭髮上還戴著個金色的髮夾;一層薄薄的劉海剛好遮住她的額頭,鵝蛋形的臉上五官配合得恰到好處;胸部雖然不大,但身體比例卻很勻稱,是個非常標準的古典型小美女,要是再大上三、四歲,一定可以迷死無數男人。

  可惜我對小女生沒什麼興趣,對此刻的我來說,溫暖的被窩比這個女孩的吸引力來得大,我只想快點把東西拿回公司,好早點下班回去瞇一會兒。向店老闆打了個招呼,我拿著裝有筆記本電腦的背包就離開了。在經過那個女孩的身邊時,我發現她一直在看著我,卻一言不發。仔細的打量一下自己身上,又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東西。

  「莫非是個花癡,真是可惜了!「我惡毒的猜測著。在離開店門時,我回頭看了一下,電腦店的老闆正滿臉堆笑的迎向那個女孩,女孩的嘴在動,似乎在說什麼。

  雨好像快要停了,夏天的天氣就這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我在路上左看右看,才在前面50米左右的地方發現一家便利店。

  「老闆,有沒有金剛沙牌衛生紙?」真希望有種衛生紙真的像金剛沙一樣堅硬,我在心中暗暗祈禱。

  老闆:「……」

  「嘿嘿,開玩笑的,隨便拿種衛生紙給我就行了。」

  「請問……」

  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卻差點把我嚇了一跳,這人什麼時候走到我背後的,怎麼一點聲音都聽不到?我急忙扭過頭來,發現說話的居然是在電腦商店碰到的那個女孩。此刻她正一臉真誠的看著我,神情好像在期待什麼,又隱隱的帶著一絲緊張,雙手死死的絞在一起,似乎是鼓足了勇氣才說了那句話。

  我先轉頭看了看正站在貨架前為我拿衛生紙的老闆,然後用手指了指自己:「你在和我說話?」

  女孩點點頭。

  「有什麼事嗎?」

  女孩猶豫了一下,才問我:「請問你是不是孟軻先生?」

  「對啊,你怎麼知道?」

  「那你是不是在1977年6月在B市的B區出生的?」

  「對啊,你是誰啊?怎麼這麼清楚我的事?」我心中一驚,把我的事查得這麼清楚,莫非她在暗戀我,但我從不對小妹妹出手的,還是過兩年在來找我吧。

  她似乎看出來我在想什麼,慌忙擺著手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

  「這位先生,這是你買的衛生紙,這是找你的錢。」老闆提著一大包衛生紙過來,打斷了她要說的話。

  等我收好東西,在抬頭一看,發現那個女孩已經不在了。

  「老闆,剛剛那個和我說話的女孩呢?」

  「我過來時她就走了啊。怎麼了?」

  「哦,那沒事了。」我點點頭,離開了便利店。

  在回去的路上,我滿腦子都是那個女孩的事情,不過思考問題不是我的強項,沒多久我就放棄了,管他呢,車到山前必有路,考慮那麼多幹什麼。

  剛帶著筆記本和衛生紙回到公司,就被等待已久的寡婦珍抓住,問了我半天關於怎麼使用筆記本的問題,等一切末了,她才看了看我身上,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問我:「咦,你身上都被雨淋濕了啊?」

  我沒好氣的回答:「對啊,濕透了,不過現在已經快捂干了。」

  「看樣子你這次也很辛苦嘛,晚上我請你喝酒好了。」

  「還是免了,我要回家換件衣服,順便睡一會兒。」

  「就知道睡覺,小心找不到女朋友。」

  「我不出手而已,當個單身貴族多逍遙。對了,你這麼急要這個筆記本幹什麼?」

  「今天我家電腦壞了啊!對了,你來替我修一下好了。」說著說著,寡婦珍來了興致,用左手勒著我的脖子:「就今晚吧?」

  我扶著桌子苦苦支撐:「你好像真的不把我當男人啊?孤男寡女,就不怕吃虧?」

  「切,你是那種有色心沒色膽的人,諒你也不敢作什麼。」

  「實在太傷我自尊心了,我要你賠償精神損失費。」

  「這樣吧,我來做你女朋友當賠償好了。」寡婦珍給我拋了個媚眼,通常她做這個動作時,就有某個凱子要上鉤了,對此我知之甚詳。
  「怎麼了,最近沒肥羊啊,我可是你手下的打工仔,養不起你的。」

  「不用你養我,我來養你好了。」寡婦珍把臉湊過來,一雙眼睛水汪汪的看著我,她似乎很喜歡和我開這樣的玩笑。

  我一臉誠懇的盯著她,然後發問:「我長得帥不帥?」

  「不帥!」她也誠實的回答了我的問題,一點都沒有猶豫。

  「這就對了,這說明我不是靠臉吃飯的人!」

  「切……」

  「對了,我差點忘了……」

  「想通了?」寡婦珍一臉興奮。

  「計程車費一共20塊,這是票據,麻煩你報帳,謝謝!」

  「你去死啦!」

  在答應了寡婦珍明天中午去她家幫她修電腦以後,我終於得以下班回家。說來也真是可憐,身為房產中介公司的工作人員,我卻只能在遠離市區中心的地方租一間二室一廳的舊式公寓住。沒辦法,又要吃飯,又要寄錢回家裡,我的經濟並不寬裕。不過所謂知足長樂,我也沒什麼想不開的,唯一的麻煩就是吃飯不太方便。我自己做飯的手藝太差,叫外賣又要很久才能送來——樓下的那家館子做的東西不是用來填肚子,而是用來讓人鍛煉身體的抗毒能力的。

  所以剛一下車,我就在常叫外賣的那家館子定了兩個菜和白飯,自己打包帶回家去,這樣總比在家叫要快一點。從車站到我住的地方大概要走上五分鐘,加上買飯菜用的時間,等我回到家時,差不多用了半個小時,時間已經快到8點了,天已經慢慢的黑了下來。

  等我慢吞吞的爬上四樓,在樓道中那微弱的黃色燈光照耀下,我才發現,在我家門口居然還站著一個人。我大感不解,公司的同事和我一起下的班,不可能這麼快,除此之外,我在這個城市沒什麼朋友。

  那人也聽到了我上樓的聲音,正慢慢的轉過身子,我不禁大吃一驚:是下午時碰到的那個女孩。她似乎已經等了很久,看到我回來,嘴角浮上了一絲笑容,配上她絕美的容顏,簡直可以讓瞎子都張開雙眼。我也禁不住發了一下呆。還沒等我回過神,她已經快步向我走過來。
  「孟先生,很冒昧打攪你,不過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找你。」

  「你怎麼知道我住哪裡的?」

  「我問了那個電腦店的老闆,是他告訴我你的住址。」

  對了,那個老闆往我這裡送過兩次貨,他那裡有我的住址。可惡,被個漂亮妹妹哄兩句就什麼都說出來了,要是壞人怎麼辦,下次不在那裡買東西了。我看著眼前的女孩,心裡揣摩著她的來意:「不妙,好像是很麻煩的事情,要想辦法快點把她打發掉!」

  「你……」

  「我姓向,叫向柳,你叫我小柳就行了。」向柳給了我一個微笑。

  「小柳是吧,介不介意進屋去談?」我掏出鑰匙把門打開。

  「那就打擾了。」向柳想都不想就走了進去。我不禁驚歎這女孩神經的大條程度,隨隨便便就進一個陌生男人的家,她一點都不擔心會吃虧嗎?還是她有恃無恐,該不會還有同夥等在後面吧?我小心的向左右看了看。

  「怎麼了,孟先生?」向柳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沒事,你先坐吧。不好意思,我這裡只有清水。」我進屋把東西放好,在飲水機接了杯水給她,發現她正饒有興味的觀察著我住的地方。我並不是一個勤勞的人,又是一個人住,家裡理所當然的又髒又亂,現在看她在看著我的「狗窩」,即使以我的厚臉皮,也禁不住紅了一下。走到她對面坐下,輕輕咳嗽一聲,好把她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現在說吧,你調查我的事,究竟有什麼目的?先聲明,我只是個普通的打工仔,一沒錢二沒本事三沒相貌,屬於典型的「三無」產品。所以難度太高的事就不用說出來了。」不管怎麼說,先把後路留好,「明哲保身」一直是我人生的第一準則。

  向柳雙手捧著杯子,放在自己合攏的膝蓋上慢慢摩擦,雙唇緊閉,目光微微下垂,似乎在思考應該怎麼開口。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來,眼睛直盯著我,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樣,緩緩的張開嘴:「簡單的說,我一直在找一個人,而今天我發現要找的人可能就是你!」

  我一陣頭暈,這也簡單得過頭了吧:「你能不能說得詳細一點?」我用右手扶住額頭,冷靜,一定要冷靜。

  「好吧,我從頭說起。我要找的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我不知道他現在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他現在長什麼樣子,在做什麼事。但是有人告訴我,他是1977年6月出生在B市的B區這個範圍的男人。」

  「等等。」我急忙打斷她的話,「符合這個條件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你怎麼確定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我和妹妹已經追查了三年多,實際上符合條件的人我們都查得差不多了,直到最近,我們去派出所查了戶口檔案,才知道你的存在,我是特意從B市過來找你的。」

  唔,看來事情越來越大條了,我用手摸了一下下巴:「那也不能證明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啊!既然你們可以沒發現我的存在,當然也可能有其他人沒被你們發現。」

  「不是的,」向柳的神色一下子變得焦急起來,「其實當今天下午你一出公司時,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了。你和他的樣子一模一樣,連習慣和動作都差不多,我不會看錯的,請你相信我。」

  我這才知道,原來下午時那聲「咦」就是她發出的,不過……「等一下,你開始不是說你沒見過要找的人的樣子嗎?怎麼知道我和他一模一樣,你在晃點我啊!」

  向柳呆了半天,神情中多了一絲傷感:「我的確沒有見過他現在的樣子,我見過的,是他前世的模樣。」

  我終於確定了:這個女孩精神一定有問題。這麼說她不是劫匪,我的膽氣一下壯了起來,伸出左手,四指握拳,用大拇指指著自己:「我說小姐,你知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孟軻也,雖然沒那個孟軻那麼厲害,不過也是很了不起的那種了。偉大的孔老夫子都說過:子不語,怪力亂神。你居然想讓我相信這麼無稽的謊話,簡直是太離譜了。你要知道,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要想騙受過高等教育的我也找個好點的借口啊!」不過真是可惜,這麼漂亮的女孩,居然會脫線……

  「我沒有說謊,只是你現在還沒有醒過來,所以才什麼都想不起。我們真的找你很久了啊,主人!」

  「什麼主人不主人,我告訴你啊,我可是正正經經的好人家,從來不玩SM。」

  「可你真的是我們的主人啊!我和妹妹都是被你養大的,你相信我,我會讓你把一切都記起來的。你是我們的主人,也是上古的水神共工啊!」

  看樣子,她病得很嚴重了,我考慮了一下,這麼看,用普通的拒絕方式是行不通的,要下猛藥才行。想到這裡,我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一聲長歎:

  「哎……」

  勉強控制住臉部的肌肉,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實話了,不錯,我的身份的確不是普通人。「
  看見我終於承認,向柳滿臉喜色,不過還沒等她說話,我就接著說了下去:「其實,我真正的身份是——」

  我從位子上站起來,左手叉腰,右手斜伸:「維護善良,撲滅罪惡;專門陪小朋友過家家,扶老婆婆過馬路的正義使者——」

  雙手在胸前比成十字架的形狀:「鹹蛋超人!!」

  「所以,」我坐回了位子上:「小姐你找錯人了,還是先回去吧!」

  向柳幾乎要哭了出來,淚水直在眼眶裡打轉,牙齒緊緊咬住嘴唇,憋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究竟要怎麼樣,你才相信我?」

  看她如此,我也有幾分不忍,又想起好像精神病殺人不犯法,心裡也不禁有點心虛,不願把她逼得太急:「這樣吧,你說你既能看到我的前世,又說我是什麼神之類的東西,要是你能證明這世界有神存在,我就相信你。」

  「其實小姐你還年輕,還是回到父母身邊,好好的把病治好,就不要到處亂跑,讓家裡人擔心……」才勸了兩句,我就再也說不下去,只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向柳把一直捧在手裡的杯子放到茶幾上。

  不過杯子裡的水,卻凝結成一個圓形的水球,就這樣懸在了半空中……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3:08 PM

本帖最後由 walilei 於 2010-10-2 03:13 PM 編輯

第一集 第二章 共工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樣,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和向柳都一言不發,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對方,以及還懸在空氣中的那個水球。

  我終於反應了過來,於是一躍而起,指著向柳叫出了那句流傳已久的經典台詞:

  「幻覺,全都是幻覺,你騙不到我的!」

  向柳沒有用語言回答,只是輕輕揮了揮右手,空氣中的水球就像有生命的東西一樣,自動飄到我的頭頂,然後「嘩」的一聲淋了我滿頭,也讓我清醒了過來。

  「好吧,不是幻覺。」

  我立刻若無其事的坐到椅子上,就像剛才的一切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直說吧,女俠,你想劫財還是劫色?」

  「都說了我不是劫匪了,」向柳好像想笑又忍住了:「怎麼樣,現在你肯相信我了吧?」

  「信,為什麼不信?你說我是鹹蛋超人轉世嘛。」我像小雞啄米一樣不停的點著頭,「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同樣是我的人生信條之一。

  「是你自己說自己是鹹蛋超人的,我說的是你是上古水神共工轉世!」看得出來,她憋得很辛苦。

  「都一樣啦,何必計較這麼多呢?公公嗎?好名字啊,見人就大兩輩,呵呵呵呵……」我努力的發出一陣乾笑,可惜不太成功。

  「是共工啦,總共的共,工人的工,不是公公。」向柳似乎想歎氣:「看來,今天我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了,你先休息吧,改天我再來找你。」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向柳人已經不見了,只有頭髮上不停滴下的水珠提醒著我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使勁拍拍自己的臉頰,清楚傳來的疼痛感告訴我這不是在做夢。「怎麼辦,怎麼辦……」當我在屋裡轉到第一百二十二圈的時候,終於做出了決定:「啊——不管了,死就死吧,先去睡覺,等下次再碰到那個三八再說。」

  連飯都沒吃,我迅速脫掉衣服爬上床,用被子緊緊蓋住頭睡下了。一夜無話,只是被熱醒了好幾次,但我卻始終不敢把腦袋從被子裡伸出來。

  第二天,我難得的起個大早,匆匆的洗漱之後,連早飯都不吃就直奔公司,一直等我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才鬆了口氣。看著那些熟悉的同事們在面前走來走去,我忽然有種感動:「太好了,這才是人類的世界啊!」

  可惜人類們對我居然如此早就到了公司表示了極大的好奇,一個個在旁邊議論紛紛,我隱隱聽到幾句什麼「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的嗎?」、「連超級瞌睡蟲都能早到了,那蟑螂就快稱霸世界了吧?」之類。果然,人類的世界是很醜陋的……

  還沒等我反駁兩句,一雙突然出現的手臂就撐在我的辦公桌面上,我一抬頭便看見了寡婦珍那近在咫尺的俏臉,兩片紅潤的嘴唇幾乎要碰到我的鼻子了,害得我動也不敢動,就怕發生什麼意外,讓我的一世英名盡喪。

  對恃了一會兒,照例的又以我的退避告終:「太近了,看不清閣下的臉。」

  寡婦珍把臉向後移了一點,還是沒有說話。我這才看清她今天的打扮,一件黑色半透明的吊帶裙,,兩手和肩膀、甚至半個胸部都露在外面,臉上只上了一層幾乎看不出來的薄妝,清純與性感結合在一起,連我這個認識了她三年了的人都有一種驚艷的感覺。

  「穿成這樣,等會兒又有凱子要來啊?」

  「怎麼可能,附近有點資本的肥羊都被我宰光了,以後只有宰那些外地客了。」寡婦珍毫不在乎的說著,又把臉湊了過來,一臉的詭笑:「不說這個,喂,你今天吃錯藥了,以前總是卡著鐘點進公司,今天來這麼早,是不是想早點見到我啊?」

  「對啊,我想早死早投胎嘛!」我沒好氣的回答。

  寡婦珍仍然沒有放棄:「來嘛,說說看,有什麼問題珍姐幫你解決。」

  從我剛進公司起,她就一直對我自稱珍姐,並企圖讓我也這樣叫她。怎麼說她也比我小一歲,我當然不願意屈服,於是她就想用老闆的威嚴來壓服我,說什麼雖然我比她大,但職位比她低,所以叫她珍姐也是應該的。我抵死不從,說雖然你職位比我高,但你身高比我低,事關男人尊嚴,我決不讓步云云。最後我決定叫她葉珍,因為叫全名或葉總她說太生疏,叫珍珍她又沒面子,叫珍姐我就要去跳樓。整個公司裡也就我一個人這樣稱呼她,不過她跟我說話時還是自稱珍姐,我也沒辦法。

  我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實話:「其實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我雖然一個人住,但每個月都要給家裡寄錢,自己還要吃飯、租房子,但工資只有那麼點,已經一年多沒有漲過了……喂,你去哪兒啊?我還沒說完呢。」

  「我去見客戶,你留在這裡接著做夢好了,中午我來接你。」

  坐在寡婦珍那部白色「凌志」跑車的副駕位上,看著車後座上大包小包的戰利品,我扭頭問正在開車的寡婦珍:「今天收穫不小啊,那個凱子沒被嚇跑吧?」

  她一直看著前面的路,臉上淡淡的沒什麼表情,似乎有點心事,聽了我的問題才轉過頭看了一眼:「都說今天沒見其他人了,這些東西是我自己花錢在商場買的。」

  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居然自己花錢去血拼,我有沒有聽錯?難道我一覺醒來,這個世界就變了。造物還真是神奇啊!」

  「什麼嘛,說得我好像個吸血的寄生蟲一樣,你以為我就會宰肥羊啊。」

  「不是以為,是我根本就這麼認為的。」

  「姓孟的,你就這麼想領白包嗎?」

  或者我和寡婦珍的八字相沖,每次我們在一起說話時都會鬥嘴鬥個不停,不過她好像樂此不疲,從來都不會真的生氣,最多想辦法捉弄一下我做為報復。能有這樣一個老闆,我也感覺很幸運。

  就在我們吵吵鬧鬧的鬥嘴聲中,跑車開到了寡婦珍家的樓下。她家是一棟兩層樓的小別墅,裡面除了游泳池外什麼都有,地方也很不錯,是一處離市區不遠的高級小區。我來過這裡很多次,因為每次寡婦珍一高興就把全公司的職員叫到這裡來開Patty,她的客廳裡甚至還有一個專門喝酒的吧檯。她為家裡購置電腦時,是我親自來為她安裝布線的。也就是那一天,我在她家裡被灌醉,對她大談自己的人生理想,結果被她嘲笑了一通,說來這也是兩年前的事了。

  剛走進屋裡,寡婦珍把腳上的高跟鞋一脫,就這樣赤著腳跑進臥室,只撂下一句:「你知道電腦放在哪裡,自己去檢查。我轉了一上午,全身都是汗,要先去洗個澡。飲料在冰箱裡,要喝就去拿。」

  我看著她的背影,不禁嘀咕了一句:「你還真的不把我當男人啊!」

  話還沒說完,已經拿著內衣走進浴室的寡婦珍又從門縫中探出頭來:「你要敢偷看就扣你的年終獎。還有,空調也有毛病,你替我看看。」

  還好,這樣心裡也舒服一點。我感慨了一下,拿著工具包慢吞吞進了她的書房。

  寡婦珍洗完澡,穿了件白色真絲的浴袍,一邊用毛巾擦著頭髮,一邊從浴室裡走出來。剛到門口,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發呆的我。她也不說話,逕直走到我旁邊,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到我身旁的位子上,伸出右手在我面前晃了幾下。

  「喂,醒醒了。真是服了你,這樣都可以睡著。」

  我表情不變,連眼皮都沒眨一下:「我不是在睡覺,是在思考問題。」

  「切,睡覺就睡覺嘛,裝什麼深沉。」寡婦珍把手收回去,繼續擦她的頭髮,

      「電腦修好了嗎?」

  「嗯,內存鬆了,重插一便就好了。」

  「空調呢?」

  「排氣口堵住了,已經修了。」

  問一句,答一句,我一直有點心不在焉。沒說幾句,寡婦珍就發現有點不對勁,她把毛巾放在茶幾上,人也緊挨著我坐下,仔細的觀察著我:「你今天有點不正常啊!」

  剛剛出浴的身體傳來一陣陣讓人陶醉的清香,我努力克制著身體的衝動,向旁邊靠了靠,勉強擠出一點笑容:「哪有,我一直都這樣的。難道早點來上班就不正常了,哪有當老闆希望員工每天遲到的,你這種想法才不正常。」

  「我不是說這個,早上我就感覺到了,你今天沒什麼精神。」

  「我什麼時候有精神過?」

  「不是那種精神,平時你雖然老打瞌睡,可跟別人鬥嘴開玩笑時都底氣十足,不像今天這麼有氣沒力的。還有,走的時候我聽家儀說,你上午連覺都沒睡,一直在那裡發呆。」家儀是她的另一個老部下,叫做唐家儀,一直把寡婦珍當偶像,兩人連長相都有幾分相似,跟我的交情也不錯。

  寡婦珍的樣子看起來有點擔心,也不理我拚命掙扎,用左手抓住我肩膀,右手探到我的額頭上,嘴裡自言自語:「該不是昨天被淋病了吧,早知道不叫你去了。要是被燒成白癡,我不是要養你一輩子。」

  「笑話,我身體好得很,別說下雨,就算下冰雹我都沒事。」

  她的身體緊挨著我,半干的頭髮上一顆顆細小的水珠順著髮梢滴在我身上,我的胸前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她呼出的氣息,半透明的浴袍根本遮不住什麼,一不小心就會看見不該看的東西,可寡婦珍卻似一無所覺。

  「沒發燒啊!」她收回了右手,坐回了原先的座位,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不對,你一定有問題,快點交代,到底有什麼事?」
  我鬆了口氣,馬上反駁:「我哪有問題,我看你才有問題。」

  「什麼啊?」

  「你現在的樣子,擺明是在引誘我犯罪啊。」

  「是嗎?」寡婦珍眼睛一亮,立刻眉花眼笑,擺出一副誘惑的姿勢,「怎麼樣,感覺到我的魅力了?我說嘛,雖然沒什麼用,你畢竟也是個男人啊。」

  「當然了,兩個人單獨在一起,你穿成這樣還如此囂張,簡直不把我當男人。這種情況下,是男人都想扁你了!」

  下午上班時我依然坐在辦公桌前面發呆,同事們的適應能力驚人,在最初的驚奇過後,已經習慣了我的新形象,果然不愧是做推銷的。寡婦珍還在為中午的事生氣,呆在辦公室裡不出來。一群人在身邊走來走去,誰也不來打擾我,我也樂得清靜,一個人靜靜的考慮向柳的問題。

  向柳昨天走的時候說改天再來找我,看來是不會放棄了。要是她再找來,我該怎麼辦?難道真的去做那個該死的共工,到時誰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事?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一點都不想改變,雖然窮一點,但至少每天都過得很快活。我不想做什麼神,只想做一個快快樂樂的人,可為什麼偏偏要找上我?

  但是既然向柳有那種本事,躲是躲不掉的了,找別人幫忙也沒用,反而會連累他們。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不想見我過得太清閒,所以硬是要這種事發生在我身上。真是見鬼了,天底下想要成仙成佛的人千千萬,隨便找一個就行,幹嘛把我拖下水。還是改天去上柱香,轉轉運好了,不過那個三八既然說是什麼神之類的,說不定他們是一夥的,那我不是自投羅網?

  「啊……頭痛。」我抱著頭趴在桌上,一動也不想動。

  「喂,起來了,孟軻、孟軻!」

  果然是天不從人願,剛想不去考慮那些煩人的事情,先好好睡一覺的時候,一個聲音又把我叫醒。迷迷糊糊抬起頭,首先看見的就是一張滿是大鬍子的臉和一雙閃爍著凶光的眼睛。

  「哇……」我一下子就被嚇的清醒過來,定了定神才看清,原來是公司裡除了我之外唯一的一隻雄性動物呂先。之所以用了雄性動物這個比喻,是因為他委實像野獸多過像人。一米九的身高,渾身肌肉凸結,頭髮像刺蝟般向上豎起,滿臉濃密的絡腮鬍讓人幾乎看不清他的容貌。眉毛也又濃又密,配上那雙大眼,這個形象可以讓絕大部分剛見到他的人嚇得半死。也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效果,寡婦珍請他當了公司的保安兼司機兼打雜,順便還為她當當保鏢。不過平時他一直得呆在保安室裡,以免嚇跑了客人。聽起來職位很多,其實這傢伙和我一樣清閒,因為公司裡根本沒車,倒茶送水的事又輪不到他做,做清潔的是這棟樓業主請來的清潔大媽,所以他最大的用處,就是替寡婦珍嚇跑那些吃了虧的狂蜂浪蝶們。

  不止如此,這傢伙還是典型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每次都被公司裡的女孩子騙得團團轉,別人說什麼他都信。雖然看起來樣子兇惡,人卻是個好好先生,從來都不發脾氣,所以人緣好得不得了,連我都有點嫉妒。不過這些就算了,最過分的是這麼大的人居然膽小如鼠,比公司裡的那些女人都不如。我曾經親眼見過這傢伙被樓下公司裡一個職員的小孩用蟑螂嚇得哭起來,這件事一時在大樓裡傳為美談,搞得那幾天連我們都沒臉見人。

  以前閒聊時聽呂先向我們吹噓,說他家是呂布的後代,所以個個都長得如此威猛,以前還常出一些猛將。對此我一直表示懷疑,姑且不說從沒聽說呂布有後代留下來,要是呂布真的和他一個德行,在白門樓之前貂禪就不知給他戴了多少頂綠帽子,又如何保證血統的純正性。

  呂先當然不會知道我心裡的齷齪念頭,此刻他正興沖沖的抓住我的左肩搖晃:「珍姐說今晚她請大家去聚餐,問我們到哪裡好,你也來給點意見吧。」

  我向門邊看過去,果然看見寡婦珍和公司裡的女人們正聚在一起討論著什麼,看見我在看她,寡婦珍仰起頭向我皺了皺她小巧的鼻子。

  「聚餐嗎?」我嘀咕了一下,要是往天當然求之不得,可今天……今天我只想一個人單獨的呆著。

  「我有點不舒服,就不去了,你們玩得高興點。」呂先臉上的失望神色幾乎讓我忍不住想要收回這句話,幸好還是克制住了,「還有,麻煩你輕一點,我骨頭要被你捏斷了……」

  聽到呂先的回報,女人們都以不可思議的目光向我看過來。這不奇怪,以前碰到這類事情我總是第一個報名參加,沒想到今天卻突然轉了性。寡婦珍還只是以疑惑的目光看了看我,唐家儀卻直接向我走了過來。

  她在我面前停下,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這是幾?」

  我還是趴在桌上不動:「你不會這麼幼稚吧?」

  「回答!」

  「二。」

  「你叫什麼名字?」

  「孟軻。」

  「老闆叫什麼名字?」

  「葉珍珍。」

  「我長得美不美?」

  「你很臭美!」

  她回過頭宣佈:「真是孟軻,不是外星人!」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3:22 PM

第一集 第三章 加薪

  寡婦珍和其他同事們一起出去了,我又在公司裡呆了一會兒,直到整棟樓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才收拾東西離開。出了大門,才發現天已經黑了。我不敢回家,於是一個人漫無目的在街上閒逛,什麼也不去想,只是看著街上的人來來往往。

  不知道轉了多久,我停在了一個十字路口旁邊,斜靠在人行道邊的欄桿上,點上一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

  兩個女孩從身邊走過去,其中一個在哭,另一個在勸:「事情過去就不要想了……」

  一個中年男人牽著個小男孩的手走過來:「乖乖聽話,星期天爸爸帶你去動物園……」

  還有個胖子邊打手機邊過馬路:「叫他們在那等我,我馬上就來……」

  神嗎?我笑了笑,神的生活是不是就像我現在這樣,站在一邊看著人們的喜怒哀樂,自己卻無法加入進去?

  我把煙頭扔進垃圾箱,轉身去了公司旁邊不遠的那家酒吧。

  我一直不知道這家酒吧的老闆是誰,雖然它已經開了好幾年,但從來沒人見過它的老闆出現,平時都是由一個叫做阿萍的三十多歲的女人在打理。不過裡面的裝修還蠻有品位,價格也不貴,所以附近的人都很喜歡來這裡,我有時也會在這裡喝兩杯啤酒再回家。再說,我很喜歡這個酒吧的的名字——「不羨仙」。

  剛走到離酒吧門口10米遠的地方,就可以聽到裡面嘈雜的音樂聲。這裡每天都這麼喧嘩,附近的人卻依然能忍受,讓人不得不佩服酒吧老闆的交際手腕,想來人緣這麼好的人,人品也差不到哪兒去。

  酒吧裡果然沒什麼空位了,我忍著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奮力擠過無數正瘋狂紐動著的人的身邊,在吧檯前找個空位坐下,向侍應要了瓶啤酒一口氣灌下去。接著將第二瓶啤酒放在吧檯上,就這麼坐在那裡看著啤酒瓶子發呆。

  迷迷糊糊的坐了半天,身邊的人走了又來,到後來人少了很多,音樂聲也慢慢的低了下來,我歎口氣,又將這瓶酒一飲而盡。正想招手叫侍應再拿一瓶,旁邊卻有人已經將一瓶剛打開的啤酒放在我面前。我一轉頭,就看見了寡婦珍笑盈盈的臉。

  「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我都沒發現?」我拿起啤酒喝了一口,其實我的酒量並不太好,四瓶啤酒就是我的極限,只不過今晚我很想喝酒而已。

  「哦,我來了很久了,只是那時你正在擺酷,所以看不見。」寡婦珍也要了一瓶啤酒,慢慢的喝起來。

  「你專門來找我的?」

  「嗯。」

  「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這有什麼難猜的,每次你有事都會在這裡喝酒,你倒是有創意一點,玩個新花樣好不好。」

  「好啊,下次我去游泳橫渡台灣海峽好了。」

  「小心把你當偷渡客抓起來……」

  很快的一瓶啤酒又喝完了,我又叫了一瓶。

  「喝醉了我可背不動你。」寡婦珍的酒還剩一半,她的酒量也比我要好得多,我還從沒見她喝醉過。

  我的頭已經有點暈了,本來就沒吃飯,又喝得太急,但我不想停下來。寡婦珍也不說話,只是在一旁小口小口的抿著酒。

  「不問我有什麼事嗎?」

  「想說就說咯,不想說就接著喝吧。」她的臉朝著其他方向,沒有看我。

  「也對,那接著喝好了。」我點點頭。

  「喂,你還真的不肯說啊?」她一下子轉過身來,把啤酒瓶子放在吧檯上,雙手卡住我的脖子使勁搖晃。

  「是你說我不想說就別說的,喂、喂,輕點,要斷氣了……」

  「電視上是這麼演的啊!我說了這句話以後,你就應該很感動,先大哭一場,然後把所有的事統統說出來。你居然完全不配合,害我這麼好的演技都白白浪費了。我不管,你馬上交代,快說、快說。」寡婦珍終於收回手,又拿起啤酒喝起來。

  「電視裡演的東西你也信,你怎麼當上老闆的?喂,你該不會是因為想看我大哭一場的樣子,才會來這裡找我的吧?」我捂著脖子大口大口的吸氣,這女人的力氣還真不小。

  聽了我的質疑,她抬頭看著天花板想了一下:「這麼說,好像真的有一點誒。你這個人又膽小又怕事,還懶得要命,不過我還真的沒見你哭過,平時你不是睡覺,就是笑嘻嘻的和人開玩笑,現在這個風格不適合你,轉型吧!」

  「搞不懂你是來勸我還是來糗我,這麼惡毒,小心嫁不出去。」我悻悻的喝了口啤酒。

  「這你放心,想娶我的人可以從這裡一直排到公司去,一個個都年少英俊,事業有成。我要是想嫁,隨時都可以,不像你光棍一條,到現在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現在他們已經變成窮光蛋了吧?」

  「要你管,你別想轉移話題啊,快點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寡婦珍依然不肯放過我。

  「不要這麼三八好不好,我保證,你不會想要知道的。」

  「不要說得那麼肯定,你又沒說又怎麼知道我不想知道?」

  「好奇心會害死貓,等說出來就晚了。」

  「少廢話,比女人還囉嗦,你要是還不說,從明天開始就和家儀她們一起賣房子去,再也別想安安穩穩的在那裡睡覺。」她開始威脅我。

  「真的要說?」

  「說啦說啦。」

  「是你要我說的啊!」

  「知道了,你說什麼我都不生氣,行了吧。」寡婦珍看起來很興奮的樣子,連眼睛都在發光,有這麼值得高興嗎?

  「事到如今,我也只有說實話了。不錯,我的確是有心事,其實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我雖然一個人住,但每個月都要給家裡寄錢,自己還要吃飯、租房子,但工資只有那麼點,已經一年多沒有漲過了……」

  等我滔滔不絕的說完,才抬起頭,看著寡婦珍僵坐在那裡的身體,以及她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她在那裡呆了半晌,才把一雙無神的目光放到我身上,用一種空洞而且沒有感情的聲音問我:「說完了?」

  我點點頭:「我都說了你不會想知道的。」

  「沒其他的?」

  「這個已經很嚴重了……」

  她從位子上站起來,撲過來卡住了我的脖子:「你不要每次都用這一招好不好?」

  我拚命掙扎,才勉強擠出了幾句話:「沒辦法啊,從頭到尾,我就只會這一招而已。」

  鬧了半天,寡婦珍才氣呼呼的把手拿開,把一張鈔票拍在吧檯上:「結帳,不用找了。」再也不肯看我一眼,直接向門口走去。

  「葉珍!」她還沒走出幾步,我就在後面叫住了她。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臉上還是有生氣的樣子:「終於肯說了嗎?」

  「不是,那個……其實我剛發現我把錢包放在公司了,能不能借我兩百塊?」

  「你去賣身還債吧!!」

  到最後,寡婦珍還是替我付了酒錢,還開車送我回家。她這人其實心腸很好,只是對那些凱子特別無情而已。平時我們公司裡的人有什麼事求她幫忙,只要纏著她軟磨硬泡一會兒,她幾乎都會答應。有句老話叫「刀子嘴,豆腐心」,用來形容寡婦珍倒是很貼切。

  在車上被冷風一吹,我覺得有些不太舒服,酒勁也慢慢的湧了上來,我乾脆搖上車窗,瞇著眼靠在椅背上休息。寡婦珍一直都不說話,只是繃著臉開車。從酒吧到我住的地方大概有三十分鐘車程,一路上冷冷清清,只聽得見發動機的聲音。

  靜靜看著車窗外桔黃色的路燈一盞盞的向後移動,我突然開口問了寡婦珍一個問題:「如果你變成鹹蛋超人,你會有什麼感覺?」

  她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為什麼是鹹蛋超人?」

  「打個比方嘛。」

  「打比方也不行,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做鹹蛋超人!」她的態度很堅決。

  「好吧,那假如你是仙女下凡,你會做什麼?」我不得不換個說法。

  寡婦珍不屑的搖頭:「這哪是假如,很多人都說我是仙女下凡。」

  我一陣無力,又換了個比喻:「這麼說吧,如果現在你變成神仙,你會做什麼?」

  「神仙嗎?」她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然後問我:「神仙和凡人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嗎?」

  「神仙會飛。」

  「飛機也會飛,還不用自己花力氣,我又不是買不起機票。」

  「神仙很能打。」

  「我又不去拍電影,能打有什麼用。」

  「神仙好像不會老。」

  「這個有用,但是身份證怎麼寫,到時大家都說我是老妖怪,見到我就跑,再漂亮都沒用了,那我怎麼釣凱子?」

  「你比較適合做妖怪……」

  寡婦珍停了一會兒,然後不服氣的反問我:「那你說做神仙有什麼好,可以釣凱子嗎?」:

  「會被雷劈的……」

  「可以喝酒、蹦的、卡拉OK嗎?」

  「應該可以吧。」

  「可以一不高興就去高速公路飆車嗎?」

  「不要形象的話,也可以吧。」

  「可以站在大街上罵髒話嗎?」

  「那是妖怪。」

  「可以和人XXOO,然後再YY嗎?」

  「那是吸精女王……」

  「切,我當凡人能做的事比做神仙時多的多了,幹嘛當神仙?」

  我笑了起來:「對啊,當凡人都已經忙不過來了,幹嘛要當神仙。」

  沒多久,車就到了我家樓下。從我們的對話結束一直到剛才為止,我在車上不停的傻笑,停都停不下來,搞得寡婦珍開車時頻頻轉過頭來看我。

  我就這麼笑著下了車,逕直向樓梯口走過去。

  「孟軻!」寡婦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回頭一看,她從車窗裡探出了半個身子,正雙手按在車頂上看著我,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看在你說我是仙女下凡的份上,明天我給你加薪!」

  我看了她一會兒,沒有說話,就這麼笑著點點頭,衝她擺了擺手,轉身搖搖晃晃的上了樓。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3:26 PM

第一集 第四章 生意

  第二天早上,我又回復到了以前的狀態,依然踩著鐘點來到了公司。雖然向柳的事還沒有解決,但我已經不再擔心,畢竟心中已經有了結論,即使向柳再找到我,我也知道該如何回答。說起來還真是要謝謝寡婦珍,本來很鬱悶的心情,在和她吵吵鬧鬧了一番之後,竟然一下子開朗了起來。

  我已經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和她經常鬥嘴的了,但每次和她吵完之後都會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鬆,想到昨晚她離開時的那個笑容,我不由得心裡一驚:寡婦珍該不會想把我也當凱子來吊吧?這三年來無數先烈的下場讓我的心裡一陣發寒,連忙搖搖頭,把這個恐怖的想法排除出腦海之外。不可能,我一沒本事二沒錢,寡婦珍不會對我有興趣,看她平時對我的言行,大概她是把我當姐妹了。想到這裡,我只覺得一陣窩心,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大男人,居然被女人如此藐視,可惜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正當我一個人坐在那裡胡思亂想的時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向旁邊看了看,只見劉敏正站在我的左後面。看我有了反應,也不說話,只用手向前指了指。我順著她指的方向轉過去,發現寡婦珍正站在自己辦公室的門口朝著我招手,還沉浸在剛才的思路中的我剛本能的搖了搖頭,就立刻意識到不妙。

  果然,寡婦珍氣沖沖的向我走了過來,一把揪住了我的耳朵:「叫你過來都不聽,你現在也會耍大牌了啊!」

  「冤枉啊,大人。我只是被你的威嚴震驚,一時反應不過來而已。」我連忙賠笑。

  「唔,我現在心情好,暫時不和你計較,跟我進來,我有事要你做。」她鬆開手,向辦公室走去,我也只能乖乖的跟上。

  進到屋裡,寡婦珍叫我帶上門,坐到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她自己則坐到那張專門定做的真皮轉椅上一言不發的看著我,還用右手支著臉頰、皺著眉不知在想什麼。

  我在沙發上扭來扭去了半天,看她還是不說話,就忍不住開口問她:「喂,你叫我進來當模特的啊?」

  她被嚇了一跳,右手也放了下來,對我嗔了一句:「你不要打岔,我正在想事情。」

  「你叫我進來就是為了讓我看你想事情?」我只感到一陣眩暈,「那你慢慢想好了,我去洗個澡,換件衣服先。」

  「對了,換衣服。」寡婦珍忽然拍了下手,差點嚇得我從沙發上跳起來。她在抽屜裡拿出一個黑色的挎包,似乎就想出門。身子剛一動,又坐了回去,緊接著她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很正經的表情。

  「說實話,你現在的表情讓我想起慈禧太后。」我扁扁嘴,直接說出了心裡的感想,回答我的是一個飛過來的文件夾。

  「好了,先不要鬧,我和你說正經事。」認識我之後,寡婦珍控制情緒的本領大幅提高,沒用多少時間就讓自己平靜了下來。「我昨天說過了,要為你加薪,現在我說話算話……」

  「真的嗎?」我一個箭步跨過去,激動的握住她的手,「總算是找到組織了!」

  「等等,我還沒說完,你先坐回去。」她敲了一下我的頭,把手抽了回去,臉上紅了起來,更為她增添了幾分艷色,不過很快又恢復了正常,「你自己也清楚,你和業務員不同,平時不會有業績,而且,你是公司裡有名的賢人,就這樣為你加薪,對其他職員很不公平。」

  「那我豈不是永遠都沒機會加薪了。」我的雙眼一下暗淡下來,「真是個殘酷的世界,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真是受不了你,」寡婦珍看不下去了,又一個文件夾飛了過來,「你先聽我說完好不好。就因為這樣,所以我想了一個辦法:從今天起,你要和我一起去見客戶談生意,這樣的話,等生意成功以後,你就也可以有業績了。到時再為你加薪自然也是名正言順。」

  「不是吧,要我去賣房子,你不怕破產嗎?」對她的提議,我認為沒有可行性。

  「哼哼哼哼……」寡婦珍發出一陣陰險的冷笑,「我當然不會指望你去做生意了。到時候,不管是談判還是有飯局時,你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像一根木頭……不,是像一坨屎一樣堆在那裡就行了,一切由我來親自搞定。」她越說越激動,似乎對自己想出來的這個辦法很得意。

  「唔,難度很高啊。」我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什麼都不做還難度高?」寡婦珍瞪大了眼睛。

  「不是,我是指要像一坨屎難度很高……」

  她白了我一眼,拿著挎包從辦公桌後走出來:「走了啦。」

  「去哪?」

  「當然是去談生意啊!難道去吃飯嗎?」

  我這才注意到她今天沒有像往常那樣穿得火辣性感,卻一反常態的穿了一套黃色的女士西服。衣服的做工很精細,看得出來價格不菲,恰倒好處的尺寸完美的體現出了寡婦珍的好身材,頸下的開領出露出了她細細的鎖骨和一絲淺綠色的內衣邊緣;筆直的套裙一直遮到膝蓋下方,向在外面的小腿部分看去,她裡面還穿著黑色的絲襪,搭配著一雙黑色的高跟鞋。頭髮也梳得整整齊齊,臉上也沒有畫濃妝,整個人看上去既正經又大方,跟她的外號大異其趣;她甚至還在上衣口袋處別了幅金絲眼鏡。

  見我一直盯著她看,寡婦珍居然微微有點害羞,用挎包打了我一下,「走了,還發什麼呆啊?」

  「今天的凱子喜歡制服系列的嗎?」

  「今天要見一個大買家,他要在我們這裡買將近30套房子。為了放心,他還專門請了個政府的測量師。我們已經差不多說好了,今天就是要去談細節的,到時你可不要亂說話,人家可是正正經經的生意人,人品也很好。」

  「知道了,就像一坨屎嘛。」我翻翻白眼。

  「知道就好,還有沒有其他問題?」

  「有個小問題。」

  「什麼?」

  「你對著一坨屎能吃得下飯嗎?」

  「孟軻!!!」

  * * *

  片刻之後,我們來到了市裡最大的百貨公司門前。

  「到了。」

  「這個客人的品位還真是獨特,居然喜歡在百貨公司裡談生意。」我咬著雪糕發表評論。

  「誰說我們來這裡是談生意的,來百貨公司當然是要買衣服了。」寡婦珍頭也不回的向裡走,我只好跟著進去。

  「你對自己的打扮不滿意嗎?現在還要來買套換上?」

  「不是我要買衣服,是你要買衣服。」

  「我什麼時候說要買衣服了,我自己怎麼不知道?」我嚇了一跳。

  「你看看自己的樣子,身上的襯衫已經穿了兩年了,褲子也是,這裡還有個洞,人又沒精神。就這樣帶你去見客,人家會以為我是賣白粉的。」

  「用不著這樣貶我吧!」我歎了口氣,「事到如今,我也只有說實話了,其實……」

  「行了,我知道你沒錢。」寡婦珍沒好氣的打斷我,「衣服由公司出錢,當是你的工作服好了。」

  「這就不一樣了。」我一下來了興致,「小姐,男裝部在哪裡?」

  「你變得還真是快啊!我開始懷疑當初請你是不是正確的決定了。」

  「……你不要看不起我們無產階級!」

  * * *

  早就聽說女人挑衣服是最費時間的,我今天才算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正確性。為了一點點小毛病,寡婦珍就可以和那個售貨員爭論個半天。而我就像是個簽線木偶一樣,在這個女人的指揮下試穿著一套又一套不同顏色、不同款式的男裝,沒有自主的權利。

  我幾次想要插話,卻發現她已經陷入了一種歇斯底里的狀態,完全聽不進任何語言。「對於女人來說,挑選出一件合心意的衣服,就如同發動一場戰爭,一定要取得完美的勝利才行。」她對我如是說,我不得不長歎了一聲,乖乖的站在一旁。

  「這麼說麥克阿瑟一定是個女人。」我惡毒的猜想。

  在經過兩個小時的辯論以後,她終於為我挑出了一套銀灰色的西服,以及一件天藍色的襯衫。而此時的我,已經筋疲力盡,連說話都快沒力氣了。「何止是一場戰爭,有這個工夫,連第三次世界大戰都打完了。」我對著寡婦珍哀嚎,她只是一臉興奮的催我快點把衣服換上。

  看著從更衣間出來的我,寡婦珍眼睛發亮,從眼裡射出兩道熾熱而貪婪的光芒,讓我不禁也有點得意。不過很快我就發現,她看的不是我的人,而是身上這套衣服。很顯然,我現在的裝扮讓她想起了某位過去被她痛宰的先生,這讓我自尊心大大的受傷,忍不住提醒她: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目光讓我很受打擊?」

  寡婦珍楞了一下,連忙安慰我:「別這麼在意嘛,男人的長相不重要,有錢就好了啊!」

  「你打擊我第二次了……」

  「是嗎?其實我是說,就算沒長相又沒錢,只要有本事,一樣很有吸引力的了。」

  「我去跳樓了!」

  「哇,你冷靜一點,不要想不開嘛……」

  * * *

  一番拉拉扯扯之後,我和她終於到了今天的目的地——建安餐廳。這裡是市內最好的餐館之一,裝飾典雅,服務周到,食物是由專門請來的著名廚師烹製,所以很多人都喜歡來這裡用餐,尤其是做建築這一行的,據說是因為這家餐廳的名字意頭好,寡婦珍也是其中之一,當然,像我們這樣的窮人一般是沒機會來這裡的了。

  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但至少今天我也是一身名牌,服務員對我的態度也就沒什麼特別,不過寡婦珍還是不放心,一進大廳就又叮囑我:「記不記得來的時候我說的話?」

  「放心吧。」我拍拍胸口,輕輕的唱起了歌:「屎、屎,我是一坨屎……」

  在服務員驚駭的目光中,寡婦珍用左手遮住臉,右手狠狠的掐了我大腿一把,痛得我的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她也不看我,一直朝二樓快步走去,我也一瘸一拐的跟在後面。

  來到二樓最裡面的一個包間門前,寡婦珍停了下來,站在那狠狠盯了我一眼,然後閉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氣,平復一下心情,才舉手敲了敲門。

  「請進。」裡面傳出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個三、四十歲的樣子。

  寡婦珍臉上堆起了職業性的笑容,輕輕的推開門,和我一起走了進去。裡面坐著兩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看見我們進來,一起站起了身。

  「歡迎歡迎,葉小姐大駕光臨,讓人榮幸之至。」左邊的男人滿臉堆笑,聽聲音就是剛才說話的人。看起來有三十多歲,穿了件黑色西服,搭配著一條深紅色領帶,留了個平頭,大眼睛塌鼻樑,肚子有點凸出來,一看就像個暴發戶的樣子。

  此刻他正一臉熱情的握住寡婦珍的手不停搖晃:「希望這次的生意我們能夠合作愉快。咦,這位是……」他驚訝的看著我,寡婦珍的公司裡幾乎全是女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這是我們公司的職員孟軻,叫他小孟就可以了。他今天第一次跑業務,我就帶他來學習一下。小孟,這位是孫老闆。」寡婦珍乘機抽回手,來到我身邊為我做介紹,一邊偷偷的推了我一下,我不得不學著她的樣子裝出滿臉笑容,對兩人點點頭。

  這時右邊的那個男人也走了過來,從我們進來到現在他一直沒說過話,我現在才看清他的樣子:四十多歲,皮膚黝黑,臉像是刀削的一般,精精瘦瘦,眉毛很濃,眼神看起來很深沉,頭髮有點亂,穿了套深褐色的西裝,卻沒有打領帶,露出裡面的白色襯衫領子,似乎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樣子看起也很精明。

  「這位是政府部門裡專門負責測量的張泰張先生,他是出了名的大公無私,有他在我們大家都可以放心交易了。」那個孫老闆在一邊介紹著。

  張泰走到我們面前伸出右手,「幸會!」他只短短的說了兩個字。

  不知為什麼,當這個張泰和我握手時突然手緊了一下,我看見他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非常訝異的光芒,好像,還帶著一點恐懼,不過隨即就消失不見了。孫老闆和寡婦珍都沒有留意,我也以為,這只是個錯覺。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3:30 PM

本帖最後由 walilei 於 2010-10-2 03:44 PM 編輯

第一集 第五章 玻璃


  根據寡婦珍的安排,接下來就沒我的事了。所以我單獨坐到一旁,靜靜的看著她和孫老闆兩人在那裡討論房子的問題。張泰坐在了我的對面,也沒有說話,只是在被問到的時候,短短的回答一句。

  不過我發現,他老是在有意無意的看著我,但每當我把目光投向他時,他又故意轉過頭去,這樣幾次以後,我的心裡開始打鼓:「莫非這傢伙是個玻璃,還對我有意思?」這個想法讓我毛骨悚然,全身頓時不自在起來,一直到我們吃完飯,我都沒有敢再正眼看他。

  從餐廳出來,寡婦珍還在為生意的事興奮,一路上蹦蹦跳跳,唧唧喳喳的說個不停,我悶聲不響的跟在她後面。她說了半天,一直沒聽到我的聲音,才發現我有點不對勁,就停在路邊,拍拍我的肩膀:「怎麼了,不習慣啊?多試幾次就沒事了?」

  「不是這個問題,你有沒有發現……」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說到這裡就不好再說下去。

  「發現什麼?」寡婦珍來了興趣。

  「那個張泰……」

  「張泰怎麼了?你知不知道,他可是他們這一行裡最厲害的人了,而且聲譽又好,很有職業道德,經過他手裡的工程,信譽要比普通工程好得多。只是這個人很孤僻,平時想請都請不到。這次還是因為孫老闆和他是老朋友,才能讓他出山。」寡婦珍的興奮還在繼續,一說起話來就滔滔不絕。

  「不是這個問題,你有沒有發現,那個張泰的眼神……」說到這裡,我聲音低下來,看看周圍,才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很淫蕩。」

  寡婦珍吃驚的瞪大了眼:「不是吧,聽說他作風很正派,從來沒出過這方面的事情。何況剛才他一直都沒怎麼看我,我故意和他搭話都不太想理我。」說著說著,她的聲音也小了下來,雙手放到胸前,用右手的食指壓著嘴唇,露出了深思的模樣,「對了,剛才在談判和吃飯的時候,他好像一直在看……你!」

  我渾身一個激靈,本能的用手抓住領口:「別說了,好噁心,出師不利,回去要拜拜佛才行。」

  寡婦珍卻好像沒有了回去的打算,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在我周圍轉著圈看我,臉上還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看不出來,你長得不行,對女人沒辦法,對男人卻有點吸引力。」

  「你想幹什麼,你現在笑得很奸詐啊!」

  「要是可以和張泰搭上關係,以後公司的房子就好賣了,為了大家的福利,你就犧牲一下好了。」

  「你做夢,我絕對不會出賣自己的貞操的,難怪你今天對我這麼好,又加薪又買衣服,原來想讓我幹這個。」

  「不用出賣貞操,等會兒我教你兩招,把他迷得團團轉,看得見吃不到,不會有事的。」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看起來就像個老鴇……」

  看見寡婦珍似乎還想努力,我連忙向後退了幾步,大聲宣佈:「這事關男人的尊嚴,我決不讓步。」停了一下,終於找到個形容詞:「你休想逼良為娼!」

  * * *

  回到公司,寡婦珍帶著一臉的惋惜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周圍的女人們對我的新打扮和第一次出業務的成績很好奇,常說八卦是女人的天性,這話一點都不假,寡婦珍剛一進去,她們就一窩蜂的圍過來,七嘴八舌的問得我頭昏腦脹。

  我哼哼唧唧的應付著女人們的圍攻,還沒有想出打發她們的辦法,呂先的大嗓門就從保安室裡傳了過來:「孟軻,中午吃飯的時候有個很漂亮的女孩子來找過你。」

  辦公室一下子安靜下來,過了片刻,就炸開了鍋,連寡婦珍都跑了出來。我正想把呂先拖到其他地方問話,就被按倒在地,動彈不得。眾人把呂先從保安室叫過來,連聲催促他說出事情經過。

  「就在中午吃飯的時候,那時你們都出去了,我一個人在公司的保安室裡吃盒飯。當時我聽見有人不停的敲門,就出去看看,結果我看見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站在門口,她問我孟軻在不在,還說下午再來找他。對了,她說她姓向。」

  女人們對這樣的答案很不滿意,紛紛繼續追問有關的細節,還打算對我嚴刑逼供。我卻嚇得臉色慘白,奮力掙脫了女人們的壓制,就想去找個地方躲起來。

  剛跑到門口,就看見向柳微笑著站在門外:「孟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對啊,還真是巧啊!」我打著哈哈,決心不給她說話的機會:「難得碰到你,本來該請你喝杯茶的,可惜我正在上班,忙得走不開,你還是改天再來吧……」

  「沒關係,我放你假。」寡婦珍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我哀怨的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卻看見公司裡所有的人正聚在一起看戲,唐家儀手裡還拿著一包瓜子。

  「臭婆娘,這次被你害死了。」我心裡暗罵。

  「找個地方談談吧。」向柳的表情一直沒有變過,連衣服髮飾都和上次見我時一樣,我歎了口氣,要來的始終會來,躲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趁機做個了斷。

  「好啊,我們去旁邊的那座茶樓說吧。」

  向柳點點頭,轉身向電梯走去,我心中惴惴不安,雖說已經想好了要如何回答,可事到臨頭,又不自主的害怕起來。

  兩人一路上都沒說話,就這麼一前一後的來到街上,我越想越覺得不安,心裡就打起了退堂鼓,左右看了看,用手一指旁邊的一條小巷,大叫一聲:「有小偷。」 拔腿就向那邊跑去,向柳措手不及,還沒反應過來,我就衝進了巷子裡,連人影都見不到了。

  拚命向前跑了幾步,還沒跑出巷口,我就不得不停下來。前面不遠的地方,一個和向柳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正站在那裡,用驚訝的目光看著我。不過她的連衣裙變成了黑色,頭上的髮飾也不是金色,而是銀色。要不是我剛剛還在向柳的身邊,還真的會以為她就是向柳本人。

  向柳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小偷呢,孟先生?」

  「這個……可能我剛才看錯了,那個人不是小偷,而是蜘蛛俠。」我無可奈何的又轉過身去,向柳笑嘻嘻的站在身後看我。

  「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孿生妹妹,她叫向悠。」向柳走到了那個女孩身邊。

  「是嗎?看得出來。」

  * * *

  三個人坐在茶樓一個窗戶邊的桌子兩旁,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那個叫向悠的女孩就像當初的向柳一樣,一路上盯著我不停的看,直到現在還是沒有放棄。

  服務員把茶水送上來以後,我挺起了身子,正想說話。向悠卻拉了拉向柳的手,小聲對她說:「姐,他真的和主人的樣子好像。」

  「對啊,我剛看見也嚇了一跳,所以就急著把你叫來了。」

  「不過還是主人本來的樣子比較帥。」

  「那是當然了,主人是有名的美男子嘛!」

  兩人的竊竊私語傳到耳朵裡,我頓時忘記了想要說的話,急忙湊過身去問她們:「真的嗎?你們說的那個共工真是個美男子?你們說我和他很像,那我豈不是……」

  「不是現在這個樣子,而是主人本來的模樣。」

  「你們說我是你們主人的轉世,要真是這樣,我也可以還原成一個帥哥咯!」

  「當然了,當年主人用他的本來面目出現的時候,所有看見的女人都會激動的尖叫呢,他可是我們的大眾情人。」向悠滿臉的憧憬,顯然想到了當初的美好時光,向柳也是一樣,陷入了美好幻想之中。

  「是不是真的那麼帥啊?」我還是有點懷疑,不過聽起來好像那個共工真是個帥哥。

  「何止是帥而已啊。」向悠的語氣都變了,簡直像在夢囈一般,雙手支到下巴上,眼睛也望向不知名的遠方,裡面還閃爍著小星星,旁邊的向柳也好不到哪去:「主人他啊,不止長得帥,還即溫柔、又強壯,每次帶我們出去玩,都會找很多好吃的東西給我們。有他在,誰也不敢欺負我們,族裡那些女人羨慕我們得不得了。還有啊,每次旅行的時候,那些遇到主人的女人,不止是激動得尖叫,還有很多昏過去了呢。」向柳也在一旁連連點頭,看來應該是真的。

  「你說的該不會是湯姆·克魯斯吧?我可是個中國人。」不過,沒想到做神仙還可以變帥哥,這種好處倒是不錯。

  「湯姆·克魯斯怎麼可能和主人比!」向悠看起來有點生氣。

  「有那麼厲害?」我大吃一驚。

  「主人是全世界最帥的!」向悠大聲宣佈,惹得連遠處坐著的人都轉過頭來看她,不過她好像一點也不在意,又進入了懵懂狀態:「主人的頭髮又長又密,紅得像火一樣。」

  「紅髮?很前衛啊!」我暗自揣摩。

  「眼睛大大的,像是會發光一般,讓人不敢直視;牙齒永遠都像是玉石一樣晶瑩潔白。」

  「也不錯,還可以去演牙膏廣告!」

  「他的身體強壯結實,充滿了力量;腹部比女人還光滑細嫩,讓人碰到就臉紅心跳。」向悠好像想起了什麼,臉慢慢的紅了,雙手也由托著下巴變成遮住臉頰。

  「喂,他真的只是你主人?」

  她沒有理會我的質疑,繼續描繪著共工的英俊:「他的背上全都是細細的鱗片,像黑寶石一樣又黑又亮,閃閃發光;尾巴細細長長,比人的手還要靈活(注1)。讓人一見就愛死他了。」她好像說不下去了,只用手摀住羞紅的臉拚命搖晃。

  「等等,」我面無表情的向她提問:「你說的好像是哥斯拉啊!我要是女人,見了他不止會尖叫昏倒,還會跑去打110!」

  「其實你應該很清楚了,我們不是普通的人類。」向柳看來比她妹妹沉穩得多,沒用多久就恢復了正常,「現在我們用的也不是本名,我本來的名字叫做相柳,妹妹叫做相繇(注2),這兩個名字還是你為我們取的。」

  我低下頭,沉默了下來,相柳也不催我,只坐在那裡靜靜的看著。相繇也放下捂著臉的手,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我。

  過了半晌,我緩緩的開了口:「也許我前世真的是你們的主人共工,但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我的名字叫做孟軻,是一家小公司的普通職員。我有個很嚴厲的父親,老是逼我讀書;還有個很囉嗦的母親,老是催我談戀愛;我的老闆脾氣很暴躁,嘴巴又損,今天還想讓我去勾引男人;我的同事要麼很笨,要麼很八卦;但我喜歡現在的生活,跟他們在一起,我覺得很快樂。雖然我沒錢沒本事又沒長相,可我每天都過得開開心心,比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要幸福,我不想改變什麼。」

  「難道你不想變回神嗎?你可以擁有強大的力量,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可以……永遠和我們在一起。」

  「你們知不知道我的人生夢想是什麼?我只想平平安安的讀完書,找一份不好也不壞的工作,拿著份穩穩當當的薪水,再找個還看得過去的女朋友,和她結婚,生兩個孩子,最好在50歲以前可以抱到孫子,然後在家裡人的關注下,死在自己的床上——就這樣而已。」我也陷入了對未來的憧憬之中。

  「其實你們不需要太執著,人生有很多不同的階段,適當的時候要懂得放下,不要一直去追逐過去而放棄未來。無論前世我和你們是什麼關係,到了這一世我已經對你們沒有印象,或者我們可以學著做朋友,沒必要像以前一樣。」

  兩姐妹的眼中有了淚花,我歎息了一聲,站了起來:「非常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但這個世界上的事不會總是盡如人意,你們要想開一點。」

  走出兩步,相柳帶著哽咽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難道你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沒有想要得到的東西?」

  我頓了一下:「我想要做的事,我一直在做;我想要的東西,我已經得到了。」提起腳,向門口走去。

  「你現在去哪?」

  「去實現我人生最大的夢想。」

  「什麼?」

  「神這麼難當都被我碰到了,沒理由買不中彩票……」

      ***

  注1:根據《淮南子》的記載,共工的形象是:「人首、蛇身、赤髮。」

  注2:《山海經》中記載了禹殺相柳和禹殺相繇(讀you)兩件事,但記述完全一樣,兩者應該是同一人,為了小說需要,我把他們變成了一對孿生姐妹,請不用深究。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3:34 PM

第一集 第六章 工地

  從那天開始,她們再也沒有來找過我。相柳姐妹的事終於有了個完美的解決,我的心也總算安定了下來,恢復了以前那種混吃等死的日子。

  可惜好景不長,所謂天地之間無完滿,彷彿是老天爺故意要和我過不去,好日子過了還不到一個星期,我就又有了煩心的事情。這次倒不是因為那些前世今生、神神怪怪的問題,而是更加現實的東西。

  今天一早,我剛到公司,就發現那些女人們全都用一種古古怪怪的眼神看我,有的還捂著嘴偷偷的笑。在想了半天也沒找到原因之後,我決定放棄尋找真相,先去找周公下完昨晚的那盤棋。結果還沒等我進入夢鄉,就聽到寡婦珍在辦公室裡叫我進去。

  自從相柳來公司找過我以後,寡婦珍就一直對我旁敲側擊,企圖套出相柳的事情,幸好我見招拆招,沒有讓她得逞,連續幾次未果之後,她就生氣不肯理我。說也奇怪,以前我和她無論吵得多厲害,最多一天也就沒事了,這次為了相柳的事情,她居然氣了好幾天,我問她原因,她又不肯說,問得急了,她就用扣我獎金來威脅我。

  一進到辦公室裡,就看見寡婦珍正坐在轉椅上笑咪咪的看著我。這幾天的天氣越來越熱,她身上的衣服也越來越少,今天更是穿了件露肩又露臍的紅色半截裝,還畫上了淡藍色的眼影,下身的超短裙連大腿的一半都遮不到,要不是翹著二郎腿,恐怕連底褲都會被我看見,完全是一代妖姬的打扮,看得我差點連口水都要流出來。

  「什麼事讓你笑成這樣,今天出門踩到大便了?」我吞了口唾沫,心裡有種不好的感覺,決定先發制人。

  寡婦珍也不生氣,還是笑嘻嘻的盯著我看,她的雙手都放在桌上,左手還夾著支筆轉來轉去,就是不說話。

  我心中的警訊越來越強,又不知道是哪裡不對勁:「你再不說話我可出去了啊。」

  聽到這句話,她放下了手裡的筆,又帶著那種詭異的笑容看了我半天,才慢吞吞的開了口:「其實,我叫你進來是想告訴你,今天我們要去建築工地測量一下公司買的那幾套房子的情況。你出去收拾一下,等會兒我開車送你回去換件衣服,然後就一起去工地。」

  「我又不懂這個,為什麼要我去?公司裡又不是沒人。」我馬上抗議。

  「那是因為這樁生意是我和你一起去談的啊。你忘了,上個星期才一起吃了飯的那個。」寡婦珍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就是那個玻璃泰!」我大驚失色,「不行,我不去,找個人和我換!太危險了,我才不想再看見那個傢伙。」

  「公司裡其他人都有事要做,哪有人和你換啊?」很明顯,寡婦珍是在找借口,「再說了,你不想加薪了嗎?」她把臉湊過來,眼中充滿了誘惑和威脅。

  「這個……」我沉默了下來,心中不停盤算,最後還是生存的慾望壓倒了金錢的魔力,「就算加不了薪,我也不會去的。」

  「不行,你一定要去,否則今年的年終獎就沒有了。」

  「你這是公報私仇!」

  「是又怎麼樣,誰叫你不對我說實話。」說到這裡,寡婦珍用手撫摸著自己的下巴,臉上的笑容更加詭異,「為了增加效果,我多告訴你一條消息。」

  「什麼?」

  「聽說那個張泰在那天見過你之後,就到處打聽關於你的事情,連你什麼時候出生、老家住在那裡都問得清清楚楚哦!」

  「啊!」

  * * *

  垂頭喪氣的從寡婦珍的辦公室裡出來,我這才明白公司裡的女人們為什麼會笑得那麼古怪,看樣子消息已經洩露出去,很快整棟樓的人都會知道了。不,可能現在已經知道了,今早進門的時候我就發現那個門衛的神情有點不對勁,原來是這個原因。這次的事應該可以和呂先的「蟑螂事件」相媲美,不知道會被傳幾天。

  在我收拾東西的時候,劉敏偷偷的走了過來,一臉崇拜的看著我:「孟軻你好厲害,看不出你居然這麼有魅力,上次是那個姓向的女孩,這次又是有名的測量專家,男女通殺誒!你教我兩招好不好?」

  我滿肚子都是火,正沒有地方發洩,聽見她這麼說,抬起頭狠狠盯了她一眼:「你真的想學?」

  劉敏連連點頭:「對啊對啊,我真的很想學。」

  「好吧,看在你這麼誠心的份上,那我就教教你。其實很簡單,去拜佛就行了。」

  「什麼佛這麼厲害?」

  「送子觀音啦。」

  「可送子觀音不是保佑生孩子的嗎?」劉敏不解。

  「這就對了,連孩子都可以幫你生了,區區談個戀愛算什麼?」

  「……」

  * * *

  坐在寡婦珍的車裡,我繃著臉不說話。寡婦珍則一邊開著車,一邊不停的笑,時不時轉過頭看我兩眼。我乾脆把身子轉過來,臉對著車窗外面。

  「真的生氣了?大男人不要這麼小氣嘛!」看見我一直不說話,她主動挑起話頭。

  「我沒有生氣,只是不想說話。」我義正詞嚴的聲明。

  「生氣就生氣嘛,幹什麼不肯承認?我一個女人都不怕,你是個大男人怕什麼?」寡婦珍打開了車子的頂蓬,一陣強烈的風吹過來,讓人感到極為涼爽。

  「你又沒危險,有什麼好怕的?」我心裡還是不太舒服,也沒有把身子轉過去。

  「你不要這個樣子嘛,我很不習慣。喂,是你先惹我生氣的,再說了,我這麼做也是為你好啊!」她還是沒有放棄。

  「笑話,故意叫我去應付那個玻璃泰,居然還是為我好?我聲明啊,我,絕對不是玻璃!」我還在哼哼。

  「我知道你不是玻璃,不過現在你也要開始跑業務了,應該開始慢慢學著和各種不同的人打交道。這次這個玻璃泰,就當作是一次練習好了。」這個時候的寡婦珍,還真的有點珍姐的派頭。

  「這個社會很複雜的,要是沒學會怎麼看人,怎麼應付別人,很容易被人騙的。」她的聲音慢慢低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傷心事,在那裡怔怔的出神。

  我轉過身,看了她一會兒,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像個正常的女人,而不是平時的那個大姐頭。她的眼角好像有了一絲淚痕,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默默的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提醒了她一句:「喂,你還在開車!」

  她身子抖了一下,恢復了過來。趁我不注意,偷偷的擦了擦眼角,左手握著方向盤,用右手大力的拍著我大腿,又開始笑起來:「放心吧,有我在,不會有問題的。到時候,你不要離開我身邊,這麼多人在一起,他不能把你怎麼樣的。」

  「真的?」我還是有點懷疑。

  「當然了,等會兒我教你兩招,把他迷得團團轉,看得見吃不著,絕對不會吃虧的。」

  「這話聽起來很耳熟啊。」

  寡婦珍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正在那裡自言自語:「要是可以和張泰搭上關係,以後公司的房子就好賣了,為了大家的福利,你就犧牲一下好了。」

  「你這個三八,果然有目的……」

  * * *

  工地並不太遠,從我家出來還沒到二十分鐘就到了。遠遠看去,大樓已經快要完工,無數工人正忙著將當初蓋樓時的腳手架拆除,剩下的部分就只是裝修了。空地上到處是用剩下的建築材料,還有一群群的人正在那邊走來走去。大樓旁邊的工棚也還沒有拆除,裡面隱隱約約的還有人在做事。各種各樣的施工聲音不停傳來,吵得人心情有點煩躁。

  大樓附近不可以停車,寡婦珍只好把車開到不遠處的停車場停好,再和我一起走路過去,她今天穿了雙高跟靴,在這種坑坑窪窪的路面上走起來很不方便,一路上走走停停,沒多長的路竟走了好幾分鐘。

  快進工地的時候,路被一大堆石子給擋住了,旁邊也沒有地方可以繞過去。我一下爬到石子堆的頂上,寡婦珍卻站在下面,不知道該怎麼上來。

  我看了她兩眼,就把手伸給她,讓她抓住,再一使勁,把她拉了上來。可能她的靴跟被卡了一下,寡婦珍一聲驚叫,就向前撲倒。我想也沒想,急忙接住她,她的左手摟住了我的腰,右手扶住了我的脖子,臉貼在了我的右肩,就這麼掛在了我身上。

  我雙手全放在了寡婦珍的腰畔,要命的是她今天穿的是件半截裝,腰部的肌膚全都露在外面,我的手就直接按在了她的皮膚上,細膩滑嫩的感覺一陣陣的從手中傳來,還有一點因為剛才走動而出的香汗,像是要把手粘在上面一般;女性特有的香氣混合著體味鑽進我的鼻孔裡;稍微低頭,馬上就看見了她圓滑白皙的手臂和瘦瘦的肩膀,甚至連半個後背都清晰可見;她的胸部緊貼著我的腹部,軟軟的感覺讓我心中一蕩,就這麼呆在了原地。

  寡婦珍好像也呆住了,我們兩個就這麼站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一把推開我,轉身站在那裡整理衣服。我有點不好意思,輕輕咳嗽了一聲,才對她說話:「好了嗎?走吧。」

  她微微的點了點頭,還是不說話,從後面看去,她連耳根都紅了起來。過了半天,寡婦珍才轉過了身,也不看我,逕直向前面走去,我連忙跟上,不過心裡有點納悶:「寡婦珍吊過的凱子無數,怎麼會為了這點小事害羞成這樣?」

  * * *

  兩人一前一後的來到大樓前面,孫老闆和那個玻璃泰已經站在了那裡,看見我們過來,急忙向我們這邊走來。

  「兩位不好意思,剛才有點事耽擱了,所以來得晚了一點,請不要見怪。」寡婦珍已經恢復了正常,和孫老闆說起了客套話。

  「沒事、沒事,我們也是剛到不久。」孫老闆滿臉堆笑,彷彿面對的不是寡婦珍,而是一個叫趙公明(注1)的人。

  看見我站在一旁,孫老闆和我打了個招呼,還給了我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笑得我全身發麻,心裡大呼不妙:這傢伙和那個玻璃泰是老朋友,現在連他都這麼看著我,看來我的預感已經成真了。

  這時一直站在旁邊的玻璃泰也走了上來,他今天只是穿了件灰色襯衫,腰上別了個手機套,頭髮還是像上次一樣亂,黝黑的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肩上還挎了個很大的黑色工具包。過來後他只是對寡婦珍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一雙眼睛就直勾勾的盯住我,什麼話也不說。

  我警惕地看著他,下意識的退到了寡婦珍的身後,伸手捅了捅她的腰。寡婦珍左手抱在胸前,右手捂著嘴,似乎在忍著笑,一時沒有理我。我不滿的看著她,手上加了點力氣,又捅了一下。

  她這才不情願的把手放下來,對孫老闆建議:「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還是先做正事吧!其他的事等正事辦完了在說好了。」說到這裡,她又似笑非笑的瞟了我一眼。

  「對、對,我們先辦正事吧。」同樣在一邊看好戲的孫老闆連忙附和,當先向樓內走去。寡婦珍也跟在他身後進了樓,我不去看那個玻璃泰的樣子,緊緊的跟在寡婦珍的後面,玻璃泰還是一聲不吭,一個人挎著工具包走在最後。

  一行人按這個順序走上了樓梯,我一想到那個傢伙就跟在身後,就覺得渾身不自在,想想覺得不對,加快走了幾步,跑到了寡婦珍的前面。看到我的動作,寡婦珍好像笑得快內傷了,趁人不留意,偷偷的掐了我大腿一下。

  公司買的房子在四樓以上,據寡婦珍說她把這邊二十幾套房子轉賣給孫老闆很是賺了一筆,那個孫老闆也是個炒家,短短幾年時間就有了過千萬的家產,不過他這人還不錯,雖然長得像個暴發戶,卻不像那些黑心商人那麼缺德,人還很仗義,所以本來可以再把價開高一點的,現在就算是賣個交情。

  到了房間裡,玻璃泰從挎包裡取出工具開始工作,寡婦珍和孫老闆在一旁指指點點。我總算逃脫了玻璃泰的盯人攻勢,鬆了口氣,才發現自己有點內急,和寡婦珍打個招呼,就一個人出來解決人生大事。

  大樓的廁所還不能用,我只好又下了樓,去了工棚旁邊不遠的公共廁所。廁所裡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從裡間出來,在洗手池洗完手,我剛一抬頭,就發現玻璃泰正站在我的身邊,正在盯著我。

  我大吃一驚,連忙往後退了幾步,顛聲問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衝我點點頭,走到洗手池前打開水龍頭,看樣子也是剛解完手。我又往後退了兩步,想要離開,卻聽到他似乎是漫不經心的問我:「聽說你是B市B區的人?」

  「對啊。」我心中暗罵,這個死玻璃,還專門去查我。

  「看樣子你今年有26歲了吧?」

  「27歲,我是77年6月生的人,怎麼了?」

  我越來越覺得不妙,就想先離開再說。卻聽到他在那裡喃喃自語:「這就不會錯了,果然是你!」他轉過身,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根半米多長,黑呼呼的棍子。

  「你想幹什麼?求愛不遂也不用殺人滅口吧?」我大驚失色。

  「受死吧,共工!你這個大魔頭,今天就算拼了這條命,我也要為民除害!」

  「這個對白好耳熟啊,我是不是在哪裡聽過……」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3:40 PM

第一集 第七章 相繇

  看到張泰兩眼變得通紅,死死的盯著我不放,連身子都開始顫抖起來,我知道不妙,扭頭大叫:「共工,這裡誰叫共工啊?廁所裡有人找你。」

  回過頭看著張泰:「看樣子不在,我出去幫你問問。」不等他反應過來,撒腿就向外跑。

  「你不要跑!」張泰的怒吼從身後傳來。

  我衝出廁所,正想大叫救命,外面的情況卻叫我目瞪口呆,剛剛還熱火朝天的工地上,所有的人橫七豎八的睡了一地,全部都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連外面的馬路上都沒有了聲音,可能也變得和這裡一樣了。

  想到寡婦珍還在樓上,我心裡一緊,就想跑上樓去查看,還沒轉過身,張泰已經追了出來。看見我站在那裡,他也停在了離我五、六米遠的地方,緊緊握著手裡的棍子,雙眼眨都不眨的看著我,身子也越抖越厲害,似乎很害怕的的樣子,卻一點都沒有放棄的意思。

  他看我正注視著旁邊的大樓,明白了我的心思,「你放心,我和你們不一樣,絕對不會去傷害無辜。他們只是昏過去了,睡一覺就沒事,你的那個老闆也一樣。這裡已經被我的力量封鎖了,外面的人不會看見裡面發生的事。共工,我父母妻兒的仇,還有無數枉死百姓的性命,我今天要你血債血償!」

  「等一下。」看見他好像打算就這麼撲過來叫我償命,我連忙大叫一聲,他好像很忌憚我的樣子,再加上不知道我想幹什麼,聞言後還是呆在了原地。「這位大俠,我叫做孟軻,不是什麼共工,你認錯人了。」

  「你不用狡辯了,化成灰我都認識你的樣子,我還特地去問過了,你是在77年6月轉的世,就在B市的B區,不是你還是誰?」

  「說不定只是巧合而已啊!人長得像不犯法吧?你說我殺了你父母妻兒,大俠,我連雞都不敢殺……」

  「雖然他們不是死在你的手上,但是你縱容手下,任由她們濫殺無辜,欠下無數條人命,當初更為了一己之私,撞塌不周山,使得天下大亂,一樣罪大惡極。就算我不是你的對手,也絕不會輕易放過你。」

  「搞什麼啊,現在又不是在拍武俠片。」我哭笑不得,要不是情況緊急,還真想大哭一場,「我說大俠,你說我縱容手下,可從來都是我給別人當手下,我的老闆現在還在樓裡躺著,什麼時候我有過自己的手下啊?你說我撞塌不周山,我要真這麼厲害就去開飛機撞五角大樓了,什麼時候輪到本·拉登啊?你還說我罪大惡極,大哥,我這輩子做過的最邪惡的事也只是講兩句無聊笑話而已,用不著死吧?」

  「諸多詭辯,別以為冒充普通人我就不會動手。」張泰一擺手中的棍子,似乎馬上就要衝過來。

  「再等等!」

  我站直了身體,背負雙手,臉上一片肅然,以不屑的目光注視著張泰:「想不到我一再忍讓,你居然還苦苦相逼。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實話了。不錯,其實我就是上古大嬸……不,是大神共工轉世,憑著我的力量,要對付你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不過我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才不願和你動手,沒想到你不識好歹,既然這樣,我就成全你,來吧!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力量。」

  「你這個魔頭居然會有好心?真是笑話。」嘴裡雖然如此說,不過張泰顯然不是個頭腦靈活的人,再加上他本來就對共工的力量顧忌甚深,臉上立刻多了幾分猶豫。

  我們兩個就在工地上這樣對恃了十多分鐘,我的雙腿越來越軟,慢慢的快要支持不住了。而張泰眼中的仇恨卻越來越濃,手也慢慢的抬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我看見張泰握著棍子的手微微一緊,知道不好,立刻雙手伸出,大叫一聲:「萬佛朝宗!」

  張泰被嚇了一跳,本能的用雙手護住自己的臉部,卻沒發現有什麼動靜,再看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跑出了十幾米遠,快到大門口了。他這才明白上了當,恨恨的一揮那根棍子,一股白光就向我射來。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我也明白絕不能讓它碰到,使盡全身的力氣拚命向旁邊一撲,勉強躲開了這次攻擊。白光打在我剛剛經過的地上,炸出一個三米多寬,一米多深的大坑,泥土濺得到處都是,我的身上全都變成了土黃色。

  落地時重重的跌了一下,現在我全身又酸又痛,還沒等我回過氣,第二股白光又射了過來,我再也沒力氣去躲,只能用手遮住臉,閉上眼睛,絕望的大叫起來。可等了半天,我也沒有疼痛的感覺,偷偷張開雙眼,然後,我看見了一顆巨大的蛇頭。

  這顆蛇頭足有籃球場的三分之一那麼大,連頸下連著的身體都有接近三米的直徑,紅色的瞳孔像洗臉盆一般,蛇背上滿是黑色的鱗片。此刻它正在離我三米左右的地方,靜靜的看著我,不知為何,我心裡並不感到害怕,反而有種熟悉的感覺,我甚至從它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笑意。

  和這條蛇對視了片刻,我這才想起張泰的存在。向他的那個方向看過去,卻意外的又看見了另外兩個一模一樣的蛇頭。我吃驚的站起來,向周圍望去,終於看到了這條蛇跟旁邊的大樓一樣巨大的身體以及其餘六個正盤繞在四周的頭顱。

  這是條九頭蛇!

  張泰此刻正和其中的兩個頭搏鬥,可是他棍子裡射出的白光似乎對九頭蛇沒有作用,反而每當蛇頭張開嘴咬過來時,他都左躲右晃的避得極為辛苦。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像瘋了一樣拚命攻擊著這條蛇,甚至幾乎是想要同歸於盡一般,嘴裡還不停大叫著:「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沒用多久,其中的一個蛇頭就找準一個機會,重重的掃在他的身上,張泰被打得遠遠的飛了出去,一下子撞破圍牆,跌到了外面,還沒等他落地,一個人影就從旁邊竄出來接住了他的身體,然後沒有片刻停留,迅速向遠處跑去,只有張泰那變得像是受傷野獸嘶吼般的聲音遙遙傳來:「相繇——!」

  九頭蛇的身體迅速變小,最後變成一個穿著黑色連衣裙,只有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果然就是相繇。她笑嘻嘻的朝我走過來,我打量了她半天,才長歎了一聲:「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你說共工是美男子了……」

  * * *

  擔心著寡婦珍的情況,我來不及問相繇事情的真相就急急忙忙的跑上了樓,相繇也沒有跟過來,只是說等我下班以後她會和相柳一起來找我,到時再和我詳談。

  進到房間裡,寡婦珍和孫老闆都還睡在地上。我把寡婦珍扶起來,拍拍她的臉:「醒醒,要吃飯了!」

  她還是不動,我有點著急,又用力拍了兩下,寡婦珍呻吟了一聲,張開了眼睛,轉頭向周圍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你想著這次能賺這麼多錢,一高興,就激動得昏過去了……」

  「那他呢?」寡婦珍指指還躺在地上的孫老闆。

  「也沒事,他看見你躺在地上的姿勢這麼性感,一衝動,鼻血流得太多,也昏過去了……」

  「張泰呢?」

  「被孫老闆的鼻血沖得飛出去了,還把那邊的圍牆撞了個大洞……」

  「那外面的你又怎麼解釋?」

  「他們從沒見過這麼刺激的空中飛人,一時反應不過來,全都昏過去了……」

  「我怎麼沒看見地上有血?」

  「天氣熱,水分揮發太快……」

  「還有我的臉為什麼這麼疼?」

  「天氣熱,皮膚乾燥……」

  「為什麼只是右邊疼?」

  「因為左邊背光……」

  「你身上為什麼全是土?」

  「天氣熱,路上灰塵太多……」

  「孟軻!」

  「什麼事?」

  「你今年的年終獎沒有了!」

  「不要啊,英雄!」

  費了一番唇舌,再加上陸續醒來的人全都說不出發生了什麼事,寡婦珍總算相信我對這件事情也是毫不知情。不過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張泰又不見了,今天的工作也就做不下去,和孫老闆約好改天再繼續之後,寡婦珍帶著我匆匆的回到公司。

  後來聽說這件事情驚動了公安局,在請了一堆專家來調查之後,他們得到結論,說什麼因為地理磁場突然變異,導致在場人員全部昏迷云云。調查人員還在張泰家中找到了他本人,據他說,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頭一暈,就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離工地很遠的地方,於是報紙驚呼中國也出現了一個百幕大。至於圍牆上的大洞,專家們一致認為,是某個高空施工人員在昏迷時手中的重物落下,砸在了圍牆上造成,所幸沒有人員傷亡。事情傳了幾天,也就不了了之,只是苦了孫老闆,這件事之後,這裡的房價跌了足足一成。

  當然這些事情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回去的路上,寡婦珍一直皺著眉頭若有所思,我知道她對這件事還有所懷疑,不過我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當務之急,是去找相柳姐妹倆把事情問清楚。

  回到公司時已經是中午十二點過了,寡婦珍說她不想出去吃飯,一個人跑回辦公室裡去想事情,我胡亂收拾了一下,就在女人們別有用心的詭異笑容中跑出了大門。
  在大樓門口左看右看,很快發現相柳姐妹正站在不遠處的一個花壇邊向我招手,急急忙忙的跑過去,剛想開口說話,相柳就伸手阻止了我:

  「先不要問,肚子餓了,先找地方吃飯再說,你請!」

  * * *

  我苦笑著看著旁邊堆得像小山一樣高的空碗,心裡哀歎著下半月又只能吃泡麵的悲慘生活。又看看正在拚命刨飯的兩姐妹依然平坦的小腹,還有點納悶,不知道她們吃下的那麼多飯菜到哪裡去了。不過一想到這對看上去漂亮可人的姐妹花原形居然會是一條巨大的九頭蛇之後,心裡也就釋然了(注2)。只是一想到她們變身後的樣子,我實在是提不起什麼胃口吃東西。

  這裡是離公司大樓不遠的一家小飯館,為了掩人耳目,我特地叫了個雅間,房間裡只有我們三個人,誰知相柳姐妹倆坐到座位上以後,就一言不發的拚命吃飯,我想問什麼也沒辦法開口。在服務員不敢置信的將第二十盆白飯端上來之後,姐妹倆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呼,勉強吃了個半飽……」

  「是嗎?」我苦笑著給她們倒水,「現在可以說了吧,為什麼那個張泰會說我害死了他的父母妻兒?那麼多百姓的性命又是怎麼回事?他究竟是什麼人?還有,最後救走他的又是誰?」

  兩姐妹對望了一眼,似乎在商量由誰開口,最後,還是坐在我左對面的相柳對我解釋了起來,不過她的神情,好像有點不好意思:
  「其實,那個人見過的共工主人是我變的,他並沒有真的見過主人。和他有仇的也不是主人,而是我們姐妹。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的真名不叫張泰,而是叫做太章,救他的人應該是他的朋友豎亥,他們是當年大禹治水時的手下(注3)!」

  「大禹治水時的手下,現在天上流行旅遊嗎?怎麼到處都可以碰到這些神神怪怪的東西?」

  「不止是他們,我們知道還有很多上古時的大神們也已經轉世來到了這個世界,所以……」相柳微微抬頭,看著我的眼睛,神情中帶著一點擔心,「所以我們希望你可以拿回自己的力量,因為在這些已經轉世的大神中,很多都和你有仇!」

  我一下子坐直了身體:「搞什麼啊?怎麼你們從來沒對我說過,原來我是反派!」

  * * *

  注1:民間關於財神的傳說有很多,最早是把姜子牙當財神,後來慢慢轉變為趙公明,現代人往往把關羽當財神拜,我還是採取了流傳最多的說法,以趙公明為財神。

  注2:根據《山海經》的記載,相繇的原形是條巨大的九頭蛇,他的血有劇毒,而且可以同時吃掉九座山。

  注3:在《淮南子》中曾經記錄過,在大禹治水成功後,命令太章測定了東與西之間的距離,命令豎亥測定了南與北之間的距離,從而劃定了九洲的範圍。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3:43 PM

第一集 第八章 主人

  相柳和相繇又互相看了一眼,相柳衝我擺擺手:「你誤會了,在以前,神與神之間有恩怨是很正常的事情,沒人能說出誰對誰錯的問題。何況主人並沒有做什麼壞事,更不是壞人。」

  「害死人家全家還說不是壞事?古代的神還真的應該加強一下精神文明建設……」我扁扁嘴,「果然還是新社會好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這件事和主人也有點關係……」相柳的聲音低沉了下來,似乎在回憶著往事。

  「是和共工有關係,我可不想當共工。就算我真是共工的轉世,也不應該算到我頭上。」我不負責任的糾正她的話。

  相繇臉上一動,剛要張嘴說話,相柳連忙按住了她:「這樣吧,我還是從頭說起好了。」

  「不要太久啊,下午我還要上班。」我提醒了她一句,她點點頭,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對我說起了當初的事情:

  「那是在主人撞倒不周山之後的事了。也因為這件事,主人被盤古關在了不周山下面,不見天日。那時我和相繇還很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主人不見了,於是到處去尋找主人的下落。可找了很久都沒有消息,我們姐妹倆沒有辦法,只好回到系昆山( 注1)等著,希望主人有一天能回來……」說到這裡,相柳和相繇的眼睛都紅了起來,看來當初的事對她們的打擊不小。

  「你們很小就和共工在一起了嗎?」我連忙岔開話題,這可是兩條九頭蛇,那麼大的身體,哭起來我豈不是要被眼淚淹死。

  相柳點點頭,又停了一會兒,等心情平復下來,才接著說下去:「我們是被主人收養的孤兒,要不是主人,我們早就餓死了。」

  「這倒是!」我惡毒的猜想著,「你們這麼能吃,普通人也養不起啊!」

  「後來我們慢慢的長大了,可主人還是沒回來。於是我們決定一個人留在系昆山等主人,另一個就接著出去找,就這樣又找了很久,直到我碰到了一個叫做西王母的女神,她告訴了我有關主人的事,還叫我們不用再找了,主人要等上幾千年才能出來,讓我們回系昆山去等著。」相柳神情越來越傷心,就要說不下去了。

  「剩下的還是我來說吧!」相繇看不下去,接過了她的話頭,「我們不甘心,就出去為主人報仇,可仇人已經不在了。恰好那時候人間發大水,舜叫大禹去治水,眼看就要成功了,我們聽說大禹是那個仇人的親戚,姐姐就變成主人的樣子,和我一起重新把洪水掀起來,好引大禹來找我們,然後殺了他為主人報仇(注2)。沒想到大禹很厲害,我們打不過他,身體都被毀掉了,只有元神逃回了系昆山,躲在山裡修了4000多年,才重新有了身體。太章那時還是一個凡人,家人都在那次洪水裡淹死了,他一個人逃了出來,被大禹收做了手下,後來也成了神,所以他一直很恨我們,還以為是主人指使我們那麼做的,其實那時主人還在不周山下面,什麼都不知道。」

  「說完了?」我喝著手裡的茶問道。

  「嗯。」

  「我大概可以瞭解那個太章為什麼這麼恨共工和你們了。不過一恨就恨上四千多年,這傢伙還真是有毅力!」

  「所以他不會放棄對付你的,雖然這次他傷得很重,但只要傷一好,他一定會再來找你。再說,現在豎亥也出現了,他和太章是很好的朋友,又沒有受傷,要是他也來找你,我們又不在,你就死定了。」

  「喂,你不要說得這麼恐怖好不好,那傢伙還沒來就被你嚇死了。」我摸摸胸口,開始擔心起來,「對了,你們為什麼說共工會在77年6月,在B市的B區轉世呢?」

  「四年前,我和妹妹才養好傷,我又去找了一次西王母,是她告訴我的。」這次說話的是相柳,「她還給了我一顆崑崙石,只要找到主人的轉世,配上特殊的儀式,就可以將隱藏在主人身體裡的神力引發出來,重新變回當年的共工大神。我們也是靠這個東西來鑒別要找的人。」

  「這麼厲害,怎麼沒見你對我用過,就那麼肯定我是共工的轉世?」我有點不解。

  「其實……」相柳的臉上有點尷尬,「其實在找到你之前,我們已經用它試過了幾千人,那塊崑崙石……已經壞掉了。」

  「什麼啊,做的東西這麼不結實。這個西王母一定是個騙錢的江湖混混,下次別在她那裡買東西!還有啊,那個太章居然也知道共工轉世的時間地點,一定也是她說出去的。」

  「那倒不是,聽說這件事很多厲害的大神都可以推測出來,西王母對我們很好的,幫了我們不少的忙。」相繇急忙分辯。

  「小孩子沒見過世面,這麼容易被騙,難怪現在兒童的失蹤率這麼高!」我不屑的揮揮手,「算了,不說這個,還是想想怎麼解決太章的問題好了。」

  「其實我們已經想好了,只要主人拿回神力,就沒人可以傷害到你。我這就去西王母那裡再要一顆崑崙石,太章又受了傷,這段時間妹妹足以保護你了。」

  「我說過了,我不想當共工!」

  「如果不想當的話,你平時不使用這種力量就好了,你也不想英年早逝吧?」相柳極力的勸說著我。

  「這個……」我一時也想不到什麼反駁的話。

  「那就這麼定了。」不等我回答,相柳就替我作出了決定,「說了這麼多話,肚子又餓了,服務員,再添兩個菜進來。」

  「還吃!」我大驚失色,「服務員,這裡能不能刷卡……」

  ** *

  用顫抖的手從老闆那裡接過找回的零錢,在一片衷心的「歡迎再來」聲中我帶著相繇離開了這家小店。相柳已經去找西王母了,在她回來以前,我不得不暫時接受相繇的貼身保護,連在公司上班時都要帶著她。想到不知如何向寡婦珍交代,我的頭都痛了起來。

  「主人,我們現在去哪兒?」相繇顯然沒那麼多的顧慮,看她的神情,好像還有些興奮。

  「當然是回去上班了,不然吃什麼?」我正在考慮問題,一想到那龐大的伙食費,我就一個頭兩個大,「不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要想法子多賺錢才行。」

  「上班就可以吃東西嗎?那我也要上班。」相繇的性格和她姐姐不大一樣,人也天真得多,要是沒見過她變成九頭蛇時的樣子,可能還真的會覺得她很迷人。

  「老闆上班才是吃東西,我們上班是被人吃……」

  「為什麼?」

  「那是因為……我們是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的接班人!」

  「……」

  在進公司以前,我叮囑相繇,有人問她時就說是我的老家來的親戚,要在我這裡住幾天,其他的什麼都不要說,尤其是她的身份和與她身份有關的那些東西。

  「放心吧,主人!」相繇拍著胸脯向我保證,「我什麼都不會說出去的,出來這幾年,我也學到很多事情了。」

  「好像有點靠不住,不過也沒辦法了,先過了寡婦珍那一關再說。」我也沒多想。

  在進門的時候,我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感覺不對,好像忘了些事情,到底是什麼呢?」

  果然,我帶著相繇剛在公司裡一露面,那群女人就「呼啦」一聲圍了上來,拉著我們問東問西,我照著剛才想好的說辭講了一遍,可是那群女人還是不滿意,又把相繇拉到一旁,細細的盤問,相繇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小心的回答著她們的各種問題。小小的年紀,配上她那副彷彿從畫裡走出來的古典美女容貌,很快就讓女人們喜歡上了她。

  「唔……,這樣看來,她們全都很喜歡相繇。我可以想個辦法,把相繇的伙食費轉嫁到她們頭上去,也好讓她們知道,八卦是要付出代價的。」我遠遠的站在一邊,摸著下巴,兩眼射出陰險的光芒,「這麼想來,我果然有做反派的潛質啊!」

  「你是不是在想:要想個辦法對付那群女人,讓她們知道,八卦是要付出代價的?」寡婦珍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

  我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你什麼時候出來的?怎麼走路沒聲音啊?」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還在想,你果然有做反派的潛質啊?」

  「這樣都能看出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我張大了嘴,驚訝的望著寡婦珍,「以前沒見你有這種本事啊。」我有些心虛,要是真這樣,那我以前在她面前想的事她不是全知道了。

  「跟我進來,我有事問你。」寡婦珍臉上沒什麼表情,轉身向辦公室走去,走了兩步,又停下來,「還有,下次想問題的時候,嘴巴不要說出來。」

  「……下次我想事情的時候會堵住嘴的。」

  * * *

  進到辦公室裡,寡婦珍吩咐我關上門,自己又坐回那張轉椅上:「說吧,怎麼回事?」

  我這才發現,中午的時候,她已經換了件衣服,身上的半截裝變成了一件寬大的紅色圓領T恤衫,衣服下擺一直拖到膝蓋上方,把她的超短裙都遮住了,只剩一雙腿露在外面,再加上她本來就是小個子身材,看起來就像個洋娃娃般可愛。

  「什麼事啊?」我決定先裝傻,看能不能混過去。

  「你別裝傻啊,我是說外面哪個。」我們認識這麼久,多多少少對彼此都有點瞭解,她毫不客氣的點穿我。

  「你是說向悠啊!」我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其實呢,事情是這個樣子的,她是我二姨婆的侄子的老婆的妹妹的女兒……」

  「等等,怎麼這麼複雜?聽得我頭都大了。」她打斷我的話

  「簡單的說,她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你也知道,我老家是個小地方,地方小,人也少,什麼都沒有,就是親戚多,是兩條腿的就會沾親帶故。」

  「明白了,繼續!」

  「這次她們兩姐妹來C市辦事情……」

  「再等等,你是說她還有姐妹來了?」

  「對啊,就是上次來公司找我的那個,她們是孿生姐妹,上次是姐姐,這次這個是妹妹。」

  「難怪覺得眼熟,她們姐妹都很漂亮啊,對不對?」寡婦珍不懷好意的看了我一眼。

  「還可以吧,你知道的,我是個正人君子,一向不太注意這個。所謂:剎那芳華遠,紅顏彈指盡。區區一副臭皮囊,又何足輕重呢?」

  「但是這副臭皮囊是高檔貨哦。」寡婦珍哼了一聲,「接著說。」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她們到這裡來,又無親無故。老家的人托我照顧她們,現在姐姐出去辦事去了,要走好幾天,我不放心妹妹一個人在家裡,所以帶到公司來,順便照顧她。那麼,這幾天她可能都要呆在這裡了,所以……」我期待的看著她。

  「不行!」回答很乾脆。

  「為什麼?」

  「你明明在撒謊。小孩子還好說,她那麼大的人,怎麼可能不懂得照顧自己?你還是老實交代好一點。」寡婦珍斜瞄著我,手也抱到了胸前。

  「是嗎?那沒辦法了。」我用左手摀住眼睛,痛苦的搖了搖頭,聲音也低沉下來,還帶上幾分哽咽,「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實話了。不錯,我的確有事瞞著你,其實,你別看向悠長得這個樣子,她六歲的時候被野狗追,人摔在地上,傷了腦子,從此就秀逗了。雖然人已經這麼大了,可比小孩子還不如,根本無法照顧自己。她家裡又沒什麼親人了,這次來這裡,就是為了給她治病的。她真的很可憐的,現在她姐姐去給她聯繫醫院了,沒辦法照顧她,你說,我又怎麼可能不去管呢?」

  「真的?」寡婦珍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我身邊,隔著窗戶的玻璃向外看去。

  「當然是真的,你看看,她笑得多傻!」我指著相繇讓她看。

  「不是啊,她看起來很正常,你該不會又在騙我吧?」寡婦珍疑惑的看著我。

  「怎麼可能,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你剛才才騙過我,而且你經常騙我!」

  「是嗎?誤會,一定是誤會。」我打著哈哈。

  「算了,我不管你了,這個小妹妹真的很可愛,我要去抱抱她!」寡婦珍興沖沖的打開門就要出去。

  「等一下,問你個問題?」

  「快說。」

  「你對蛇怎麼看?」

  「什麼蛇?」

  「就是在地上爬來爬去,全身又濕又粘,還冷冰冰的那種東西。」

  「好噁心,幹嘛問這個?」

  「那我沒問題了……」

  和寡婦珍一起走出辦公室,正坐在女人堆中的相繇遠遠的就看到我,興奮的向我揮著手:「你出來了,主人!」

  ……我終於想起自己到底忘掉什麼東西了。

  * * *

  注1:在《山海經》和《淮南子》中都有記載,共工住的地方叫系昆山,山上修有共工台,周圍住的人因為畏懼共工的力量,甚至不敢向那個方向射箭。

  注2:《淮南子》中記錄著當大禹治水快要成功時,共工又重新掀起洪水,大水一直淹到了空桑山。而禹為治水而會集天下諸侯,殺相繇逐共工。不過這件事發生在共工觸不周山之後,所以我認為大禹對付的不是共工,而可能是共工的後代或手下,所以在書中杜撰為是相柳變成共工的樣子興風作浪。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3:47 PM

第一集 第九章 主人

  「主人?」寡婦珍斜著眼睛看我,「原來你喜歡玩這一套,去騙人家小妹妹,居然還有膽量說自己是正人君子?說,你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你聽錯了。」我神色不變,「她叫的是豬人,不是主人。她喜歡吃豬肉,所以凡是和她親近的人她都叫豬人,這代表她喜歡你。」

  「我聽你亂蓋!」寡婦珍狠狠的在我頭上敲了一下,「喜歡玩這個是吧?我也來和你玩,不過我要扮做女王!」

  「你做女王哪用扮啦。」我摀住頭蹲到了地上。

  她沒有理我,只對著相繇揮揮手:「小妹妹,到這邊來,我有話要問你。」我也朝相繇施了個眼色,示意她聽寡婦珍的話就是。

  「來,我來介紹,這位是葉阿姨……哎呀!」

  寡婦珍收回踩在我鞋背上的左腳,笑咪咪的問著相繇:「你叫什麼名字啊?」

  「向悠。」這是我之前和相繇商量好的說辭。

  「吃了飯沒有?」

  「吃了,可是沒吃飽……」

  寡婦珍狠狠盯了我一眼:「你還說照顧她,連飯都沒讓她吃飽。」我裝做沒看見,人卻向後退了兩步。「沒關係,等會兒姐姐再帶你去吃東西。」

  我在一邊神情木然:「這可是你說的……」

  * * *

  用和我中午時同樣的表情看著相繇在那裡狼吞虎嚥,寡婦珍轉過身偷偷的問我:「你確定她真的是人類?」

  「當然……」我正打算叫相繇收斂一點,以免讓寡婦珍看出破綻,寡婦珍卻又問了我一個問題:

  「她是不是很親近你?」

  「可以說是吧,為什麼這麼問?」

  「那你找機會問問她,她的身材是怎麼保持的,為什麼吃這麼多東西都可以不變形?」

  「……你果然也是個女人!」

  吃過晚飯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我正想帶著相繇回家,寡婦珍卻堅決不同意,一定要讓相繇去她家裡睡。

  「她雖然還小,畢竟也是個女孩子,怎麼可以一個人住在你家裡?」

  「喂,是她姐姐托我照顧她的,當然要住我家。她姐姐都放心把她交給我,你還擔心什麼?」

  「那是因為她姐姐不瞭解你的真實面目。總之,向悠住你家實在太危險。」

  「可你一向都說我沒有殺傷力的。」為了說服她,我不惜自貶身價。

  「對我們當然沒殺傷力,對這種小姑娘可就不一樣了。」寡婦珍用警惕的眼神看著我,「何況,誰知道你有沒有發生變異?」

  「對啊,從性無能變成偷窺狂了嘛。」我沒好氣的回答,相繇在一旁好奇的看著我們爭論,帶著笑不說話。

  「再說了,你住的地方又贓又亂,怎麼可以讓這樣漂亮的一個女孩住在那裡。」寡婦珍曾經去過我家,對那裡的情況記憶猶新。

  「又贓又亂怎麼了,我不是一樣住了這麼久。既然你說那裡不是人住的地方,那乾脆連我一起收留好了。」為了防止再被人襲擊,不能讓相繇離開身邊。

  寡婦珍衝我扮了個鬼臉:「想得美,我那裡從來沒有住過男人,你還是回去住你的破房子吧!」

  「我的房子和你有仇啊……」

  爭吵了半天,寡婦珍就是不肯讓步。我沒有辦法,想想太章上午才受了重傷,他的朋友可能也要在那裡照顧他,應該不會這麼快又回來找我,也就答應了。把相繇拉到了一邊,對她解釋了一下情況,再叮囑她要小心別暴露身份之後,寡婦珍趾高氣昂的帶著一臉擔憂的她回了家。

  我悻悻的一個人往回走,腦子裡卻一直在想寡婦珍剛才說的話——「我那裡從來沒有住過男人。」走了一段路後,又一轉身,去了不羨仙酒吧。

  * * *

  酒吧裡依舊向往常那般熱鬧,我找了半天,還是在吧檯前坐下,叫了瓶啤酒,邊喝邊想問題。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我感覺有點混亂,現在必須要理清楚頭緒。我不是一個稱得上聰明的人,對於這個社會的經驗其實也不多,過去的日子我大多是在混吃等死中度過的,現在有事情發生了,我卻發現自己想不出什麼應付的好辦法。

  就這樣在那裡迷迷糊糊的坐了半天,我隱約感到有人坐到了我旁邊,以為又是寡婦珍來了,不由自主的說了一句:「今天我可沒心情和你鬧啊!」這幾乎成了習慣,每次我有心事來酒吧喝酒時,她總會到這裡來找到我,然後和我吵吵鬧鬧一番,我的心情也會得到緩解。

  話一出口,我猛的想起,寡婦珍現在應該和相繇在一起,怎麼可能到酒吧來找我,急忙扭頭看了看旁邊,才發現那裡坐的是一個中年男子,正微笑著對我說:「我不是來和你鬧的。」

  他約莫三十幾到四十歲的年紀,個頭很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古銅色的皮膚。穿了一件有點洗得發白的藍襯衫,領口處還解開了兩顆扣子,露出頸下那壯實的胸膛。襯衫袖子挽到肘部,前臂就像建築工人那樣粗壯,稍一用力就可以看見凸起的肌肉。襯衫下擺紮在一條黑色西褲裡,腳上的黑色皮鞋擦得乾乾淨淨,比鏡子還光滑,全身看起來整整潔潔,顯然是一個很有生活規律的人。

  他的臉也長得很好看,額頭有點高,臉頰消瘦,眉毛很粗,眼中透著一股自信,頭髮是常見的那種邊分式,梳得很整齊,看起來像是個成功人士的樣子。

  「猛男!」我暗自讚歎了一聲,尷尬的對他笑笑:「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剛剛我還以為是我的朋友。」說完抱歉的話,我回過頭繼續喝酒。

  「沒關係。」他還是在笑著觀察我,「雖然我不是你朋友,但我的確是特地來找你的。」

  「找我?」我詫異的放下酒瓶,「我不認識你啊!」

  「其實你上午已經見過我了,我就是帶走張泰的那個人。」

  我一驚之下,身子往後退去,匆忙之中,卻「匡鐺」一聲打翻了放在吧檯上的啤酒瓶,啤酒順著吧檯流到地上,惹得周圍的人全都向這個方向看過來,酒保也急忙拿著抹布過來擦拭。

  「沒事、沒事,我和朋友開了個玩笑,大家不要太在意。」他還是坐在那裡,一邊看著我,一邊伸出雙手向周圍示意,還讓酒保再為我拿來一瓶酒。周圍的人看到這個情況,也就散了開去。

  等到周圍沒什麼人了,他才笑著對還在驚疑不定的我擺擺手,小聲對我說:「這裡人太多,說話不方便,不如我們到外面再談?」

  我扶著吧檯,讓自己冷靜了一點,心裡卻在不停盤算:「現在相柳和相繇都不在,如果他想對付我,大可以像太章在上午時做的一樣,讓周圍的人昏過去再動手。我老說自己是正人君子,所以眼前虧是絕對不能吃的。反正沒得選擇,倒不如跟他出去,看他想幹什麼再說。」

  他好像看出我的想法,臉上的笑容不變:「你放心,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單獨和你聊兩句。」

  我站直身子,一言不發的衝他點點頭。他又笑了笑,摸出一張鈔票放到吧檯上,起身向門口走去,我一咬牙,跟在了後面。

  * * *

  出了酒吧,我們就這麼一前一後的沿著馬路向前走,誰也沒有說話。路中間不時有一輛汽車開過,捲起一片灰塵。他好像可以感覺到我跟在後面,一直都沒有回頭,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

  又走了一會兒,來到一個街心花園前面。時間已經不早,花園裡只稀稀拉拉的坐了兩三個老人,周圍空蕩蕩的,沒什麼人經過,我開口叫住他:「就在這裡好了。」

  他還是沒回頭,只微微點頭,停在了馬路旁的圍欄前,用雙手撐住欄桿,俯下身看著馬路,我也學著他的樣子,趴在他旁邊的欄桿上。

  過了良久,他才開口說話:「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聽她們說,你叫豎亥,跟那個太章一樣,是大禹治水時的手下。」我一時想不出他想幹什麼,回答時也小心翼翼。不知為何,我的手竟然微微發抖,我暗罵一聲,用力抓住欄桿。

  「其實名字只是個代號,張泰也好,太章也好,又或是叫我豎亥也罷,都沒什麼分別。」豎亥扭頭看了我一眼,我不太明白他眼中的意思,「看樣子,她們把過去的事都對你說了。」

  「說了一些,我大概知道點。」我還是很緊張,「我早就說過了,我不是共工,只是個普通人,你們認錯人了。就算我真是共工轉世,上一世的事情也不該算到我頭上!」

  「你是不是共工的轉世,對我來說也不重要。」豎亥眼中又有了笑意。

  「你說什麼?那你為什麼來找我?」我這下才真的被嚇住了。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又把頭轉過去看著馬路,反而問了我一個問題:「你知不知道太章的過去?」

  我搖搖頭:「我只知道他的家人在那次洪水裡全淹死了,其他的就不清楚。」

  「是嗎?」豎亥歎了口氣,頭也低了下來,彷彿在自言自語一般的說了起來:「那是四千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太章還是個普通的凡人,只有二十多歲,他和他的父母一起住在空桑山的山腳,靠著種田過日子。空桑山上沒有樹木,連草都不長,只靠一條山泉流下來灌溉土地(注3),再加上那時全天下都在發大水,所以日子過得很辛苦,住在那裡的人也不多。有一次,我們治水時路過那裡,恰好碰到太章娶老婆,非要我們留在那裡吃飯,我們就這麼認識了。記得那時他笑呵呵的對我說,要不是娶了老婆,他也跟我們去治水,我就打趣他,要是老婆沒有了,就記得來找我們。」

  說到這裡,豎亥又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才接著說下去:「過了兩年,大水慢慢的退了,大夥兒都說是上天對人間的懲罰結束了,老百姓總算有好日子過了。誰知道,一夜之間,洪水又漲了起來,還比上一次的還要大,而且怎麼也退不下去,人們都說是水神在作怪,嚇得不敢再去開渠。沒多久,太章就跑來找我,全身又是土又是血,見了面就抱著我大哭,說老婆沒了,孩子也沒了。」

  「我問了他很久才問清楚,原來那天他孩子滿一歲,他很早就跑到山上去,想找些好點的石頭給孩子搭個床,誰知道剛到山頂他就看見了軨軨(注4),知道不好,拚命往家裡跑,還沒跑到一半,大水就衝了過來,父母妻兒連著全村十幾戶人一下子就沒有了,就剩下他一個,他在半山上還看見共工坐在一隻很大的九頭蛇上正催動水流。他沒辦法,想起我說的話,就跑來找我們,想為家人報仇。」

  「後來的事你可能也知道了,大家都說是共工在報復,和相繇一起掀起了這場洪水。可……可是大禹說共工還被關在不周山下面,不可能跑出來,這一定是共工的手下做的。於是叫齊了天下諸侯,跑去打敗了相繇,連假共工也受了重傷,身體都被毀了,只有元神跑了出去。太章知道她們還沒死,一直想去報復,但大禹說其實她們也不是存心做壞事,只是想為共工報仇,既然毀了身體,也就付出了代價,不准再去傷害她們。後來治水完成,太章也做了大禹的屬神,他還是忘不掉這件事,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去系昆山殺相繇,沒想到系昆山有共工的神力守護,他剛進去就受了重傷,不得不逃了回來。就這麼過了四千多年,他還是放不下這段恩怨,話也越來越少,結果一個老實巴交的漢子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為什麼對我說這些?」我不解的問他。

  「我是想告訴你,太章不會就這麼放棄的,他的傷三天後就會好,到時他一定還會來找你們,就算他不是相繇的對手,也會想辦法和你們同歸於盡。」豎亥站直了身體,就想轉身離開。

  「為什麼要幫我們?」我在他身後大聲追問。

  他停下來,轉過頭笑笑:「我幫的不是你們,而是太章!你可能不太明白,一段仇恨累積了四千年以後會變成什麼。仇恨已經變成他的一切,當它毀滅你們的同時也會毀掉太章自己,如果一旦他真的可以殺掉你們,自己也會失去生存的理由。我和他認識這麼久,不想他變成那樣。」

  「那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我沒有,或者你可以想出來!」

  看見他就要離開,我又叫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

  「你說!」

  「在他老婆死了以後,他有沒有……」我湊過去小聲問,「……變成玻璃?」

  「……」

  * * *

  注3:《山海經·北山經》記載:又北二百里,曰空桑之山,無草木,冬夏有雪。空桑之水出焉,東流注於上虍下乎沱。

  注4:《山海經·東山經》記載,空桑山上有種動物,其狀如牛而虎文,其音如欽,其名曰軨軨,其鳴自叫,見則天下大水。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3:51 PM

第一集 第十章 纏繞

  第二天,我依舊踏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走進公司所在大樓的門口。豎亥說太章的傷要三天後才會好,那也就是說這三天我是安全的。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也用不著多想,倒不如放鬆心情,說不定還能找到辦法解決。

  剛走進公司門口,一個人影就撲了過來,一下摟住我的脖子,就這麼掉著不肯下來。想都不用想,我就知道一定是相繇。果然,耳邊傳來相繇興奮的聲音:「主人,珍姐說今天帶我們出去玩。」

  我還沒轉過頭,馬上聽見了寡婦珍充滿曖昧的聲音:「你來了,豬人!」

  我仔細看著她,還是昨天那種半截裝,只不過顏色變成了鵝黃色。頭上還戴了個白色的遮陽帽,寬寬的帽沿遮住了大半個臉。

  「你說今天要帶我們去玩?」我有點不敢相信,「你吃錯藥了?」

  話沒說完,我頭上就挨了一下,「誰說我要帶你出去玩?我是要帶向悠出去,只不過她說什麼都要跟你在一起,才只有連你一起帶出去。」

  「你不用上班啊?」

  「孫老闆的生意已經差不多了,休息一天不過分吧?」她仰起頭,露出一副銀邊的墨鏡。

  「你怎麼做老闆的?居然這麼沒責任心,你是老闆當然不怕,我可是個打工仔。要知道,這個世界是很現實的,生活的壓力使我不堪重負……」

  「行了,我放你假!」

  「太好了,我先去做個按摩……」

  「小蔡,這個月的獎金表做好沒有?拿給我看看。」

  「女王,請盡情蹂躪我吧……」

  * * *

  好不容易才把像無尾熊般粘在身上的相繇拽下來,我匆匆收拾了一下東西,然後在同事們可以殺人的目光中跟著寡婦珍離開了公司。

  「快點,主人。」在過道上,牽著寡婦珍右手的相繇不停的回頭催促我,神情看起來非常興奮,走路時也蹦蹦跳跳,加上她如畫中仙子的容貌,讓看見她的人心情都會不由自主的好起來。

  我慢吞吞的跟在後面,看著大小兩個女人一路上東張西望,指指點點,心裡卻一直想著昨晚豎亥對我說的話。

  「向悠,你過來一下。」我向相繇招招手。相繇停下來,對著寡婦珍笑笑,鬆開手向我跑過來。

  我朝正疑惑地望著我們的寡婦珍擺擺手,「沒事,我想問她一點老家的事。」寡婦珍點了下頭,沒有跟過來。

  相繇來到我身旁,抓著我的左手:「什麼事啊?主人。」一邊說著話還一邊頻頻轉過頭看後面,看來能出去玩一天這件事真的讓她很高興。

  「相繇,你很喜歡出去玩嗎?」我低下頭看著她。

  她毫不猶豫的拚命點頭,「對啊,我和姐姐只有很小的時候才和主人一起出去玩過,那時真的很開心。後來主人不見了,我們就一直忙著到處找主人和為主人報仇,再後來我們就受了傷,養傷的時候什麼都不知道。等到我們出來,這三年又一直在找主人的轉世,直到今天才能再和主人一起出去玩,當然很喜歡了!可以像過去一樣,和主人一起生活,這是我和姐姐唯一想做的事。」

  「像過去一樣嗎?」我若有所思。「沒事了,我們走吧。」

  相繇一聲歡呼,放開手就要往寡婦珍那裡跑去。我卻又叫住她:「等等,還有一件事。」

  相繇不情願的停下來:「什麼?」

  「記住,以後你不要叫我主人了。」

  「為什麼?」

  「現在還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共工轉世,再說時代不一樣了,這樣叫會被人誤會的。」

  「那該怎麼叫你?」

  「總之,叫我名字也好,或是其他什麼的都行,只要不是叫主人就對了。如果你聽話,等會兒我請你吃好東西。」

  不知道哪個王八蛋說過:「無知是一種罪惡。」我馬上為這句話付出了代價——只見相繇點了點頭,大聲的回答我:「知道了,爸爸!」

  頂著寡婦珍眼裡的凶光,我紋絲不動:「你又聽錯了,她叫的是粑粑(注1),不是爸爸,這代表她肚子餓了……」

  * * *

  帶著滿臉的抓痕,我鬱悶的跟著她們倆滿大街閒逛。寡婦珍似乎與相繇很投緣,一路上與相繇言談甚歡,卻對我不理不睬。我只能充當苦力,提著她買來的大包小包戰利品走街竄巷。只有相繇不時跑到我身邊,陪我說上兩句話。我偷偷問她為什麼會叫我爸爸,她振振有辭的告訴我,是寡婦珍告訴她,爸爸是撫養自己長大的男人,她是我養大的,自然可以叫我爸爸。

  剛想告訴她爸爸不可以亂叫,寡婦珍就跑了過來把人抓走了,只留下我站在那裡聽著周圍的人竊竊私語:

  「那對姐妹長得好漂亮!」

  「對啊對啊,她們的老爸看起來也很年輕!」

  「……」

  我搖搖頭,提著包跟了上去。

  天氣非常的悶熱,時間漸漸的接近中午,街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逛了一陣之後,我們三個都滿頭是汗,寡婦珍第一個支持不住,拉著相繇進了路邊的一家冷飲店。

  叫了三份飲料,我們坐到了窗邊的座位上,寡婦珍從挎包裡掏出一包衛生紙,抽了一張出來,輕輕的擦著額頭。看了看旁邊的相繇,伸手把她拉了過來,小心的給相繇整理了一下頭髮,又拿了張衛生紙,替她擦著頭上的汗。相繇還是意猶未盡,在座位上興奮的動來動去,寡婦珍手滑了兩下,不得不用左手按著她的肩膀,再用另一隻手為她整理儀容。

  我坐在她們的對面,嘴裡咬著吸管,默默的看著兩人的動作,心中一片寧靜。在這一剎那,我竟然對這個畫面深深著迷。

  還沒等頭上的汗擦乾,相繇就指著窗外喊了起來:「那個,我還要去玩那個。」

  我扭頭看了一下,她指的是街對面的一家電玩店,剛才在逛街的時候我教了她怎麼玩街機,沒想到她會這麼喜歡,到現在還念念不忘。

  我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百元鈔遞給相繇,「自己去玩吧,我們在這裡等你。」看到寡婦珍張了張嘴,不等她說話,我就補充了一句:「這麼大的人了,不會有問題的。」她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再看我。

  相繇歡呼一聲,接過錢衝了出去。桌子前只剩下我和寡婦珍面對面的坐著,誰也不說話。寡婦珍眼睛看著窗外,左手放在桌上,右手拿著面紙輕輕在自己頸下擦拭。她的遮陽帽和墨鏡已經取了下來,平時整整齊齊的短髮顯得有點凌亂,幾縷細細的髮絲被汗水粘在額邊,皮膚微微有點發紅,小巧的鼻尖上帶著幾粒汗珠。臉頰上還有一些濕濕的汗跡,一顆水珠順著耳畔滴下,沿著修長的頸部流向胸前。和平時的濃妝艷抹比起來,此刻的她更讓我感到一種真實的美麗。

  直到看著相繇跑進了電玩店裡,寡婦珍才回過了頭,看到我正靜靜的看著她的樣子,臉一下子全紅了,拿著面紙的手放了下來,眼睛也望向了地上。

  我笑了一下:「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比平時漂亮得多?」

  她的腳輕輕跺了一下地上,抬起了頭:「這個不用你說,我現在和平時都一樣漂亮!」用手抓過飲料杯,咬著吸管喝起來。

  這次我卻沒有和她爭吵,只是轉頭看著對面的電玩店:「你好像很喜歡向悠啊?對她像親生女兒一樣。」

  「什麼女兒啊?我可還沒結婚呢,是像妹妹一樣,懂不懂?這麼漂亮又天真的小姑娘,當然是人見人愛了。哪像有些人,什麼都沒有,就一張嘴巴討人厭。」說到這裡,寡婦珍眉頭微微皺起,「不過有點奇怪,向悠明明已經是個十五、六歲的人了,可說話做事都像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一樣,該不會真的像你說的一樣,她的腦子有問題吧?

  「她沒事,只不過她和她姐姐都是孤兒,撫養她們的人又出了事,很早就離開了她們。這些年來,她們一直不諳世事,根本就沒人好好的教過她們做人的道理和人情事故,所以才會變成這樣。」我放下杯子,歎了口氣,豎亥的話又在心裡響起。

  「咦,你的表情不對啊!好像這一次說的是真話。」寡婦珍好奇的伸出五指在我面前晃晃,又縮了回去。

  「什麼啊,說得我好像經常不說真話似的。」我不滿的看著她。

  「當然不是了,我的意思是說,其實你還是經常不說假話的!」

  「……」

  * * *

  在冷飲店裡坐了很久,才等到相繇滿身是汗的跑回來。寡婦珍立刻心疼的抓住她,一邊為她擦汗,一邊小聲的埋怨。可能是被她的食物攻勢所收買,相繇似乎也對寡婦珍很有好感,對她的囉嗦也不反駁,只是一個勁兒的傻笑。

  寡婦珍要相繇馬上和她回去洗澡換衣服,可相繇死活不幹,堅持還要再玩一陣才肯走,兩人爭到最後,寡婦珍拗不過相繇,只好答應下午再帶她去遊樂場才算讓她乖乖聽話。我在一旁提醒寡婦珍,如果回家作飯,可能等相繇吃飽時連拉登大叔都已經佔領了美利堅合眾國。寡婦珍想了想,就帶著我們一大一小兩隻米蟲進了旁邊的館子。

  吃完飯出來,再回家洗澡換完衣服,當我們趕到遊樂場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相繇一見到大大小小的遊樂設施,立刻大呼大叫的撲了過去。我和寡婦珍不得不跟著她在遊樂場裡轉完一圈又一圈。我在心裡暗罵,也不知道是她在保護我還是我在保護她,今天一天的運動量已經比平時一個月的還要多,要是多來幾次,用不著太章找來我已經一命嗚呼。

  這樣跑了幾圈之後,我和寡婦珍都沒有了體力,坐在路邊的椅子上呼呼喘氣,相繇卻還像沒事一樣精神抖擻的跑去玩起了滑水。我們再也沒力氣跟上,只好由得她去。

  歇了一會兒,漸漸有了說話的力氣。我看著坐在身邊,正笑嘻嘻的對著遠處的相繇揮手的寡婦珍,忽然問了她一個問題:「看來你真的把相繇當做了自己的妹妹,為什麼會對她這麼好?」

  寡婦珍怔怔的收回手,將雙肘撐在膝蓋上,雙手合攏支住下巴,大拇指輕輕的彈著下嘴唇,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頭卻沒轉過來,眼睛依然看著相繇:「因為我看見她,就像看見了當初的自己。在我剛到這個城市的時候,我就像她一樣天真、一樣幼稚。」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幾乎讓我無法聽清楚,「這些東西,我已經沒有了,所以我想保護她。我不希望她的將來會變得和我一樣……」

  我可以清楚的看見,一串晶瑩的水珠就這麼滴在了她面前的地上,但我沒有說話,只是把雙手插進了褲子兩邊的口袋,仰起頭看著天空。

  相繇從滑水池跑了回來,一身都濕答答的滴著水,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幾乎可以看見內衣,連旁邊經過的人都會忍不住偷偷瞧上兩眼。她站在我們面前,大大的呼出一口氣,正要說話,寡婦珍卻突然站起來,為相繇拉了拉衣服,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我去那邊坐一會兒,你們休息完了過來叫我。」說完就匆匆向著門口的方向跑過去,一路上都沒有回頭。

  相繇疑惑的看了兩眼,「珍姐怎麼了?好像眼睛都紅了。」

  「她沒事,有沙子進了眼睛而已。」我歎口氣,接著又笑了笑,「倒是我有些事情要告訴你,是有關太章的。」

  坐在那裡聽我說完了太章的過去,相繇問了我一個問題:「失去家人很難受嗎?」

  「當初共工消失時你們姐妹有什麼感覺?」我微笑著問她。

  「心裡空蕩蕩的,像是天塌下來一樣。」相繇想了一會兒,告訴了我答案。

  「就是這種感覺,但比這種感覺更難受。」

  「可我們也是為了替主人報仇啊!再說,他們不是也把我們的身體毀掉了嗎?為什麼還要這麼恨我們?」相繇很不解。

  「本來仇恨的確應該在那時了結,很可惜,太章是一個被過去纏繞著的人。」

  「被過去纏繞著的人?什麼意思?」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但每個人也有自己的現在和將來。如果人一直糾纏於過去的經歷中而無法看見現在和將來,那麼他就是一個被過去纏繞著的人。」

  「那又怎麼樣?這樣的人有什麼不好嗎?」相繇越來越糊塗了。

  「中國人有句老話:『千里搭長棚,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無論過去是什麼樣子,過去的就應該過去。不管經歷是快樂還是痛苦,既然過去了就說明你已經失去了它。一味去追求已經失去的東西,卻忽略眼前已經得到的一切,結果現在會變成過去,痛苦卻不斷累積。一個人如果只能活在自己的過去中,就永遠不會幸福。」

  「太深了,你能不能說國語?」

  「就拿太章來說好了,他一直活在自己家人死去的那一刻,所以他看不見其他的東西:他朋友對他的關心,你們已經付出的代價,他本來可以得到的幸福……他唯一看得見的,就是他家人的死。結果他失去的東西越來越多,自己也越來越痛苦。他被痛苦的過去纏繞,而這又不停的讓本可以幸福的現在繼續變成了痛苦的過去。真是諷刺,他的痛苦已經變成使他痛苦的原因。」

  「還是不明白……」

  「現在不明白不要緊,記住我說的話就行了。你只需要知道千萬不能只活在自己的過去中就行了。」

  「我明白了。」相繇站起來,向溜冰場跑過去。

  「其實你根本不明白!」望著她的背影,我喃喃自語,「這個世界上被過去纏繞著的人不止一個。太章是,你們姐妹倆同樣是,還有……」我望著門口的方向,臉上出現了一絲苦笑:

  「……她也是!」

  * * *

  注1:「粑粑」這個詞在四川話中,可以理解為餅類食物的統稱。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3:55 PM

第一集 第十一章 身份

  從遊樂場到寡婦珍住的小區距離並不遠,從裡面出來以後,我們沿著馬路往回走。時間已經不早,天色慢慢的暗下來。隨著氣溫漸漸的降低,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三三兩兩的坐在街心花園周圍的椅子上乘涼聊天,不時還有一陣涼風襲來,吹得人的衣襟微微揚起。空氣中一直瀰漫著一股黃桷蘭的清香,讓感受著這一切的人體會到一絲像是喝醉時的眩暈感。

  寡婦珍的心情顯然不好,一路上她緊緊抓著相繇的手,默默的走在前面。平時常見的笑容早已消失,紅潤的嘴唇抿在一起,神情看上去有些茫然,只有當額上的髮絲被風吹得拂到眼睛時,才會用空著的左手伸到額頭處輕輕將頭髮撥開。看著她纖細修長的白皙手指挽著烏黑油亮的髮絲,我竟然略略有些失神。

  相繇的左手被寡婦珍牽著,人卻在好奇的東張西望。寡婦珍說她像個十一、二歲的孩子,這話還真的沒錯。她這時的表情就像是一個剛剛從鄉下來到城裡的小孩,對一切有趣的東西都充滿興趣。看來這些年她為了尋找共工,並沒有真正開心的去好好玩過。不過相繇可能感受到了寡婦珍的心情,雖然忍得很難受,卻始終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任由寡婦珍牽著往前走。

  我跟在離她們後面兩米多遠距離的地方,手插在褲兜裡,慢吞吞的踱著步,眼睛卻一直注視著寡婦珍的背後。老實說,如果不是還有那麼多煩心的事情,我真的很享受現在的氛圍。

  和寡婦珍認識了三年多,平時見慣她自信滿滿,活力十足的模樣,想不到只是一句短短的問話,卻讓她變成現在的這種情況。看來再堅強的人也有脆弱的地方這句話,的確有幾分道理。不過我還是覺得不太習慣,正想找兩句話來說,寡婦珍卻先我一步開了口。

  她沒有轉過身,連腳步也沒停下,只有淡淡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平時那麼多話,現在怎麼沒聲音了?」

  從語氣中我聽不出她的心情,不過這麼多年下來,早已形成了習慣,連想都不想,話就脫口而出:「沒什麼,只不過現在的環境和氣氛讓我想起了一副著名的油畫,所以有點感觸而已。」

  聽到我這麼說,她也有點好奇,停在那裡轉身看著我,神情也剛才開朗了許多:「想不到你還有些藝術細胞,居然會懂得詩情畫意。你倒說說看,你想到了什麼作品這麼了不起?」

  「……最後的晚餐(注2)!」

  「我就知道……」

  * * *

  看著街邊的路燈漸漸發出桔黃色的光芒,我們的心情也慢慢好轉。沒過多久,三人就走到了寡婦珍的家門口。

  寡婦珍掏出鑰匙打開門,相繇立刻抽出還被她牽著的手,歡呼著直奔廚房。寡婦珍仍站在門口,背對著我,似乎猶豫了一下:「進去喝杯酒吧!」

  我聳聳肩,手依然插在褲兜裡:「還是不了,今天累了一天,我想早點回去休息。」既然太章這兩天不可能來報仇,我也就可以放心的讓相繇住在這裡,順便還可以節約一大筆伙食費。我把正拿著一隻雞腿大嚼的相繇叫出來,叮囑了幾句,她咬著雞腿不停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楚我在說什麼,還沒等我說完就又跑進了廚房。

  寡婦珍看我這樣,也沒有堅持:「那好吧,記得明天來上班,要是遲到我就扣你獎金。」說到獎金兩個字時,她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

  我又聳了聳肩,轉身向馬路走去。等走出了兩步,想起一件事,回頭叫了一聲:

  「葉珍!」

  她正準備進屋,聽到我的話後愕然的轉過了頭,手還放在門把上:「還有什麼事?」

  「別去想那些不該想的事情!」

  她神色微微一變,不過慢慢的,一縷笑容像花朵一樣在她臉上綻放:「什麼是不該想的事情?你是指我下午說的那些嗎?」

  「當然不是,我是指扣我獎金……」

  「……」

  * * *

  兩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寡婦珍和相繇的感情越來越好,現在幾乎形影不離。公司裡的女人們一向就對漂亮東西沒有抵抗力,所以相繇的出現立刻被所有人接受。而當相繇的癖好被人知道後,每天她們都會買來各種各樣的食物收買相繇的心。看到無數高級點心被當作飼料送進那條九頭蛇的胃裡,我在旁邊啃著麵包妒火燒心。可惜現在相繇身邊一大堆大大小小的保護者,連我唯一的同性戰友也被迷得暈暈乎乎,使得我搶劫食物的計劃始終無法成功。

  在這期間孫老闆曾打來電話,說張泰告訴他明天就可以繼續上次的工作。我聽到這個消息後一陣心驚,又想起相柳已經去了兩天還沒消息,一時之間卻拿不出什麼主意。

  轉眼已經到了第三天的下午,按照豎亥的說法,太章的傷應該會在今天痊癒。就是不知道他是會在傷一好後就立刻殺過來,還是躲在暗地裡下工夫。不過聽豎亥的描述,太章不是一個有著花花腸子的人,所以他採取第一種辦法的可能性比較高。

  為了保險起見,我騙寡婦珍說相繇老家的親戚來了要見她,讓她暫時讓相繇跟著我走。在被寡婦珍層層盤問了半個多小時以後,她才總算答應放行,不過條件是我必須在晚上十二點以前把人送回去。因為事情緊急,我也只好先答應她,至於其他的事也只能以後再說。

  很快到了下班時間,公司裡沒出去跑業務的人一哄而散,寡婦珍出來看見我和相繇還坐在那裡,過來問了兩句,卻始終不得要領,悻悻的開車走了,最後公司裡就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們又在公司裡呆了一會兒,直到整棟樓的人差不多走光,天也黑下來了的時候,才不得不在清潔大媽的催促下離開。我擔心走正門會碰到太章,於是提議從底樓的停車場離開,相繇對這些事本來就一竅不通,對我的提議自然也就沒有意見。

  坐著電梯下到三樓,然後再順樓梯往下走,一路上別說人,連其他的聲音都沒有,陰暗的樓梯間裡只有轉角處有一盞小小的音控路燈,在我和相繇的腳步聲傳來時亮起,勉強照亮周圍不到三平方米左右的範圍。我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遠遠的傳了出去,在狹窄的樓道中不停迴響。

  我的心越來越緊張,雖然知道沒什麼用,卻還是本能的以警惕的目光掃視著周圍,企圖可以提前發現一點端倪,不過身邊的相繇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在聽我說了太章過去的事情後,她對太章也有著幾分內疚,不過她畢竟是小孩心性,還不太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對我說的話也當作了耳邊風。

  從安全門進入大樓的地下停車場,我終於鬆了口氣。這一路下來總算是平平安安,也許太章不打算在今天動手,否則剛剛在樓道裡那樣狹窄,相繇變身後只會縛手縛腳,要殺我們是最好的動手機會。可現在到了這麼空曠的停車場中,正好有利於相繇發揮力量,太章幾乎沒有勝算。

  我還是有點不太放心,又仔細的觀察了周圍一下。這個停車場是專為在大樓裡工作的人停車用的,就修在大樓的地底。這棟樓在C市也是數一數二的建築物了,佔地的面積大得嚇人,以至於樓底的停車場的面積同樣巨大,足足可以同時停下一百多部車,連它的天花板離地面都有兩三層樓那麼高。此時停車場裡只有最遠的地方還停著一輛小貨車,其餘的地方全部空空蕩蕩,幾根柱子孤零零的立在中間,除此之外我看不見任何東西。

  我抹了一把汗,就想轉身招呼相繇離開,才把頭轉過來,就立刻看見身後站著一個人影,我馬上被驚出一身冷汗,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身邊的相繇已經撲了過去,抱著那人歡呼起來:

  「姐姐!」

  我這才看清背後的人原來是相柳,拍拍自己的胸口:「被你嚇死了!」

  相柳看起來一臉的風霜,連身上的白色連衣裙都有好幾個地方被染成了黃色,似乎趕路趕得十分辛苦。不過此刻她臉上卻全是笑容:「還好我趕得急。你們看,我拿到崑崙石了!」伸出右手,她的手掌中放著一顆鴿蛋大小的黑色石頭。

  「這就是崑崙石嗎?怎麼看起來像塊煤炭?」我看了半天,才說出疑問。

  「你不要小看它,有了它,再配上特殊的儀式,就可以把主人身上的神力引發出來,我們就不用擔心太章了。」相繇在旁邊興奮的向我解釋。

  「要是引不出來怎麼辦?」我還是有懷疑。

  「放心,所有的神轉世後神力都會隱藏在身體裡,只要儀式完成就會被崑崙石引發出來,無論是什麼神都好,只要有神力就不可能例外,連盤古都不行,這是西王母告訴我的。」相柳耐心的向我解釋。

  「那要什麼儀式才行?會不會來不及?」我又提出一個問題。

  「這個你更不需要擔心。以前我們就是用這個儀式加上崑崙石來鑒別是不是主人的,已經做過上千次了,很簡單的,幾秒鐘就搞定。」相繇有些得意的告訴我。

  「哦,那你們還等什麼,說不定太章馬上就殺過來了。」我終於放下了心。

  「好的,我們這就開始。」相柳一面把崑崙石握在手中,一面向我解說過程:「儀式很容易的,只要我把自己的神力輸進崑崙石中,然後把它向你的頭扔過去。你身體裡的神力就會自動將它吸收掉了。」

  「什麼?原來你們兩個就是襲頭黨!」我一下子跳起來,張著嘴說不出話。

  這三年雖然我一直住在C市,但也聽說B市裡有一夥犯罪分子專門趁人不注意時砸破別人的頭,卻既不搶劫又不做別的事,所以被人叫做襲頭黨。已經有上千人受害,只是沒有出過人命,又沒有財物糾葛,公安局也沒太認真去查。沒想到真正的原因是這個。

  「沒事的,既然你是真的主人,就一定不會受傷的!」相繇還在安慰我,「到時太章就拿你沒辦法了。」

  「是嗎?可惜他沒機會了。」太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太章!」三個人的眼光一起向他看過去。太章正站在停車場出口的大門處,幾天不見,他的樣子憔悴了很多,本來黑黝黝的臉也顯出一點蒼白,頭髮依然亂糟糟的。此時他的一雙眼睛正恨恨的盯著我們三個,右手還拿著上次用的那根黑色短棍。

  「笑話,你根本打不過我們,無論再來幾次都是一樣的結果。」相柳往前走了一步,把我擋在身後,相繇站在了她的旁邊,看樣子正躍躍欲試。

  太章不再說話,一雙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手裡的棍子也越抓越緊。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像上次一樣立刻撲上來拚命,反而往後退了一點。

  「等一下,太章!」我在相柳身後大聲的對他喊話,「你過去的事我已經聽說了。你家人的事我也很遺憾。雖然當初的事的確是她們的錯,可那時她們不過是兩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只是想為共工報仇而已,並沒有想到會有什麼後果。況且當初大禹已經毀了她們的身體,讓她們四千年都無法離開系昆山。她們已經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了代價,你也做了大禹的屬神,又何必一直抓著這段仇恨不放呢?」

  「廢話,你知不知道,這四千多年來我唯一的願望就是為家人報仇。只要可以殺了你們,我就可以放心的去陪我的父母妻兒。做不做神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只要可以殺了你們就行了。」太章的眼中紅得像要滴出血來一般,神情也越來越猙獰。

  「唔,你說話的表情讓我想起文革時代……」

  「何必說那麼多,先把他打跑,再為主人恢復神力。」相繇在一邊扁扁嘴,對我的做法很不以為然。

  還沒等她們衝過去,太章就從身後掏出了一個巴掌大小、深黑色的東西,在瘋狂的大笑聲中,他把那樣東西向我們這邊丟了過來:「去死吧!」

  「好歹也算個神,居然用手雷這麼掉身價,太丟面子了。」我發表著評論,心裡倒是不怎麼擔心,相繇的力量我見識過,一般的火藥武器是傷不到她的。

  相柳卻一下子神色大變:「快跑,那是息壤(注3)!」不等我們反應過來,一手一個拉著我和相繇向後退去。

  息壤離我們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我有些搞不懂她為何這麼緊張。相繇一邊也拉著我跑,一邊向我解釋:「息壤是大禹的寶物,能隨主人的心意不停增長,而且沒有限制。當初大禹治水能成功,它起了很大作用。要是被息壤圍起來,本事再大也死定了。怎麼這東西會在太章手上?」

  彷彿為了證明她說的話,息壤在半空中突然膨脹起來,並順著牆壁不停蔓延,不到一秒的時間,它已經將停車場的四周全部填滿,並一直向我們所在的地方擠過來。那輛小貨車在息壤的擠壓下發出吱吱的響聲,最後砰的一聲被壓成了扁扁的鐵塊。

  「跑不掉了,我們一人一邊,看能不能擋住它。」相柳放開我的手,跑到後面。姐妹兩人作出同一個動作,身子微微前傾,雙手平平伸出,一片藍色的弧形光幕在她們面前出現,將息壤擋在外面。不過她們的身子都震動了一下,顯然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不行的,支持不了多久。」可以從相繇的聲音中聽出她真的非常吃力,「我們剛剛才找到主人,我不想就這麼死!姐姐,你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除非主人恢復神力,否則我們一定完蛋。可是我現在不能鬆開手了。」相柳也很不好受。現在整個停車場都已被息壤填滿,只有我們周圍被相柳姐妹力量護住的不到二十平米的地方還有空間。我也想不到什麼辦法,一時之間三個人都沉默下來,只有太章瘋狂的叫聲不斷傳來:「我報了仇了!我報了仇了!」

  光幕劇烈晃動了一下,範圍收窄了一點,剩下的空間又少了四分之一,我急得滿頭大汗,正想引太章說話,看能不能拖延一下時間,耳畔忽然傳來太章驚恐的大叫聲:「什麼人?為什麼會這樣?」

  對著太章方向的息壤一下子裂開了一個大洞,露出遠處太章驚疑不定的臉孔,相繇姐妹倆都感到手上一鬆,息壤似乎停止了膨脹。

  「好機會。」沒等我們說話,相柳已經做出了動作,從腰間掏出崑崙石,緊握在手掌中,手指縫中藍光閃動。太章也驚醒過來,作了一個手勢,好像是要再催動息壤。

  「等等!」我剛想說話,相柳的行動已經完成。崑崙石發出了刺目的藍色光芒,照得我眼睛都無法睜開,相柳手一揚,將它向我的頭部扔了過來。

  在那一剎那,時間彷彿停頓了一般。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啪」的一聲,變回原來顏色的崑崙石掉在了地上,滾了兩圈,終於停住。

  又過了半晌,太章才澀聲說出了一句話:「原來……你真的不是共工。」

  我捂著流血的額頭從地上爬起來:「如果這顆崑崙石不是偽劣產品的話,我想,是這樣……」

  * * *

  注2:達芬奇的名作,描繪了耶酥與他的十二個門徒吃飯的情景。據說這頓飯之後,耶酥就被猶大出賣,被釘死在十字架上。

  注3:據《淮南子》和《山海經》記載,息壤是一種神奇的可以不斷生長的土壤,它本是天帝的寶物,為了幫助治水而送給了大禹。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3:58 PM

第一集 第十二章 收留

  停車場中的四個人都不再說話,四週一遍寂靜,幾乎連人的心跳聲都可以聽得見。遠處隱隱傳來其他人的喧嘩聲,好像這裡的聲響已經驚動了他們,正打算到停車場來查看出了什麼狀況。息壤也沒有了動靜,一直保持在剛才的大小,現在我們就像站在一條狹窄的隧道中一般,我和相柳姐妹站在隧道終點只有十來平米的一小塊地方,而太章站在隧道出口,兩邊隔著中間幾十米長的,只有一人多寬的通道互相對望。

  從崑崙石失效的那一刻開始,相柳姐妹倆就沒有說話了,只是失魂落魄的呆在原地。相柳的手都沒有放回去,還保持著剛才用石頭扔我時的姿勢,本來靈動的雙眼一下沒有了神采,呆滯的望著我站的方向,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嘴唇不斷的微微顫抖著,卻沒有聲音發出來。相繇卻沒有放開拉著我的左手,反而將另一隻手也放了上來,將我的右手緊緊握住,彷彿只要她一鬆手我就會消失不見一樣。平時總是充滿著幸福笑容的小臉上寫滿了傷心,就這麼仰著頭看著我,兩行清淚無聲無息的順著臉龐流下,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

  我用左手捂著額頭上的傷口,相柳剛才那一扔將我的頭砸了個口子,還好用力不是太大,只是一點皮外傷。我只感到頭上有些清清涼涼的感覺,疼痛感卻不強,不過血出得多了一點,不斷的從我指縫中湧出來,將半邊臉都染成了紅色,連左眼都被擋住,什麼都看不清楚,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片紅色閃動。

  「看來平時保養得不錯,將來失業了就算去賣血也餓不死我。」正想自嘲兩句,看到兩姐妹的樣子,我又把話吞了回去。一雙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該說些什麼。

  太章還是一個人站在遠處,臉上的瘋狂神色已經消失了。但他的雙眼依然充滿了仇恨,目光不停的在我們三個身上掃來掃去,神色陰晴不定,好像內心在不停的掙扎著什麼,一雙手抬起又放下,不斷的重複著這個動作。

  遠處的人聲越來越近,已經快到大門口了。太章終於有了決定,恨恨的一跺腳,「我說過,我不會去傷害無辜。既然你真的是個普通人,我就不會對你出手。這次算她們運氣好,我還會再來找她們的。」雙手快速揮動兩下,本來幾乎填滿了整個停車場的息壤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一點灰塵都沒有留下。又不甘心的看了這邊一眼,轉身跑出了大門口。

  太章剛剛離開,豎亥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剛才他所站的地方,身上還是那副老裝扮,看了看太章離開的方向,回頭笑嘻嘻的衝我招招手,也跟著跑了。

  一時間,偌大的一個停車場就剩下我們三個人。四周又變得空空蕩蕩,只有遠處那部被壓扁的小貨車,和被擠得有點變形的柱子可以證明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王八蛋,把這裡搞得一塌糊塗,什麼交代都沒有,拍拍屁股就走了。」我罵了兩句,跑過去拉住相柳的手,「快走,馬上有人過來了。」

  兩姐妹都沒有反應,只是呆呆的任我拉著她們從樓梯跑回了公司,幸好天已經很晚了,剩下的人都跑去看發生了什麼事去了,一路上都沒被人看見。

  將公司大門鎖上,我才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到旁邊的椅子上,這才覺得頭上的傷口火辣辣的作痛,伸手摸了一下,滿手都是血,「看樣子今年真的走是霉運了。」我苦笑著這麼想。

  相柳兩姐妹還是呆在那裡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我也不去催她們,跑到茶水室裡到處找創可貼,翻箱倒櫃了半天,才算在放杯子的櫃子裡邊找到了一個醫療箱。隨便用水洗洗傷口,我就對著鏡子把創可貼粘上去。

  回到外邊,她們還在那裡發呆,氣氛非常鬱悶。我忍不住開了口:「喂,你們用不著這個樣子吧?」

  相柳身子動了動,終於有了反應——她趴在桌上大哭起來:「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不是你?」相繇彷彿受到感染,跟著趴到另一張桌上大哭個不停。

  「兩位大姐,我也不想變成這樣啊!當初是你們自己找來,硬說我是什麼共工轉世。我也和你們說過我不是了,是你們自己不信的。現在證明了,我真的不是,用不著這麼意外吧?」

  兩人沒有理我,還是趴在那裡哭個不停,聽得我的心也難受起來。

  「其實你們沒必要這麼難過,既然我不是,你們接著去找就行了!」

  「去哪裡找啊?」相柳一邊哭一邊對著我大叫,神態看起來竟有幾分瘋狂:「從主人失蹤那天開始,我們就不停的找、不停的等。四千多年啊,所有的方法我們都用過了,什麼苦都吃過了,就是為了能再和主人在一起,像過去一樣生活。好不容易有了希望,結果卻根本不是,我們還能怎麼辦?你來教我啊,我們還可以去哪裡找?」

  「你們不是說,共工是77年6月在B市B區轉世的嗎?既然我不是,那還有其他人在啊。」我有點不解。

  「沒有了。」這次回答我的是相繇,「這三年來我們已經將符合條件的人全部查過,本來我和姐姐都絕望了,後來去查戶口薄才知道還有你在外面,你已經是最後一個了。」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的話也斷斷續續。

  「沒用了,我們還能怎麼找?還要找多久?本來你和主人長得一模一樣,我們以為一定是你。你知不知道剛見到你時我們有多興奮?」
現在相柳的樣子居然有點像太章,「現在連你也不是,我們已經沒辦法了。」

  「冷靜一點,既然找不到,你們就開始新的生活好了,又不會死。」

  「你不會懂的,只有和主人在一起,我們才會覺得快樂,否則我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是嗎?」我苦笑了一下,「那我不勸你們了,希望你們可以找到共工。」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血跡,就向門口走去。

  「等等!」相柳在身後叫我,我回過頭,她已經恢復了正常的表情,「請你答應我們一件事!」相繇也慢慢止住了哭聲,捂著自己的嘴,雙肩也不時抽動一下。

  「放心,我不會把你們的事說出去。」

  「不是這個!」不等我說完相柳就打斷我的話。

  我疑惑的看著她,她的臉上還有淚痕,神情卻顯得很堅定,目光中閃動著一種說不明白的東西。

  「你該不會想要殺人滅口吧?」我後退了一兩步,警惕的看著她,「女俠,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其實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你還沒結婚。」相繇在一邊提醒我。

  「是嗎?」我抓抓頭,「是私生子!」

  「也不是這個。」相柳又否定了我的猜測。

  「那你想幹什麼啊?我還很笨的,女俠!」我快要崩潰了。

  「我想讓你收留我們!」相柳轉頭看了看相繇,隨即又用堅定的目光盯著我。

  「是這樣啊!」我鬆了口氣,看見兩姐妹都正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兩張滿是淚痕的臉在燈光下顯得說不出的淒婉。「你們知道的,我只是一個小職員而已,那點薪水連自己都要養不活,更何況你們……」

  「這個你不需要擔心,我會想辦法。你只要肯讓我們跟著你就好了。」相柳的回答斬釘截鐵,看樣子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

  「可以說說原因嗎?」我頗有點好奇。

  「那是因為……」相柳的聲音帶著傷感,目光也黯淡下來,「因為你長得和主人一模一樣。」

  「就為這個?」

  「嗯,只有這個原因。」相柳癡癡的看著我的臉,「現在我們找不到主人,就算是假的也好,我們不想離開主人。所以,求求你,讓我們跟在你身邊,騙我們也無所謂,只要每天能讓我們看見你就行了。」

  我看了看一旁的相繇,發現她也和相柳是一個表情,心中暗歎了一聲,「我可以答應你們,但你們也要答應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怎麼樣,答不答應?」

  相柳和相繇對望了一眼:「沒問題!」

  「那好,先把過道上的血跡弄乾淨,免得有人查到這裡。」我這才想到這個問題,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相柳點點頭,正要出去,身子卻突然晃了晃,一下子向我倒過來。

  我本能的張開手抱住她,結果她就這麼臉朝上的躺到了我的懷中。低下頭仔細觀察,發現她臉色蒼白,雙目緊閉。還沒等我說話,她又醒過來,用左手攬住我的肩膀,對我笑了一下:「沒事,剛才太累了,所以有點脫力,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點點頭,正想把她扶到椅子上,門外卻傳來寡婦珍的聲音:「為什麼有這麼多血?公司裡有沒有人在啊?孟軻,是不是你在裡面,快點說話啊!」到後來,她的聲音中已經帶上幾分焦急。

  不等我回答,就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緊跟著大門打開,寡婦珍急匆匆的跑進來,叫了一聲「孟軻」,看見了我們現在的模樣,就這麼僵在了原地。

  旁邊的相繇看見寡婦珍進來,立刻向她跑過去,嘴裡叫著「珍姐」,又抱著寡婦珍大哭起來。

  我觀察了一下現在的狀況,寡婦珍正站在門口,摟著相繇小聲安慰,眼睛卻一直盯著我這邊。相柳現在正斜躺在我的懷中,左手摟著我肩膀,而且身上的衣服還很凌亂。我呆了半天,才遲疑的開了口:

  「如果我說我正在給她們講解馬列主義,你信不信?」

  * * *

  為了避免別人追查,寡婦珍先帶著我們離開公司。下面的人亂成一團,誰也沒有注意我們,警察也還沒到,大街上到處都是一群又一群看熱鬧的老百姓。

  寡婦珍的車停在附近不遠的街邊,聽她說,她正在不羨仙喝酒,聽到大樓這邊出了事,擔心相繇還在樓上,就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公司看一下。說這些話的時候,她一直都沒有看我,我是待罪之身,也不敢隨便開口。

  說完自己趕到公司的經過,她才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你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先給你介紹,這是向悠的孿生姐姐,向柳。」我指指坐在後面的相柳,寡婦珍衝她點點頭,沒有說話。

  「其實是這樣的,今天向柳回來,我們約好在大樓下的停車場見面。沒想到她很久都沒來,剛想出去看看,她就從門口跑過來,後面還有一大堆人在追她。你也知道,我是正人君子嘛,當然要去救她了。結果人救到了,我的頭也被敲了一下。雖然我很厲害,但是雙拳難敵四手,我就帶著她們跑到公司裡,才擺脫了那群人。」說到這裡,我對坐在後面的兩人使個眼色,她們很配合的一起點頭。

  「那在公司裡的事又怎麼說?」寡婦珍將信將疑。

  「那更簡單,向柳被嚇壞了,又跑得脫了力,到公司沒多久就昏過去了,你也知道,我是個正人君子嘛,當然要接住她了,就在這時候,你就來了。」

  「那停車場裡又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變成那樣?」寡婦珍還是有疑問。

  「停車場發生了什麼事嗎?我一點都不知道啊。可能那夥人找不到我們,就在那裡發洩吧。你也知道,我是個正人君子嘛,從來不打聽別人的私事!」我的表情滴水不漏,寡婦珍看了我半天,才哼了一聲轉過頭:「算你過關。」

  我長噓了一口氣,對她伸出大拇指:「陛下聖明。」

  「不過向柳也要住我家,不許跟你回去。」

  「沒問題,不過……」

  「不過什麼?」

  「你家裡還有餘糧嗎?」

  「所以現在去買了讓你抗回去!」

  「……」

  * * *

  「喂,你不要動來動去的,這樣我怎麼包紮啊。」

  買完東西回到寡婦珍的家裡,相柳姐妹換了件衣服就跑去大吃大喝。可寡婦珍非要給我的頭重新包紮一次,說我當時沒有消毒,傷口會感染。我不得不乖乖坐在沙發上,讓她在我頭上纏來纏去。

  看著寡婦珍穿了件半截裝跪在身邊,豐滿的胸部在我面前晃來晃去,體香一陣陣傳到鼻子裡,眼前儘是她白皙柔嫩的肌膚,我拚命忍住心裡的衝動,嘴裡默默念訟:「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你在念什麼呢?」看見我嘴不停的動,寡婦珍好奇的問我。

  「沒事,你也知道,我是正人君子嘛,所以沒事就唸唸正氣歌,你不用理我。」

  「古里古怪。」寡婦珍拿著消毒棉簽的手加了點力。

  「好痛,輕點!」

  「大男人還怕痛,你是不是男人啊?」

  「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實話了。不錯,其實我是女人……啊,好痛!」

  「懶得理你。」

  過了良久,寡婦珍收起藥箱,「好了。」

  我對著鏡子看了半天:「為什麼我覺得,我現在的樣子像印度阿三呢?」

  「……」

  把我送到門口,寡婦珍叮囑我傷口不要沾水後就回去了,我看了一下還在吃東西的兩姐妹:「相繇!」

  相繇轉過頭看著我,眼裡全是問號。

  「記不記得我在遊樂場說的話?」

  「記得啊,怎麼了?」

  我笑了笑,對她點點頭,轉身離開了寡婦珍的家。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4:03 PM

第二集 第一章 息壤

  走出寡婦珍住的小區後,時間已經到了晚上10點多,公車是坐不到了。我走到路旁,打算叫輛出租車回家,結果在那裡站了半天,連自行車都沒看到一輛,一氣之下,我轉身去了不羨仙酒吧。

  聽著酒吧裡嘈雜的音樂聲,我依舊在吧檯前坐下,叫上一杯啤酒,邊喝邊想著相柳姐妹倆的問題。雖然寡婦珍願意收留她們,而且也很喜歡相繇,但畢竟她們不是普通人,時間一長,難保她們不會露出破綻。何況太章的事也沒有解決,要是他找到寡婦珍家中,很可能會連累她。即使太章不會對普通人出手,但兩邊開打,萬一有什麼閃失,寡婦珍也不會好過。唯今之計,只有先把她們從寡婦珍那裡弄出來。

  「放心,太章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旁邊傳來豎亥的聲音。

  我一口酒噴到旁邊的地上,差點連酒瓶子都拿不穩了,連忙做了個深呼吸,穩定一下自己的情緒,才回過頭看著旁邊的豎亥。

  「你還真是像病毒一樣無所不在啊!不過麻煩你下次找我時先打個招呼,我可是個打工仔,嚇出心臟病都沒錢醫的。」我白了他一眼,「還有,你怎麼可以看出我在想什麼?」

  豎亥還是那副襯衫加西褲的打扮,正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手裡拿著瓶啤酒,笑嘻嘻的看著我,「我來了很久了,是你自己在想事情沒看到。其實我不能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我可以聽到你在說什麼,記住,下次想東西的時候嘴巴不要說出來。」

  「是嗎?這話有人對我說過,你再說就沒什麼新意了。對了,我還要謝謝你今天救了我們。」

  「我說過,我救你們是為了幫太章。」豎亥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心事重重的喝了口啤酒,「不過我沒想到他居然為了報仇去偷息壤,這下事情就糟糕了。」

  「糟糕的是我們,他有什麼糟糕的。」

  「你知不知道大禹的身世?」豎亥沒有看我,而是轉過頭看著他對面的酒櫃。

  「不是吧,你又要講故事。你的工作是不是說書的,大哥。」我不滿的看著他,「還有啊,麻煩你說話時看著我,別搞得我不知道要看哪裡好不好?」

  「啊,是嗎?不好意思,我習慣這樣了。」豎亥有點尷尬的又把頭轉了過來,「剛才說到哪了?」

  「大禹的身世。」我提醒他。

  「對了,就是大禹的身世。」豎亥把酒瓶放到吧檯上,神情看上去有些迷茫。「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應該是在堯做帝(注1)的時候。那時上天為了懲罰人間,就降下了一場大洪水,很多人都淹死了,還有很多人被逼得無家可歸。人們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天天乞求上天放過他們。」

  說到這裡,他看看我:「你知不知道那些受災的難民是什麼樣子?」

  「知道,就像現在那些非洲難民嘛!電視裡經常演。」我喝著啤酒回答。

  「就是那樣,不過還要淒慘一些。」豎亥陷入回憶之中,「到處都是腐爛的屍體,成群的蒼蠅圍著飛來飛去。活著的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全部都整天不停的號哭,沒有吃的東西,就冒險跑到山上打獵摘野果。運氣好的可以吃上一頓,可大部分都被各種各樣的猛獸吃掉了,一座山上到處都是白森森的人骨頭,誰都不知道明天自己是不是還能活著。」

  「我正在吃東西,大哥!」我無力的打斷他的話。

  「啊,對不起,我太投入了。」豎亥回過了神,抓起酒瓶連灌了兩口。「當時當天帝的是黃帝,他的孫子鯀(注2)實在看不下去了,就跑去求黃帝結束這場洪水,可黃帝說人們還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洪水還會繼續下去。於是鯀就偷了黃帝的息壤,一個人跑到下面,想治住洪水,結果沒多久就被發現了,黃帝很生氣,就讓人殺了他,還把他的屍體丟到了羽山。」

  豎亥又陷入了沉思中,聲音也變得恍恍惚惚:「羽山上什麼都沒有,沒有花草,沒有樹木,只有數不清的蝮蟲到處爬來爬去,一年到頭都在下雨,山腳下全是水窪,從來都沒有幹過(注3)。鯀的屍體放在這裡三年,一直沒有腐爛,大夥兒都說是因為他一心想治水,所以不甘心就這麼死掉。到後來,黃帝也害怕了,叫人去把他的屍體割爛,誰知道剛剖開肚子,就有一條龍鑽出來,也就是大禹了。」

  「老百姓說大禹是鯀專門為了治水而孕育出來的,他吸掉了鯀身上所有的元氣,連黃帝都感到吃驚。於是黃帝跑去找他,希望他上天做神,可大禹說,他父親讓他出世是為了治水,不是為了做神;黃帝又問他會不會想為鯀報仇,大禹說,他父親讓他出世是為了治水,不是為了報仇;黃帝就叫他不要急著治水,先等懲罰結束了再說,大禹還是說,他父親讓他出世是為了治水,不是為了看著人死。最後黃帝沒辦法,只好同意大禹去治水,還不得不把息壤給了大禹。」

  「這和太章有什麼關係?」我還在喝啤酒。

  「息壤是不可以隨便用的,這次太章為了報仇去偷息壤,上天一定會懲罰他。」豎亥悶悶不樂的將酒瓶送到嘴邊,才發現已經沒有酒了,於是揮手叫酒保過來:「再來一瓶。」

  「這麼說息壤不是大禹給太章的嗎?」我也再叫了一瓶啤酒。

  「當然不是,大禹一直在勸太章不要再想報仇的事,怎麼可能把息壤給他用?這也怪我,要是可以把他看牢點就好了。」

  「你現在告訴我這個有什麼用?」我感到很奇怪。

  「我希望你可以幫他,這件事不能再拖了,一定要盡快解決。」

  「又推到我身上?你今天也看見了,我真的不是共工。」我現在一聽到太章兩個字就頭痛,更別說還要去幫他。

  「我說過,你是不是共工並不重要,只要你能幫到他就行了。你也不希望太章和相繇她們同歸於盡吧?」豎亥眼中又有了笑意。

  「老狐狸!」我暗罵了一句,「我會想想辦法,不過你要幫我做件事。」

  「什麼?」

  「到時候再通知你!把你的手機號給我。」

  商量好一切,豎亥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頭問了我一個問題:「知不知道殺掉鯀的人是誰?」

  「我怎麼可能知道!」

  「是火神祝融,共工的父親(注4)!」

  「……」

  片刻後——

  「什麼,你說那個王八蛋沒給錢就跑了,所以要我替他付帳……」

  * * *

  第二天一早,我就接到寡婦珍的電話,說公安局查到有血跡從停車場一直延伸到我們公司門口,所以要我們在上午接受問話,叫我在家中等她來接我,到時一起去公安局。為了保險起見,我勸她不要帶上相柳姐妹,雖然不清楚我為什麼這麼說,寡婦珍還是答應了我。

  接待我們的是一個小個子警察,只有二十多歲,看起來剛畢業不久。他帶著我們到接待室坐下,卻絕口不提昨天的事,只是陪著我們東拉西扯。可惜他一個毛頭小伙子哪是寡婦珍的對手,沒幾句話就被迷得昏頭轉向,什麼東西都說了出來。

  原來警察在停車場發現很多不能用科學解釋的現象,讓這裡的局長非常驚慌,立刻對外封鎖了消息,只說是有流氓在裡面打架鬥毆;另一面迅速上報,希望上面派專人來處理這件事。我這個目擊證人非常重要,所以專門派了個人來陪著我,直到專家趕來為止。

  正說話間,接待室的門被打開,一群人走了進來。最前面的正是警察局長,他的身後跟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一米七左右的個子,略微有點禿頂,頭髮整齊的梳向腦後,人長得很瘦,厚厚的嘴唇,戴了副很大的黑邊眼鏡,手裡還提了個公事包。身上穿的是件灰白色的襯衫,下擺也沒有紮起,就這麼露在外面。

  寡婦珍湊到我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看樣子那個傢伙就是專家了。」

  「當然了,有著這副形象的人要麼是專家,要麼是修電器的!」

  一行人坐到我們對面,果然警察局長給我們介紹:「這位是中央來的柏先生,今早才乘飛機趕到,他是處理這種問題的專家。」又指指我,「這就是事發時在場的證人,孟軻,這是他的老闆,葉珍珍。」

  那位柏先生衝我們微微點頭,臉上沒什麼表情,扭頭對著警察局長:「我想單獨和孟先生談談。」

  警察局長顯得有點吃驚,不過他沒說什麼,立刻招呼所有人離開。

  看到其他人一個個走出接待室,寡婦珍緊緊握著我的左手,擔心的看著我,我對她笑笑:「沒事,連你我都能對付,一個修電器的怕什麼?」

  寡婦珍「撲哧」一聲笑出來,手上緊了一下,才跟著局長走了出去。

  柏先生還是沒有什麼表情,把公事包放到了身邊,雙手合攏放到了膝前:「孟先生,我們開始吧。」

  我從沙發上挺起身體,看著柏先生的眼睛:「沒問題,那我就說了。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昨晚我下班,去停車場看看有沒有順風車坐,誰知道看見十幾個人追著一個女孩跑過來。你也知道,我是正人君子嘛,當然要去救她了。結果人救到了,我的頭也被敲了一下。雖然我很厲害,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只好跑到公司裡,才擺脫了他們……」

  「我不是要問這個……」

  「是嗎?我知道了,你是問停車場為什麼會變成那樣吧,也沒問題。停車場發生了什麼事,我一點都不知道啊。可能那夥人找不到我們,就在那裡發洩吧。你也知道,我是個正人君子嘛,從來不打聽別人的私事……」

  專家在那裡微微搖頭:「孟先生,你沒說實話!」

  「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實話了。不錯,其實剛才我說的的確和事實有點出入,不是十幾個人,而是七八個人……」

  「孟先生,我是想聽實話。」

  「ok,沒問題。四個,其實是四個人,喂,做人不要這麼小氣嘛!要是人太少,我怎麼拿見義勇為獎金哪?」

  柏先生長歎了一口氣,搖著頭站了起來。

  「喂,你別指望刑訊逼供啊!我可是一等良民,小心我去紀委告你。」我身體向後縮了一點,用手抓著自己衣領,一臉緊張的望著他。

  在我愕然的眼神中,柏先生走到我的面前,一臉肅然的看著我。然後,深深的對我鞠了一躬,頭幾乎要碰到我坐的沙發了。維持著這個姿勢,他那深沉的聲音傳了過來:

  「對於太章給你們造成的麻煩,我非常抱歉!」

  「啊!」

  * * *

  柏先生慢慢的抬起了頭,對我笑了笑,又回到剛才的座位上,拿起水瓶為我的茶杯加水,「現在,我們可以認真的談談了吧?」

  我保持著剛才哪個姿勢不變,一雙眼睛驚疑不定的看著他:「你是……」

  他把水瓶放到一旁:「我的本名叫做伯益(注5),和太章一樣,我也是大禹治水時的手下。」當說到大禹兩個字時,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崇敬之情。

  「搞什麼啊?古時候的神也太多了點吧,一個修電器的居然也是個神。」我鬆了口氣,重新坐直了身體。

  「所以請你放心,這件事警察不會再追查下去。還有,我不會修電器……」

  「別這麼計較嘛,下次穿件酋長服,別人就會帶著美女而不是電器來找你了。」

  「……」

  「對了,你又不在這裡,怎麼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有點好奇。

  「是豎亥打電話告訴我的,所以我就急匆匆的趕過來了。」伯益的表情好像有些感慨,「其實太章用息壤對付你們,自己也很危險。息壤的力量不是我們這些屬神可以控制的,一不小心就會被反噬。他已經為了報仇不顧一切了,我們這些朋友都很擔心他。」他搖搖頭,又長歎了一聲。

  「是這樣啊!」我抱起雙手若有所思,「這麼說你和豎亥也是好朋友了?」

  「對啊,我們認識四千多年了,從治水時就在一起。」伯益眼光望著遠處,似乎在回憶往事。

  「這就太好了!」我雙手一拍,嚇了他一跳,「昨晚豎亥在酒吧喝酒,錢都沒給就跑了,還是我替他墊的酒錢。既然你是他好朋友,那就替他把錢還我吧。一共二十塊,謝謝!」

  「……你比共工厲害多了!」

  * * *

  注1:堯是五帝之一,正確的稱呼應該只有一個「帝」字,或者叫他唐堯。

  注2:根據《山海經》記載,黃帝生駱明,駱明生白馬,白馬是為鯀。所以大禹其實是黃帝的曾孫。

  注3:《山海經·南山經》:又東三百五百里,曰羽山,其下多水,其上多雨,無草木,多蝮蟲。

  注4:據《山海經》記載,炎帝神農生下兒子炎居,炎居的兒子叫節並,節並的兒子叫戲器,戲器生下了祝融,祝融是火神,被貶到南方居住,在那裡生下了個兒子,也就是水神共工。關於鯀的死有兩種說法,一是治水不力,被舜殺掉的;二是黃帝派祝融去殺掉的,不過地點都是在羽山,這倒沒有爭議。因為本書的需要,我採取了後一種說法。

  注5:伯益是大禹治水時的助手,本應繼承帝位,但帝位被大禹的兒子啟所奪。據說《山海經》就是伯益和大禹合著。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4:06 PM

第二集 第二章 定計

  和伯益一起從接待室走出來,遠遠就看見辦公廳中圍了一群人。寡婦珍正坐在人群中間捂著嘴笑,旁邊一堆不知死活的狂蜂浪蝶則口沫橫飛的大獻慇勤。

  早上出來時一直擔心著怎麼在警局應付盤問,對周圍的一切都不太注意,現在事情解決了,我總算有了心情仔細欣賞寡婦珍的打扮。

  與平時不太一樣,她今天沒有穿那些很性感火辣的衣服,一件天藍色的女式襯衫將上身包裹得嚴嚴實實,但卻又緊緊的繃在身上,將她傲人的身材表露無遺;襯衫上也沒有什麼多餘的紋飾,只是在邊緣處加了一圈細細的白色花邊;衣領處略略分開,露出修長的頸部和一絲白色內衣的上緣;下身依然是她最愛穿的白色鑲片緊身褲,褲管剛到膝蓋下面不遠就沒有了,白嫩光滑的小腿簡直可以讓人眼中噴出火來;腳上同樣是一雙奶白色的高跟涼鞋,十個腳趾甲上還塗著透明的指甲油,在燈光下反射出彩色的光芒。

  她的臉上也只是打了一層淡淡的粉底,不用心看幾乎看不出來,細長的眉毛如同一輪彎月,笑起來的時候微微揚動,讓周圍的人心癢難當;唇膏也不是平時的淡紫色,而換成了櫻桃一般的紅色,整個人這樣打扮起來,在不失性感的同時又多了幾分莊重。連我這個見慣了她的人都看得有點發呆,更別說那幫頭一次見到她的凱子們了。

  當我們走過去的時候,寡婦珍正坐在不知是哪位工作人員的椅子中,雙肘撐在桌上,用右手的手背托著下顎,笑咪咪的聽著一位不知是警員還是其他什麼人的慷慨陳辭:

  「葉小姐放心好了,這應該不是什麼大事,最多問他兩句話罷了。就算真有其他問題,我們也不會對他做什麼的。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孟軻是你男朋友嗎?看他像個印度人一樣,和你一點都不相配啊!」

  「印度人得罪你了啊?」我在一邊聽不下去,忍不住出口反駁,「告訴你,就算我像個印度阿三,也是個搞電腦的阿三,你不要歧視我們第三世界的老百姓。」

  一群人這才看到我和伯益站在旁邊,訕訕的站到了一邊。寡婦珍看見我出來,眼睛一亮,站起身就朝這邊走過來。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伯益這時咳嗽了一聲,對周圍的人揮揮手:「大家都去忙自己的工作吧,我已經問清楚了,孟先生對昨天的事的確毫不知情,所以沒必要再讓他協助調查了。」旁邊的警察局長張了張嘴,剛想說話,伯益就身手阻止了他,「這件事我會親自向上面交代,你們不用再插手了。」局長不好再說什麼,又把話嚥了回去。

  我用手捅捅伯益,小聲提醒他:「獎金,獎金!」他裝做不知道,轉過頭不看我,我捅了半天也得不到回應,只好忿忿的拉著寡婦珍離開警局。

  就這麼牽著寡婦珍的手到了警局的大堂,我才發覺不對勁,連忙像觸電一樣鬆開拉著她的左手,但那種溫暖柔軟的感覺似乎依然從手上一直傳進心裡,我尷尬的用右手握住左手手腕舉到胸前,想要說兩句話轉移一下氣氛,卻不知道怎麼開口,就這樣呆呆的站在那裡。

  寡婦珍也不說話,只是站在我面前,用手捂著嘴吃吃的笑,眼睛卻一直盯著我,裡面全是笑意。我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眼睛也不敢看著她,只好把頭扭來扭去,看著大堂周圍的東西。

  當目光轉到大堂裡面的過道上時,我發現過道口正有幾個腦袋探出來不停張望著這邊,看樣子寡婦珍的魅力還真的厲害,短短幾十分鐘就又增加了一批錢包。

  看見我的頭停住不動,寡婦珍放下捂著嘴的手,好奇的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也發現了正在偷看她的幾個傢伙,轉頭看看我又看看那群人,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種頑皮的笑容。

  不等我有什麼動作,她一下子貼到我身邊,伸出右手勾住我的脖子,墊起腳尖迅速親了一下我的右頰。在這一剎那,我只感到臉上傳來一種溫暖濕潤的感覺,鼻子裡儘是她的體香,腦中卻是一片空白,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做完這個動作,寡婦珍馬上又站回了原位,眼中像是要蕩出水來,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過道上的那群人,抓著提包的手卻在微微顫動,顯然忍笑忍得非常辛苦。

  大堂上看見這一幕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四週一片眼鏡碎片落地的聲音。那幾個錢包更是眼中噴火,恨不得立刻衝出來把我這個印度阿三碎屍萬段。俗話說:千夫所指,無疾而終。這裡雖然沒有千夫,但妒夫卻不在少數。在無數火花閃爍的目光注視下,我立刻有種想要落荒而逃的衝動。

  瞪了寡婦珍一眼,正想馬上離開這裡。身後卻傳來「啪」的一聲,回頭看看,卻是早上接待我們的那個年輕警察。此刻他手裡抱著一大堆飲料,正站在大堂門口呆呆的望著我們,眼中全是傷心,連手裡的瓶子掉到地上都沒有發覺,顯然是也看到了剛才那一幕。

  我搖搖頭,走到他身邊把瓶子撿起來,放到他手中,順便拍拍他的肩膀。又搖搖頭,歎了口氣,走出了警局的大門。寡婦珍也笑嘻嘻的背著雙手,一蹦一跳的跟了出來。

  一直走到警局旁的停車場,我回頭望望,那個小警察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大門口,不由得長歎一聲:「可憐啊,年少無知,不知這世間人心險惡。」

  寡婦珍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年少無知我可以理解,人心險惡你指的是誰?」

  「這還用問,當然是那個修電器的……」

  「這麼說你還很年輕了?」

  「當然,我只是有點未老先衰,所以看起來才像印度阿三……」

  * * *

  坐在車上的時候,寡婦珍還在偷偷的笑。我一直用手摸著她剛才親過的地方不說話。就這麼過了許久,看見她還在笑個不停,我忍不住開了口:

  「喂,你還想笑多久?」

  「再等等,」寡婦珍用手按住自己的小腹,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剛一張口,就又止不住的笑出了聲。

  「什麼事這麼好笑啊?說出來讓我聽聽。」這下連我也有些好奇了。

  她已經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只是用不斷抖動著的手指著我的鼻子:「你……你……」

  「我怎麼了,沒見過帥哥啊?」

  她拚命抓住身後的椅背,閉著眼深呼吸了一下,才算可以完整的說完一句話:「沒想到你平時口花花,居然會這麼清純,輕輕的親你一下就受不了。你該不會還是處男吧?」

  「清純有什麼不好。告訴你,我可是現代社會中的一朵奇葩,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即使是在這個污穢黑暗的世界中,也無法掩蓋我璀璨的光芒……」

  「我怕你發完光會領白包啊……」

  「你這個女人這麼惡毒,小心將來找不到老公養你!」

  「我從來都沒想過要老公養我,將來我自己養自己。」寡婦珍轉頭看了我一眼,「說不定我連老公一起養。」

  「真的沒有想過?」

  「沒有!」

  「一點點都沒有?」我打破沙鍋問到底。

  寡婦珍的聲音低沉下來,臉上也沒有了笑容,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眼睛也呆滯的望著前方:「可能,曾經有段時間我這麼想過……」

  看著她的樣子,我暗暗歎息了一聲:「快開車吧,向悠她們快要餓死了!」

  她猛的一驚,抬起了頭:「對啊,家裡又快沒東西吃了,要先去買才行。」

  「中午做糖醋排骨吧,我喜歡吃那個。」

  「你又想去蹭飯啊?」

  「不要說得這麼難聽,你家裡那兩條每天吃這麼多,也不差我一個吧?再說,我真的有事情要找她們商量。」

  聽到我這麼說,寡婦珍馬上警惕的看著我:「你想對她們做什麼?我警告你啊,有我在,你別想對她們亂來。」

  我一陣無力:「要不要這樣緊張啊?你都說過我沒殺傷力了,怎麼一眨眼,清純處男就變成變態大色魔了……」

  * * *

  回到寡婦珍的家裡,相柳姐妹果然已將她家的廚房一掃而空。看見我和寡婦珍提著大包小包的食物進來,立刻兩眼發光的跟著走來走去,如果她們再把舌頭伸出來,那就跟兩條哈巴狗一模一樣了。寡婦珍連忙喝止,提醒她們要注意儀態,可惜食物的力量如此巨大,她的話未起到任何作用。

  沒有辦法之下,寡婦珍拿出兩包速食雞腿丟給她們,自己則馬上跑到廚房作飯,只留下我們三人呆在客廳裡。

  我坐在沙發上,帶著笑看兩姐妹在那裡你爭我奪,回頭瞟了一眼廚房的方向,確定裡面聽不到客廳裡的說話後,對著相柳她們招招手:「你們過來,我有事和你們說。」

  姐妹倆這才不情願的停止了爭奪,一手拿著一個雞腿向這邊走來,還邊走邊啃,弄得嘴唇上全是油。

  「喂,雖然我不是你們的真主人,但至少也算是你們的飼主之一,尊重一下我好不好。至少你們不該在我空著肚子的時候在我面前吃雞腿啊!」

  「養我們的是珍姐。」相繇一邊咬著雞腿一邊反駁我,「你一點力都沒出。」

  「學得這麼快!」我大吃一驚,寡婦珍果然了不起,短短幾天時間,就讓九頭蛇迅速向著黑寡婦演化,要是達爾文還活著,大概也會因此變成她的錢包之一。

  「我們不談這個!」我鬱悶的中斷了這個話題,「今天我來,是想和你們商量一下怎麼解決太章的問題。」

  「太章手上有息壤,我們不可能是他的對手。」相柳從口裡拿出了雞腿,臉上多了幾分擔憂,「要是他找上來,我們連跑都跑不掉,說不定還會連累珍姐。」

  「這個倒不需要擔心,太章不是那樣的人。」我急忙打消了她的疑慮,「但是只要你們一旦在外面落了單,他一定會出現的。」

  「對了,上次不是有個人幫我們嗎?」相繇在一邊叫起來,「要是可以找到他,就不用擔心太章了。」

  「小聲點,別讓珍姐聽見。」相柳連忙摀住她的嘴,還轉頭看了廚房一眼。

  「這樣也不是辦法,上次他恰好在場幫了我們,誰知道下次還有沒有這麼好的運氣。再說,你們也不可能一直躲著不出去啊!」我指出了這個想法的缺點。

  「哪怎麼辦,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掉,這次真的死定了。」相繇也開始擔心起來,連雞腿都不吃了。不過很快她又振作起來:「既然這樣,我要在死之前吃個夠本……」拿起手上的雞腿,狠狠的一口咬下去。

  「冷靜一點,」我趕忙拉住她的手,「其實也不是沒辦法了。」

  「你有辦法?」相柳在旁邊疑惑的看著我,手上也停止了動作,:「我們是神都沒辦法,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能有什麼辦法?」相繇也咬著雞腿點點頭,目不轉睛的看著我,眼中寫滿了不信兩個字。

  「都說了你們不要小看人類了,解決問題不一定要靠力量,動腦子一樣可以。虧你們還長了九個頭,居然連這點都不知道。真不知道平時這麼多東西吃到哪裡去了?」我佔得上風,當然要有風駛盡帆,趁機教訓她們兩句,免得日後她們會小瞧我這個不出力的飼主。

  「我早知道你很厲害了,快點說出來啊!」相繇開始抱著我大腿不停撒嬌,寡婦珍真是教的好學生啊。

  「喂,你不要把手上的油趁機在我褲子上擦乾淨啊!」

  「這都能看出來?」

  「你珍姐那兩套我還不清楚,那這幾年我不是白混了?」

  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後,我開始說起了正事:「我問你們,如果太章沒有息壤幫忙,能不能打贏你們?」

  「當然不行。」兩姐妹一起搖頭,「我們倆的力量在屬神中是最強的,除了那些大神,誰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那如果你們在和太章交手時有人可以幫你們擋住息壤,你們能不能殺死太章?」

  「也不可以。」相柳想了想,又搖搖頭,「神是很難被殺掉的,就算我們可以毀了他的身體,一樣留不住他的元神,最多也只是讓他重新轉世而已。想要連他的元神一起毀掉,只有一些很厲害的大神才能做到。以前主人可以,主人的父親也可以,還有大禹也行,當初要不是大禹故意放我們的元神離開,我們也活不到今天。所以這個辦法也管不了多久,他一樣會再回來找我們。」

  「如果我有辦法困住太章的元神呢?」我又問了一個問題。

  兩姐妹吃驚的瞪著我:「這怎麼可能?連我們都做不到的事,你一個凡人居然能做到。」

  「我當然做不到。」我笑了笑,「不過我知道有個人可以。」

  「那就不一樣了。」相繇一下子興奮起來,「只要我們殺了太章,以後就不用煩了。」

  「我不是要你們殺了太章!」我立刻給她們潑了盆冷水,姐妹倆又安靜下來,一言不發的看著我。

  「記不記得我要你們答應我做一件事?」

  「記得啊,你說要想到了才告訴我們要做什麼?」

  「那好,聽著,我要你們做的事就是……」

  「那怎麼可以?」姐妹倆一起驚叫起來。

  「有什麼不可以,既然你們沒辦法,為什麼不試試我的辦法?」我手一揮,「就這麼定了,要麼照我說的做,要麼你們自己回系昆山。」

  「……好吧。」兩人這才委委屈屈的答應了。

  「還在說什麼呢?過來吃飯。」寡婦珍端著盤子從廚房走出來。

  「好了,過去吃飯。」我起身向桌子那邊走去,仔細看著桌上的菜。

  「我的糖醋排骨呢?」

  「在這裡!」寡婦珍遞給我一個盤子。

  「這是炒空心菜啊!」我叫起來。

  「吵什麼,吃那麼多糖醋排骨,你不怕蛀牙啊?」寡婦珍瞪著我,「再說,沒貢獻的人有空心菜吃就不錯了!」

  「……印度人也是有尊嚴的!」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4:10 PM

第二集 第三章 圈套

  在寡婦珍家裡吃完飯,我又找機會把相柳姐妹叫到一旁,叮囑她們記得我說的事,然後編了個借口溜出來,準備實施我的大計。

  記得以前公司在不遠的郊外買了棟舊倉庫,準備將來炒炒地皮,一直放在那裡沒有動過。現在倉庫裡什麼都沒放,只是一棟破房子。而且因為以前是堆放化學品的,所以周圍很大一片地方也沒住人,平時幾天都沒人去一次,正好可以用來實施我的計劃。

  一切安排好之後,我在寡婦珍家的小區外給豎亥打了個電話。大概他也一直在等我的消息,電話音剛響了一聲就接通了,我也沒客氣,馬上直奔主題:

  「豎亥,你知不知道太章現在在哪裡?」

  「當然知道,我一直跟著他,他現在正在離你老闆家不遠的那座茶樓上,看樣子是在等相柳她們出來,你們要小心一點。」豎亥的手機裡不斷傳來汽車喇叭聲,似乎是在街上。

  「這麼說,只要相柳她們一出來,太章就能看見嘍?」為了保險,我要確認一下。

  「一定會看見,所以你不要離開她們身邊,這樣太章才沒辦法動手。」

  「那就好。」我長長的出了口氣,「你記不記得我要你替我做件事?」

  「當然記得,不過我沒錢借給你……」

  「你是不是神啊?不是說神愛世人嗎?怎麼這麼小氣?」我忘記了本來的目的。

  「那是西洋神,東方的神祇愛元寶蠟燭香……」豎亥的聲音底氣十足。

  「偉大的真主安拉會懲罰你這個無知的異教徒的……」

  「誰懲罰誰還不一定呢,那傢伙的歲數還沒我大(注1)。」

  「算了,反正我要你做的也不是這個。」我終於想起了打電話的目的,「聽著,我要想辦法引太章出來解決問題。而你要在相柳她們和太章交手時不止擋住息壤,還要困住太章的元神,讓他無路可逃。」

  「難度太高了,我只是個屬神,怎麼可能做得到?」豎亥在電話那頭叫起來,「再說,我不會讓太章出事的,這件事我幫不了你。」

  「照我說的辦,太章就不會出事。」我聲音裡透著一股復仇的快意,「是你讓我想辦法的,現在我辦法有了,做不做得到就是你的問題了。你不做也可以,那就借我二十萬……」

  「……你想在哪裡動手?」

  * * *

  掛上電話,我再次直奔寡婦珍的家,在門口按了半天門鈴之後,才聽到門上的傳音器裡傳出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什麼人?」

  「我是孟軻,快開門,我有急事!」

  「等等啊!」

  又過了一會兒,我聽到裡面有拖鞋踩在地上的踢嗒聲,隨即房門打開一條縫,露出寡婦珍睡眼蓬鬆的臉:「幹什麼啊,午覺也不睡,下午還要上班的。」

  她身上只穿了件白色的真絲睡衣,薄薄的一層布根本遮不住什麼東西,我站在她面前可以清晰的看到裡邊內衣的顏色與形狀。臉上還帶著一絲剛醒來的紅暈,眼波四處游離,整個人顯得又嬌又媚,看得我一陣熱血上衝,幾乎從鼻孔裡從出來。

  定了定神,我才有了說話的力氣:「天氣這麼好,睡什麼覺啊?向悠她們在哪裡?我有事找她們。」

  寡婦珍顯然還在半夢半醒之間,聽了我的話把頭伸出來看了看天:「三十多度的天氣也叫好,你是不是昨天被敲傻了?」

  「是嗎?」我發出一陣乾笑,「你沒看書上說嗎?多出汗有利身體健康。不說這麼多了,快把向悠她們叫出來,我真的有事找她們。」

  聽我說完這句話,寡婦珍一下子清醒過來,立刻向後退了兩步,目光凌厲的打量著我:「你找她們想幹什麼?我警告過你,別想打她們的主意,否則我就要你好看。」為了增加氣勢,她衝我揮揮拳頭。

  「都說我是清純處男了,還能打她們什麼主意?」

  「那可不一定,你在我身邊這麼久,說不定已經從我身上學到了兩招。」

  「從你身上學來的只能對付男人,對女人又沒用。」

  「什麼事啊?珍姐。」按照我剛才的吩咐,相柳姐妹及時出現在樓梯口。我停止和寡婦珍爭論,轉頭看過去,立刻有種想要捧腹狂笑的衝動。

  兩人這時都穿著一件小孩子才穿的那種水珠花紋圓領睡衣,只不過一個是藍底白花,另一個是白底藍花,頭上還戴著個聖誕帽似的睡帽,一個白色的絨球從帽子尖尖的頂端垂下來,幾乎要遮住眼睛;手中還一人抱了一個半人高的玩具小熊,毛茸茸的小熊配上她們的如花容顏,本來是一幅可以讓所有人都驚歎的美麗畫面,可不知為何,我的腦子裡老是出現九頭蛇戴聖誕帽的樣子。

  「珍姐讓我們睡午覺。」相柳當然看不出我心裡的想法,正向我解釋她們穿成這樣的原因。

  「快去換衣服,我要帶你們出去。」我衝她們使了個眼色,兩人知道我要做什麼,都是面露喜色,急忙轉身上樓。

  「等一下!」寡婦珍在一邊出聲阻止,「你給我說清楚到底什麼事,不然誰都不許出門。」

  姐妹倆停下來可憐兮兮的望著我,我對她們揮揮手,示意她們繼續上樓換衣服,臉卻朝著寡婦珍解釋:「其實是這樣的,老家的親戚不放心她們倆,所以專門來看看。剛才他們打電話給我,說現在在等我們過去見面。你也聽我說過了,就是那個六姨婆。」

  「不對啊,你上次說的是二姨婆。」

  「是嗎?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從二姨婆升級到六姨婆,一下子多了四個寶,你應該為我高興才對,怎麼可以懷疑我。」

  「也不對啊,你上次還說她們是孤兒。」

  「孤兒的意思是指沒有父母,有沒有姨婆不算在裡面……」

  「不行,還是信不過你,我也要去。」寡婦珍說著就要去換衣服。

  「也好啊,聽說六姨婆老花眼白內障,哮喘咳嗽樣樣齊全,好像還有灰指甲,估計也沒兩年好活了。雖然不認識,你去見她最後一面也是應該的。」

  「……我想再睡會兒,還是不去了。」

  * * *

  答應寡婦珍晚上吃飯前會把人送回來後,我帶著相柳姐妹離開她家。為了能讓太章看見,我還故意在門口磨蹭了好一會兒。

  在路口叫了一輛出租車,我吩咐司機開到我說的地址去,司機說那裡太荒涼,回來時搭不到客,一定要我加錢。我和他一番討價還價之後,才決定了價格。這樣一來,時間又過去不少,我想太章應該已經發覺,接下來就看他上不上當了。

  在車上時誰都沒說話,相繇看起來有點緊張,相柳在一邊拍著她的手安慰她。我則不停的通過反光鏡向後看,果然,沒用多久,我就發現一輛黑色跑車牢牢的跟在後面,不過……

  「看起來兆頭不太好啊,這傢伙居然開的是寶馬……」

  倉庫離市區有點遠,足足過了將近50分鐘之後,出租車才開到了目的地,司機收了錢就罵罵咧咧的走了,我顧不得和他吵架,馬上仔細觀察起周圍的環境來。

  記得這裡我只來過一次,這還是在兩年前的事,我只是依稀記得周圍的環境,今天再看,發現這裡還是沒什麼改變。

  倉庫是一座大約一千平米的老式瓦房,因為年久失修,屋頂已經有很多地方露出了木製的房梁,甚至有些地方還長出了青草。前面的鐵門銹跡斑斑,邊角處還缺了一塊,門上的鎖已經整個銹成了黃色,就算有鑰匙恐怕也打不開。房子四周的地上雜草叢生,到處都是碎磚頭破瓦片,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潮濕霉爛的怪味。向四周看去,房子周圍三、四百米範圍內,除了後面十幾米遠的地方有片小竹林外,其他的全是一片空曠,除了野草什麼都沒有。一條不知道哪年修成的泥土路孤零零的延伸到倉庫門口,路面上也到處都是坑坑窪窪,有的洞裡還積著水。

  相柳姐妹倆捂著鼻子走到我身邊:「這就是你說的地方?」

  「對,現在一切具備,只等太章一到就可以開始了。」我有點得意。

  「你說的辦法到底行不行啊?」相柳的樣子看起來還是有點擔心,相繇在一邊跟著點點頭。

  「放心,聽我的不會錯。就算真有什麼閃失,我也已經托人為你們買了人生保險,受益人是我……」

  「我們回去了!」

  「開個玩笑,別這麼認真嘛!放心,要真有什麼事,回去我就被你們珍姐包成木乃伊。」

  看到太章的車在很遠的地方停下,我對她們做了個手勢:「我先去躲起來,不然他不會出來,你們記住我說過的話,自己也要小心!」

  把相柳姐妹留在大門前,我一溜小跑到了後面的竹林。豎亥果然已經到了,正蹲在草叢裡拍蚊子,看見我就開口抱怨:「怎麼這麼久,我的血都快被吸乾了?」

  我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小聲問他:「太章應該來了,他會不會發現我們。」

  「放心,我有辦法讓他發覺不到我們的存在。」

  「看來太章比蚊子好騙……」

  看著相柳她們不知用什麼辦法打開門走進去,豎亥忍不住也小聲問我:「這個陷阱這麼明顯,太章會不會上當?」

  我蹲在他旁邊,一直盯著倉庫,頭也不回的回答他:「他沒得選擇。既然你說動用息壤會被天譴,太章自己也應該知道。他必須在天譴到來之前完成想做的事,他已經沒時間等了,所以看到這麼好的機會,明知是陷阱也會跳下來。」

  話音未落,一個人影就以肉眼幾乎看不見的速度出現在倉庫門口。上身灰色襯衫,下身黑色西褲,頂著一頭亂髮,黑黝黝的皮膚,手中還拿了根黑色棍子,果然是太章。他先往四周觀察了一下,似乎在看有沒有其他人。豎亥的辦法的確有用,雖然我們離他不到三十米,太章卻無法發現我們。

  確定周圍沒有人存在後,太章猶豫了一下,但隨即一咬牙,衝進了倉庫裡面。

  「開場了,開場了。」我一邊說一邊向倉庫跑去,豎亥也跟著跑了過來。沒等我們跑到門口,太章的聲音就傳了出來:「相繇,這麼多年的仇,我要在今天和你們了結!」

  「沒新意,每次都是這一句!」我趴著牆上的洞往裡看,太章正站在門口處,眼睛死死盯著站在他對面的相柳姐妹,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到二十米。相柳和相繇並肩站在一起,雙手微微抬高,同樣全神貫注的看著太章。

  「上次因為不知什麼人幫你們,再加上還有普通人在場,才讓你們撿回一條命。今天我已經查看過了,周圍什麼人都沒有,我看你們怎麼逃?」太章的表情越來越激動,眼睛也開始充血,「爹娘,我今天終於可以為你們報仇了!」

  「你偷了息壤,就算殺了我們,自己也跑不掉,應龍很快就會來找你了(注2)!」相柳不甘示弱,大聲反駁,「當初你家人的死,的確是我們的責任,可那也是無心之過,我們已經付出了代價,你卻一再相逼,你和當初的我們有什麼不同?」

  「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大家一起死吧!」太章瘋狂大叫起來,伸手摸出息壤,向空中丟去。相繇姐妹臉色大變,本能的向後退了幾步。

  不等我提醒,身邊的豎亥已經站了起來,伸手快速的做了幾個手勢,嘴裡也不知念了幾句什麼話。

  倉庫裡,太章驚訝的看著息壤並沒有像上次一樣膨脹開來,而是就這麼維持著原來的大小「砰」的一聲掉到地上,呆了一呆,忽然轉過身,大叫起來:「什麼人,給我出來,給我出來……」聲音已經有了幾分嘶啞,聽起就像是哭音一般。

  叫了幾聲後,看見周圍還是沒有反應,太章停了下來,呆呆的望著地上的息壤,相柳姐妹也沒有動手,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一時之間,倉庫裡安靜了下來。

  過了片刻,太章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可眼中的瘋狂卻越來越濃,他猛的抬起頭,對著相柳她們的方向發出一聲大吼,提著棍子就衝了過去,「死吧,一起死吧!」

  豎亥眼中流露出不忍的神色,似乎就想衝進去,我一把拉住他:「再等等,不要前功盡棄。」

  倉庫裡,三個人已經打成一團。相柳姐妹倆沒有變身,而是一個像上次那樣在身前形成藍色光幕,擋住太章的攻擊;另一個卻不知從哪裡凝結出一個半人大的水球,不斷的從水球中形成水箭射向太章。

  太章的力量本來就不如她們,以一對二就更是吃虧,沒過片刻,他就渾身是傷,連射向他的水箭都被染成了粉紅色。太章卻對身上的傷渾若不覺,眼中已經沒有了理智,只是不停的瘋狂大笑著,一次又一次的撲過去,笑聲淒厲得讓人心悸。

  終於,相繇找到一個機會,整個水球一下砸在太章身上,太章渾身是血的飛了出去,撞在牆上,又反彈回來,臉朝下的重重摔到地面,掙扎了兩下,再也爬不起來,即使在這個過程中,他依然沒有停住笑聲。

  看見相柳姐妹向他走過來,太章終於止住笑,吃力的翻過身體,讓臉對著相柳姐妹的方向,嘴裡還不停的冒著血沫。他用雙肘撐在地上,勉強支起半個身子,眼睛看著相繇,眼中的恨意卻絲毫未減:「這件事不會就這麼結束,即使身體毀掉,下一世我依然還會來找你們。我不會放過你們,永遠不會!」說到最後一句時,他已經是聲嘶力竭的喊出來的了。

  我捅捅豎亥,豎亥歎了口氣,無奈的搖搖頭。剎那間,一種無形的力量將整個倉庫重重包圍,這種力量給人的感覺就如同人面對大海時的感覺一般,無邊無際,卻又沛然莫御。

  太章的臉上突然出現驚駭萬分的表情,拚命的掙扎起來。瘋狂、恐懼、仇恨、悲傷,種種不同的情感在他眼中不斷變換,到最後,他終於放棄了掙扎,長歎一聲,閉上了雙眼:「原來如此,你們動手吧!」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竟有種輕鬆的神色,甚至嘴角都有了笑意。

  等了半天都沒有動靜後,太章忍不住又睜開眼睛,卻被眼前的一幕嚇得說不出話來:相柳姐妹非但沒有動手,反而肩並肩的跪到了他面前。

  「我們可以理解你當初的感受。」說話的是相柳,「當主人不見了的時候,我們就像你一樣,不顧一切的想要報仇,並為此傷害了很多人,包括你和你的家人。但我們並不知道這麼做是不對的,因為主人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我們,所以根本沒人教過我們什麼是對和錯。其實你比我們要好,至少……你可以和家人在一起生活那麼多年,我們的大部分時間卻是在苦苦等待中過去。」

  「可無論如何,你的家人是因為我們而死,我們不知道該怎麼補償你。但是至少,我們始終欠你一個交代,所以……」兩人一起俯下頭,直到額頭碰到地面,「對不起,請原諒我們!」

  兩人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太章也沒有說話,他臉上的神色變來變去,最後定格在一個笑容上。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他就這麼笑著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一手提著棍子,一手捂著胸口,不時還咳嗽兩下。但慢慢的,他的臉開始不斷抽動,牙齒咬得格格直響,雙腿一軟,也直直的跪到了地上。

  「噹」的一聲,太章手裡的棍子也掉了下來,他全身不停的發抖,用雙手摀住自己的臉,彎下了腰,就這麼跪在那裡放聲大哭,整個倉庫裡一直迴響著他那聲嘶力竭的嚎啕大哭聲。

  相柳姐妹伸直了腰,我和豎亥站在門外,四個人誰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太章。

  * * *

  過了良久,太章的哭聲依然還在繼續,身邊的豎亥卻忍不住問了我一個問題:「為什麼會這樣?」

  「對啊,四十多歲的老男人哭起來真難看……」

  「我不是問這個,你很清楚我在問什麼。難道你早知道相柳姐妹道歉可以化開太章的心結,所以叫我幫她們打敗太章,好讓她們道歉。」

  我笑了笑:「當然不是,道歉其實用處不大,我要做的,是讓太章看見那些他平時看不見的東西。」

  「怎麼說?」

  「太章被過去的仇恨蒙蔽,所以他本能的拒絕接受與仇恨無關的東西,即使別人為他做再多事情,他也不會去留意。而我要你做的,只是讓他感覺到自己會死而已。」

  「那有什麼用?」

  「當一個人臨死的時候,就會自然的去反省自己的一生,看看自己得到了什麼,失去了什麼,有沒有留下什麼遺憾。太章也一樣,當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那些平時他沒注意到的東西就會出現在他眼前,當他發現自己過去做的一切其實都沒有意義之後,他的心結自然就會打開了。」

  「那你為何還要叫相柳她們去道歉?」

  我看著還跪著的相柳姐妹,臉上帶著笑容:「神是什麼樣子我不清楚。不過,我會教她們怎麼去做好一個人。」

  「明白了,可為什麼你說的話像是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

  「比起四千多歲的老妖怪,我算年輕了……」

  看我轉身想走,豎亥又問了我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我可以困住太章的元神的?」

  我停下腳步,背對著豎亥:「上午我見到伯益,他說息壤的力量不是屬神可以控制的,一不小心就會被反噬,你卻可以在息壤發動時輕易阻止它。相柳她們是最強的屬神,連她們都做不到的事你卻能做到。伯益一提到大禹就滿臉崇拜,你提起大禹卻結結巴巴。你說你是太章的好朋友,卻一直避免和他見面。而且你還對大禹的事瞭如指掌……這麼多事加起來,只有一個可能。」

  我轉身看著他的眼睛:「你根本不是豎亥,你是大禹!」

  * * *

  注1:伊斯蘭教形成於公元7世紀,有關安拉的傳說也不過兩千年左右。

  注2:據《山海經》記載,應龍是黃帝的屬下,負責為黃帝懲罰敵人。蚩尤、誇父都是被應龍所殺。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4:13 PM

第二集 第四章 解脫

  聽到我說的話,大禹的臉色一下變得很不自然:「什麼大禹?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猛男大哥,這個時候再否認就沒意思了。」

  「都說了我不是大禹了。」他突然變得暴躁起來,「我還有事,要趕時間先回去了。」不等我開口說話,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又不是找你借錢,你跑那麼快幹什麼?」我對著他消失的方向大聲喊了一句。

  「他不會承認自己是大禹的。」太章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我回頭看看,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止了哭泣,正被相柳姐妹一邊一個扶著走出來。即使臉上淚痕未乾,但他此時的笑容卻是我從未看見過的,那是一種沒有任何負擔的笑容。我突然有種感覺,雖然太章的樣子已經有四、五十歲,這個時候的他給人的感覺卻像個初生的嬰兒。

  「你沒事了?」

  太章有些感慨的點點頭:「我的確沒事了。剛才的那段時間我想過的事比過去四千年加起來還要多。我的家人的確是因她們而死……」他轉頭看看相柳姐妹,姐妹倆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看到她們的樣子,太章微微一笑,「……可是那時她們也只是兩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而且也為此付出了代價。是我對過去太過執著了,現在想想,為了這段仇恨我也傷害了不少人,雖然沒出人命,但本質上和她們沒什麼不同。其實當我為了報仇而辜負了朋友們對我的關心時,我已經沒有了報仇的資格,所以我不再恨她們。事情能這樣解決,實在是再好不過。」

  說到這裡,太章抽出被扶著的雙手,身子晃了兩晃,終於靠自己的力量站在了地上。他瞇著眼,抬頭看著天空,彷彿是在自言自語:「過去的四千多年裡,我錯過了太多的東西。過去就像一個噩夢,一直糾纏著我,直到今天我才可以擺脫它,我真的從未像現在這樣輕鬆過。」他回頭看著我,「我非常感激你,雖然你不是共工,但我想即使是共工也做不到你做的事情。」

  「是嗎?」我抓抓自己的頭,「運氣好而已。對了,剛才你說大禹有什麼問題?」

  太章搖搖頭,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可以幫到我,我希望你也可以幫到他。」

  「難道他也是玻璃……」

  「……」

  相柳在旁邊提醒我:「珍姐叫我們在晚飯前回家。」

  「別急。」我小聲呵斥她,相柳嘟起嘴走到一邊坐下。我也不去理他,而是滿臉笑容的朝著太章:「剛才你說你很感激我,那不知道有沒有什麼……」

  沒等我把話說完,從剛才起一直在走神的太章突然清醒過來:「對啊,我也該回去了。」

  我皺起眉頭看著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你這樣還能走路嗎?我還是替你叫輛救護車吧!」

  太章微微一笑:「我不是要回這個世界的家,而是要回天上去了。」

  「你要回天上?」我吃了一驚,「那你在人間的家……」

  「我在人間沒有親人,朋友也沒幾個。今天來的時候我沒有打算活著回去,所以把全部的東西都捐掉了。」

  「是嗎?真是太可惜了……」

  「不過我還剩了輛車,你要是喜歡就拿去吧!」

  「那怎麼好意思!呵呵呵呵,不過我聽大禹說你偷息壤是重罪,你就這麼回去不怕嗎?」

  「既然是我的錯,就一定要承擔責任,這還是你教給相繇姐妹的,我也是現學現賣而已。」太章的臉上始終帶著微笑,身影卻開始變得模糊,「希望一切結束後,我可以重新開始。」

  「等等,你的車還沒辦過戶手續呢!」

  太章的身影已經看不清了,可聲音還在繼續傳來:「記住我的話,幫幫大禹!」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再也聽不見了。

  「可惜了,黑車賣不了好價錢……」

  相柳姐妹倆嘟著嘴走過來:「主人剛才好丟臉,像個十足的財迷。」

  「小孩子懂什麼,這個世界很現實的,沒錢拿什麼餵你們?」

  「我們吃的都是珍姐的東西,你一分錢都沒出過,還常用我們當借口蹭飯。」

  「是嗎?那好吧,剛才那句不算,這句才是事實:這個世界是很現實的,沒錢拿什麼做按摩啊?」

  「按摩是什麼?」

  「小孩子別問這麼多……」

  興沖沖的跑到太章的跑車旁,圍著車子轉了兩圈,我笑得合不攏嘴:「以後不用再看寡婦珍的臉色了,農奴也有翻身做主人的時候!相柳、相繇,快點上車,我帶你們兜兩圈。」

  片刻後——

  「太章老哥,麻煩你把車鑰匙從天上丟下來啊……」

  * * *

  「主人,這裡好像叫不到出租車啊!要是走路回去要走幾個鐘頭。」

  「是哪個王八蛋說要來這裡的……」

  「是你自己說的……」

  「是嗎?其實王八就是甲魚,王八蛋就是剛生出來的甲魚,甲魚是長壽的象徵,說人是剛生出來的甲魚就是恭祝別人萬壽無疆的意思……」

  「這樣你都能繞回來……」

  「那是因為這個世界上沒什麼是不可能的!」

  「對了,主人,你為什麼會想到這個辦法呢?真的很有用誒!」

  「當然了,我想的辦法怎麼會沒用。告訴你們吧,其實我的靈感來自一個姓倪的人說過的話。」

  「他怎麼說的,讓我們也學一下!」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 * *

  等到天全黑的時候,我們三個終於在路上截到一輛貨車,請司機把我們送到市區裡。司機是個中年男人,看見相柳姐妹全身是血,以為我們碰到了劫匪,不止沒收錢,還送了我們一百塊。不理姐妹倆在一邊拚命阻止,我笑呵呵的把錢收進懷裡。

  回到寡婦珍家的門口,我看看相柳她們的身上,盤算著如何同寡婦珍交代。沒等我想到辦法,門就「吱」的一聲打開了,露出寡婦珍怒氣沖沖的臉:

  「我說過要你們晚飯前回來的……你們身上怎麼這麼多血?」看清現場的狀況之後,她的臉迅速從生氣變成了擔心,一下撲出來抱著姐妹倆左看右看,「傷到哪裡了?快給珍姐看看,痛不痛啊?」

  「我們沒事,珍姐,這是別人的血。」相繇一臉的純真,好像就要哭出來的樣子,「不過我們好害怕啊!」我在一邊看得連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這條九頭蛇越來越狡猾了,以後一定要小心一點。

  「沒事、沒事!你們先去洗澡換衣服,然後出來吃飯。」寡婦珍拍著她的背安慰著,一副慈母的形象。相繇回過頭衝我吐吐舌頭,拉著姐姐一起進去了。看著她們的背影一直走進衛生間,寡婦珍才轉頭看著我:「孟軻……」

  「行,我來解釋!」我伸手阻止她後面的話,「其實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我們一起去見五姨婆……」

  「你中午還說是六姨婆!」

  「她排行第六,但是人姓伍,所以叫伍姨婆也可以,六姨婆也可以。這種小事不要那麼計較嘛!」

  「信你才有鬼!」寡婦珍哼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

  「你也知道了,人老了病就多。所以咳咳嗽啦,抽抽風啦,這些都是很正常的現象……」

  「那又怎麼樣?」

  「伍姨婆的症狀只是要嚴重一點,她沒事喜歡飆飆血,所以她常常坐著坐著就向外噴血,這也是很正常的……」

  「正常個頭啊,她們身上的血夠一個老太婆死十次了!」

  「噴習慣了,造血機能就好啊!這邊噴,那邊馬上就造出來了,沒事的,看著嚇人而已,對身體還有好處,增加血液循環嘛……」

  「那你身上為什麼沒有血?」

  「這個問題問得好!就因為我知道她的這個症狀,所以每次見她都會穿雨衣,向柳她們不清楚,結果就中了招。看來青少年的教育問題一定要加強……」

  「好啊,我也加強一下你的造血機能好不好!」寡婦珍的眼裡閃著寒光。

  「不用,」我滿臉堆笑的搖著頭,「我現在還年輕,身體也很好,等我老了再說吧,有機會,一定有機會……」

  「我怕你沒那麼大歲數好活……」

  正說話間,相柳她們已經洗完澡出來了,正穿著睡衣圍著餐桌打轉。寡婦珍回頭看了一下,又轉過來狠狠盯了我一眼:「以後再審你,總有一天叫你說實話。」

  「我為人頂天立地,從來不說假話……」

  她沒有理我,轉身朝屋裡走去。我長噓一口氣,跟在了她後面。沒想到她突然攔住了我:「你進來做什麼?」

  「這還用問,當然是吃飯了!」

  「誰說要你在這裡吃飯的?」寡婦珍露出一副詫異的表情。

  「你不是這麼無情吧?我走了一下午了,又累又餓,而且身無分文。現在飯都做好了,你好意思讓我出去吃?」

  「為什麼不好意思?誰叫你騙我?」她硬是把我推出門外,又從後面鎖上了門。

  「唔,果然最毒婦人心,尤其是黑寡婦。」我當然不敢把這話說出來,只是拍拍門:「沒錢我怎麼回去啊?」

  門又打開了一條縫,寡婦珍晶瑩如玉的左手伸出來,指縫中夾著一張黃色的紙。

  二十塊!

  「有總比沒有強!」我悻悻的接過鈔票。那隻手立刻用食指向大門處指了兩下,然後向外面揮揮,緊跟著就縮回去鎖上了門。

  「不用做得這麼明顯吧?」我搖著頭向外走。

  「等等!」她又在後面叫住我。我回頭看去,她的手又從門縫裡伸出來,對我招了招。我興奮的跑過去:「你終於良心發現了!」

  她的聲音從門後傳來:「相柳說你身上還有騙來的一百塊,把那二十塊還我……」

  戀戀不捨的從口袋裡把鈔票又掏出來,放回寡婦珍的手上,我一臉的沮喪:「早知道就走快點了!」

  「你說什麼?」

  「我什麼也沒說。」我趕緊搖頭。

  「這個給你!」她從裡面遞出一個用紗布包著的盒子。

  不用伸手去接,我就聞到了糖醋排骨的香味。

  * * *

  太章既然回到了天上,相柳姐妹也就可以大搖大擺的到處閒逛。結果從第二天起,她們就每天陪著寡婦珍一起上班下班,三人好得像親姐妹一樣。寡婦珍被這兩條九頭蛇哄得服服帖帖,對她們有求必應,簡直像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也不知道她以前是怎麼騙到那麼多男人的,又或者她對男人的功夫無法用到女人身上,所以被那對蛇姐妹吃得死死的。每當我看到她們纏著寡婦珍買這買那,就會想這會不會就是所謂的報應,俗話說一物降一物,可能這對姐妹就是寡婦珍的剋星也不一定。

  而平時上班的時候,這兩條九頭蛇就會一邊一個趴在我的辦公桌上玩鬧,弄得我無法睡覺。對此我甚是惱火,老想找機會教訓她們一下。可九頭蛇經過寡婦珍的調教,已經變得非常狡猾,每當我有所行動時,就會立刻跑去找寡婦珍求救。為了獎金著想,我也不得不日復一日的忍氣吞聲,這直接導致了九頭蛇的氣焰日益囂張。

  更可恨的是,公司裡有兩個可愛妹妹的消息傳出去後,整棟樓的男人排著隊往這裡跑。寡婦珍他們不敢打主意,可兩個小姑娘應該沒什麼危險。於是九頭蛇每天的食譜不斷翻新,越來越豐富,寡婦珍連她們的伙食費都可以省下來了。最令我憤怒的是,她們居然把那些食物全堆在我的桌子上,讓我只能看不能吃。隨著她們的飼主群像滾雪球一樣不斷增大,我的地位也日益下降,現在這兩條蛇已經不太害怕我的教訓了。

  令我傷心的是,太章的車最終也沒到手。聽那個孫老闆說,他走的時候將全部財產捐給了希望工程,說自己要去周遊世界。公安局在郊外找到了他的車,以為他被人喀嚓了,還大張其鼓的查了一陣,雖然什麼都沒查出來,但車已經被列為證物,我也不敢跑去領。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天氣都開始轉涼了。我終於再也無法忍受睡眠不足的生活,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裡揭竿而起,衝進寡婦珍的辦公室,想要為自己討個公道。

  誰料她在聽完我的訴苦後,什麼話也不說,只是皺著眉坐在轉椅上一直思考。過了好半天,才猛的一拍桌子:「那好,就這麼辦!」

  我被嚇了一跳:「什麼這麼辦?你有沒有聽清楚我說什麼?」

  寡婦珍從椅子上站起來,有些得意的衝我搖著手指:「我也覺得你說的有道理,不能讓她們這麼玩下去。可我叫她們去讀書時她們又死活不幹,所以我決定給她們找點事做。」

  「英明啊!」我熱烈鼓掌,寡婦珍的神情更加得意,滔滔不絕的講述著她的構思:

  「公司在底樓還有間門面,我決定在那裡開間店,讓她們去工作。可是她們什麼都不懂,沒人指導她們也不行,不過反正公司這邊也不會經常需要我來出馬,所以我決定親自指導這三個閒人的工作!」

  「等一下,你所指的三個閒人,還有一個是誰?」

  「你說呢?」寡婦珍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不去行不行?」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4:19 PM

本帖最後由 walilei 於 2010-10-2 06:25 PM 編輯

第二集 第五章 美女

  沒想到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我使出渾身解數,希望可以挽狂瀾於即倒,扶大廈於將傾。無奈寡婦珍似乎鐵了心要收拾這三隻米蟲,無論我怎麼說都不肯鬆口,還反過來對我威逼利誘,最後以我可以領兩份薪水的條件讓我不得不接受了這個結局。

  從辦公室裡出來,我在自己的位子上垂頭喪氣。一想到從此將要和周公勞燕分飛,我就忍不住悲從中來。冷眼看著那兩條罪魁禍首在身邊打打鬧鬧,笑個不停,我眼光變得陰森起來,心裡盤算著怎麼想個辦法可以一勞永逸的解決掉這兩個麻煩。

  「賣她們去東南亞做雞?太惡毒了,而且沒有可行性,東南亞的雞會被她們吃光的,這樣太對不起那裡的老百姓。」

  「讓她們回系昆山?也不行,要是那裡還有一堆蛇蟲鼠蟻,聽她們一說這裡有個長得跟共工一模一樣的美男子,到時一窩蜂的湧過來,拿什麼去收留它們。這兩隻還好是雜食動物,下次來個只吃人肉的怎麼辦……」

  「要不送她們出去唸書,最好走遠一點,能出國就更好,日本、美國、法國,隨便哪裡都行,可我身上的錢只夠自己去髮廊而已……」我趴在桌上苦惱不已。

  「髮廊是什麼地方?」相繇在旁邊好奇的湊過臉看著我。她今天穿了件蕾絲邊的白色女式襯衫,外邊套著高腰的牛仔服,下身是件紅黃相間的花格子短裙,長髮整整齊齊的披在肩後,額頭上的劉海齊眉而止,頭上還戴著那個銀色髮夾;小臉因為剛才的玩鬧顯得有點發紅,樣子真是說不出的可愛。但我卻對此深惡痛絕,就是這張迷人的臉蛋害我落到了如斯田地,這世上再漂亮的女人也不如周公可愛。

  「髮廊就是……啊,我又說出來了嗎?」

  「對啊,我們全都聽到了,東南亞有很多雞嗎?好不好吃?」相繇顯然不太明白我剛才說的話。

  「主人,你不要趕我們走……」相柳眼淚汪汪的拉著我手搖晃,她的打扮和妹妹一模一樣,只是髮夾是金色。

  「孟軻!你剛才對她們說了什麼?」寡婦珍立刻衝了出來,也不知道她耳朵為什麼會這麼好,「說的是什麼雞啊,你給我說清楚!」她眼睛瞪著我,好像還有電火花在辟里啪啦的閃動。

  周圍的女人們也圍了上來,一邊把兩姐妹摟到一邊小聲安慰,一邊同樣對我怒目而視,外邊人聲鼎沸,好像還有人正從樓下衝上來。

  唔,很危險……

  「什麼什麼雞啊?當然是肯德雞!」我慷慨陳詞,「身為新一代的都市年輕人,怎麼可以對流行元素之一的快餐文化沒有瞭解,所以我決定中午帶她們去肯德雞體會一下最新出品的『東南亞肯德雞』……」

  「有這種東西嗎?」周圍一片竊竊私語,寡婦珍臉上也有疑惑之色。

  「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我嚴肅的看著她們的眼睛,「肯德雞的口號就是『我們有做雞的權利!』(注1)」

  「好啊!那中午我也去。」寡婦珍笑咪咪的俯下身看著我眼睛,「記住,你付錢!」

  「太好了!」相柳姐妹撲過來抱著我的手,臉上看不到一絲淚痕。

  嗯,好像被擺了一道,下半月又要吃泡麵了……

  * * *

  雖然天氣已經慢慢涼爽起來,但中午的街上依然沒有多少行人。長長的一條步行街,只有街邊的椅子上坐著幾個正在吃盒飯的職員,偶爾有一兩個拿著飯盒的人匆匆的從身邊經過,看來也是跑去吃飯的。步行街兩旁的店面裡不停播放著震耳欲聾的音樂,各色各樣的招牌把整條街裝飾得花花綠綠,連遠處的汽車喇叭聲都少了許多。

  從離公司不遠的那家肯德雞出來,我臭著一張臉走在前面,寡婦珍拉著相繇嘻嘻哈哈的在後面說著什麼。看到相繇手上和嘴上全是剛才吃雞腿時沾上的油,寡婦珍掏出面紙,小心的為她擦拭。相柳則站在寡婦珍的身邊,好奇的東張西望。三個大小美人湊到一起,的確十分養眼,連那些正在吃飯的職員都不時偷偷向這邊瞧上一下。可惜我剛剛損失了半個月的工資,心裡一直在想如何找個借口每天出去蹭飯,對一切視而不覺。一想到剛才肯德雞全體員工被感動得快要流淚的嘴臉,我就恨得牙齒發癢。

  不一會兒到了街口,再往右走幾分鐘就是公司所在的大樓,寡婦珍看我一直沒有說話,低聲對姐妹倆囑咐了兩句,就一個人加快腳步跟了上來,忍著笑拍拍我的肩膀:「喂,為什麼不說話,一個人在想什麼呢?」

  「我終於可以確定了,」望著天空,我以看破世情的語氣蔚然長歎,「這輩子,我最恨的就是雞……」

  「這樣啊,你也不用難過,剛才我們已經為你報了仇了。你要是還不甘心的話,要不,咱們明天再來?」寡婦珍很沒儀態的用小指剔了下牙縫。

  「唔,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我決定以後和雞不到黃泉不相見……」

  「那太可惜了,晚上我還打算請你吃叫化雞呢。」

  「折現行不行?」

  「這話是周公教你的?」

  「我已經和他分手了……」

  正打算和寡婦珍鬼扯一通,騙得她在養蛇的同時順便把我養進去,身邊卻突然傳來一股奇異的香味,如蘭似麝,濃郁卻不會讓人感到煩悶,聞到後讓人覺得神清氣爽。有些像是女人的體香,卻混雜了其他的味道。

  「咦,你什麼時候換香水了?這味道很不錯啊。」我抽抽鼻子,打算先恭維她一下,然後再灌以迷湯,趁她迷迷糊糊的時候一舉完成我的蹭飯大業。

  寡婦珍卻沒有回答我,只是怔怔地看著我的身後,臉上有些失魂落魄。很難看見她會有這副表情,我也被勾起了好奇心,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立刻看見了一個美得驚心動魄的女人,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呆呆的站在了原地。

  那個女人正站在離我們幾米遠的地方,看起來三十歲左右。身材高挑,足有一米七,只比我矮上少許,要是穿的是高跟鞋,恐怕看起來就和我一樣高了。如黑色絲綢一般的長髮一直披到了腰上,從側面看過去光可鑒人,僅此一項便足以讓無數女人吐血身亡,更何況她週身上下幾乎找不到缺點。膚色如象牙一般晶瑩玉潤,上面連一絲最細小的疤痕都找不到;眉如柳葉,眼含秋水,瓊鼻直挺,櫻桃小嘴,精緻的五官完美的搭配在那張小巧的瓜子臉上,透著一股可以讓任何男人發狂的嫵媚之意。更厲害的是,我發現她居然沒有做任何的化妝,這一切全都是天然生成。

  她的穿著同樣有品位,上身是一件粉紅色的高領無袖T恤衫,上面只在胸口處有個很大的花朵文飾,其餘地方完全是一片空白,讓人更多的注意到她的完美身材;一雙手臂全露在外面,潔白修長,給人無限遐想;下身是一條白色的緊身庫,褲腰處懸著跟黑色的金屬鏈子,其他的同樣沒有任何裝飾,別人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她那雙與眾不同的傲人長腿;腳上是一雙普通的白色女式涼鞋,前端露出被塗成鮮紅色的腳指甲。從上到下,全身沒有一件首飾,連耳環都沒戴,簡樸的裝扮卻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看上去她也是要過馬路,見我們盯著她看,她也好奇的打量著我們。周圍不遠處還站了幾個男人,鬼鬼祟祟的向這邊探頭探腦,用意不言而喻。

  「很漂亮哦!」耳邊傳來了寡婦珍不懷好意的問話。

  「哪裡!哪裡!」我的反應極快,立刻大搖其頭,「紅粉骷髏,紅粉骷髏而已,貧僧早已心如止水,所謂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這世間的一切外表,都不過是幻象,無法進入貧僧的法眼了。」

  「比我漂亮吧?」她還是不打算放過我。

  「這要看哪方面了,外表只是美麗的一種,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溫柔善良……」看著寡婦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我自覺的閉上了嘴,「剛才我什麼都沒說……」

  看了那女人半天,寡婦珍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漂亮有什麼了不起,都四十歲的人了,還有幾年好過……」

  「人家看起來才三十歲!」我仗義執言。

  她聞言轉過頭恨恨的看著我:「你怎麼知道她有沒有做整容手術,她一定是去韓國整容才有這副樣子的!」

  「整容後有刀疤的,你看她的皮膚一點傷痕都沒有,要是整容有這種效果,那我也想……」我察覺到不妙,馬上住了口。

  「你也想整容是吧?好啊,我公費讓你出國去做手術!」

  「你會這麼好?公費送我去韓國?」

  「誰說去韓國,是送你去泰國!你給我做完變性手術後再回來!」

  「女俠饒命啊……」

  對面綠燈亮起,兩邊的行人開始往前走去,那個女人不知有沒有聽到我們的說話,抿著嘴笑了一下,讓四周的男人一陣暈眩。她的眼光在我們這裡轉了一圈,看到相繇姐妹時微微停頓了一下,似乎也在驚歎兩姐妹的美麗,隨即就轉身走向馬路對面。

  寡婦珍哼了一聲,回頭拉過相繇的手,也不看我,逕直走向公司的方向。相柳卻在一邊磨磨蹭蹭,等到她們走遠,才跑到還在抱頭懊惱的我身邊,拉拉我的衣服:

  「主人,剛才那個女人有點不對勁!」

  「你那個珍姐什麼時候對勁過?要是這次搞不定她,下次你們見我時就要叫主母了……」我還是抱著頭冥思苦想,希望找個可以對付寡婦珍的辦法,聽了她的話也不在意。

  「我不是說珍姐,我說的是剛才那個女人!」相柳手上加了點勁。

  「為什麼女人這麼愛忌妒呢?這可不是好習慣,你還小,將來長大不會比她差的,說不定比她更漂亮!再加上你珍姐教你的幾套功夫,別說開公司,開飛機都可以!」我語重心長的為她指出未來的人生藍圖。

  「不是啊!」相柳真的急了,硬把我拉起來,指著那個女人離開的方向,「那個女人……她身上有妖氣!」

  「對啊,她是個狐狸精嘛!」我陶醉在空氣中殘留的香味中,連變性的苦惱都拋到腦後。

  「不是指這個。」相柳被氣得直跺腳,「我是說,那個女人不是人類,是個妖怪!」


  「妖怪?你是說她和你們一樣,也是以前的神?」我終於清醒了過來。

  「不是,神和妖是不一樣的。像我和妹妹這樣本來是妖,後來被主人收養,成了主人的屬神後,才有了神力。那個女人身上一點神力都沒有,是個純粹的妖怪!」

  「那又怎麼樣?你們還是神呢,我還不是一樣的收養,一個小妖怪怕什麼?」想到這一節,我的心又放了下來。

  「不一樣,成為神後,我們就必須遵守很多規則,有很多事是不可以做的,否則應龍就會來懲罰我們。但妖怪力量雖然弱,卻是沒有任何限制的,它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只要不是太傷天害理,就不會有人找它們。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剛才那只妖怪很不簡單,單以力量來說,幾乎可以比得上普通的屬神了!這樣的妖怪是很少會出現的。現在它出現在這裡,一定是有什麼事快發生了?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去看什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管它們去幹什麼,只要不會搞到我們頭上就行了。現在這樣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多好,沒必要去多管閒事。上次太章那件事要不是和我扯上關係,我才不會去淌那趟渾水,但是你們別想有下一次啊!」我敲了敲她的頭,警告了她兩句。

  「主人好遜啊!」相柳摸著頭向我抱怨。

  「錯,這不叫遜,這叫有自知之明。我只是個普通人,哪像你們一樣沒事就招兩坨水來洗洗澡,連水費都不用繳。」我把手插在褲兜裡向公司走去,相柳連忙跟上。

  「這麼說,大禹的事你也不打算幫忙了。」她在後面問我。

  「幫什麼忙啊?別人愛叫什麼是別人的事,他叫大禹也好,叫豎亥也罷,就算他叫自己是飯島愛都可以,最多也是讓人吐兩口,有什麼好幫的?」

  「飯島愛是誰?」

  「是一個犧牲自己來滿足無數可憐人的偉大女性……」

  「像女媧一樣?」

  「比女媧厲害多了,尤其是聲音……」

  * * *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周圍沒有任何聲音,唯一可以聽見的便是自己沉重的呼吸,一次,兩次,三次……不斷的繼續,永無休止。

  遠處隱隱出現一個光點,好像還有一個聲音在說著什麼,可是怎麼也聽不清楚。我拚命的向那邊跑,不知過了多久,光點漸漸的變大,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一個臉盆大小,朝著光點的中心看過去,裡邊出現的卻是大禹的那張臉。耳邊也聽清楚了那兩句話: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都說了我不是大禹!」他的表情越來越驚慌恐懼,聲音也越來越大,大得像打雷一樣。

  「走開——」

  我大叫一聲,從夢中醒過來,坐在床上不停喘氣,伸手摸摸額頭,發現全都是冷汗。拿過床邊的鬧鐘看看,現在才晚上三點。我再也睡不下去了,下床穿上拖鞋,跑到衛生間洗了個冷水臉,又倒了一大杯涼水喝下去,坐到椅子上怔怔的看著床頭那盞檯燈,腦子裡還是迴旋著夢中的畫面,耳朵裡也全是大禹說的那兩句話,心臟跳得像是要從口裡蹦出來。

  過了十幾分鐘,呼吸才慢慢平穩下來,但是我現在已經不想睡覺,扭頭看著放在桌上的手機,我伸手把它拿了過來,從通信錄裡翻出一個號碼,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按下了呼叫鍵。

  電話音響了十幾下,終於接通了,我用還有點顫抖的手把手機放到耳邊。電話那頭傳來寡婦珍懶洋洋的聲音:「誰啊?」

  她的聲音顯得很疲倦,看樣子剛被電話吵醒,心情也不大好。聽到她的聲音,我深深的吸了口氣,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回答她:「是我,孟軻!」

  「是你啊,這麼晚了還打電話來,是不是有什麼急事啊?」她的聲音有了點精神。

  「不是什麼大事,」我又猶豫了一下,才接著說下去,「其實我想請你幫個忙。」

  「不是急事的話,明天說不好嗎?現在都三點多了,你也要上班的。」

  「在電話裡就可以做了,很小的事情。」我怕她掛電話,急忙向她說明。

  「那你說吧!」

  「我想聽……聽你對我說句話!」我的聲音開始變小。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來,過了半天,她的聲音才傳來,同樣小了很多:「……你想聽我說什麼?」

  「你能不能對我說:『太陽已經升起來,那些星星全都看不見了。』」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半天,然後她的聲音響了不少:「就是這句?」

  「對!」

  「那好,我成全你,聽著!太陽明天會升起來,但你這個月的獎金已經看不見了,因為你半夜給老闆打騷擾電話!」話音一落,她就「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這次完蛋了……」

  * * *

  注1:肯德雞的口號是:「We do chicken right!」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4:22 PM

第二集 第六章 惡夢

  這天晚上我沒有再睡覺,到第二天早上時我對著鏡子幾乎要認不出自己了:眼睛通紅,滿臉的憔悴,頭髮也亂成一團,看起來和太章倒有幾分相似。草草的整理了一下,我也顧不得那麼多,飯都不吃就去了公司。

  到公司的時候,寡婦珍已經來了,她看來也沒睡好,眼裡帶著血絲,還有點黑眼圈。看她怒氣沖沖的樣子,應該是想把我大罵一頓的,見了面反倒被我的形象嚇了一跳,什麼話都沒罵出來就算了,而且還安慰了我兩句,說要扣我獎金的話全是嚇唬我的云云。我沒有精神說話,乾脆一聲不吭的趴在桌上聽她講。她又旁敲側擊的問我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我只說是自己做了噩夢所以被嚇得睡不著。見問不出什麼東西,寡婦珍有些擔心的看了我兩眼,才去處理開店的事情去了。

  相柳姐妹在一邊等了半天,看到她進去就立刻圍了過來,相繇抓著我的左手,嘴一扁就想哭,我眼明手快一把摀住了她的嘴:「我沒事,真的只是做噩夢,晚上睡一覺就好了。」

  「真的?」相柳在旁邊也是滿臉的擔心,「主人你不像是會被噩夢嚇到的人啊?該不會還有其他的原因吧?」雖然我說了很多次,但她和相繇還是堅持用主人這個詞來稱呼我。到後來我也沒有辦法了,加上寡婦珍對此也沒有多說什麼,所以也就由得她們。

  「那是因為我昨晚的夢特別恐怖!讓我現在還心慌得緊。」我拍拍胸口,示意自己的害怕程度。

  「是什麼夢啊?說出來聽聽。」相繇終於掙脫了我的手,趴在我旁邊饒有興味的問我。

  「說出來嚇死你們,我夢見了飯島愛!她還對我大叫:『呀嗎爹——』恐怖吧?」

  「不懂。」相繇有些掃興的支起頭。

  相柳也學著她的樣子趴在桌上用手支著下巴,想了一會兒,突然恍然大悟:「你是說大禹!說不定是昨天碰到那個妖怪搞的鬼,就是不知道她有什麼目的?」

  「妖怪倒是妖怪,不過應該不是狐狸精。」我趴在那裡哼哼,「一定是太章那個老妖怪。他看我不去幫大禹,就在天上耍花樣,害我睡不好覺。還說把車送我,自己卻帶著車鑰匙跑掉了,就算我失眠一個月,我也不會去幫他。」

  「太章回天上了,怎麼可能做到這種事?就算是大神也不可能做到的。」相繇反駁我。

  「不是他就是那個修電器的,他們本來就是一夥。樣子又長得陰險,下次電視機壞了也不照顧他生意。」我還是不依不饒。她們也不說話了,就這麼趴在那裡想事情。

  「你們三個過來!」寡婦珍推開門,站在門口衝我們叫,「我帶你們去看看店面。」

  慢吞吞的跟在她身後,相繇小聲問我:「珍姐說的是什麼店面?」

  「你不知道嗎?」我驚訝的看著她,「你們珍姐打算讓你們做童工……痛!」

  寡婦珍收回敲在我頭上的手,轉身看著姐妹倆:「現在也應該讓你們知道了,既然你們不打算讀書了,老是這麼玩也不是辦法。我打算再在樓下開間店,你們平時就去幫忙,雖然你們只有十六歲,但也可以說是在這裡兼職,應該沒問題的。」

  「這樣也好。」不等相繇說話,相柳就搶先開了口,「反正我們也要找份工作,既然珍姐想到辦法,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乖了。」寡婦珍眉開眼笑,抱著相柳親了一口,「還是小柳最懂事,和某些人沒得比。」

  「你珍姐在說你了,以後懂事一點。」我轉頭教訓相繇,她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我就覺得頭上一痛,又被敲了一下。

  「不要理他,我們走。」寡婦珍一手拉著一個走在前面。

  「你還沒說打算開什麼店呢?」我在後面問她。

  「水吧。」她的聲音透著得意。

  「現在是秋天了,你開水吧?怎麼可能會有生意,以前你怎麼當老闆的?」

  「生意好的話你做得下來嗎?」寡婦珍對我的疑問嗤之以鼻,「就是趁生意不太好時讓你們熟悉一下,將來才不會手忙腳亂。」

  「你還真是高瞻遠矚!」我對她豎起大拇指,縮到一邊不說話了。

  店面就在公司大樓旁邊那座樓的底層,正對著商務樓的門口,大概有三百個平方大小。現在還沒有裝修,屋裡到處都是垃圾和灰塵,還有一股難聞的味道。

  「這裡不錯吧,以前的老闆出國,我就把這裡買了下來,現在是我的私人產業了。工商局我有熟人,已經打過招呼,執照很快就可以辦下來,等找人裝修完以後,水吧就可以開業了。」寡婦珍捂著鼻子向我們介紹。

  「你這樣子很沒說服力啊!」

  「要你管,總之以後你別想偷懶!小悠,你們覺得怎麼樣?」

  「我餓了……」

  「……那先去吃點東西。」

  * * *

  寡婦珍說到做到,隔天就去請人設計了水吧的裝潢,然後一堆裝修工人就在那裡乒乒砰砰的開了工。沒過幾天,營業執照也辦了下來。公司裡的同事得知我被發配邊疆,全都跑來恭喜我。我則抓緊時間,與周公共渡僅餘的幸福時光。

  自從那晚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做過那樣的夢了。不過為了盡盡人事,我還是給大禹打了個電話,以此證明自己已經盡力,希望那群老妖怪不要再來煩我。不出所料,電話沒有人接,自此我也可以心安理得的過悠閒日子。而寡婦珍在這段時間裡,一直在教導相柳姐妹如何經營水吧,沒時間來管我,於是除了偶爾去她家蹭頓飯以外,我整天都無所事事。

  水吧的裝修在將近一個月後完成,我的好日子終於走到了盡頭。寡婦珍還將開業時間定在了十月二十一日,那是她的生日。水吧也照房產公司的慣例定名為「珍珍水吧」,暫時由我來擔任店長,職員就是相柳姐妹二人,寡婦珍自己也會留在那裡從旁指導,房產公司的事就交給唐家儀處理,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時才來請示她。

  在開業的前一天,寡婦珍又帶我們去參觀了一次。水吧裝修得十分漂亮,裡面的裝飾全部以黑白二色為主,黑色的吧檯位於大門對面的牆邊,再後面是兩個同樣顏色的櫥窗,上面擺滿了各式飲料;兩台雪櫃就放在吧檯出口處;地板和牆壁都是乳白色,給人一種清新的感覺;牆上的壁燈卻別出心裁的用了深紫色,在黑與白的世界中格外引人注目;其餘的地方稀稀拉拉的放了十幾張黑色桌子,讓人一進來就感到寬鬆,特別是那些在擁擠的辦公室裡工作了很久的人,到這裡來應該會有緩解情緒的作用;每張桌上除了放著桌號牌以外,還同樣放了一盆紫色的小花。

  「不錯吧!」寡婦珍拉著相柳姐妹倆的手,「從明天開始,我們就在這裡上班了。」

  「是我們,你只是暫時在這裡指導。」我提醒她,老實說,一想到從此不能在上班時睡覺,我就心痛欲絕。

  「那又怎麼樣,反正兩邊的老闆都是我,要是做得高興,我就一直留在這裡了。」她放開手,跑進吧檯裡面,輕輕的撫摸著光滑的大理石檯面,眼裡全是憧憬的神色,「我早就想開一間這樣的店了。就像電視裡演的那些古裝片中一樣,在一個地方開間飯館,每天早上很早就起床打掃,然後買菜作飯,看著無數認識和不認識的人在這裡進進出出,自己卻什麼都不用想。就這麼慢慢的等到天黑,在門口掛上燈籠,又昏又暗的燈籠光把周圍都映得模模糊糊,街上沒有什麼人,遠處還可以聽到狗叫聲。直到最後一個客人離開,才關上店門,一家人全都坐到一張桌邊,圍著盞油燈吃晚飯。」

  相柳姐妹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已經跑到旁邊去玩了。只有我一個人站在她面前,靜靜的聽著她的話。

  寡婦珍已經俯下身,把自己的右邊臉貼到冰涼的吧檯上,眼睛不知道看著哪裡,她變得像夢囈似的聲音卻繼續傳來:「每天都像這樣過下去,一直到自己老死,不用擔心明天會變成什麼樣,也不用擔心有人騙我,大家都天天見面,又不會發生什麼關聯,心裡平平靜靜,不需要去想勾心鬥角的事。將來老了,還可以帶帶自己的孩子,把飯館交給他做,自己就整天坐在搖椅上聊天睡覺,那樣的生活該有多好!」
  「你一定可以做到的!」一直默默的站在原地看著她的樣子,我突然出聲說了一句。

  「真的?你也這麼想?」她猛的抬起頭看著我,臉上還有一道被吧檯擠壓出的紅痕,眼中卻全是驚喜感動的光芒。

  「不過你不適合演古裝片。」

  「咦?」

  「你比較適合演『沉默的羔羊』!」

  「你說我像朱迪·福斯特啊?」

  「不是,你比較像霍金斯醫生,吃人不吐骨頭……」

  「你去死吧!」

  * * *

  第二天水吧開業,寡婦珍不理我的抗議,一大早就把我們趕到了店裡,拿出三套制服要我們換上。

  「這算什麼?制服誘惑啊?我可事先聲明,我可是個清清白白的正經人。」我拿著那件印有「珍珍水吧」的白襯衫嚷嚷。

  「你穿上制服也誘惑不了人,我還擔心你把客人嚇跑了呢!」她反唇相譏,「既然是正規的水吧,當然要統一制服。你以為這裡是那些玩搖滾的酒吧,穿得越古怪越好啊?連我這個老闆都穿上了,你還抗議什麼?」

  我冷眼打量著她,她果然也是穿的這種制服:上身是白色的絲綢襯衫,領口和袖口的紐扣都扣上了,襯衫後面橫著印有「珍珍水吧」四個大字,下面是字的拼音寫法;前邊左胸處還有一模一樣的四個小字,頸下打了個黑色的領結;襯衫下擺紮在一條黑色短裙裡,短裙上同樣沒有任何文飾,再往下是穿著肉色絲襪的小腿,腳上穿著雙黑色的高跟鞋。比起平時來,她這種樸素的打扮別有一番風味。

  「你倒是可以誘惑不少人。可惜這裡離公司太近,大家都知道底細,恐怕沒什麼用。」我悻悻的反駁她。

  「這個你不用擔心,你看!」寡婦珍得意的把躲在她身後的相柳姐妹推出來。她們都和寡婦珍一個打扮,唯一不同的是她們的長髮梳得整整齊齊,頭髮兩邊還結了幾根小辮子,搭配上她們稚氣未脫的臉,還有那副怯生生的表情,的確可以讓男人瞬間退化成禽獸。

  「有她們在,還怕會沒生意?」寡婦珍的眼中發出金色的光芒。

  「主人,我們穿成這樣很不習慣。」相柳向我吐苦水。

  「忍忍吧!你看你珍姐現在的樣子,你們現在的身份是金條。」我歎口氣,拿著衣服進了衛生間。

  開張時沒有舉行什麼特別的儀式,因為不可以放鞭炮,於是在選好的吉時踩爆幾百個小氣球了事。四個人在那裡踩了半天,我的雙腳都被踩得又酸又痛,那大小三個女人倒是玩得很興奮,尖叫的聲音都快比上鞭炮響。於是我提議乾脆讓她們在這裡叫上幾分鐘就行了,何必這麼麻煩踩氣球,結果被打得滿頭包。

  果然不出寡婦珍的所料,雖然對寡婦珍的威名心存忌憚,但相柳姐妹的外表吸引力依然讓大樓周圍的男人們悍不畏死的往水吧衝來。從剛開門開始,店裡的座位就沒有空過,往往剛有人離開,外面馬上就衝進個人來補上空缺,有時甚至是幾個人一起衝進來,為了一個空位爭執半天,害得我費了不少口水才把他們勸開。

  就這樣,我站在吧檯內把客人定的飲料遞出來,由相柳姐妹送到座位上去,寡婦珍則坐在收銀台那裡收錢,不時還帶著淡淡的笑容看看在店裡跑來跑去的姐妹倆。看著這一切,我居然有點恍惚,連著走了幾次神,被相繇拍了幾下才清醒過來。

  很快,一天就在忙碌中過去了。到了晚上七點,送走最後一個客人,水吧就關門打烊。關於這個問題,我也問過寡婦珍,為什麼水吧晚上不營業,她卻說晚上太複雜,讓相柳姐妹晚上上班不好,我自然也樂得清閒,不再堅持了。

  忙了一天,相柳她們還是精神奕奕,我卻已經腰酸腿痛,坐到位子上揉著肩膀。寡婦珍清點好一天的收入,正要叫我們出去吃飯,我伸手阻止她的話,然後拍拍手。

  在她愕然的眼神中,水吧後門一下打開,房產公司的同事們一個接一個的走進來,最後的人還推進來一個生日蛋糕,連蠟燭都點好了。我和相柳也站起來,走到蛋糕旁邊,對著她唱起生日歌。這一切都是幾天前大家已經商量好的,打算給寡婦珍一個驚喜。

  寡婦珍有點感動,帶著笑走過來,眼中還有淚花閃動,張開嘴還沒說話,就被外面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

  「誰這麼不識相啊?」劉敏生氣的走過去,打開防盜門上的小門。

  一個人低著頭從小門裡鑽進來,然後站直身體,眼睛望著我們這群人:「請問誰是孟軻先生?」

  大家全都望著我,我卻沒有反應,只是吃驚的望著眼前的人:「是狐狸精!」

  來的人的確是上次在街上碰到的那個女人,只是今天她穿了件乳白色的高領薄毛衣,下身也變成了紅色長裙,裙子一直遮到足踝的地方,腳上也變成了雙紅色的平底女式皮鞋。除了衣著,其他地方都沒有改變。可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她和上次有些不一樣的地方。看了半天,我才明白過來,是神情。上次看見她時,她臉上總有股嫵媚之意,這次看上去卻是個端莊的大家閨秀。

  「叫你呢!還在看什麼?」寡婦珍冷冷的提醒我。

  我反應過來,向前走去,偷偷小聲問旁邊的相柳:「這妖怪找我做什麼?該不會想吃我吧?」

  相柳臉上也有疑惑之色,又看了看那女人,突然湊到我耳邊告訴我:「和上次不是一個人,她身上沒妖氣,是個真正的人!」

  「這樣啊!」我放下心,走到那個女人面前,她身上沒有上次那種香味,看來的確不是同一個人,「我就是孟軻,你找我什麼事?」

  她面無表情的看了我一會兒,臉上漸漸出現了堅毅的神色,忽然在我面前跪了下來:

  「求求你,幫幫我!」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4:25 PM

第二集 第七章 妻子

  所有在場的人都楞在了原地,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我和那個女人,一時間周圍一片寂靜。過了半晌,我才急忙伸手想把她拉起來。

  手才遞出去一半,寡婦珍已經跑到了我前面,搶先把那個女人扶起來:「你起來慢慢說,要是我們幫得上忙,一定會盡力幫你。」

  那個女人看了我一眼,眼中全是乞求之意。我看了看寡婦珍,她正衝我瞪眼,只好無奈的沖那個女人點點頭:「你先坐下在說,不過我只是個普通的打工仔,恐怕幫不了你什麼忙。」話音剛落,我就被掐了一下,痛得我呲牙嚙嘴。

  我把寡婦珍拉到一邊,小聲問她:「你的生日怎麼辦?」

  她轉頭看看那個女人,衝我搖搖頭,「算了,看她很可憐的樣子,先幫她再說吧,生日每年都有,少慶祝一次也沒什麼。」

  「你平時沒這麼好心啊,怎麼今天轉性了?」

  「我一直都溫柔善良,是你自己看不見!」

  「以前栽在你手上的男人還真是冤枉……」

  商量完畢,我們重新走回那個女人身邊,其他人也跑了過來,以那女人為中心圍成一個圓圈,一個個豎著耳朵想聽聽到底有什麼事。看到周圍這麼多人,那個女人有些害怕的向後縮了縮身子。寡婦珍見狀又站起來,向她們揮揮手:「好了好了,今天就到這裡,你們先回去吧,留下我和孟軻他們三個就行了。」

  「可惜了,還以為可以聽到一出愛情大悲劇呢……」一群八婆和一個八公掃興的離開了。

  「小柳,你去倒杯茶來。」寡婦珍吩咐相柳,接著坐回位子上,指著還站在旁邊的我:「你,坐這邊來!」

  我不敢反抗,乖乖在她旁邊坐下,她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對著那個女人:「小姐,你說吧,到底是什麼事?」

  「我姓塗,叫做塗嬌,你們叫我阿嬌好了。」塗嬌接過相柳遞上來的茶,雙手捧著放到嘴邊抿了一口,然後把茶放到桌上,對相柳道了聲謝,看得出她很有教養。

  「那麼塗小姐,你還沒說到底有什麼事要孟軻幫忙呢?」從側面看過去,寡婦珍的臉抽動了一下。這也難怪,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要她對著個慢吞吞的老小姐說話,的確是有點難為她。我在旁邊身子一動,剛想說話,立刻覺得大腿上一陣劇痛,又被她掐了一下,於是馬上縮了回去,來個悶聲大發財。相柳姐妹也停下手裡的事,坐到我的另一邊,笑嘻嘻的趴著看熱鬧。

  「其實是這樣的……」塗嬌說話開始吞吞吐吐,一點都沒有了剛才下跪時的勇氣,臉上也變得忸扭捏捏,看起來倒像是要向男人示愛一般。寡婦珍的臉抽動得越來越厲害,猛的又伸手過來掐我,幸虧我見機得早,才躲過一劫。

  「我說塗小姐,有什麼事你說快點好不好?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我大腿想想啊!」我實在忍不住,冒著危險插了句話,寡婦珍在一邊重重哼了一聲。

  「大腿,什麼大腿?」塗嬌愕然望著我。

  「沒事,你繼續說……」

  塗嬌又喝了口茶,然後以一個大家閨秀的標準坐姿坐在椅子上,開始說起她的事情:「我家是個大家族,從小爹就對我管得很嚴,不准我做那些無聊的事情。所以從小到大,別說朋友,我連生人都沒見過幾個。一直到我十八歲的時候,我才看見了除了我爹和叔伯之外的其他男人。」

  「看得出來……」寡婦珍在一邊點著頭,「真不敢相信你是二十世紀出生的人。」

  「對、對!」我和相柳姐妹跟著附和。

  塗嬌有些害羞的笑了笑,又接著說下去:「也就是在我十八歲那年,有一天,我爹忽然很高興的跑來對我說,有個很有本事和德行的人來向我提親,他已經答應了。我很好奇,就偷偷跑去看那個人……」

  「想不到這個時代居然還有包辦婚姻……」寡婦珍轉頭和我竊竊私語,女人對這種事情的好奇心一向不小。

  「對啊,共產黨失職了……」我點頭稱是,「為什麼我碰不到……痛!」

  塗嬌沒有注意到我們的表現,還在繼續她的故事:「……沒想到我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他。他的個子很高,皮膚被太陽曬成古銅色,身子也很結實,尤其是他的手,稍微動動就可以看見鼓起的肌肉;他的臉也很好看,瘦瘦的,額頭有點高,眉毛粗粗的,眼睛裡總是透著自信,好像沒有什麼事他解決不了一樣……」

  「好像在哪見過。」我皺起眉頭,卻始終想不起來。

  「好看的男人都靠不住,有本事的也是!」寡婦珍在一邊發表自己的看法,眼神卻有點黯然,顯然想起了傷心事。我在旁邊歎口氣,拍拍她的手,她身子抖了一下,卻沒回過頭。

  「不是的,他的人也很好。」塗嬌急忙辯解,寡婦珍又哼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後來沒過多久,我們就結婚了,那時我真的很高興,雖然我們才剛剛認識,可他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可惜他真的很忙,結婚只有四天就跑出去工作,一直沒有再回來,我在家裡苦苦的等,就是見不到他的影子。」

  「好可憐……」大小三個女人開始一起抹眼淚。

  「就這樣過了好幾年,終於有一天,他風塵僕僕的趕回來了,我高興得不得了。可他對我說,他只是回來看我一眼,馬上又要去工作了。我捨不得再和他分開,就對他說,我要和他一起去,在他工作時我就去送飯。他聽見我這麼說,顯得很高興,什麼都不說就把我帶走了。從那時開始,白天他去做事,我就在家裡做飯,到中午時就給他送過去,就這樣我們去了很多地方……」

  「直到有一天,他對我說,他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我在中午時不要打擾他。我答應了,可是卻不放心,最後就跑去偷偷的看。可是,我見到他的樣子變得很奇怪……」

  「後來呢?」寡婦珍連聲追問,看來是聽出了興趣,又偷偷轉過頭問我:「不知道她丈夫變成什麼樣子,把她嚇成這樣。」

  「女人化妝和不化妝樣子差很多的,男人也一樣……」

  「你也化了妝?怎麼還是這麼猥瑣。」

  「我化了妝更猥瑣……」

  塗嬌沒有理我們:「我當時很害怕,就拚命的跑,結果被他看見了,他從後面追上來,叫我聽他解釋。可我怕得什麼都不敢聽他說,後來他沒有辦法,就帶著我們的孩子走了,從此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那你想我幫你做什麼?」我不再和寡婦珍爭論,掉過頭問塗嬌。

  「後來我想通了,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都始終是我丈夫。我想去找他回來,可怎麼都找不到他,後來聽說他不知為什麼跑去躲起來了,連他以前的那些朋友都不肯見。我想這都是我不好,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想跟他道歉,卻始終沒有他的消息。前幾天他以前的一個朋友告訴我,孟先生曾在最近見過他,所以……」

  「所以你想我告訴你你丈夫在哪,對吧?」我接過她的話,「可我根本不知道你丈夫是誰啊!到底是誰告訴你這個消息的?」

  「他叫伯益。」

  「噗!」我和相柳姐妹倆人同時一口水噴到地上:「你丈夫是大禹(注1)?」

  * * *

  磨破了嘴皮子,我才讓塗嬌相信我現在根本不知道大禹在哪裡,同時把大禹的電話號碼給了她,至於能不能聯絡上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塗嬌滿懷希望來找我,結果卻不甚滿意,心情自然不會很好。不過我看她四千多年都熬過來了,這點打擊應該還撐得住。離開的時候她從身上摸出一張寫著字的信紙,讓我如果再見到大禹時就交給他。

  送她走遠後,我把信紙翻過來看了一眼,上面只有四個字:候人兮猗(注2)。

  回到店裡,馬上就被寡婦珍提審:「她剛剛說的大禹是誰?怎麼名字這麼古怪?」

  「你聽錯了,他說的不是大禹,是戴宇。」我一本正經的同她解釋,「那個人我的確在最近見過,不過現在真不知道他在哪裡。」

  「是嗎?你怎麼這麼清楚他的事?」寡婦珍的臉離我越來越近,我臉上甚至感覺到了她呼出的氣息,她的眼睛也牢牢的盯著我,讓我的任何表情都無法瞞過去。

  「哎——」我長歎一聲,帶著一臉的同情緩緩坐到身後的椅子上:「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實話了。不錯,其實我早就認識她丈夫了。你知不知道,這件事說起來真是慘絕人寰啊,所以我都不好意思告訴塗嬌真相。戴宇他自從嚇跑了老婆之後,就已經瘋掉了,不但喜歡到處跑,還老說自己是薩達姆(注3)。這樣的情況,你叫我怎麼說得出口啊!」我坐在那裡連連搖頭。

  「真的?那塗嬌不是好可憐,找了這麼久,最後卻是這個結局。」寡婦珍眼眶又濕了。

  「算了,不開心的事別去想了。」我站起來拍拍她肩膀,「先去吃飯吧,我餓了,今天你生日,所以你請……」

  在去飯店的路上,寡婦珍還在抹眼淚,相柳和相繇牽著她的手,不停的安慰著她。

  「要是我是塗嬌,不管喜歡的人是什麼樣子,我都不會離開他的。」一直到吃完飯,寡婦珍還在想這件事,走出飯店門口時,她這樣對我們說。

  「真的?就算是變成怪物你都不怕?」

  「當然了!」寡婦珍點點頭。

  我盯著她不放,過了半天,直到她的臉都紅了的時候,我才笑了起來,從口袋裡摸出一樣東西遞給她,「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

  「是什麼?」她的神情高興起來,接過去翻來覆去的看,「看起來像是骨頭,就是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骨頭。」

  「這是個護身符,可以保佑你將來平平安安,千萬不要弄掉了!」

  「什麼啊,一定是你不知從哪個地攤上買來的便宜貨。」

  「不是,這是中午我吃盒飯時剩下來的……」

  * * *

  將她們三個送回家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我拒絕了寡婦珍要開車送我回去的提議,打算一個人沿著馬路走走,再截輛出租車回家。

  出了寡婦珍住的那片小區,我順著馬路向家的方向慢慢走過去。馬路上一個人影都沒有,連車都很少經過,四周空空蕩蕩的,只是每隔十來米有盞桔黃色的路燈照亮周圍的一小片地方,燈光把我的影子打在空曠的路面上,從長變短,又從短變長,週而復始,讓人感到幾分孤寂。

  往前走了半天,已經快到那片沒人住的空地了,我還是沒有看到有出租車經過。停下來想了想,到底是一直往前走還是掉回頭好。前面是一片很大的荒地,邊上還有片小樹林,政府遲遲沒有對這裡進行開發,所以這片地就一直這麼空置在那裡,裡面還經常發生一些搶劫斗歐之類的罪案,所以晚上很少有人會從這裡經過。可如果回頭走也未必能截到車,何況已經這麼晚了,等走到的時候恐怕是深夜一兩點鐘,到時更不容易回家了。

  正當我站在原地猶豫不決,前面的樹林中突然閃了兩下綠色的光芒,雖然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了,卻還是被我看在眼裡。

  唔,看樣子前面不安全,還是回頭吧!

  我立刻掉轉身體,可還沒等我邁開步,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僵直的站在原地,絲毫不敢動彈。

  就在我剛剛經過的地方,不知什麼時候起靜靜的站了一隻白毛狐狸,正用它那雙紅色的眼睛盯著我看。雖然樣子是狐狸,可它的身體卻有一頭牛那麼大,嘴巴長長伸出,從前端露出兩顆雪白尖利的獠牙,前腿直立,後腿蹲在地上,通體上下呈現出一種迷人的銀白色,連最細心的人都不可能找出一根雜毛。即使有著如此巨大的身軀,卻並不讓人覺得臃腫,反而給人一種優雅的感覺。平時別人都說馬的線條是動物裡最漂亮的,但無論什麼馬恐怕都比不上這條狐狸的十分之一美麗。

  最重要的是,在這條狐狸身後舞動著的——是九條尾巴。

  「沒事、沒事!」我自己安慰著自己,「連九個頭的我都養了兩條,九條尾巴的根本不在話下。」雖然如此想著,我的身體卻一直不敢移動分毫,害怕會一不小心激怒這只九尾狐,相繇和相柳此刻都不在身邊,到時別說我只有一個頭,就算真有九個頭也不夠看。

  就這樣對恃了半天,我的冷汗開始順著額頭滴下來,對面的九尾狐也有了動作,後腿從地上立起來,整個身子站在那裡,顯得更加巨大。它的眼光一直停在我身上,尾巴也停止擺動,開始向我走過來。

  我雙腿發軟,喉嚨裡發出幾個連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意思的古怪音節,強行按下了拔腿就跑的衝動——這裡這麼空曠,我兩條腿又怎麼可能跑過它四條腿。心裡不斷盤算脫身之計,眼睛卻不住四處張望,希望能有什麼人或車突然經過,嚇跑這隻狐狸。

  九尾狐走了兩步,已經離我不到五米遠了,我正想試試看能不能和它溝通,它卻忽然又停了下來,一雙紅寶石似的眼睛也望向我身後的樹林,露出警惕的神色,身子微微後仰,前爪卻向前伸出,似乎樹林裡有什麼讓它很忌憚的東西存在。

  我努力想要轉頭看過究竟,可脖子才動了一點,後面就傳來一聲低沉的野獸呼嘯。這絕不是我所知道的任何動物的聲音,有點像牛叫,卻要比牛叫聲充滿野性得多;還有些像虎嘯,又比虎嘯聲低沉厚實,雖然聲音不大,卻已震得我的耳膜隱隱作痛。

  九尾狐眼中的忌憚之色越來越濃,慢慢向後退了兩步,又停下不動,一隻前爪在地上刨來刨去,看來馬上就會發起攻擊。

  我趁它後退的機會猛地轉過了頭,卻又一次被嚇得僵在了原地。

  在那片小樹林中,一隻恐怕有七、八十米長的東西正慢慢的爬出來。長長的身體,背部全是黑色的鱗片,體型就像一條蟒蛇,可前後腹下各卻長了對像鷹一樣的爪子,從頭部開始,一條豎長的鰭一直連到了尾部,腦袋長滿了黑色的棕毛,在頸部圍了一圈,就像戴了條黑色的圍巾;嘴角還像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4:28 PM

第二集 第八章 戰鬥

  等到那條黑龍全部爬出樹林,龐大的身軀將前方一大片馬路都堵了起來,它那顆跟半個籃球場一樣大的頭顱始終看著這邊的方向,墨綠色的眼珠子牢牢的鎖住我身後的九尾狐,似乎同樣對它忌憚非常,嘴裡發出低低的鳴叫聲,身體也小心翼翼的弓了起來。

  就這樣,我站在路中間,兩隻異獸一前一後的隔著我互相對恃,局面一下子僵持起來。過了半天還是沒有動靜,我的冷汗把背後的衣服都浸濕了,耳朵裡聽著黑龍的低鳴聲越來越急,好像馬上就要開始攻過來,心裡不住叫苦:要是它們打起來,夾在中間的我一定第一個倒霉,偏偏我又想不到逃跑的辦法,這次真的是死定了。

  這時九尾狐又向後退了兩步,兩隻前爪已經將踩著的水泥路面抓成碎塊,身體重心也緩緩後移,嘴角微微呲開,露出裡邊雪白尖利的獠牙,喉嚨中同樣發出一聲清脆的尖嘯。我知道不好,顧不得想那麼多,立刻雙手抱頭,一個懶驢打滾向旁邊閃去。

  果然,它的後腿在地上猛的一蹬,我只看見一道白影飛快的向黑龍撲過去,速度之快讓人根本看不清楚它的身形。黑龍那邊也早有準備,看見九尾狐的身子一動,馬上張口對這個方向吐出一道黑色的霧氣,將自己前面的地方全籠罩起來。下邊的水泥路面剛碰到黑霧,立刻冒起一陣清煙,在「哧哧」的聲音中迅速被腐蝕掉一大塊。

  九尾狐似乎知道黑霧厲害,不等撲到一半,身體就在半空中一個轉折,輕巧的落到另一邊,雖然身體很大,但動作卻十分靈巧。它的前爪剛一落地,雙目中紅光就一閃而沒,周圍的空氣迅速流動,形成一股強風,將黑霧吹出一個窟窿。一根毛茸茸的白尾迅速變長,從窟窿中插了進去。對面傳出黑龍的一聲大吼,顯然是吃了點虧。

  九尾狐在地上略做停留,立刻又向旁邊跳開。身體剛離開原地,一條巨大的黑色尾巴立刻破開黑霧,帶著尖銳的呼嘯聲砸在它剛才站的地方,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水泥碎塊和泥土被濺得到處都是。幾顆小石子還砸到我身上,打得我隱隱做痛。

  我還橫躺在地上,勉強用雙手護住頭臉,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只是呆呆的看著那兩隻異獸在那邊猛烈互鬥。心中卻有些納悶:從我看到九尾狐開始到現在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馬路上一直沒有車經過。剛才的打鬥發出那麼大的聲響,居然也沒有人過來察看,莫非這兩個傢伙也學著太章一樣,把周圍的人都弄暈了?

  正當我躺在那裡胡思亂想,一縷細細的聲音卻傳進我的耳朵:「你快走,那傢伙是來找我的,你走了他不會追你。」聲音清脆悅耳,聽起來像是個二三十歲的年輕女人。我抬起頭四處張望,卻沒看見一個人影,可聲音還是不斷傳來:「快點,那傢伙還有幫手在後面,要是來了就走不了了。」

  我扭頭向正在打鬥的兩隻異獸看去,這時九尾狐正圍著黑龍跳來跳去,弄出一個空隙就撲上去用爪子和尾巴攻擊一下,隨後又立即跳開,繼續繞著黑龍轉圈子。黑龍的身軀雖然比它大得多,可吃虧在沒九尾狐靈活,無論怎麼攻擊都打不到對方,落在了絕對的下風,被氣得怒吼連連。不過好在它皮粗肉厚,被打倒也沒什麼大礙,只不過這場戰鬥看來沒有一時三刻是結束不了的。

  見我還呆在那裡,那個聲音又連連催促我趕快離開,我卻如鬼迷了心竅一般,一直留在原地想把說話的人找出來。不得以,在一個戰鬥的間隙,九尾狐跳到我的身前,給了我一個充滿怒意的眼神,我這才恍然大悟,用手指著它吃吃的說不出話:「你、你……」

  「你什麼?還不快走,他的幫手馬上就到了。」她的聲音變得很焦急。

  我醒悟過來,立刻從地上爬起,踉踉蹌蹌的向來時的方向跑去。黑龍果然沒有追來,只是纏著九尾狐游鬥。

  等我跑出百多米遠,九尾狐的聲音又傳到了我的耳朵裡:「記住,我還會來找你!」我不敢答話,兩腳不停的向前跑,一直到再也聽不見它們的打鬥聲,才停下來喘了口氣,雙手扶著路邊的欄桿,心跳得像是要把胸膛撞開一般。

  * * *

  過了良久,我的心情才慢慢平靜下來,鬆開手,就這麼背靠著欄桿坐到地上,從身上摸出一隻煙點上,靜靜的看著周圍的一切。已經這麼久了,路上還是沒有車和行人經過,不知道明天的報紙又會報道些什麼。現在又回不了家,只好先等等看了。

  煙還沒有抽完,我就感到有人站在身邊,一驚之下,我迅速向旁邊一閃。

  「不用怕,是我!」旁邊傳來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

  我扭頭看去,總算鬆了口氣:「嚇死我了!修電器的,你怎麼會在這裡?最近生意不好啊?」

  伯益還是上次見他時的老樣子,只不過襯衫換成了現在更少見的中山服,紐扣全都系得整整齊齊,頭髮也梳得一絲不苟,看起來就像個七十年代的人。他學著我的樣子坐到我的旁邊,眼睛也沒有看我,而是一直盯著天上。

  「上次我和塗嬌見面時說漏了嘴,讓她知道你見過大禹。我猜她一定會跑來找你,所以就急急忙忙的趕來了,幸好還來得及。」他也點上一支煙,深深的吸了一口。

  「搞半天是你害的我,塗嬌就算了,好歹她也是個美人,你怎麼還把那堆蛇蟲鼠蟻一起招來了?難道它們也想找大禹?」我把煙頭扔到地上,用手卡住他脖子不停搖晃。

  「那些妖怪不知道這件事……咳、咳!」伯益一口煙吸不進去,咳嗽起來,「你先鬆手,我給你解釋……」

  「快點說!否則以後不照顧你生意。」我悻悻的鬆開手,順便從他身上掏出一支煙,「高檔貨啊,修電器很好賺嗎?我也改行算了。」

  伯益使勁喘了幾口,才再有了說話的力氣:「那些妖怪找的不是大禹,而是塗嬌。一定是它們看塗嬌找過你,所以想從你口中知道點消息。」

  「塗嬌?她和這些妖怪有仇嗎?」

  「是大禹和這些妖怪有仇,它們都是當年大禹治水時被大禹制服的妖怪。後來大禹躲起來誰都不見,它們就趁機跑出來搞風搞雨,有幾個特別厲害的,力量差不多要比得上屬神了。太章一心想著報仇,豎亥人影都看不到,我一個人也拿它們沒辦法,幸好也沒出什麼大禍,這事就一直拖了下來,沒想到到現在它們還沒死心。」伯益一邊說一邊搖頭歎氣,看起來很懊惱的樣子。

  「那它們應該去找大禹啊!找塗嬌有什麼用?」

  「要是它們打得過大禹的話,當然不用找塗嬌了。再說現在誰都不知道大禹在哪,怎麼找他。上次他要不是為了太章,根本就不會出現,以大禹的力量,要是存心躲著不見人,誰都找不到他。」

  「這樣啊!」我摸著下巴想了想,「那塗嬌又是怎麼回事?」

  「前面的事她應該對你說過了。後來她跑來找大禹,可大禹已經升天為神,而且不久之後就躲了起來,誰都找不到。可塗嬌始終不死心,這幾千年來一直不停的尋找下去。聽說西王母給了她顆不死藥,所以她雖然是個普通人,卻可以永遠保持現在的樣子。因為怕她被那些妖怪傷害,我們幾個還在輪流保護她,唉……」伯益又搖搖頭,「照理說,四千多年下來,什麼心都該死了,她卻一直不肯放棄,也是個可憐人啊……」

  「是嗎?又是一個被過去纏繞的人……」我也搖搖頭。

  「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說原來西王母是個賣雜貨的……」

  「……」

  「對了,大禹為什麼要躲起來?」我對這件事有些好奇。

  伯益黯然搖頭:「誰都不知道為什麼,我們也四千多年沒見到他了。所以我希望你能……」

  「好了,故事聽完,回家睡覺了!」我伸個懶腰,站了起來。

  「喂,我還沒說完啊……」

  「還說什麼啊,無非是要我去幫你們搞清楚這件事而已。我說伯益老兄,你們是神誒,不要動不動就把事情推到別人頭上行不行。我只是個普通人,唯一想的就是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你們怎麼總是拿那些陳年舊事來煩我?」

  聽了我的話,伯益也不生氣,只是笑嘻嘻的坐在地上望著我:「恐怕你現在已經脫不了身了。那些妖怪既然知道你和塗嬌有關聯,一定不會就這麼放棄的。」

  「你是不是神啊?居然這麼陰險……」

  「我也是沒辦法,現在只有你才見過大禹。放心,我會小心保護你的,再加上你家裡那兩個,不會有危險。順便提醒你一下,你剛才看見的那條黑龍就是當初那群妖怪之一,就是不知道還有幾隻躲在哪裡。」

  「那隻狐狸也是?」

  伯益臉上露出思考的神色:「不是,我從沒見過那隻狐狸,不過……」

  我不耐煩的揮揮手:「反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算了,我走了!給我兩百塊……」

  伯益吃驚的看著我:「為什麼?」

  「剛才我錢包掉了,沒錢怎麼回家?」

  「那也不用兩百塊啊?」

  「跟你說這麼多話不用喝水啊?少廢話,把錢交出來!」

  「你知不知道你在搶劫一個神……」

  * * *

  折騰了一晚,等回到家時已經是半夜兩點多,來不及對今天發生的事多想,我就一頭倒在床上睡著了。

  依然是那一片黑暗,心跳聲、模糊不清的話語聲、越來越大的光點,還有……光點中大禹的那張臉。

  「走開——」我再次從噩夢中驚醒,一頭冷汗的在床上喘個不停,看看窗外,依然是一片漆黑。看了一眼床邊的手機,這次我沒有把它拿起來。

  站在窗邊一直等到天亮,我胡亂梳洗了一下,匆匆趕往店裡。

  下了公車,我沿著街道慢慢的往裡走。清晨的街道上還沒多少行人,由於離上班時間還早,那些在這裡工作的人都沒出門,只有街心花園的地方有十幾個晨練的老人在打太極拳,街邊還有幾個清潔工人正把掃到一堆的垃圾裝上車。遠處的小麵店早已開門,老闆夫妻兩人正在門口炸油條,麵團下鍋時的劈啪聲和新炸油條的香氣一起傳來,讓人忍不住飢腸大動。

  看了一會兒,我加快了腳步,剛走到街口,遠遠就看見了站在店門口的寡婦珍和相柳姐妹,寡婦珍面向著防盜門,好像在掏鑰匙,姐妹倆則一人手裡拿著支油條在咬,相柳的另一隻手上還提了個白色的塑料袋。相繇眼尖,首先看到我,立刻滿臉笑容的向我揮著手,看到她的動作,其他兩人也回過頭來,對我露出微笑。

  「我來開好了。」我走上前接過寡婦珍手裡的鑰匙,俯下身打開鎖,再用力將防盜門推上去,「這種事是男人做的。」

  「指望你就死定了。」她在旁邊撇撇嘴,「小柳、小悠,我們進去了。」

  經過我的身邊,她這才看清我眼裡的血絲,楞了一下:「你又做噩夢了?讓我看看。」站到我面前,用手夾著我兩邊臉頰,將我的頭拉低來仔細查看,她的臉距離我的臉還不到十公分。看著她白皙秀美的小臉在眼前移動,身上還傳來一股沐浴後的清香,我偷偷的嚥了口唾沫,她卻一點也沒發覺。

  「這是第二次了,你到底夢到什麼,居然會嚇得睡不著覺。」寡婦珍的眉頭皺起來。

  「……你。」

  「那就可以理解了!」她臉上出現瞭解的表情,「你去把店裡打掃一遍,準備開門。還有,我昨天定了兩箱汽水,兩箱可樂,還有一大包衛生紙,你馬上去給我抗回來!」

  「幹嘛變得這麼快……」

  「快去——」

  我認命的轉身走出店門,相柳卻把手裡的塑料袋遞給我:「來的時候珍姐給你買的。」

  看著袋裡的三明治,我回頭望向寡婦珍:「沒水啊!」

  「拿杯敵敵畏給他……」

  等我回來的時候,店裡又像昨天一樣坐滿了人。把東西放進後邊的小屋,我走進吧檯開始工作。寡婦珍還坐在收銀台那裡生氣,我也不敢去招惹她,相繇卻偷偷衝我做了個鬼臉。

  可能是相柳她們的名聲傳了出去,今天的客人比昨天的還要多,我一直忙得喘不過氣來,直到中午的時候,人才算少了一點。寡婦珍打電話叫了外賣,四個人輪流去吃東西,我端著盒飯剛刨了兩口,水吧的大門就又被推開,露出塗嬌的俏臉。

  一口飯吞到一半,就被嚇得嗆到了,我捂著嘴猛烈咳嗽起來。寡婦珍白了我一眼,遞過來一杯水:「看見美女也不用興奮成這樣吧?」

  「你看錯了,那不是美女。」我灌了口水,撫著胸口長出一口氣。

  「不是美女?你的眼光還挺高啊。」她不屑的搖頭。

  「所以說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你不應該被外表的假象所迷惑,要透過現象看清事物的本質是什麼。」

  「你以為你的眼睛是X光機啊?那你說說,她的本質是什麼?」

  「麻煩,大麻煩!這次糟糕了……」我目光呆滯。

  「虛偽!」寡婦珍哼了一聲,轉過頭不理我了。

  塗嬌站在門口,一雙眼睛左顧右盼,很快看見了正偷偷向後門溜去的我,雙手掩著嘴衝我喊了一句:「孟軻先生,你能過來一下嗎?」

  我充耳不聞,腳下卻加快了速度。沒想到她又叫了一聲:「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孩子的事情。」

  瞬間,店裡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我的身上,我停在原地,慢慢轉過僵硬的身體,迎著寡婦珍殺氣騰騰的目光,露出一絲笑容:「你聽錯了,她說的是鞋子(注1),而不是孩子,這代表她想請我為她參考一下著裝問題……」

  * * *

  注1:在四川方言中,鞋子與孩子同音。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4:32 PM

第二集 第九章 狐妖

  塗嬌臉上帶著微笑,站在門口一直向我招著手。她今天的穿著和昨天大不一樣,一身鵝黃色的女式西服,開領處露出的襯衫領口卻打開了一顆口子,顯現出裡邊白嫩的頸部肌膚,給人一種強烈的誘惑感,腳上是一雙黑色高跟鞋,讓她本來就不矮的身材更顯得高挑挺拔,身體曲線得到完美的表露;嘴唇也塗上了鮮紅色的唇膏,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亮;雖然是一副上班族的打扮,看起來卻比那些濃妝艷抹的酒吧女郎還要妖嬈得多。

  「在叫你呢,還不過去!」寡婦珍冷冷的看著我。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她是誰的,你當時也在場啊!」我一臉無辜的盯著她,她又哼了一聲,轉過了頭。

  我無奈歎氣,向門口那邊走去。相柳卻走過來一把拉住我,湊到我耳邊小聲告訴我:「不是塗嬌,是上次那個妖怪。」

  「狐狸精?」我吃驚的望了那個女人一眼,「她來幹什麼?」

  「不知道,總之主人你要小心一點。她雖然不是我們的對手,可畢竟也是個很強的妖怪。」

  「難道是個吸精女王?這下糟了,我還是個童男子呢,她一定是見色起意……」

  「珍姐說得果然沒錯,主人是個自戀狂……」

  「……」

  還沒走到那個女人身邊,一股和上次在街上時一模一樣的香味就傳了過來,她果然不是塗嬌。奇怪的是,除了體香和神情以外,她的樣子和塗嬌根本沒有任何分別。

  「莫非是雙胞胎?但怎麼可能一個是人一個是妖。」我一邊走一邊猜度著,臉上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肯過來了?」她笑嘻嘻的看著我,似乎看穿了我在想什麼,又補充了一句:「不用想了,我和塗嬌沒有關係。至於我的身份……,其實我們昨晚才見過面。」

  「你就是那只九尾狐?」我明白過來,正想張嘴叫相柳她們過來,她已經伸手摀住了我的嘴。

  「小聲點,我沒惡意,先進去再談!」她放開手,指了指水吧裡面。

  我又上下打量她兩眼,她只是站在那裡笑著不說話,不像是要來找麻煩的樣子,終於點點頭:「好吧,不過裡面沒什麼位子了,要等等才行。」

  「不用擔心,我有辦法!」她走進去,跟裡邊一桌一直用色瞇瞇的眼光偷看她的男人說了幾句,那些男人立刻忙不迭的將整張桌子讓出來離開了,她這才回頭衝我做了個手勢,示意我進去坐下。

  「好厲害!跟寡婦珍不相上下。」我讚歎一聲,跟著走進去坐到她對面。

  「好了,先告訴我該怎麼稱呼你吧?」對她的身份,我的心裡也有點好奇,相柳看到這邊的情況,拿了兩杯飲料過來後就坐到我旁邊,想聽聽我們說什麼。寡婦珍居然也沒喝止,只是在收銀台那裡看著這邊。

  對相柳的動作,那個女人也沒有介意,只是在聽到我的問題後,她的笑容變得有些苦澀:「你也知道的,我是個妖怪,根本就沒名字,連我這個容貌都是別人的。」她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了下去:「不過為了方便稱呼,你就叫我胡嬌好了。因為我是只九尾狐,而這張臉又是塗嬌的。」說到這裡,胡嬌臉上有了幾分傷感。

  「原來真的是狐狸精……」我小聲嘀咕了一句,「那你和塗嬌是朋友嗎?」雖然她說沒惡意,但伯益說那些妖怪想用塗嬌來對付大禹,我還是不得不防。

  她又苦笑了一下:「我認得她四千多年了,可她卻一直沒見過我。你不用擔心,我和那些妖怪不是一夥的,更絕對不會去傷害她。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大禹的事情。」

  「你們要我說幾遍才肯信啊?」我雙手抱頭,痛苦的趴到桌上,這個動作讓周圍正在注視著這邊的人一陣竊竊私語,「我真的不知道大禹在哪裡,連塗嬌在哪裡我都不知道,大姐你放過我好不好。」

  「我不是要問大禹現在在哪裡,也不是要知道塗嬌的消息。」她的神情恢復了平靜。

  「那你找我幹什麼?聽說狐狸精最喜歡……」我抬頭警惕的盯著她,本能的將身子向後縮去。

  「我是來告訴你大禹在哪裡的。」

  「啊!」我這一驚非同小可,張大了嘴卻不知應該說什麼。

  胡嬌正想開口,卻突然又神情一動:「那些妖怪來找我了,下次我再和你詳談。」不等我說話,她就匆匆站起身離開了。

  「到底她想幹什麼?」我抱著頭呻吟了一聲,還沒等我站起來,一張單子就放在我的面前,耳邊傳來寡婦珍淡淡的聲音:

  「她剛才喝的那杯茶收十塊,人走了就記在你帳上!」

  「我就知道,凡是跟大禹有關的傢伙都靠不住……」

  * * *

  胡嬌走後,寡婦珍一直都沒說話,老是在收銀台那邊呆呆出神。看她這副模樣,連平時一向精力充沛的相繇都變得有點沒精神。我問她什麼事,她就只是搖頭,試了幾次都沒結果後,也只能放棄。

  很快又到了七點,禽獸們全都回了家,相柳姐妹一直在那裡嚷餓,我收拾好店裡的東西,來到還在走神的寡婦珍身邊,拍拍她的肩膀:「回魂了,再不走就有饑民暴動發生了。」

  她身子震動了一下,轉過頭茫然的看著我,眼神還在飄飄蕩蕩:「七點了?」

  「對啊,大姐,凱子們也要休息的。」

  相繇也跑過來抓住寡婦珍的右手,可憐兮兮的望著她:「珍姐,好餓!」

  她還是沒有回過神,只是本能的用左手輕拍相繇的臉:「好好,我們這就去吃東西。」

  相柳走到我身邊,眼睛看著寡婦珍,人卻湊到我耳邊小聲問我:「珍姐有些不對勁啊,從沒見過她這樣的。」

  「膚淺,枉你跟了她這麼久,居然只能注意到表面的細節,卻無法發現其中隱藏的意義。」我回頭用嚴肅的語氣低聲呵斥相柳。

  「主人你又發現了什麼嗎?快點告訴我啊。」相柳崇拜的看著我,眼中還閃爍著點點星光。

  「她現在神智不清,我們怎麼可以在細節上糾纏,根據我在她身邊三年多學到的經驗,當然是趁她病要她命,騙她請我們去吃豪華大餐了,說不定還可以讓她為我加薪,哇哈哈哈哈……」我仰天長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等笑聲停止,我低下頭,這才發現寡婦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放開相繇的手,站到我面前冷冷的盯著我,她的鼻尖幾乎都要碰到我的下巴了。

  「你醒過來了?實在是太好了,我剛才都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是嗎?你這麼關心我,我是不是應該請你吃豪華大餐,再為你加薪啊?」

  「那怎麼好意思,身為一個下屬,關心上司是應該的……」

  「你很謙虛啊!」

  「謙虛是我的優點……」

  「可是你長得太猥瑣,會嚇跑不少客人,所以我打算把損失從你的薪水裡扣出來。」

  「不要說得這麼直接嘛……」

  「誠實是我的本質……」

  拉起我身邊相柳的手,寡婦珍轉身走向門口:「今天回家吃飯,還有……」她回頭看了我一眼,「你也來,我有事問你。」

  我頹然看著她和相柳走出門外,哀歎一聲偷雞不成蝕把米,才慢慢移動腳步跟上去。沒走兩步,相繇就從後面跑上來:「主人,什麼是『要斷氣的癩蛤蟆』?」

  「癩蛤蟆就是青蛙的一種,要斷氣就是要死了的意思。你想像一下,一隻將要死去的青蛙,躺在地上痛苦的掙扎,這樣的情景是何等哀傷。所以要斷氣的癩蛤蟆就是形容你為一個人傷心難過時的表現……」

  「是嗎,當初沒遇到主人前我和姐姐因為餓常吃青蛙,可還從沒吃過癩蛤蟆。而且它們還沒斷氣就被我吞進去了,所以從來沒見過它們斷氣時的樣子。既然這麼痛苦,那以後我吃青蛙還是全部活吞好了……」

  「小時侯你和相柳經常吃不飽嗎?」

  「嗯,那時侯我們很小,沒有力量,經常一餓就是好幾天。不過,我記得那時有一個傢伙比我們還弱,人又笨,卻總是能找到很多東西,所以我們常去搶他的東西吃,每次都氣得他哭個不停。」

  「這就不應該了,他沒被你們吃掉就應該燒香還神,怎麼還可以哭呢?」

  「對啊,我們當時也是這麼說的。」

  「所以鄧爺爺才說,教育要從娃娃抓起……」

  * * *

  寡婦珍在開車的時候又開始有點走神,為了生命安全著想,我提醒了她好幾次,可每次過不了一會兒她就又開始神遊物外。我沒有辦法,只好繫上安全帶。相柳姐妹則坐在後座上大吃雞腿,那是寡婦珍怕餓到她們,上車前特地去超市買來的。一時間,除了馬達的轟鳴聲外,車裡還充斥著她們她們大嚼雞腿的聲音。我聽得飢腸漉漉,想要從她們手搶上一隻雞腿過來,奈何她們似乎對食物有種近乎瘋狂的執著,連我這個名義上的主人都不賣帳。

  秋天的晚上天黑得比較快,雖然只有七點多鐘,可外面已經全黑了下來,街邊的路燈也早已亮起,兩旁的人行道上全是逛夜市的人。道路邊上的商店幾乎都還在營業,門口掛著的各式各樣的招牌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而街道上方的霓虹燈管閃閃爍爍,照得人眼花繚亂。音樂聲、叫賣聲和行人說話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竟比白天時還要熱鬧幾分。

  沒開多久,車就要駛進寡婦珍家住的小區,這裡比較僻靜,可能人都去市中心逛去了,外面看不到一個人影,有幾間房子裡甚至燈都沒亮。

  沒等寡婦珍把車開進門口,一條人影就從圍牆旁的巷子裡衝出來,倒在大門前面,一動不動的躺在了那裡。寡婦珍嚇得一聲驚叫,慌忙踩下剎車。幸好車速不快,跑車在離那個人還有兩米多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等車停穩,我擔心是有人打劫,吩咐她們三個呆在車上先不要下來,自己先去查看一下。寡婦珍堅持要和我一起去,我拗不過她,想到反正有相柳姐妹在這裡,應該不會有危險,也只好答應了。姐妹倆趴在椅背上看著熱鬧,一點擔心的神色都沒有,反倒是寡婦珍不放心,叮囑了她們兩句。

  關上車門,我讓寡婦珍跟在身後,自己小心翼翼的向前挪動,她則用手抓著我的左肩,眼睛也一直盯著地上的人。往前走了兩步,寡婦珍首先看清了那人的臉,失聲叫了出來:「是塗嬌,她怎麼了?」

  「不是塗嬌。」我這時也聞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加快速度跑過去把人扶起來,手一放到她身上,就感到濕膩膩的。抬起來一看,發現手上全是血。

  「我先打電話叫救護車。」寡婦珍從包裡把手機掏出來。這時胡嬌卻醒了過來,聽到她的話,掙扎著用微弱的聲音阻止寡婦珍:「不要叫救護車,我沒事。」

  「流這麼多血還沒事?」話雖然這樣說,寡婦珍還是把手機放了下來,用手推推我,「你剛才說她不是塗嬌,那她是誰,怎麼長得這麼像?」

  「先帶她進去,一會兒再跟你解釋。」我把胡嬌抱起來往裡走,「快點開門。」

  「你在做什麼?」寡婦珍聲音高了八度。

  「當然是帶她進去止血了,她現在又不能走路。」

  「為什麼是你抱著她?」

  「那你來抱!」

  「我抱不動……」

  「麻煩你們快點。」雖然已經奄奄一息,胡嬌也不得不拼著最後的力氣擠出幾句話,「我就快斷氣了……」

  「算了,便宜你。」寡婦珍悻悻的開了門。

  我看了看地上,發現血跡從巷子裡一直延伸到門口,回頭招呼相柳姐妹:「向柳,你們想辦法把地上弄乾淨。」相柳在車裡應了一聲。

  抱著胡嬌進了客廳,我把她放到了沙發上,寡婦珍已經把藥箱拿了出來,正在裡面翻找著消毒棉花和紅藥水。

  藉著燈光我仔細察看胡嬌的傷勢,她身上只有一處傷,在左肩的地方不知被什麼圓形的東西打出了個洞,所以傷口血液不能凝結,造成她一直在流血,前面的衣服幾乎全被染上了血跡,有的地方血液已經結成塊,看樣子受傷的時間已經有點久了。她的嘴唇發白,應該是失血過多所致。

  「看樣子真的要叫醫生才行。」看著她的傷口,我感到有點束手無策。

  胡嬌勉強給了我個笑容:「放心,我的身體與普通人不一樣,只要止住血,休息幾天就沒事了。不過你要小心,我怕那些……」她看看一旁的寡婦珍,「……那些人會找過來。」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小心的。」我坐到她旁邊,想將她傷口處的衣服解開。

  「你想做什麼?」手一伸出,我就被寡婦珍揪住耳朵。

  「不解開衣服怎麼包紮?我一身正氣,光明磊落,怎麼可能對她做什麼?」

  「包紮的事不用你做。馬上給我躲到廁所去,不叫你不准出來。」寡婦珍的聲音含著怒氣。

  「書房行不行?廁所很臭的。」

  「不行,一定要去廁所。快點去——」最後一句她是在我耳邊吼出來的。

  我摀住耳朵落荒而逃,沒過多久,相柳姐妹解決了外面的事,也嘻嘻哈哈的跑到衛生間來陪我聊天。

  相繇什麼都不清楚,只知道抱著我的手問什麼時候可以開飯,相柳卻在一邊若有所思。

  「在想什麼呢?」看到相柳的樣子,我有些好奇。

  相柳又想了一會兒,才搖著頭回答我:「真是奇怪,以九尾狐的力量,就算打不過也不可能受這麼重的傷,她本身速度就快,而且天生就能操縱風,見到局面不好立刻就可以逃走,怎麼可能被人打成這樣,除非是被人偷襲。可她明知那些妖怪不只一個,自己應該會有提防的,就算偷襲也不能有這種效果啊。」

  「你管她那麼多幹什麼?反正將她傷治好就沒我們事了,妖怪的事就別去想了,這兩天你們要注意一點,別讓你珍姐被嚇到,聽到了沒有?」我拍拍相繇的頭。

  「嗯。」兩人一起點頭。

  這時寡婦珍走了過來,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對姐妹倆揮揮手:「你們出去陪陪那個姐姐,我有事要和他說。」

  看著相柳姐妹倆出去後,她才轉過頭盯著我的眼睛,眼神裡透著一絲擔心:「我知道你最近有很多事瞞著我,現在你給我解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我欲言又止,心中盤算著如何瞞天過海。

  還沒等我開口,她又伸手阻止我:「算了,如果你不想說就別說,現在我不想聽你騙我。但有兩件事你要老老實實的回答我,不許撒謊。」

  「你問!」

  「你在這些事裡,會不會有危險?看著我眼睛回答。」她一直沒有移開目光,我也抬起頭看著她,她的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悲。

  「放心,我做的事安全得很。」收起笑容,我認真的回答她的問題。

  「那……」寡婦珍的眼光閃動了一下,臉上出現了緊張的表情,「……你會不會因為這些事離開這裡?」

  我看著她臉上的緊張表情越來越濃,心中卻一片溫馨,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笑容:

  「不會,我會一直陪著你!」

  寡婦珍突然有幾分羞澀,微微低下了頭,不等她開口,我就接著說了下去:

  「如果我走了,到哪再去找一個像你這麼好騙的人……」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4:35 PM

第二集 第十章 引誘

  雖然被我糗了兩句,寡婦珍卻顯得很高興,下午時的煩惱表情一掃而空,又變回了平時那副女強人形象,和我鬥了兩句嘴就跑去做飯了。

  我從衛生間走出來,發現胡嬌已經纏著歪七豎八的繃帶睡著了,相柳姐妹則坐在她旁邊啃著剩下來的雞腿。看見我出來,相繇歡呼一聲,拿著雞腿就撲過來,抱著我的左手,眼睛卻不停的在我身上上下打量。

  「你在做什麼?」我有點莫名其妙,低聲呵斥了她一句。

  這時相柳也跑了過來,同樣在我身上看來看去,過了半天之後,兩人臉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放開我的手,跑回沙發上坐下。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我加大了聲音。

  「我們想學纏繃帶。」相繇嚼著雞腿回答我,相柳跟著點點頭。

  「想學纏繃帶幹嘛看我身上?」

  「我們還以為珍姐會揍你呢……」

  「……先不和你們算帳,有重要的事情要你們做。」我向她們招招手,又把她們叫到身邊。

  「就算是主人都好,我們不會去幫你偷內衣的。」兩人警惕的看著我。

  「這話誰教你們的?」我幾乎被氣得跳起來。

  「珍姐說的,她還說男人都是禽獸,就算是對著主人你我們也不可以掉以輕心。」相繇接著補充了兩句,「珍姐還說對男人能騙就騙,最好是騙到他身無分文,這樣他就沒機會去傷害女孩子了,但是一定不能讓自己吃虧。」

  兩人一起向我伸出手:「錢拿來……」

  「……你們還真是找到一個了不起的教育者啊!」我搖頭感歎,「不跟你們說這個,我不是讓你們偷內衣,何況就算偷也不會偷你珍姐的內衣……嗯,我的意思是,我孟軻這個名字絕非浪得虛名,即使柳下惠再世,與我相比他都簡直像個強姦犯,而且是慣犯……」

  「柳下惠又是誰?」

  「是一隻可以讓你珍姐感到恐懼的禽獸……」

  兩姐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不在糾纏下去了:「那你要我們做什麼?」

  我招呼她們坐到胡嬌旁邊的沙發上,自己則坐在對面:「我想問你們,當初你們變成共工和大禹爭鬥的時候,有沒有其他神或者妖怪幫你們?」

  相繇一坐下就開始接著吃雞腿,相柳則坐在那裡認真的想了一會兒:「我們兩個沒有幫手,其他的神也沒有參加我們這邊。不過當時還有很多其他的妖怪趁我們與大禹交手時去攻擊他們。不過妖怪的力量是無法和神對抗的,何況大禹的力量在大神中都算很厲害的一個。那些弱一點的妖怪差不多都死掉了,只有最厲害的三個被大禹抓了起來,但是我們只認識其中的一個,其他兩個沒有見過面。」

  「在那三個妖怪中有沒有一條黑龍?」

  「好像聽說過。」相柳仰起頭,用手按住嘴唇苦苦思索,「記不太清了,好像在我們被大禹打傷以前它就被大禹關起來了……」

  「是有一條黑龍,我聽說過這件事。」相繇嚼著雞腿在旁邊含糊不清的插嘴。

  「是嗎?先不要吃了,快說給我聽。」我示意她先把手裡的東西放下,相繇卻將身子轉到一邊,把雞腿放到身後藏起來。

  「乖了,下次我給你買兩條。」我小聲哄她。

  「主人每次都說話不算,上次也說過給我買東西吃的。」她撅起嘴不看我。我哄了半天,她才不甘不願的將事情說了出來:

  「聽說那條黑龍是住在黃河裡的,大禹治理黃河的時候它很生氣,就跑去和大禹打架,後來打輸了又不甘心,就把自己的毒液吐到黃河裡,結果不管什麼東西碰到河水都會腐爛,弄死了不少的人,連大禹的腳都受了傷。大禹一氣之下,就用神力將它鎖在河底了(注1)。」

  「那其他兩隻是誰?」我接著追問下去。

  「有一隻是我們受傷後才被抓的,不知道是誰。還有一個……」兩人眼睛突然紅了起來,「還有一個是無支祁叔叔,他會被抓是被我們連累的。」

  「五子棋?這個名字好古怪,他下棋很厲害嗎?」我撓撓頭。

  「不是五子棋,是無支祁!」相柳有點生氣,「當主人不見後,我們在桐柏山那裡找主人時碰到他的,他聽說了我們的事後很同情我們,就一直也幫我們找主人。後來我們想為主人報仇,他就勸我們不要和大禹對抗,說大禹很厲害,我們打不過他。可我們不聽,無支祁叔叔就自己在桐柏山擋住大禹,想不讓大禹碰到我們,結果被大禹抓了。我們查了很久都不知道他被關在哪裡(注2)。」

  「是嗎?我想你們很快就可以見到他了……」

  * * *

  胡嬌大概是受傷後精神疲乏,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她一直沒有醒來。徵得寡婦珍的同意後,我指揮相柳姐妹把她抬到了樓上的客房。即使在搬動她的過程中,她依然閉著眼呼呼大睡,雖然受傷後臉色蒼白,不過她的絕色容顏卻足以讓每個正常男人怦然心動。奇怪的是,雖然我只見過她兩三次,但也可以大概瞭解到她應該和寡婦珍是同一個類型的人,平常看起來驕傲自信的她,睡著時的表情竟然十分淒楚。再想想寡婦珍的表現,我不由得感慨萬分。

  對於胡嬌的事我也有幾分好奇,但想想這些事背後隱藏著的麻煩,我就感到頭痛。可伯益說得沒錯,我已經被捲進漩渦之中,想要脫身的話,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這件事盡快解決掉。從剛才相柳她們所說的話看來,問題的根源在大禹身上,所以當務之急是先要找到大禹本人,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胡嬌說她知道大禹在哪裡,那就只有等她醒來後才能有所行動了。

  「快點,下來吃飯了。」寡婦珍在樓下招呼,旁邊的兩姐妹歡呼著衝下了樓,我卻還在想著有關大禹的問題,只靠雙腳本能的走動著。

  「怎麼,真的動心了?」寡婦珍見我在樓梯上遲遲不下來,也走到我旁邊,笑咪咪的望著我。從剛才回答了她兩個問題後,她終於恢復了黑寡婦狀態。

  「不是,我正在思考幾個嚴肅的問題。」我隨口答了一句。

  「你就吹吧,什麼時候見你嚴肅過?」

  「嚴肅的是問題不是我,這個你要分清楚。就算克林頓和來瘟死雞上床,也不代表他不愛希拉裡,這是個哲學問題,說了你也不明白。」

  「你那嚴肅的哲學問題就是要思考怎麼和人上床嗎?」

  「你的理解力還真是透徹……」

  吃飯的時候我有些心不在焉,吃了幾口就停下筷子,看著那兩條九頭蛇瘋狂的在那裡刨飯,寡婦珍則一直給她們不停夾菜,還告誡她們不可以偏食。

  「向柳,你等會兒和我一起出去找人。向悠,你留在家裡陪你珍姐,還有,好好照顧樓上那個姐姐。」等她們吃得差不多了,我在一旁出聲吩咐。兩人嘴裡全是飯,話都說不清楚了,模模糊糊的應了一聲。

  寡婦珍反應極快,聞言一把將相柳摟在懷裡,像看著黃鼠狼的母雞一樣盯著我:「你帶小柳出去想幹什麼?」

  「都說是找人了,那麼緊張幹什麼?」我哭笑不得。

  「找什麼人要帶小柳出去?你一個人去就行了。」她還是摟著相柳不放手。

  「就是那個戴宇,你也看見了,現在樓上還躺著一個,要是不趕快把人找出來,以後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向柳以前也見過他,多一個人找也方便點。」

  「人被打成那樣還不敢叫醫生,我看一定有問題,乾脆報警算了。」寡婦珍皺起了眉頭。

  「不行!」我和相柳姐妹一起叫起來。

  「為什麼不行?」

  「因為……因為向柳她們沒有身份證!警察查到就糟了。」我急中生智,相柳她們在一邊拚命點頭,連嘴裡的飯都顧不得嚥下去。

  「沒有身份證?你不是說她們是你老家的人嗎?」寡婦珍吃驚的望著姐妹倆。

  「是,她們是我老家的人。不過幾代前就移民出國去了,最近她們父母去世,成了孤兒,所以才回來投靠老家的親戚。不過她們在的那個國家不准人隨便出境,於是就偷渡回來了。」我聲音變得低沉,「本想慢慢再想辦法,可既然你問起了這個……唉!」

  我搖著頭:「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實話了。其實,她們是……」用手一指相柳姐妹:「……剛果人!」

  「她們是剛果人?」寡婦珍張大了嘴說不出話,恐怕就算是她知道真相也不會如此吃驚。

  「對,剛果人!」我趁勝追擊,「向柳,說兩句剛果話給你珍姐聽聽。」

  相柳一臉無辜的看著我,我使個眼色:「還楞著幹什麼?快說啊。」

  「!·#¥¥%……—*」

  「這是剛果話?」寡婦珍陷入迷亂狀態。

  「當然,這是剛果土話,連剛果人自己都聽不懂……」

  「那它有什麼用?」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證明她是個剛果人……」

  「好了,時間不早,我們出去了。」趁著寡婦珍還在一頭霧水的時候,我把相柳拉了過來,向門口跑去,「向悠,記住陪好你珍姐。」

  「早點帶小柳回來。」寡婦珍終於恢復了清醒,在後面衝我喊了一句。

  「主人等等。」相繇從後邊追上來。

  「什麼事?」我停在門口問她。

  「到底什麼是禽獸啊?珍姐老說男人是禽獸,剛才你拉姐姐走的時候她也說你是禽獸,可我不明白禽獸到底是什麼意思。」

  「……問得好,所謂禽就是家禽,也就是雞鴨鵝,所謂獸就是各種野味。所以你珍姐說男人是禽獸的意思就是說所有的男人對她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不在話下……」

  * * *

  出了小區,我帶著相柳向那晚碰到黑龍的地方慢慢走過去。現在是晚上九點多,除了市中心的夜市那邊以外,其他地方都很冷清,基本上看不到什麼人。長長的馬路上只有我和相柳兩個人在走動,只是不時有一輛汽車從身邊呼嘯而過。

  我走得很慢,而且一直不說話,相柳一開始也默默的跟在我身後,但過了半個小時之後,她實在憋不住,快步跑到我面前:「主人,我們不是要去找大禹嗎?為什麼不等九尾狐醒了告訴我們大禹的下落再去?」

  我雙手插在褲兜裡,還是不緊不慢的往前踱著步:「誰說我們要去找大禹?」

  「那我們出來幹什麼?」相柳糊塗了。

  「我問你,你們說過即使是屬神都是很難被殺死的,那一個更厲害的大神有沒有可能被妖怪殺掉?就算他不還手好了。」

  「不可能,大神的力量不是任何妖怪可以抗衡的,就算不還手也不可能會死。甚至即使是他的身體被毀掉,只要他願意,也可以很快再造一個出來。那些大神之所以轉世,是因為只有這樣才可以來到人間,而不是因為怕被毀掉身體。」

  「自殺都不可以?」

  「不可以,除非是另一個比他厲害得多的大神把他身體和元神一起毀掉才行。」相柳很肯定的回答我。

  「這就對了。既然怎麼做都不可能殺掉大禹,那些妖怪一直跟著塗嬌幹什麼?要報仇的話,直接去殺塗嬌就行了,何必轉彎抹角的打聽她的消息。」我一直沒停下腳步,相柳也緊緊的跟在我身邊。

  「主人的意思是……」相柳有些遲疑。

  「它們跟著塗嬌,是想從塗嬌身上查到大禹的下落,到時再用塗嬌來威脅大禹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是想要殺大禹報仇。這麼說的話,它們是想要挾大禹為它們做什麼事,或是想要大禹身上的某些東西。」我停在路邊,轉頭看著相柳,「如果不清楚它們想幹什麼,就沒辦法解決這件事。」

  「可這事要怎麼查啊?」相柳也有些擔心了。

  「不難。」我笑了起來,「直接問它們就行了。」

  相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現在我們做的就是要把妖怪引出來。」

  「總算進步了一點。」我拍拍她的頭:「既然你認識無支祁,就直接去問問他到底想做什麼。要是來的是其他兩個妖怪,以你的力量也可以應付得了。」

  「希望可以碰到無支祁叔叔,除了主人和珍姐,他是對我們最好的人了。」相柳顯得很高興。

  「可能你要失望了。」我眼睛看著前方,指了指對面那條慢慢爬出來的黑龍。

  用墨綠色的眼珠盯著這邊,黑龍的腦袋衝著這個方向游過來,它的龐大身軀才從樹叢中伸出來一半,就開始迅速變小,一眨眼的工夫,他就變成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的青年人。身高恐怕接近兩米,整個人十分結實,一頭短髮根根向上豎起,皮膚黝黑,國字臉,濃眉高鼻,嘴唇上微微有點鬍渣子,可惜眼睛小了點,不然也稱得上個帥哥。身上穿了一套緊身的黑色皮衣皮褲,腳上一雙黑色皮鞋,讓人一見就覺得渾身發熱。

  「雖然十月份就穿厚皮衣另類了一點(注3),不過和伯益比起來,你還算個正常人。」我對他點點頭,打了個招呼:「如果你一定要這樣穿,我建議你去穿個耳孔,戴副大點的耳環,這樣看起來比較像個藝術家。」

  「少磨嘴皮子,塗嬌昨天對你說了些什麼?快點說出來,今天可跟昨晚不一樣,我們是專門來找你的,九尾今天不可能出現了。」他顯然脾氣有點急噪,而且不喜歡別人開玩笑。

  「九條尾巴的不能來,還有條九個頭的。」我往後退了一步,躲到相柳身後,用手朝黑龍一指:「給我頂住!」

  相柳迎了上去,一道藍色的光幕在我們面前張開,將我和她一起籠罩進去。同時她眼睛牢牢盯著黑龍,防備他突然襲擊過來。

  黑龍的樣子卻有些奇怪,站在原地打量了那道光幕半天,忽然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吼:「神力,你是個屬神!所有的神都該死!」

  * * *

  注1:根據民間傳說大禹在長江治水,搗剿了為非作歹的黑龍的巢穴,黑龍恨之入骨,將毒液噴入長江,讓其雙腳潰爛,企圖使大禹治水功虧一簣。大禹為了不讓黑龍的陰謀得逞,他劈石作履,使毒液不能沾腳,制服了黑龍,保證了治水的繼續進行。這也是大禹發明了鞋子這個說法的由來。作者因本書需要將長江改為黃河,請讀者不要見怪。

  注2:據唐朝時的一段野史記載,在一本叫《古岳瀆經》的書中曾有記錄,大禹治水時,三次到桐柏山。桐柏山颳大風,響驚雷,石頭呼號,樹也鳴叫,神怪五伯興波作浪,天志起兵作亂,大禹調動不了他們很生氣。於是召集百種神靈,找來夔和龍,桐柏山神千君長也來請求任務。結果大禹囚禁了鴻章氏、章商氏、兜盧氏、犁婁氏。又捉住了淮河、渦水中的名字叫「無支祁」的水神。他給無支祁的脖子上鎖上大鐵鏈,鼻子上穿上金鈴,送到淮陽縣龜山腳下,是想讓淮河水永遠平安地流到海裡。從庚辰以後,人們都畫著無支祁的圖形,就是想免除淮河上風雨波濤的災難。

  注3:在書中的C市十月份溫度依然在30度以上。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4:38 PM

第二集 第十一章 黑龍

  隨著那聲吼叫,黑龍惡狠狠的撲上來,一拳打在光幕上。光幕猛的一震,蕩起一圈漣漪,馬上又恢復了正常,黑龍卻被震得向後連退了七八步。

  我看看相柳的表情,她好像什麼都沒感覺到一樣,一副悠閒的樣子,立刻心中大定,說話也利落了許多:「長成這副樣子也敢學基努·李維斯,回去整個容再來吧。」

  不過黑龍可能不知道基努·李維斯是誰,連臉色都沒變一下,身子剛一站穩,馬上又撲了過來,再次一拳打在光幕上面。這回趁他被震退的時候,相柳對他發出一支水箭,卻被他躲開了。這樣的過程重複了幾次,黑龍臉上的怒意越來越濃,口中開始發出不知什麼意思的吼叫聲,震得我的耳朵嗡嗡做響。可即使弄出這麼大的響動,周圍還是像上次一樣,依然沒有人或車經過,讓我暗暗稱奇。

  捂著耳朵,我向他大聲喊話:「這位黑龍老兄,其實我們是無支祁的朋友,說起來你和我們也算同志……不,是同路人,何必再這樣打來打去,乾脆找個地方喝杯茶聊聊天好不好?」

  「你做夢!」黑龍一邊躲避水箭一邊衝我大叫:「我和無支祁不一樣,跟你們這些大神的走狗沒什麼好說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你亡吧!」我又向後退了一步,讓相柳將我的身體完全遮住。

  黑龍這邊顧著和我說話,那邊不免有些分神,躲避得稍稍慢了一點,被水箭在肩上射出一道傷口,足有兩三寸長,深可見骨,黑色的血液一滴落到地面上,立刻發出「嗤」的一聲,冒起一股青煙,將水泥地面腐蝕出一個個小洞。

  「小心別被他的血濺到。」我提醒相柳。

  「沒事的,傷不了我。倒是主人你自己要當心一點。」相柳給了我一個安心的笑容。

  「那好,給我掛了他。」我用手指向黑龍,身子卻繼續向後退。

  黑龍挨了一下後,反而沉靜了下來,沒有再大吼大叫的衝上來,而是用手捂著傷口,同樣向後退了一步。

  「小心,他要吐口水。」我搶先叫了出來,他聽到我的話,身子突然顫抖了一下,剛要噴出口的毒霧硬生生又吞了回去,恨恨的盯了我一眼,我轉過頭,裝做看不見。

  不過只是稍稍停頓,黑龍馬上就對著相柳吐出一口毒霧,黑色的霧氣瞬間將相柳團團包裹在內,再也看不見了。我張大了嘴,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就聽到相柳清脆的笑聲從裡面傳出來,同時毒霧迅速翻滾著,慢慢的越變越薄,眨眼的工夫就消失不見了。

  「水屬神。」黑龍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你是共工的手下?」

  回答他的是一個迎面射來的巨大水球,黑龍促不及防,被水球打得飛了起來,然後「砰」的一聲重重摔在十幾米遠的水泥路面上,餘勢未盡,又向前滑動了七八米,掙扎了兩下,還是爬不起來,仰面躺在地上不停喘氣。

  相柳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快步向他那裡走過去,一柄晶瑩透明的冰刀在她手上慢慢成型。

  「等等!」我叫住相柳,看了看她手上的冰刀:「你打算做什麼?」

  相柳愕然站在原地,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無辜的望著我:「是主人叫我掛了他的啊!」

  「我叫你掛了他,意思是讓你像晾衣服一樣把他掛起來,不是讓你殺他!」我走到相柳身邊,使勁敲敲她的頭,「還不把刀收起來。一個女孩子,年紀輕輕的動不動就喊打喊殺,像什麼樣子?記住,以後除非萬不得已,絕對不可以殺害任何一個人,否則你就自己回系昆山去。還有,回去後多看點書,好好學學做人的道理。」

  「哦!」相柳委屈的應了一聲,接著又小聲反駁我一句:「我已經四千多歲了。」

  「我教訓你的時候不許頂嘴!」

  擺足了主人的架子後,我走到黑龍躺著的地方,蹲在他身邊看著他:「黑龍老兄,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吧?」

  黑龍還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的眼睛沒有看我,而是怔怔的望著天空,臉上的怒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摻雜著悲傷和絕望的表情,嘴唇不停的開開闔闔,我隱隱約約可以聽見他說的話:「為什麼,為什麼還是這樣,難道真的不行……」

  「什麼不行啊?黑龍老兄,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我被他弄糊塗了,又把頭低下去一點,想聽得更清楚一些。

  可剛才還龍精虎猛的黑龍此刻卻像是全身癱瘓了一般,什麼動作都沒有。對我的問話也不回答,只是躺在地上翻來覆去的念著那兩句。等念到十幾遍的時候,我吃驚的發現兩行濁淚從他眼角落下,順著耳根流到地面。

  「喂,打輸了也不用哭吧?你不要害怕,我們不會對你怎麼樣。只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你……好了好了,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們去問其他人。」我站了起來,朝相柳的方向走過去。

  「你懂什麼?」沒走出兩步,黑龍突然來了力氣,一下子從地上爬起來,連臉上的淚痕都不擦就衝我大叫了一句,神情也變得瘋狂起來。

  「我就是因為不懂才來問你啊,你又不說我怎麼可能知道。」我對著他兩手一攤。

  「你懂什麼?」他又重複了一句,聲音開始變低,臉上肌肉顫動,居然好像真的要哭出來了一樣,「我辛辛苦苦的熬了四千年,四千年啊,本來以為,本來以為……」

  說到這裡,他臉動得越來越厲害,話也說不下去,眼淚又開始流下來。他猛的抬手在臉上一抹,恨恨的衝我大喝:「反正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就是死,我也要拉個墊背的。」

  「主人!」相柳在身後驚叫起來,馬上衝過來想救我,但已來不及了。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面對著迎面襲來的拳頭,我驚喜的看著黑龍身後:「大禹!」

  黑龍大驚,迅速轉身察看,只聽到「彭」的一聲,我已趁機一拳打在他左眼上,隨即跑回相柳身後,躲著不出來了。

  相柳一邊再次張開光幕,一邊吃吃的笑:「主人好卑鄙啊!」

  「廢話,我一不會吐口水,二不會自己發電,不這樣能怎麼辦?」我揉著自己的拳頭沒好氣的回答她,「這傢伙皮好硬,打得我的手發疼……」

  發現自己上了當的黑龍並沒有暴跳如雷,反而像失了魂魄一樣呆呆的站在了原地,連頭都沒轉過來。過了一會兒,他的肩膀開始上下抖動,一陣細細的哽咽聲傳到我們耳朵裡。

  「真哭了?」我好奇的推著相柳往前走,一點一點的挪動到黑龍面前,從相柳的肩後探出腦袋看著他。「黑龍老兄,最開始是你自己跑來要打要殺的,現在打輸了你又哭鼻子,是不是個男人啊?」

  「我本來就不是男人,我連人都不是,我只是條黑龍而已。」黑龍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咧著大嘴發出嗚嗚的聲音,鼻涕眼淚流得滿臉都是。

  「你先擦擦臉。」我遞過去一張面紙。

  他抽泣著接過面紙,胡亂在臉上抹了兩下,最後還大聲的擤了下鼻涕。

  「咿——」相柳看不下去,噁心的扭過了頭,我拍拍她的肩安慰了兩句。

  不等我問話,黑龍就開始哭泣著自言自語:「等了四千年了,我被大禹關在江底四千年,每天都不停的修煉,就是為了有一天可以出來實現願望,誰知道到了今天,我還是連一個屬神都打不過,更不用說大禹了……」

  「你也不用太謙虛。」我在旁邊插嘴,「基本上,你個子沒她大,吃得也沒她多,連頭都少了八個,打不過她是很正常的。回去整個容,多弄幾個頭出來,平時再注意一下鍛煉,應該還有機會。」相柳轉身,抓著我的手不依的撒嬌,我對她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機會?哪還會有這麼好的機會。」黑龍發出一陣慘笑,可他眼裡還在流著淚,樣子看起來十分詭異,「我等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才跑出來,找到幾個志同道合的夥伴,可大禹已經人影都找不到了。本來我們想順著塗嬌來找大禹,順便用塗嬌威脅他,但是大禹那幾個屬神跟得很緊,我們根本就沒機會。現在太章回了天上,只剩下伯益一個,我們就想機會來了,可每次跟著塗嬌的時候九尾就跑出來搗亂。今天我們費盡心思才打傷了九尾,本想從你身上找出塗嬌和大禹的秘密,結果又變成這樣……」他的身體抖動得十分厲害,看樣子又想大哭。

  「你們找大禹是想報仇嗎?可你們怎麼可能殺得了他,就算用塗嬌威脅他自殺都沒用的。」我怕他又哭起來,急忙接著他的話頭問他。

  「我們不是要找大禹報仇!」他深深的呼吸一口,穩定了點情緒,「我們是想讓大禹交出九鼎。」

  「九鼎?那是什麼?」我吃驚的望著他。

  「九鼎是大禹治水成功後收集天下精銅所鑄(注4),我們聽人說只要齊集九鼎,就可以擁有大禹的力量。」黑龍閉上眼,可淚水還是不停流出。

  「你們是想擁有了大禹的力量後再去殺他報仇?可他連自殺都死不了,你們這樣還是沒用啊。」我雙手抱在胸前,指出他們想法的缺點。

  「我說過了,我不是想殺大禹報仇!」黑龍突然大叫起來,神情變得很激動,眼睛死死的盯著我的臉,淚水已經流得滿臉都是,反射著路燈的黃色光芒:「我沒想過要殺他,我殺他有什麼用?就算他死了,我也得不到想要的東西!」相柳看見他的樣子,怕他再次發難,將身子往這邊移了移,又把我擋在後面。

  「那你想要什麼?」我奇怪起來。

  黑龍盯了我一會兒,牙齒咬了又咬,哼了一聲,恨恨的轉過了頭,眼睛看向地上,開始講述自己的過去:「我本來是住在龍門山附近的一條黑龍,黃河就從龍門山的山腳下面經過。那裡非常漂亮,到處都是花草樹木,飛禽走獸。河水也不像現在這麼渾濁,各種各樣的魚在裡面游來游去。我每天什麼都不用想,肚子餓了就抓只動物或是捕幾條魚吃,吃飽了就滿山遊玩,那時的日子真的很快樂。」

  他又抹了下眼睛:「後來山下慢慢開始有人居住,我也沒生氣,更不會跑去打攪他們,大家各住各的。他們在那裡打魚捕獵,我也不會去趕他們走,每天還是吃飽了就睡,他們也知道山上住了條黑龍,所以從不靠近我住的地方。」

  說到這裡,黑龍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裡面還含著一絲悲憤:「再後來住在那裡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全都靠打魚捕獵過日子,漸漸的,山上的動物和河裡的魚都越來越少,他們說是因為被我吃光了,所以他們才沒得吃,就跑去告訴那些神說,他們住的地方有條黑龍在為非作歹,害得他們沒飯吃。」他轉頭看著我們兩人大叫:「可我一樣要吃東西的!」

  「那些神要我離開龍門山,我不願意。我爺爺住在那裡,我父親也住在那裡,他們死了,就剩下我住在那裡,我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先住在那個地方,那裡是我的家,我為什麼要走?」黑龍在那裡閉著眼搖頭流淚,「我就對那些神說,以後我會去遠一點的地方找東西吃,但不會離開龍門山,那些神想想就答應了。」

  「沒過多久,大禹就跑來了。他說龍門山擋住了他治水的路,所以要把龍門山劈開,好讓黃河從這裡流過去。我跑去阻止他,可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被打得渾身是傷,只好跑回河底躲起來。我的血流進河水裡,讓河水也帶上了毒,他們就說我在河裡吐毒液。但誰會那麼傻,用自己的血去給一條河下毒啊?」

  黑龍的話語中已經有了明顯的哭音:「大禹聽了他們的話很生氣,就用神力把我鎖在了河底。我沒辦法出來,眼睜睜的看著大禹用他的力量把龍門山劈成了兩半(注5),我的家也毀掉了。四千年來,我唯一想的就是怎麼找回自己的家而已。我不想報仇,甚至從沒想過報復任何人,我只想把自己的家拿回來……」

  「所以你想要大禹的九鼎。」我和相柳怔怔的看著正掩面痛哭的黑龍,半天才說出一句話。

  「對。」黑龍捂著臉點點頭,「我出來的時候聽朋友說,要是得到九鼎就有了大禹的力量,我想大禹的力量既然可以把山劈開,應該也可以把山合起來。可是,我連這個都做不到。為什麼會這樣……」

  我無言以對,相柳同樣保持著沉默,冷清清的馬路上只有黑龍那帶著哭音的低語在慢慢迴盪:

  「還給我,把我家還給我……」

  * * *

  呆立了半晌,黑龍還是在哭,我歎了口氣,拍拍相柳的頭:「我們回去了。」

  相柳「嗯」了一聲,隨著我轉過了身,走出兩步,她又忍不住回頭看了黑龍一眼,才跟著我慢慢離開了。

  一路走過來,我都沒有說話,相柳跟在後面看著我的背影,突然加快跑了幾步,雙手摟住我的胳膊,將頭靠到我肩膀上。

  我轉頭看了她一眼,露出一點笑容:「你發現了?」

  「發現什麼?」相柳將頭微微抬起,看著我的臉。

  「那個黑龍其實和你們姐妹倆很像。」

  「怎麼可能?他那麼醜,而且才一個頭……」相柳臉上出現了不解的表情。

  「我說的不是容貌。」我用空著的那隻手摸摸她的頭,「我曾經在遊樂場對相繇說過一些話,她有沒有告訴過你?」

  「說過,你說,不要做一個只能活在過去中的人,那樣的人不會有幸福。」

  「對,就是那樣。可惜這一點很多人都做不到。」我將眼光投向遠處的黑暗中。

  「很多嗎?」

  「非常多,太章、塗嬌、黑龍、你們姐妹倆,甚至還有你們珍姐,在這一點上,神和人沒什麼分別。」

  「為什麼這麼說?」相柳驚訝的將頭從我肩上挪開,「我們現在過得很開心啊!」

  「開不開心你自己應該清楚。太章的過去讓他痛苦,所以他追殺你們,是想將過去了結掉。塗嬌的過去讓她感到內疚,所以她追尋大禹,是想對過去進行補償。而黑龍和你們的過去讓你們感到幸福,所以你們一直想把過去找回來,就算找不到也要為自己編一個。就因為這樣,你們明知到我不是共工,卻依然自己騙自己,讓自己活在一個還在共工身邊生活的夢裡面。可夢畢竟只是夢,總有醒的時候,到時你們姐妹倆該怎麼辦?」

  相柳不肯回答,雙手卻將我的手抱得緊緊的,眼淚順著臉頰不停落下,拚命的搖著頭。

  「算了,現在對你說這些還太早。」我又歎了口氣,摸著她的頭:「不過我希望你們在這段時間裡學著成長,人總是要長大的。但願有一天,你們姐妹可以在一個沒有共工的世界裡快樂的生活……」

  * * *

  注4:據《淮南子》記載,大禹在登上帝位後,將各部落貢獻來的銅湊集在一起,鑄成九個大鼎,象徵天下九州。每個鼎都鑄著各地的山川名物,珍禽異獸,然後運到宮中,號稱鎮國之寶。各部落首領在定期向大禹進貢時,都要向九鼎頂禮膜拜,也表明了禹的地位至高無上,從此九鼎就變成王權的象徵。

  注5:民間傳說黃河遭到龍門山的阻擋,禹用神力把龍門山一分為二,使河流能順勢而下,並把這個地方取名為龍門。據說,江河的大魚到了一定時候便要集中集合在這山崖下面,舉行跳高比賽,跳過去的便能成龍升天,跳不過去的便只好碰一鼻子灰,回去仍然做魚。李白有詩《贈崔侍御》:黃河三尺鯉,本在孟津居,點額不成龍,只好伴凡魚。用的正是這個典故。黑龍住在龍門山的事是書中杜撰,請不用深究。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4:41 PM

第二集 第十二章 大神

  聽完我的話後相柳就不再出聲,只是將我的手抱得更緊,還將整個臉都埋到我胸前,連路都不看,任由我拉著她往前走,結果十幾分鐘才走了不到五百米遠的距離。

  「這樣走下去,天亮都回不了你珍姐的家了。我是無所謂,但你會餓死的。」我拍著相柳的背提醒她。

  相柳甕聲甕氣的應了一聲,卻還是沒有改變姿勢,反而將頭往裡靠了靠。我看著她的樣子,正準備多說兩句,她卻似乎想起了什麼,一下子將頭抬了起來:「主人,背我回去!」

  「為什麼要我背你?按理說,你長得那麼大只,應該是你背我才對。」我一口回絕,即使是個漂亮的小姑娘,我也不會改變原則。何況要是以後對人說起,我在晚上背了一條九頭蛇到處跑,會被人笑掉大牙的。

  「背我嘛!」相柳開始施展從寡婦珍那裡學來的功夫,可惜連寡婦珍本人都不是我的對手,她一個新丁怎麼可能得逞。

  「不行!」

  「你要是不背我,我就去告訴珍姐,說你在背後說她壞話!你不想要這個月的獎金了嗎?」相柳衝我拋個媚眼,「來嘛……」

  「這些東西誰教你的?」我大驚失色,隨即醒悟過來:「以後不准再跟你們珍姐學這個,否則馬上給我回系昆山去。葉珍在搞什麼,怎麼亂教一通!」我被氣得七竅生煙。

  「有什麼不好啊,珍姐說這些東西對男人最有用了,為什麼主人不上當呢?」相柳狐疑的對我上下打量,「難道主人你是個女人……」

  「胡說八道!」我大聲斥責她,「好的不學,專門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現在看起來才十五歲,當然要扮清純才能勾引男人……
哦,不是,是無論多少歲都不可以扮清純……也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學做一個正正經經的女孩子,這些東西以後不准再用。」說得太激動了,我掏出面紙擦擦頭上的汗。

  「知道了。」相柳嘟起了嘴,「我以後不學就是了,不過你要背我回去……」

  「給我個理由!」我又將手插進褲兜。

  「因為……」相柳臉上出現了懷戀的神情,「……因為小時候主人就經常背我們出去玩。」

  「你……」我張張嘴,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看著相柳臉上的期盼,我暗歎一聲,點了點頭,「可以接受。」

  「太好了!」相柳歡呼一聲,不等我彎下腰,就笑臉盈盈的跑到我身後,用手抱住脖子,縱身一跳,整個人都壓到了我背上。

  「這麼重,以後少吃點東西。」我將手伸到後面托住她,邁開腳向寡婦珍家的方向走去。

  「不要!反正我們怎麼吃都不會胖!」她用左手摟著我脖子,右手在我頭髮上抓來抓去,口裡的熱氣呼到我耳朵上,讓我癢癢的很不舒服。過了一會兒,她將兩隻手都放下來,頭也擱到我的肩上,嘴裡不再發出笑聲,就這麼靜靜貼在我背後。

  「怎麼不說話了?」聽不到她的聲音,我好奇的問了一句。

  「你的背沒主人的背那麼寬。」

  「別拿我和那條蛇比,男人的胸寬就行了,背上寬不寬不重要。」

  「女人的胸也要寬嗎?」

  「女人的胸不是要寬,是要大……」

  * * *

  背著相柳走了二十多分鐘,馬路上又開始有車和行人經過了,對這點我有些好奇,忍不住問相柳:「那些妖怪怎麼做到在馬路上打架還不被發現的?」

  相柳已經有點睡意,正在我背上迷迷糊糊的打盹,聽到我的話又張開眼睛,看了看周圍:「這又不難,找個沒人的地方佈個陣法,將外面隔絕掉就行了。裡面看起來雖然和平時一樣,其實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很簡單的,我也會。」

  「那以前太章為什麼不用這個辦法,反而將周圍的人弄暈這麼麻煩?」我還是不太懂。

  「除了那些大神能很快做到這點,其他人要佈置陣法很花時間的,太章太心急了,所以才用這個辦法。」

  「原來如此,那你可不可以在家裡佈個陣法,讓我能直接到達銀行的保險庫裡……」

  相柳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一下子將頭抬起來,眼睛迅速掃視著四周,臉上出現緊張的神色,用手拍著我的肩,示意我放她下來。

  「怎麼了?」我不解的看著她。

  「有人跟蹤我們。」相柳還是在四處察看,不過顯然什麼都沒有發現。

  「莫非另外兩隻妖怪追來了?」我也有點緊張。

  「不是妖怪,我剛剛感應到神力,跟蹤我們的是個神。不過從力量上看來,他應該只是個屬神。」相柳為了保險,又在我們身前張開光幕。

  「那不用這麼緊張了。」我鬆了口氣,「我知道是誰,出來吧,修電器的!」

  馬路對面的一條巷子中傳出幾聲咳嗽,接著還是一身中山服的伯益從巷子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臉上那副巨大的黑邊眼鏡反射著路燈的光芒,看上去他的眼睛變成了兩個亮點。

  「是伯益!」相柳驚叫起來,「主人你認識他?」

  「上次在公安局認識的,當時他在那裡修電視……」對面又傳來幾聲咳嗽,我不理他的抗議,對著他的方向揮揮手:「生意興隆啊!」

  伯益搖搖頭,穿過馬路走到我們身前,對著相柳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相柳還是有些不放心,將我擋在了身後,眼睛也警惕的盯著他看。

  「你不要每次都搞突然出現這一套好不好?」我對伯益撇撇嘴,「以前大禹也是這樣,一聲不響的就跑出來,現在又換成是你。該不會你也和他一樣,在玩隱藏身份這一招吧?說實話,你是不是也是什麼大神之類的?」

  「不是!」伯益的表情一本正經,「不過如果當初沒有出意外的話,今天我本應該是個大神。」

  「咦,聽起來好像有故事,說來聽聽。」我來了興趣,不理相柳一直在旁邊催我趕快回家,反而興致勃勃的坐到了路邊的欄桿上。

  「其實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伯益臉上微微一動,不過馬上就變回平時那副古井無波的死板表情,「當初大禹升天成神後,傳位給我的父親皋陶,我父親登上帝位沒多久就去世了,本來應該是我來繼承帝位的,可啟不願意,我就把帝位讓給了他。如果我當時成為帝的話,現在就是個大神了(注1)。」

  「你還真是大方啊,連帝位都可以不要。」我嘖嘖稱奇,「難道你一點都不後悔?」

  「沒什麼好後悔的,大禹是我最尊敬的人,將帝位讓給他兒子我心甘情願。何況你不是說,一個只能活在自己過去中的人是不會有幸福的嗎?」伯益說到這裡,臉上竟難得的露出一點笑容。

  「你剛才一直跟著我們?」我有些吃驚。

  「對,從你們一出門開始我就跟在了後面。」伯益點點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相柳,「我說過我會保護你,不過現在看來你似乎不需要我的保護。」

  「這麼說黑龍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嗯。」伯益微微搖頭,「我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是這樣,當初這件事,的確做得有些欠妥。只是那時大家都心急著治水,都沒考慮得太多。」

  「你們毀了別人的家,還關了他四千年,一句欠妥就算了。做神都做得這麼沒責任感,真不知道當初你們是怎麼治水的。」我毫不客氣的指責他,聲音都高了不少。

  「那你有沒有辦法幫幫他?」聽我們說起黑龍的事,相柳也忍不住靠過來插了句嘴。

  伯益的神情有點尷尬:「我們也不希望這樣,可真的沒辦法了。龍門山一旦劈開,別說是我,就算是大禹也沒辦法把它合起來,恐怕只有盤古才有這個力量。再說,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怎麼向公眾解釋這件事啊?」

  「這麼說黑龍要找的東西再也找不到了。」相柳眼圈又紅了,趴到我腿上,「主人,黑龍好可憐!」

  「喂,修電器的,你是不是在唬我們啊!大禹這麼厲害,居然不能把一座山合起來。」我把臉湊過去盯著伯益,「你會不會平時還在龍門旅遊局做兼職啊?」

  「我再說一次,我現在是中央專門處理靈異事件的專家!我不會修電器,更不是導遊小姐。」伯益顯然很在乎自己的身份,「神的力量不是無所不能的,其實即使是大神也有很多事情做不到。大禹的力量雖然強,但還沒有強到可以操縱大地的地形這個地步。不過……」

  「不過什麼?」我和相柳一起大聲追問。

  「也許還有一個人可以把龍門山合起來。」伯益托著下巴若有所思。

  「是誰?」

  「就是土地之神后土,他掌管著所有的土地,要是能找到他,或許還有辦法。」

  「那他現在在那裡?」

  「不知道,我連他有沒有轉世都不清楚!」

  「廢柴!」我和相柳一起罵出來,不過我隨即敲了相柳一下,「女孩子不許說粗話!」

  「其實要是你真是共工就好了,后土一定會來找你。」伯益一臉的遺憾。

  「為什麼?他和共工有仇啊?」

  「不是,因為他是共工的兒子(注2)。」

  「那還是算了,共工的兩個乾女兒我都要養不活了……」

  * * *

  伯益走後,我和相柳沿著馬路往回走,這裡離寡婦珍的家已經不遠了,最多還走個十分鐘就能到。我們倆都是滿腹心事,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走了兩步,相柳又跳到我背上:「主人你答應過要背我回去的。」

  我「嗯」了一聲,也沒有在意,背著她繼續往前走。看到我這副模樣,相柳有些奇怪,趴在我肩頭問我:「主人你在想什麼?是不是黑龍的事啊?」

  「不是。」我看著前面的路繼續走著,「黑龍的事已經清楚了,我在想其他兩隻妖怪為什麼要想搶大禹的九鼎。」

  「這還用想,當然是為了得到大禹的力量啊!」

  「可他們得到力量後想幹什麼呢?黑龍是為了將龍門山合起來,他們得到力量的目的我們卻一點都不知道。俗話說懷璧其罪,即使他們得到了九鼎,難保不會有其他的妖怪或是神眼紅,何況還會招致上天的懲罰。即使是像當初的共工那樣強,不也被關起來了。而且……」我停在路上苦苦思索。

  「而且什麼?」相柳被我勾起了好奇心。

  「算了,沒什麼。」我搖搖頭,繼續往前走,「看來只有把他們全引出來才能知道真相了。」

  相柳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她又趴到我耳邊小聲求我:「主人,黑龍那麼可憐,你有沒有辦法幫幫他?」

  「幫他?」我苦笑起來,「我只是個普通人,連大禹都搞不定的事情,我怎麼可能做得到。你真的以為我是共工啊?」

  「不是啊,主人最厲害了。上次太章的事情大禹還不是一樣搞不定,可主人一去就解決了,可見主人比大禹還要厲害。」

  「這些馬屁功夫也是你們珍姐教的?」

  「珍姐說色誘不成就要去使勁吹捧,男人一定會上當……」

  「告訴過你別去學這些東西,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啊?」我使勁打了她屁股一下,「回去再和她算帳。」

  相柳捂著屁股叫了聲疼,趴在背上不說話了。又過了一陣,她再次趴到我耳邊:「主人你也知道,珍姐最疼我們姐妹的了,平時不管要什麼她都會答應。要是你這次能幫到黑龍,我和妹妹就去勸珍姐給你加獎金好不好?」

  「……你們珍姐教的東西也不全是沒有道理,既然你們這麼有誠意,我就破例一次好了。其實黑龍的事也不是沒有辦法……」我沉吟起來。

  「太棒了,珍姐說要是前面兩樣都不行就要改用利誘,原來真的有用!」

  「我改變主意了……」

  回到寡婦珍家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寡婦珍和相繇都還沒有睡覺,正坐在客廳裡邊吃東西邊看電視。看到我背著相柳回來,寡婦珍還以為相柳出了事,害我費了不少口舌才把事情解釋清楚。相繇則對相柳大是羨慕,在那裡抓著我的手嚷嚷,非要我也背著她出去走一圈。

  不得已答應相繇下次一定會背她出去玩之後,我才將兩姐妹哄上樓睡覺。站在樓梯口喘了口氣,我回頭問還坐在沙發上的寡婦珍:「睡著的那個醒了沒有?」

  她衝我搖搖頭:「恐怕明天都不會醒。流了那麼多血,明天還是不做生意了,要留在家裡照顧她才行。」

  「這樣也好。」我向門口的方向走過去,「那我先走了。」

  「你去哪?」寡婦珍在背後問我。

  「回家啊?」我愕然轉頭。

  「這麼晚了還走什麼,今晚你住這裡。」她神色正常,臉卻有點發紅,「我怕你出去像樓上那個一樣被打成殘廢,我可不想為你出醫藥費。」

  「那我睡哪裡,你家樓上沒空房間了。」我抬頭看看樓上。

  「自己睡沙發。還有晚上不准上樓,要是敢上來我就先把你打成殘廢。」她臉上的紅色很快消失了。

  「這麼慘……」

  「對哦。」她眼波一轉,人又貼了過來,修長潔白的手指勾住我下巴,「你也是個男人,樓上住了四個美女卻只能看不能吃,真的很慘啊。」衝我拋個媚眼:「好吧,來嘛……」

  「劈啪」、「劈啪」,我一連撞翻兩張椅子,連滾帶爬的逃進了衛生間:「我內急……」

  背後傳來寡婦珍得意洋洋的聲音:「敢跟我鬥!」

  * * *

  注1:據《淮南子》記載,大禹死後傳位於皋陶,皋陶死後本應是他的兒子伯益繼位,但啟依仗家族的聲望和力量拒不服從伯益的指揮,自立為王。

  注2:據《山海經》記載,共工有兩個兒子,一個叫術器,術器生具異像,他的頭頂平整如削,長大後恢復了祖先的土地;還有個兒子叫后土,後來成為了土地之神。而逐日的誇父就是后土的孫子。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4:45 PM

第三集 第一章 陷阱

  黑暗中,我不停的奔跑,腳步聲、喘息聲和自己的心跳聲交織在一起,變成一首怪異的樂曲。即使明知是在夢裡,我卻無法讓自己從中逃離出來,只能身不由己的向著那個光點奔去。我想要大叫一聲,可無論怎麼張嘴,都沒有半點聲音發出來。

  就如同前兩次一樣,光點中出現大禹的臉,那兩句熟悉的話再次鋪天蓋地的向我襲來。但是這一次,大禹的臉開始變得模糊,接著慢慢的轉變成另一個人的容貌。

  「不是——」沒等我看清楚那張臉,我就從噩夢中驚醒。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怎麼了?你又做噩夢了?」

  我定了定神,使勁做了兩個深呼吸,這才想起我正睡在寡婦珍家的沙發上,連忙起身掀開身上的毛毯,雙腳著地的坐了起來。想起剛才那個聲音,轉頭向旁邊看了看。

  客廳裡只開著壁燈,混暗的紅色光線照得周圍的東西全部帶上了燈光的顏色,稍微遠一點的傢俱都顯得有點模糊不清。寡婦珍雙手捧著個杯子,正站在我面前看著我。

  她穿的還是那件我曾經見過幾次的白色真絲睡衣,只是在燈光映照下變成了粉紅色,腰部的絲帶在鬆鬆的繫了個扣之後,兩端一直拖到了膝蓋上,睡衣下擺露出她潔白晶瑩的小腿;腳上的白色布拖鞋剛剛遮住她的五根腳趾,僅僅是外露著的小巧足踝便足以讓所有看見的男人虛火上衝。

  大概是因為睡覺的關係,她的頭上多了塊白色的毛巾,將短髮嚴嚴密密的包在裡面,臉上也沒有任何化妝,讓我看見的是她本來的模樣。我這才發現原來她化不化妝都沒什麼分別,無論眼耳口鼻還是眉毛的形狀,全都是平時所見時的樣子,甚至皮膚上沒有了粉底,還更加顯得光滑細嫩。

  「我吵醒你了。」我不敢多看,又轉過了頭,雙手捂著自己的臉,只留下眼睛露在外面。

  寡婦珍微微搖頭,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不是,我下來倒杯水,結果看見你在沙發上動來動去,很痛苦的樣子,所以過來看看。」她把聲音壓得很低,怕吵醒樓上睡著的人。

  「我沒事,做噩夢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我也壓低了聲音。

  「珍姐,什麼事啊?」相柳姐妹戴著睡帽的腦袋從樓梯口上方冒出來,兩雙眼睛帶著笑意盯著這邊。

  「沒事,還不快去睡覺,明天還要做事。」寡婦珍衝她們擺擺手。

  「哦!」腦袋又縮回去了,還傳來一陣輕笑聲。

  「現在幾點了?」我沒戴表,手機也放在那邊的桌子上,牆上的鍾又看不清楚。

  「三點多!」寡婦珍眼睛還是一直盯著我,讓我有些不自在。

  「你去睡吧,我再坐一會兒就沒事了。」我摸索著從口袋裡找出煙盒,抽出一支點上,使勁吸了一口,仰頭吐出一個煙圈。

  沒等我抽第二口,寡婦珍的手就伸過來將煙拿走了:「不許抽煙!」

  我張張嘴,還沒說話,她已經把手裡的杯子放到茶幾上。緊接著一股香風撲鼻而來,寡婦珍貼著我的身子坐到了我的左邊,隔著薄薄的絲綢睡衣,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的體溫。

  「轉過來。」她的左手伸到我的右臉頰上,用命令的語氣對我吩咐著。我有些不知所措,乖乖的把臉轉向她,我們的臉相距不到十公分,我甚至可以看清她瞳孔中倒映著的我的模樣。

  寡婦珍右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條毛巾,她用左手固定著我的姿勢,右手就用毛巾為我擦去額頭上的冷汗,睡衣的袖子十分寬鬆,她的手一抬起,袖子就自然向後褪去,將她一雙潔白得耀眼的小臂露了出來。看著一道白影在面前晃來晃去,我心中卻是一陣迷茫。

  寡婦珍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專心的為我擦著汗,眼睛也一直注視著我的頭上,可她壓低了的聲音卻不斷傳進我耳裡:

  「我不知道你做的是什麼夢,不過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以前你從來沒有這樣過。這兩個月你平時嘻嘻哈哈,可我知道你有心事沒說出來。」

  說到這裡,她的手停了一下,眼光往下垂了一點,看了看我的臉,隨即又移了上去,毛巾也從額頭移到我臉上:「你既然不想說,我就不問你,反正問你也不會說實話。」她嘴角有了一絲笑容,「我也知道你怕我擔心,所以什麼事都想自己抗下來。可是多一個人就多個肩膀,不要以為我是個女人就什麼都做不了,你到現在還是我的下屬呢!」

  我還是什麼話都沒說,一動不動的坐在沙發上讓她擦汗,耳邊聽著她細細的話語,鼻子裡聞著她醉人的體香,整個人像是癡了一般。

  「好了。」毛巾離開了我的臉頰,寡婦珍收回手站了起來,我心底頓時生出幾分失落的感覺,「我上去了,你也睡吧!」

  「葉珍!」我終於可以發出聲音。

  「怎麼了?」她又把頭低下來看著我。

  我沒有馬上答話,而是將手伸過去握住了她的手,她身子一震,卻沒有把手抽回去。感受著她手上的溫暖,我抬頭看著她的臉,給了她一個微笑:「你不要擔心,這些事雖然麻煩,但我很快就可以解決它,我會有分寸的。而且以後也不會再有類似的事發生了,一切都會變回和以前一樣的。」

  「那就好!」她點點頭,不說話了。

  「還有……」

  「還有什麼?」

  「你以後不要教那些東西給向柳她們,現在已經搞得我很沒面子了……」

  「……」

  * * *

  早上的時候,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就被人用捏住鼻子弄醒了。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相柳姐妹大大的笑臉,她們倆正蹲在沙發邊上,好奇的觀察著我,廚房裡正傳來煎蛋的聲音,看樣子寡婦珍也已經起來了。

  看到我醒了,姐妹倆立刻湊了過來:「主人,昨晚你和珍姐在客廳裡做什麼?告訴我們好不好?」

  「你們聽到多少?」我有點心虛的問她們。

  「我們睡覺的時候只聽見你叫『不是』,就跑出來看看。結果看見你和珍姐兩人在客廳裡說話,不過聲音太小聽不清楚,剛想問問就被珍姐叫回去睡覺了。」相柳滿臉的遺憾。

  「珍姐後來回房後一直沒睡著,老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我在隔壁都聽到了。」相繇在一邊跟著補充。

  「這樣啊!」我鬆了口氣,立刻有了精神,「好吧,我就告訴你們。其實我昨天晚上做夢,在夢裡我碰到上帝,他問我是不是個美男子,你們也知道,我這個人一向很謙虛,於是我就大叫『不是——』,結果被你們珍姐聽見了。她聽了我的夢後很生氣,認為我不應該向上帝撒謊,所以就氣得一晚上睡不著覺,事情就是這樣了。這件事教育我們,做人一定要誠實。」

  「是嗎?那上帝是誰?」

  「西洋神,聽說他用七天創造了世界,而且他老婆很漂亮……」

  「可創世的不是盤古嗎?」兩人迷惑了。

  「廣告嘛!虧你們到這個世界這麼久了,連這種小廣告都信,你們也太容易騙了。這件事再次教育我們,誠實這種美德有多麼的重要……」

  吃早飯以前,我上樓去看了一下胡嬌,她好像一直沒有醒過,到現在為止依然睡得很沉。我想了想,還是沒有叫醒她。

  今天寡婦珍的心情很不錯,吃早飯時一直笑咪咪的,連我提出等會兒要再帶相柳出去找人時,她想都不想就一口答應了。倒是相繇在那裡不依不饒的纏了我半天,非要和我一起出去,可我以擔心寡婦珍一個人在家不安全,必須留一個人在家裡照看的理由讓她留在家裡,相繇也只好答應。

  帶著相柳到了市中心一帶,我給伯益打了個電話,這個號碼是他昨晚臨走時給我的,讓我有了大禹的消息就通知他。電話很快打通了,伯益那副古板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請問什麼人?」

  「修電器的,我是孟軻!」

  「嘟……」電話掛掉了。

  我罵了兩句,再次按下呼叫鍵:「啊哈哈,伯益老兄嗎?我是孟軻啊。」

  「什麼事?」伯益的聲音帶著幾分滿足。

  「我想問你知不知道其他妖怪現在在哪裡?」

  他的聲音低了下來:「我也不清楚,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有些事想向他們問清楚,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不過塗嬌在哪裡你應該知道吧?」

  伯益沉默了一會兒,聲音更低了:「這幾天她一直躲在賓館裡,誰都不肯見。你是不是有大禹的消息了?」

  「沒有!」我一口否定,相柳在旁邊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用手勢示意她不要說話,「你記住,我要用相柳把那些妖怪引出來,你暫時別讓塗嬌出現。」

  掛上電話,我把相柳拉倒一條沒人的小巷裡,相柳滿頭霧水的看著我:「主人,昨天那些妖怪已經上過一次當,這次不會再中計了。」

  「用我當餌當然不行了。」我四周查看了一下,確定真的沒人後才將相柳叫到身邊,「我問你,你以前能變成共工的樣子,現在能不能變成塗嬌的樣子?」

  「當然可以。」相柳明白過來,「黑龍雖然上了當,但其他兩人一定不會放棄,所以他們一定會跟著塗嬌。」

  「聰明。」我打了個響指,「所以我要你先去塗嬌住的那家賓館,然後變成塗嬌的樣子走出來。記著要裝成像是要著急去見人的樣子,你會不會?」

  「當然會,珍姐教過我們……」

  「……希望那兩隻妖怪都是雄性。」

  「那然後呢!」相柳興奮起來,看樣子她對於能去騙人這件事感到很刺激。

  「然後你就在附近轉兩圈,盡量多呆一點時間,再坐車到城郊附近那片荒地去,記得要先看看周圍,沒人的時候才可以下車,我會在那裡等你,但是你要一直等到那些妖怪現身才可以叫我出來。」說到這裡,我咳嗽兩聲,「還有,騙人是件不好的事情,這次是因為迫不得已才這麼做,以後就不准用你珍姐教的那些東西了,知道沒有?」

  「那你還整天騙珍姐,難道你每天都迫不得已?」相柳撅著嘴反駁我。

  「錯,我不是每天都迫不得已,而是每天都飢寒交迫,身處水深火熱之中,你們這些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的小孩子怎麼可能瞭解舊社會的黑暗……說這麼多幹什麼,還不快去做事!」我敲了一下她的頭。

  相柳捂著頭走了兩步又回過身來:「那這段時間主人你會做什麼?」

  「問得好!」我用力拍手,「在你到達荒地以前,我會站在離荒地不遠的那座小山坡上,以四十五度角純潔的仰望天空……」

  「為什麼是四十五度?」

  「因為如果角度太大,鳥屎會直接掉進嘴裡……」

  * * *

  待相柳離開後,我立刻截了輛車直奔城郊。當相柳以塗嬌的樣子裝成急著去見人時,那些妖怪一定會以為她要見的是大禹,這是最後的動手機會,他們絕對不會放過。再加上市區中心人太多,妖怪們也不好動手,只有當相柳到達郊外時才是最好的時機。而以相柳的力量,那些妖怪奈何不了她,更何況黑龍雖然長得醜,但心地並不壞,無支祁又和相柳是舊識,即使露餡,相柳也不會有什麼危險,所以我走得很放心。

  那塊荒地就是上次我們設陷阱對付太章時的地方,這次為了防止叫不到出租車的悲劇發生,我特地讓司機留下手機號碼,等叫車時再打電話給他。當然,我也留下了一張百元大鈔,望著司機洋洋得意的臉,我忍住了破口大罵的衝動,恨恨的跑到荒地旁的那座小丘上躲了起來。

  從小丘上望下去,周圍四、五百米的所有東西都盡入眼底,除了蚊子多了點以外,這裡果然是埋伏的好地方。

  在我消滅了第八十六隻蚊子之後,終於看見一輛出租車向荒地這邊駛來,在路邊停下,接著一身白衣的塗嬌走了出來。要不是早就知道這是相柳變的,我還真的分不出真假。

  出租車很快開走了,相柳站在原地往周圍看了一會兒,就向倉庫的方向走去,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來,雙手支著頭無聊的看著地上。

  我顧不得正被蚊子叮咬,小心的將身子伏在草叢中,一雙眼睛四處張望,希望早一點發現妖怪的蹤跡。

  一個小時很快過去了,相柳的姿勢已經從坐著變成蹲著,正拿著根樹枝在地上劃來劃去,我則被蚊子咬得幾乎要失血而亡了,可別說妖怪,連只蒼蠅都沒見到。整個荒地中除了野草,就只有蚊子。

  「失策了!」我悻悻的從草叢中站起來,「沒想到居然不上當,看來那幾隻妖怪還有些道道,下次要改變策略才行。」

  「過獎了。」

  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剎那間全身都僵直起來,用盡全部力氣才勉強讓自己轉過了頭。映入我眼中的,是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的男孩子。

  他的個頭不高,大概剛到一米七左右,人看上去很瘦弱。頭髮像現在的很多年輕人一樣全部染成了金黃色,亂蓬蓬的搭在頭頂,有幾縷甚至落下來遮住了一隻眼睛;一隻耳朵上戴了個很大的銀色圓環,另一隻耳朵上卻什麼都沒有;臉上幾乎沒什麼肉,眼眶下陷,顴骨突起,薄薄的嘴唇,嘴裡還不停的嚼著東西。

  身上穿了件黑色的圓領T恤衫,胸口還印著個卡通圖形,棕色的短褲鬆鬆垮垮,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腳上隨隨便便的穿了雙黃色塑料拖鞋,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街上的小混混。

  他此刻正站在離我兩米多遠的草叢後面靜靜的看著我,臉上的表情卻非常奇怪,驚訝中帶著點懷念的味道,連嚼動著的嘴巴都慢慢停住不動了,雙手也插在褲兜裡一直沒拿出來。

  現在叫相柳過來已經來不及了,我一時想不到該怎麼做,只好一動不動的和他對視著,過了半晌,他竟閉上眼睛,長出了一口氣:「如果沒有提前知道的話,我真的會以為你就是共工大人!」

  不等我開口,他就又睜開了眼睛,目光直視著我的臉,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就是那三個要抓塗嬌的妖怪之一,我叫天昊。這個名字,是共工大人賜給我的!」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4:48 PM

第三集 第二章 變化

  「啊哈哈哈哈,原來是天昊老兄。」我突然仰天大笑,接著熱情的伸出手向他快步走去,「難怪我一見到你就有種親切的感覺,原來我們都和共工有點關係。所謂千里有緣來相會,連在這麼荒僻的地方都能碰到,足見我們之間很有緣分,我實在太高興了……」

  「我是專門來找……」天昊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臉上的悠閒表情蕩然無存,剛想解釋一下,話說了一半就被我以一個熱烈的擁抱給打斷了。

  「你是來找那些同志……不是,是志同道合的夥伴的吧?理解!」我放開手,又開始用力的拍著他的肩膀,「當我一看見你的打扮就明白了(注1),雖然我不喜歡玩這個,但我絕對不會有歧視你們的意思。你放心,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在有的國家你們還可以結婚呢,很快你們的感情就可以被世人認可了……」

  「我不是……」

  「你不是來找同志的?對了,你說你想抓塗嬌。」我雙掌一拍,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天昊全身一抖,目瞪口呆的看著我,張著嘴說
不出話來。我義憤填膺的大聲宣佈:「好,既然你我這麼投緣,我決定幫你們完成心願。」

  「其實……」天昊總算說出來兩個字,但立刻就被我滔滔不絕的話語聲淹沒不見。

  「其實我早就看大禹那傢伙不順眼了。沒事就裝成猛男到處逛,專門趁人不留意時跳出來嚇人,還喜歡開著扣子露胸毛,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男人。說話的時候眼睛不看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喝了酒也不給錢,逼得我們這樣的藍領階級要天天吃泡麵替他還債。沒事時整天跑出來佔便宜,有事了人影都看不到。連名字都不敢用自己的,鬼鬼祟祟的冒充別人,最過分的居然還長那麼高,害得我每次和他說話都有自卑感……」

  「你冷靜一點……」

  「你不用勸我!」我越說越憤怒,一把將過來按住我的手苦苦相勸的天昊推到一邊,「我受夠了,就算沒有你們,我也要和大禹拚個你死我活。」

  「可是……」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我手向前面用力一揮,大步向下面的荒地走去,「就這麼決定了,我現在就去搞大大禹老婆的肚子,再把她賣到非洲去挖礦山,讓她來個一屍兩命,你不要攔著我……」

  「等一下……」天昊從後面抓住我的肩。

  「還有什麼事?」我愕然回頭,隨即恍然大悟,「明白了,原來你也想報仇。好,既然我們這麼投緣,我就讓你先上,不過賣掉她的錢我們要五五分帳……」

  「不……」

  「難道你想四六?年輕人,太貪心了可不好……」

  「下面那個不是塗嬌。」天昊終於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是相柳變的。」

  「不可原諒!」我勃然大怒,「居然還欺騙我純潔無暇的幼小心靈,大禹,我和你勢不兩立!天昊老兄你不用擔心,我這就回去打探塗嬌的下落,一有消息就打電話通知你。今日相逢,萬分榮幸,希望下次有機會再見到你,告辭了……」

  「是你叫相柳變成塗嬌的樣子的……」

  「是嗎?那就更加不可原諒!」我用手指指著天昊的鼻子大喝一聲,嚇得他往後退了幾步,「不但自己躲起來不見人,還把老婆也藏起來。害得我只能讓別人變成他老婆的樣子,在想像中發洩自己的憤怒。大禹,你實在是罪大惡極!天昊老兄你不用擔心,我這就回去打探塗嬌的下落,一有消息就打電話通知你。今日相逢,萬分榮幸,希望下次有機會再見到你,告辭了……」

  「喂。」天昊再次從後面追上來,用手按住我的雙肩,在那裡不停的搖著頭唉聲歎氣,「求求你,能不能聽我多說幾句話啊?」

  「你也不用太難過。」我大度的拍拍他的手,「你說吧,我不會怪你的!」輕輕的把天昊的手從肩上移下來,改用自己的右手摟住他的肩膀,推著他慢慢向相柳那邊走去,「來,我們邊走邊聊。」

  天昊沒有發覺到我的動作,苦笑了一下,又整理好思路,張口就說出一句讓我瞠目結舌的話:「其實昨晚黑龍和你們交手的時候,我和無支祁也在場。」

  「那你們為什麼不出現?」我一驚之下停下了腳步,「無支祁我可以理解,但你為什麼不出來幫黑龍?難道你和黑龍有仇?」

  「我和黑龍之間沒有恩怨,但也說不上好朋友。」天昊搖搖頭,「不過我很同情他的遭遇。其實我們三個人之所以要搶奪九鼎,都不是為了報仇。從當初我決定和大禹為敵時,就已經知道後果是什麼,所以我沒有恨過他,無支祁也是一樣。」

  「那你們為什麼還要去搶九鼎?」我不解的看著他,「難道不是為了得到大禹的力量?」

  「我是為了大禹的力量,因為我希望做一件事,但只靠我的力量做不到。無支祁卻不是為了這個。」天昊不知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神色變得很溫柔,「不過現在事情有變化了,暫時我還只能告訴你這麼多。我聽說過你幫太章的事,如果可能,你也幫幫黑龍吧!」

  「你們不打算對塗嬌下手了嗎?」

  「我可以放棄,但他們兩個不會。所以你們要當心,當大禹出現的時候,他們就會對塗嬌動手。」天昊看著我的眼睛,「塗嬌吃過不死藥,無論受多重的傷都不會有事,你卻只是個普通人,沒把握就不要插手進去。雖然只是長相一樣,但共工大人是我最尊敬的人,我也不希望你出事。」

  天昊拉開我的手,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我來找你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記住,小心無支祁!」

  「等等。」我叫住他,「如果你想幫黑龍,就幫我做件事。」

  「什麼?」

  「到時候通知你。」

  「……我答應你。」

  「還有……」

  「還有什麼事?」天昊有些不耐煩了。

  「下次你來見我的話,麻煩你把另一隻耳環也戴上,我不想別人誤會我的性取向……」

  * * *

  從小丘上下來,相柳還蹲在地上用樹枝劃字。雖然是塗嬌的樣子,但眉宇間那股天真的神情依然掩蓋不住,我看得暗暗搖頭:「看來寡婦珍的教育不太成功,難怪會被人看出來。」

  來到相柳身邊,我輕拍一下她的肩膀:「好了,回去了。」

  相柳吃驚的抬起頭:「主人,那些妖怪還沒來啊?就這麼回去那不是白費工夫了。」

  「人家來過了,和我喝了杯茶,再聊了會兒天,如果是在市區連澡都洗完了……現在一切完成,他又回去睡覺了……」我和顏悅色的告訴相柳,「算了,給你說什麼都沒用。我問你,你知不知道一個叫天昊的妖怪?」

  「天昊?」相柳支著頭想了半天,「這個名字很熟,但想不起是誰,也許見了面會認識。」

  「我就知道不能指望你們……」歎了口氣,我伸手把她拉起來。相柳立刻像棉花糖一樣粘過來,抓著我的手再也不鬆開了。「你先變回原來的樣子,我可不想大禹以為我給他戴綠帽子……」

  「綠帽子是什麼?」

  「是一種讚美,意思是那個男人的老婆人見人愛……」

  今天的天氣還是有點熱,不過中午的時候天上的雲多了起來,陽光變得沒那麼猛烈。偶爾一陣風吹過,帶來一股在高樓林立的城市中聞不到的清新泥土的味道。四周的野草被風吹得發出「嘩嘩」的聲音,聽得人心曠神怡。要不是還有許多煩心的事沒有解決,我還真想在這裡多呆一段時間。

  相柳顯然沒有我那麼好的興致,在和我在路邊等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後,她拉著我的手怨聲載道:「主人,什麼時候可以回去啊?我肚子好餓。」

  「我也很餓,可那個司機一直不來也沒辦法。要不你背我回去?」我氣定神閒的回答她。

  「不要!」她回答得很乾脆,「從來都是主人背我們的,怎麼可以反過來?」

  「共工還真可憐,名義上是主人,實際卻是保姆兼司機……」

  「可在這裡等真的很無聊啊!」相柳發了陣脾氣,又蹲到地上,「今天真倒霉,在那裡白等了這麼久卻什麼用都沒有,現在還坐不到車回去。」

  「沒用嗎?」我在旁邊笑了笑,「那到未必。」

  「主人有什麼發現?」聽到我的話,相柳一下子來了精神,「說給我聽嘛!」

  「發現到沒什麼發現,不過我可以確定一件事了。」我抄起了手,眼睛望著遠方,「現在說還太早,但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這個樣子很酷哦!」相柳眼中又開始閃爍星光,「主人只有在這個時候才像個男人。」

  「男人不是看樣子的,而是應該看內涵,你一定要記住這句話。」我語重心長的教導她。

  「這句話我早就知道了!」相柳有些不以為然,轉身背著手在路上蹦蹦跳跳的看著車,她的長髮被風吹得高高揚起,從背影和動作上看去,相柳和一個十多歲的人類女孩根本沒有分別。

  「你知道了,誰教你的?這個人很有內涵啊!」我有些欣慰。

  「當然是珍姐了,她說凡是長得醜的男人都會這麼說……」

  「……我收回剛才的話。」

  玩了一陣子,相柳似乎想起了什麼,回頭問了我一句:「那下一步我們要做什麼?」

  「下一步……」我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是該去找大禹的時候了。」

  「去幹什麼,給他戴綠帽子嗎?塗嬌姐真的長得人見人愛誒。」

  「再前面那幾句也收回……」

  * * *

  回到寡婦珍家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兩點,為了讓相柳不再嚷餓,我不得不在路上給她和相繇一人買了兩包速食雞腿。結果寡婦珍開門時看見被太陽曬得面容枯槁的我和滿嘴是油的相柳,也不好意思再怪我晚回來,反而讓我好好休息一陣。

  將手裡的雞腿往旁邊的沙發上一扔,我筋疲力盡的倒在沙發上大口喘氣。而本來纏著我撒嬌的相繇立刻兩眼發光的撲了過去,一把撕開口袋的封口,拿出雞腿大嚼個不停,相柳也顧不得喝水,衝過去和她搶做一團。

  我勉強讓自己抬起頭,正想提醒她們要注意儀態,寡婦珍已經走過來,一人頭上一個爆栗,姐妹倆馬上乖乖的站起來,將雞腿放到桌上,自己跑進衛生間去洗手了。

  我看得佩服不已,相柳姐妹雖然叫我主人,卻一直對我沒大沒小,我的教訓對她們沒什麼作用。寡婦珍平時看起來被吃得死死的,卻能讓她們這麼聽話,看樣子當初將相柳她們交給寡婦珍管教,也未必是件壞事。唯一值得擔心的是,她會不會又教出兩隻黑寡婦出來。

  當我坐在沙發上胡思亂想的時候,寡婦珍走到我的旁邊,遞給我一個杯子:「水!」

  我撐起身子,從她手裡把杯子接過來,卻沒有立刻喝下去,而是呆呆的望著相柳她們的方向:「你怎麼可能把她們教得這麼聽話的?」

  「怎麼了?吃醋啊?我管了這麼大一個公司,如果連兩個小女孩都管不了,早就已經破產了。」寡婦珍坐到我對面的沙發上,將雙手手夾到膝蓋中間,整個人晃來晃去,笑嘻嘻的看著我。

  「那倒是,栽在你手上的凱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區區兩個小女孩還不是手到擒來。」我把杯子放下,向她伸出手,「拉一下,我起不來了……」

  「你又想去哪?」她把我拉起來,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平時不見你這麼拚命?」

  「我說過要盡快解決這件事的。」我沒有馬上放開她的手,反而將拉著她的手緊了一下。

  寡婦珍的臉上迅速出現一片紅潮,使勁將我的手甩開:「樓上那個醒了,一直說想見你,你還是上去看看她吧!」

  「太好了!」我興沖沖的朝樓梯跑過去,「我正好想找她。」

  剛到樓梯口,寡婦珍的聲音就從後面傳來:「從明天開始,你每天早上七點上班,晚上七點下班,中午有半個小時吃飯,一個星期做七天。還有,沒有加班費……」

  「其實我說的是:『太好了,我正好想找她交出醫藥費!』」

  「你把那些醫藥費留給自己吧,很快就用得著了……」

  胡嬌果然已經醒了,不過看上去精神很差,臉色發白,神情憔悴。我進屋的時候她正半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聽到開門的聲音,她的眼睛微微一動,緩緩的張了開來。看見是我,她露出一絲喜色,張嘴想要說話,可一開口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有什麼事你慢慢說,不要急。」我坐到床邊為她拍著背。

  她又咳嗽了幾聲,拚命的喘著氣,掙扎著用手指向放在床頭櫃上的一張紙,示意我拿起來看看。

  「興華玻璃器皿廠!什麼意思?」我拿起那張紙念出來,卻不知道有什麼含義。這個廠的名字我聽說過,是坐落在本市北郊的一家小廠,專門生產玻璃瓶之類的器皿,一共才不到一百個工人,效益也不太好,瀕臨於破產邊緣。要不是因為曾經有這個廠裡的工人來寡婦珍公司買過房子,我甚至不會知道有這家廠存在。「你想在這家廠定個玻璃骨灰盒啊?」

  胡嬌搖搖頭,又喘了兩口氣,終於發出一點微弱的聲音:「大……大禹……」

  「你是說大禹躲在這裡。」我明白過來,「不過他以前的手下不是專家就是工程師,他自己卻只是個小廠的主管一流,混得也太差了吧?難道也是為了掩藏身份?他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胡嬌還是搖頭,勉強把手抬起來向我招了一下,示意我把頭湊近。

  我依言把耳朵靠過去,嘴裡還在嘖嘖稱奇:「以大禹的身份,居然肯屈就做個小廠主管,難怪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但他這樣不怕委屈自己嗎?」

  胡嬌不理我的問題,使勁撐起半個身體,附到我耳邊斷斷續續的說了兩句,就又倒回床上動彈不得了。

  不過我卻站在那裡呆若木雞,半晌才回過神來:「你……你……你說,大……大禹在那間廠裡燒……燒鍋爐……」

  * * *

  注1:只戴右耳耳環一般是同性戀的標誌。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4:52 PM

第三集 第三章 大禹

  站在興華玻璃器皿廠的門前,我木然看著面前的一切,一雙手卻不停的微微發抖,用盡全部的力量才克制住了想要大笑一場的衝動。

  這裡是C市北郊的一片舊城區,因為各種原因尚未開發。遺留下來的幾乎都是六、七十年代那種老式平頂瓦房,遠遠看過去黑呼呼一片。還沒走近就聽到各種各樣希奇古怪的聲音傳了過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刺鼻的化工原料的味道。街道兩邊的磚牆上畫滿了小孩的塗鴉,整個牆面被染得五顏六色;腳下的水泥路面因為年久失修,到處都是深深的裂痕,看上去就像是烏龜的殼一般,有的地方乾脆整個陷了下去,成為一個二三十公分深的大坑。幾個中年婦女正在自家門口的水槽前洗衣服淘米,看見陌生人經過就好奇的打量兩眼,隨即又轉過頭和別人閒話家常。

  為了避免被跟蹤,我特地讓司機在周圍多兜了兩個圈子,讓相繇看清有沒有人在後面。然後在很遠的地方下車,打算用腳就這麼走過去。一路上多虧了相繇那甜美可人的外表,所有被問到的人都很熱心的替我們指路,所以沒費什麼勁就找到了我們的目的地。

  興華廠的大門位於一條陳舊的小巷中,兩扇加起來足有四米寬的鐵門上銹跡斑斑,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此時鐵門緊閉,只留下上邊的一道小門供人出入;鐵門上方嵌著的應該是「興華玻璃器皿廠」七個燙金大字,可現在不但上面的金箔脫落,露出裡面黑色的鐵胚,連玻璃的璃字都看不見了;大門旁邊還掛了個兩米多長的招牌,不過頂上用來固定的兩顆釘子掉了一顆,風一吹就嘎吱嘎吱的直搖晃。

  「主人,這裡比你住的房子還要破!」看到我在原地發呆,相繇從後邊湊到我耳邊小聲說著,「看來大禹一定被珍姐騙過。」

  「膚淺!」我驚醒過來,回頭小聲斥責她,「這叫中隱隱於市。你看看,不管什麼人看到這樣的情況,都不可能想到大禹會躲在裡面,高,實在是高。」

  「那我們回去把珍姐的房子也弄爛一點,這樣就沒人知道九尾狐躲在那裡,我和姐姐也可以一起出來玩了。」相繇興奮的向我提出建議。

  「愚蠢!」我敲敲她的頭,「你知不知道那幾隻妖怪都是雄性?」

  「那又怎麼樣?」相繇揉著被敲的地方,嘟起了嘴。

  「有你珍姐住在那裡,凡是雄性動物都會退居三捨,怎麼可能有人敢去那裡找九尾狐。這叫大隱隱於朝,更加高明……」

  「什麼叫退居三捨?」

  「居就是住的意思,三捨就是旅舍、宿舍、茅舍,這句話的意思不管是男人、男神還是男妖怪,凡是碰到你珍姐,就會被騙得一窮二白,錢沒了,房子也沒了。好一點的去住賓館,差一點的住宿舍,最慘的就只能睡公共廁所了,可憐啊!」

  「那珍姐豈不是和盤古一樣厲害?」

  「盤古也是公的,所以還是你珍姐要高那麼一點點……」

  不再和相繇糾纏下去,我整了整衣服,向大門那邊走過去,相繇似懂非懂的跟在後面,嘴裡咬著手指,還在想著我說的話的意思。

  現在是下午五點多了,工廠還沒下班,四周什麼人都沒有,只有在小門內旁邊的一張籐椅上坐了個穿著保安服的中年男人,正拿著一張報紙翻來覆去的看,他腳邊的地上還放著一個很大的保溫杯。看到我們走進來,他放下手裡的報紙,站起身擋到我們面前:「這裡是工廠區,不准外人進來,你們快點出去。」

  「大叔,我們是夏羽的朋友,有些急事要找他。」我陪著笑向他解釋,夏羽是胡嬌告訴我大禹在這裡的名字。

  「夏羽?他還在上班,你們等下班了再來吧。」保安還是很負責的,一點都不為我笑臉所動。我眼見不能過關,立刻對身邊的相繇使了個眼色。

  「叔叔,我們真的有急事,你幫幫我們好不好?」寡婦珍的教導果然有用,相繇的外表加上從她那裡學來的撒嬌功夫,三言兩語就把保安迷得暈頭轉向,不止放我們進去,還差點要為我們擺上幾桌接風宴。

  「快點走啦。」相柳抓住正在與保安討論能不能將宴席折現這個問題的我,頭也不回的向工廠車間走去。

  * * *

  這間廠的面積不算大,只有三個車間和一個堆放貨物的倉庫,幾間大房子圍成一圈,中間夾了個兩千平米左右的空地。地面上全是灰塵,角落裡還放著十幾個裝著東西的大麻袋。周圍不停的有人進進出出,各種機器開動的聲音和蒸汽噴出的聲音讓人幾乎聽不到別人說話。

  找個人問清大禹工作的車間,我帶著相繇走了進去,剛一進門,就有一股熱浪撲面而來,讓人的呼吸為之一窒。今天的天氣本來就比較熱,可和車間裡的溫度比起來簡直像是寒冬臘月一般。我在裡面不到一分鐘,汗水就滾滾而下,將前胸後背的衣服全部打濕了,旁邊的相繇眉頭早就皺了起來,看樣子也不好受。

  定了定神,我急忙叫相繇到外邊去等我,自己則高一腳淺一腳的向鍋爐那邊靠進,一面走一面不停的擦汗。心下也恍然大悟,這樣的工作條件,果然只有大神才能做得下來。

  走了沒多遠,我就看見了正和其他兩個工人在鍋爐邊加炭的大禹。他穿著一身藍色的麻布工作服,不過已經濕得像是剛從水裡撈起來的一樣;頭上也全是汗珠,在鍋爐口裡的火光映照下閃閃發亮;袖子挽到了肘部,雙手握著一把鐵鏟,不停的將身邊堆著的煤鏟到鍋爐裡,不過他的神情卻很悠閒自在,顯然早已習慣了這個工作。

  越接近鍋爐的地方就越熱,我努力又往前走了幾步就再也走不過去,只好站在離鍋爐還有十幾米遠的地方放開嗓門大喊:「夏老兄,我有事找你!」

  聽到我的叫聲,大禹朝這邊看了一眼,發現是我以後,他明顯吃了一驚,馬上向左右看了看,似乎就想跑。不過周圍的工人都全盯著他,大禹猶豫了一下,對旁邊的人說了兩句話,把鏟子交出去,就向我這邊走過來。

  「先出去再說,你在外面等等,我去換件衣服再出來。」他也摸出張毛巾擦著臉。

  「你別想跑啊,否則我就在這裡到處宣傳,說相繇是你私生女兒,還一出生就被你扔在廁所裡,自己帶了錢和一個六十歲的老太婆私奔。」我一邊擦汗一邊警告他。

  「我沒你那麼陰險……」

  在外面等了沒多久,大禹果然換了件乾淨衣服出來了,不過他又沒有扣上胸口的扣子。

  「大禹老兄,你能不能不要把胸毛露出來,這樣子會讓我自卑啊……」

  「都說了我不是大禹,不要用這個名字叫我!」他臉上有了點怒容,「還有,如果自卑就去做增高手術,而不要去嫉妒其他人。」

  「好吧。」我無可奈何的歎口氣,「我會注意的,飯島兄!」

  「為什麼叫我飯島兄?」

  「不喜歡嗎?」我詫異的看著她,「沒關係,黑木、白石、小澤、麻生、小百合……你喜歡哪一個?」

  「怎麼全是日本名字?」

  「全都不喜歡?可叫你飯桶兄我會有點不好意思……」

  「我再能吃也不如你家裡那兩條!」大禹衝我叫起來。

  「小聲點。」我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壓低了聲音,「其中的一條就站在你背後。」

  「主人!」相繇撲進我懷裡,抱著我的腰大哭起來,「他這麼說我,人家好難過……」

  「對不起啊!我也是無心的。」大禹尷尬的衝她點點頭,「最多今天我請你吃飯好了。」

  「我們要吃烏江魚!大份!」我和相繇一起衝他叫,相繇的臉上沒有一絲淚痕。

  「……我只是個燒鍋爐的。」

  * * *

  「服務員,再來兩份鴨腸、兩份毛肚、四份牛肉!」相繇咬著魚頭含糊不清的沖後面大叫,手上還不停的在鍋裡撈著食物,嘴邊全是紅色的油跡,她連擦都不擦一下。

  我將手裡的啤酒一口灌下,掏出面紙擦擦嘴,心滿意足的望向正在翻看錢包的大禹,又為他倒上一杯酒:「好了,吃飽喝足,現在可以談談正事了。」

  「你們吃掉了我半個月工資,現在才開始談正事?那等正事談完我豈不是要去討飯?」大禹把錢包放回兜裡,木然看著正抱著魚頭大啃的相繇,「大哥,你好歹算個白領,用不著來壓搾我們這樣的貧苦大眾吧!」

  「什麼話?你給我添了這麼多麻煩,現在都沒解決掉。只是吃一頓遠遠補償不了我受到的傷害。」我又拿出根牙籤剔著牙。

  「喂,太章的事你家裡那兩……個也有份的,再說我出的力也不小。」大禹悶悶的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我再次把酒給他添上。

  「不是太章的問題。」我放下酒瓶,「現在因為大禹的消息傳出去,引來了一大堆妖魔鬼怪,弄得人煩不勝煩,你說該怎麼辦?」

  「消息又不是我洩露出去的,我只是在電話中和伯益提了兩句。你去找他算帳,反正他有錢。」大禹又喝下一杯,他看起來好像有心事。

  「那大禹的老婆也殺來了,又該怎麼解決?」

  「塗嬌?」大禹愕然抬頭,「她還在找大禹?」

  「不止她一個。還有一個九尾狐,現在被人打傷了,睡在我老闆家裡起不來。你的下落就是她告訴我的。」我口裡說著話,眼睛卻一直盯著他臉上的表情。

  「九尾狐?」讓我奇怪的是,大禹的表情很奇怪,好像真的不清楚九尾狐是誰,嘴裡卻在自言自語,「我以前好像見過一隻九尾狐,應該是在塗山的時候(注2)。」他似乎想起了些東西,一把抓住我的手,「難道是……」

  「是什麼?」我將身子湊過去一點,趁機追問著。

  可大禹突然又變得興味索然,端起杯子接著喝起了酒:「是什麼都好,又不關我的事。」

  「你有種!」我悻悻的暗罵了一句,將身子縮了回來,「不管你是不是大禹,可你總和這些事脫不了關係,總之,你要給我想個辦法出來。」

  「我能有什麼辦法?」他不再說話,開始一杯接一杯的不停喝酒,很快十來瓶啤酒就落了肚。不過他的酒量也不是太好,口齒已經開始不清不楚,眼神也變得恍恍惚惚,顯然已經醉了大半。

  我盯了他半天,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就算你不是大禹好了,可你的力量總是和大禹一樣強吧。既然那麼厲害,他做到的事你也應該可以做到。這件事還是需要你來解決。」

  「厲害?」他趴到桌上癡癡呆呆的笑起來,「大禹很厲害嗎?他做了什麼事這麼了不起?說來聽聽。」

  「大禹當然很厲害了。」正在嚼牛肉的相繇也過來插嘴,「你治住了大水,降伏了那麼多妖怪,還劃定了九州。為人又大公無私,一心為民。雖然我們姐妹當時是你的敵人,但同樣很佩服你。」

  「大公無私?一心為民?」大禹重複的念了兩次這句話,人卻越笑越厲害,身子抖得連手上的酒瓶都抓不穩,「我告訴你們,那個大禹,他其實是個可憐蟲!」

  相繇張張嘴,還沒發出聲音,我立刻摀住她的嘴,衝她緩緩搖頭。相繇明白過來,低下頭繼續吃東西,不再說話了。我轉頭看著還在傻笑的大禹,歎了口氣:「為什麼這麼說?難道還有隱情?」

  「隱情?哪有什麼隱情。」大禹手猛的向旁邊一揮,差點把啤酒瓶給扔了出去,嚇得我在旁邊出了身冷汗,可他卻恍若不覺,看來人已經完全醉了,嘴裡開始不停念叨,「大禹這輩子做得最失敗的事情,就是根本沒有隱情這會事。」

  「這話怎麼說?」我點上一支煙,翹起了二郎腿。

  「你知不知道大禹的名字本來只叫禹,只是因為他治水有功,別人才叫他大禹。」他打了個酒嗝,又灌了口酒。

  「這是好事啊!有什麼不對?」我覺得有點奇怪。

  「好事?對,這是好事。」他又一揮手,「所以後來他登了帝位。你知不知道那時的人稱呼為帝的人是怎麼說的?堯,叫帝堯;舜,叫帝舜;可輪到禹了,他們還叫大禹,這代表什麼你明不明白?」

  不等我回答,他就自顧自的說下去:「這代表對他們來說,大禹治水的功績遠遠比他的其他任何事都要重要。現在也一樣,別人一說大禹,接下來就是治水兩個字。大禹這個名字跟治水根本就是同義詞。」

  「那又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大禹斜眼看著我,「你有沒有想過大禹為什麼要治水?」

  「因為他想拯救老百姓啊!」

  「屁話!」大禹突然大喝一聲,幸虧周圍沒什麼人,我對服務員揮揮手,示意沒事,服務員又出去了。大禹卻一直沒有留意,還是趴在桌上說得口沫橫飛:「天上要發大水關我什麼事?老百姓死不死又關我什麼事?憑什麼要我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治水?」他已經忘記自己一直否認自己是大禹,開始自稱「我」了。

  「你知不知道大禹的身世?對了,我曾經對你說過。」他伸手拍拍我的肩,「我老爸叫做鯀,他自己就是為了治水死掉的,可他又不甘心,用所有的元氣把我孕育出來,讓我接著治水。他生我不是因為想要個兒子,而是因為想要一個治水的人,明白了嗎?不是我出生後想要去治水,而是我根本就是為了治水才被生出來。我不可以選,從我出生的第一天開始,我的路就已經注定了。」

  「我那個混帳曾祖父曾經跑來找我,問我想不想報仇,想不想做神,想不想不去治水?我想啊,我當然想!可是我不可以想,我唯一可以想的事情,就是怎麼去治水,我一生都只為了這個目的活著。我不可以有自己的私事,因為這樣會讓我分心;我也不可以去全力喜歡一個人,甚至不可以去恨傷害我的人,因為這同樣會讓我無法專心治水。我幾乎從來沒有為自己做過一件事,我所做的一切,統統是為了治水。
這樣的日子,你來試試!」

  我無言的望著他,不知應該說些什麼。

  大禹臉上的笑容開始變得苦澀:「曾經有段時間,我治水時總有個姑娘來為我送飯,她長得很漂亮,我們都很喜歡她,那是我唯一過得開心的一段日子。但是到了塗山後,她就不再出現了。我很心急,又不敢去找她,正覺得沒辦法的時候,有只九尾狐跑來,把我領到了塗嬌的家裡。我偷偷看見塗嬌的樣子,以為她就是那個女孩,把心一橫就提了親……這是我唯一替自己做過的事,可我很快就發現,原來我認錯了人,你說好不好笑?」

  「再後來,我認了命。治水就治水好了,好不容易等水治完了,可舜又讓我做了帝,我要做的事,還是跟治水沒有什麼分別,我一樣要為別人而活……現在你說說,做大禹有什麼好?」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頭也趴在了臂彎上,「比起大禹,我寧願做一個普通人,至少,我可以為了自己活著……」

  「所以你選擇不做大禹,寧願在這裡當一個鍋爐工?」我摁滅了煙頭。

  他又把頭微微抬起來,睡眼朦松的看著我:「你又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去燒鍋爐?」

  我搖搖頭。

  他吃吃的笑起來:「那是因為我現在只有呆在水最少的地方,才不會覺得害怕……」

  * * *

  注2:據《淮南子》記載,大禹在塗山時見到一隻白色的九尾狐,他想起一句話:誰見到九尾狐狸,就可以做國王;誰娶了塗山的女兒,就可以家族興旺。於是便娶了塗山氏。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4:55 PM

第三集 第四章 突變

  望著大禹沉沉睡去的臉,我無奈的歎了口氣。雖然早料到他不承認自己的身份一定是別有內情,可沒想到真相居然會是這樣。偏偏他又是所有事情的關鍵,如果無法解決他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就不可能得到解決。

  「頭痛啊!」我懊惱的用力捶捶自己的頭,「怎麼全都是一群問題兒童?」

  「有什麼問題嗎?」相繇早已將魚頭啃乾淨,現在正在消滅魚尾,看到我的動作,她一邊舔著魚骨一邊問我。

  「問題大了!他現在死活不肯承認自己是大禹,當然也不肯出去面對那群妖怪。只靠你們姐妹的力量是解決不了這件事的。」我抱著頭在那裡唉聲歎氣。

  「讓他偷偷幫忙就好了!上次不也是這樣的。」相繇對此不以為然。

  「這次和上次不一樣。塗嬌要找的是他,那只九尾狐也和他有很大的關係,妖怪們的目的同樣是他身上的九鼎,還有……」我頓了一下,「總之,如果他一直躲著不見人,事情就不會有個了結。」

  「他為什麼不肯承認自己是大禹?」相繇開始好奇起來,「我一直聽不懂他的話是什麼意思。想不到大禹居然會怕水,說出去恐怕都沒人相信。」

  「他怕的不是水。」我看著大禹搖搖頭,「他怕的……是自己的過去。」

  「大禹的過去有什麼好怕的?」相繇還是不明白,「他一出生就有神力,更可以指揮天下無數的神靈異獸幫他治水,之後還登上帝位,最後還成為一個大神,這些事都是其他人求之不得的。何況他的德行又那麼好,從來不為自己打算,連他的敵人都佩服他。」

  「就是因為他德行太好,所以才會變成這樣。」我一聲歎息,「大禹是為了治水而出生,剛一出世就背負著天下人的期望,他承擔了太多的責任,偏偏他又是個責任感很強的人,結果他為了這些責任不得不放棄自我。做一個失去自我的人是很痛苦的事情,可當他終於想要做出改變的時候,卻又遭到了挫折。就是因為這樣,大禹對過去產生了恐懼,所以他開始逃避自己的身份,不敢面對過去。他怕水也好,不願去見下屬和妻子也好,都只不過是因為那樣會讓他想起過去的事而已。不過即使如此,他卻依然跑去幫太章,有意思……」

  「什麼意思?我聽不明白。」相繇掃興的搖搖頭。

  「簡單的說……」我用手支著下巴,眼睛還是看著大禹,「……這個傢伙是個很不錯的人,只是笨了一點。」

  「再不錯也沒用啊!現在他就是不敢見人,我們也逼不了他,那些妖怪的事該怎麼解決啊?」相繇毫不留情的給我潑冷水。

  「所以我們要先解決大禹的問題,讓他敢面對自己的身份。」

  「有什麼辦法嗎?」相繇眼巴巴的看著鍋裡的另一個魚頭,不停的用筷子敲著碗。

  「暫時沒有。」

  「那好吧!」相繇舉起筷子,「讓我在死之前吃個夠本……啊,好痛!」

  「聽著!」我收回敲在她腦袋上的右手,坐回自己的位子,「你們不能什麼事都等我想辦法,自己也要學著動腦子。」

  「為什麼?」相繇撅起了嘴。

  「因為這是一個人成熟的表現。」我嚴肅的看著她,「你們如果事事都依賴我,就永遠都長不大,一個人應該學會有責任感。」

  「責任感是什麼我不知道,不過成熟這個詞我常聽珍姐說……我明白了!」相繇恍然大悟,「主人是要我用珍姐教的本事去對付那三隻妖怪?」

  「胡說八道,我現在就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責任感!」我憤然而起,走到睡著的大禹身邊。

  「大禹,快起來付錢!」

  * * *

  看著大禹搖搖晃晃遠去的背影,相繇拉了拉我的衣袖:「主人,真的沒辦法了嗎?那妖怪的事怎麼解決?」

  「現在大禹指望不了,我們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我搖搖頭,拉著她向回走,「希望等九尾狐傷好一點後能多告訴我一點東西,如果……」

  「如果什麼?」相繇整個人都貼了上來,趴在我肩頭興致勃勃的問道。

  「你沒聽大禹說的話嗎?」我被相繇壓得走路都走不穩了,只好用手想把她拉下來,可她卻像牛皮糖一樣死纏著不鬆手,我歎了口氣,放棄了努力。「大禹想娶的人不是塗嬌,而是那個給他送飯的女人,而且那個女人和塗嬌一模一樣。你說,還有誰和塗嬌長得一個模樣?」

  「九尾狐!」相繇明白過來,「不過大禹現在連身份都不敢承認,就算知道了也一樣。」

  「不一樣!」我回頭看了一眼大禹離去的方向,「娶那個女人是大禹唯一一件必須用自己的身份來做,卻做得心甘情願的事情。如果九尾狐真的是那個女人,那大禹的問題就可以解決了。」

  「還是不懂!」相繇一臉的白癡表情,讓我感到一陣無力。

  「簡單的說,大禹之所以不肯當大禹,是因為他在過去中承擔了太多的痛苦,而能娶到那個女人則是他在過去中唯一可能的幸福。所以那個女人是大禹承認自己的關鍵。」

  「啊,主人說話的樣子好酷哦!」相繇指著我的臉大叫。

  「你就只看到這個?」我木然望著她,「你能不能給我一點驚喜,讓我不會感覺到自己在對牛彈琴。」

  「對著牛彈琴有什麼用嗎?難道牛聽了琴聲會自己跑過來?早知道這樣,以前我和姐姐抓牛吃就不用那麼辛苦了。」相繇陷入思考。

  「回去了……」

  「主人背我!」她對我伸出雙手。

  「又要背?」

  ……

  和大禹吃飯的餐廳座落在舊城區一個很僻靜的地方,那裡不容易叫到出租車。為了節約時間,我背著相繇沿著街道往前走,想到前面熱鬧一點的地方再截輛車。

  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天色早就黑了下來,陳舊的街道上沒什麼人在走動,街邊的平房裡亮著黃色的燈光,隱隱傳來的電視聲和人說話的聲音;商店也已經關了門,只有遠處的路邊還擺著一個小煙攤,在路燈灰白色的燈光照射下,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伯正坐在煙攤旁看著書,一切顯得平靜而安詳。

  從舊城區到主城區之間隔著一條小河,一座新修不久的水泥大橋將它們連接起來,我一直走到橋頭都沒看見有出租車經過,自己卻已經累得不行,不得不將相繇放下來,衝她擺擺手,示意要休息一下。

  橋邊一個人都沒有,周圍也沒人居住,我靠在路邊的欄桿上喘著氣,相繇卻精神抖擻的在周圍轉來轉去:「主人好沒用啊!才走這麼一點路就受不了。」

  我翻著白眼:「我既不是神又不是妖,體力不好有什麼奇怪。」

  「可你比普通人都不如啊。對了,主人你剛才為什麼不問大禹九鼎的事?」

  「那是因為……」

  剛說了幾個字,相繇突然臉色一變,迅速轉向身後:「妖氣,有妖怪跟在我們後面。」

  不等我說話,相繇已經有了動作,一閃身擋在我面前,熟悉的光幕再次張開,將我們兩人籠罩起來。她自己則雙目緊閉,抬頭向天,兩手微微張開,似乎在用什麼方法搜尋妖怪的蹤跡。

  過了片刻,相繇睜開眼睛,將頭轉向右邊,盯著那片幾十米遠的草叢,雙手向前推出。一個巴掌大的藍色光球瞬間在她手上出現,飛向草叢的方向,「給我出來!」

  轉眼間,光球消失在草叢中,然後一聲劇響,那片地方炸裂開來,灰塵濺起四、五米高,雜草和泥土四處紛飛,方圓十來米的地方全都是煙霧瀰漫,看不清東西。

  我用力揉揉眼睛,拚命向那個方向看去。煙霧中,一個高大的人影站起來,飛快的向河邊跑去,眨眼的工夫就到了河邊的亂石灘上。

  「是黑龍!他一直跟著我們。」藉著路燈的光芒,我看清了那身黑色皮衣,心裡一動,「快攔住他,不可以讓他跑掉。」

  「放心吧,主人。」相繇衝我做個安心的手勢,「他居然敢往水裡跑,難道不知道我是水神共工的屬神嗎?」

  不見她有什麼動作,本來平靜的河面突然開始蕩起波紋,緊接著一聲猶如汽笛尖嘯的聲音傳出,河裡的水沖天而起,一直衝到十幾米的高空,分成無數股手臂一樣粗的水柱。在空中略一停頓,立刻像是有生命的觸手般迅速向黑龍伸去,將他層層疊疊的包裹在內。黑龍一聲大叫,拚命掙扎,可水柱越來越多,他的動作也越來越吃力,慢慢的停下不動了。

  「不要傷他!他不是壞人。」我提醒了相繇一句。

  「他沒事,只是動不了。」相繇收起光幕,向河邊走去。

  我看看周圍還是一片寂靜,應該沒人注意到這邊的事,也放下了心,「等等我,我還有事想問他。」

  聽到我的話,相繇停下腳步,轉頭笑嘻嘻的看著我:「主人不是又想騙人錢吧?」

  「笑話,所謂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我是個正人君子,怎麼可能騙人錢這麼下作。我是想對他曉以大義,讓他棄暗投明。」

  「珍姐說主人你的話十句只有一句是真的。」

  「她真是太不瞭解我了,其實我說十句話中一句真的都沒有……」

  嘴裡嘻嘻哈哈的和相繇開著玩笑,我腳下卻一直不停的朝河邊走去。黑龍被水柱牢牢纏住,動彈不得,眼睛卻憤憤的盯著我們。

  「黑龍老兄,你不用緊張,我其實是想幫你。」路還沒走到一半,我就衝著黑龍大喊。

  「主人你這句也是假話?」相繇在後面狐疑的小聲問我。

  「其實……」我剛想答話,相繇的臉色卻變得驚慌起來,一下子向我撲來,將我壓在身下,「小心,還有一個妖怪。」

  彷彿為了響應她的話,本來已經開始恢復平靜的河水再次像開水一樣沸騰起來,不斷有水泡從下面冒出,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將黑龍纏得嚴嚴實實的水柱卻忽然失去了力量支撐,「嘩啦」的一聲灑得滿地都是。

  「是個水妖!」相繇吃驚的看著這一切,一時間忘了作出反應。

  獲得自由的黑龍抖抖身子,向河裡看了一眼,什麼話都沒說,縱身便跳了下去。他的身體還在半空中時便迅速變長,等接觸水面時已經完全化為了龍形。發出一聲低鳴,黑龍潛入水底,我們在岸上只能看見一條水線飛快的向遠處逸去。

  「別想跑!」相繇回過神來,連身子都沒站起,左手已經向前揮出,淡淡的藍色光芒一閃而沒。四周的空氣突然然溫度驟降,河面上辟啪連聲,長長一段河道立刻覆上一層厚冰。遠處的水線停止了移動,一聲沉悶的哀鳴從河底傳出。

  「給我出來!」相繇從我身上爬起來,雙手連揮,藍色光球一個接一個的射進河中,將冰面上炸出無數大坑,連地面上都可以感覺到明顯的震動。奇怪的是,當相繇停止攻擊時,震動不但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強。

  「當心!」我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力氣,將相繇拉回身上。

  相繇不解的回頭看著我,還沒來得及說話,河中心的地方猛的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人頭大小的碎冰塊向四方飛散,厚厚的冰層整個破裂了,一個巨大的東西從河底伸了出來。

  那東西看上去像只人的手,可上面除了手掌部分外全長著青色的毛,掌心漆黑,胳膊的半徑足有五米多,僅僅是手肘以上的部分就足有三十米長,凝結的冰塊像是豆腐一樣被它輕輕一掃就碎成無數小粒。很快河道中的冰就全都碎開了,黑龍沒有了束縛,再次向遠方游去,迅速消失不見了。

  相繇不知為什麼呆在了我身上,一動不動的看著那隻手的動作,連黑龍逃掉了都沒注意到。我正打算提醒她一聲,河裡卻又有了變化。

  那只巨手縮了回去,接著,一個長滿白色毛髮的腦袋露了出來,黑色的面龐,高聳的額頭上全是皺紋,沒有眉毛,眼睛卻射出金色的光芒,鼻子扁平,鼻孔上還穿了個金色的鈴鐺,腦袋以下全是青色的長毛,雙肩寬闊,手一直垂到了膝蓋下面。樣子就像只巨猿,可身軀卻足有七、八十米高,十幾米深的河道僅僅能遮住它的小腿。

  「搞什麼,中國版金剛啊?」我呆呆的望著巨猿喃喃自語,手卻猛推相繇,擔心在巨猿攻過來的時候她還在發呆。

  巨猿卻沒有要攻擊的意圖,它同樣呆呆的看著相繇,眼中的金光越來越柔和,目光簡直可以稱得上慈祥了。過了片刻,它好像想起了什麼,抬頭發出一聲巨吼,身體迅速變小,潛入已經開始流動的河水中消失了。

  「怎麼了,快說話啊!」我擔心相繇,顧不得巨猿的事,大聲的招呼她。

  連叫了幾聲,相繇才有了反應,但目光還有些呆滯,伸手指指巨猿出現的位置:「他是……他是無支祁叔叔(注1)。」

  「現在別管什麼五子棋還是圍棋了,火燒眉毛了你知不知道?」我沒好氣的回答她。

  「怎麼了?」相繇不解的看著我。

  「既然黑龍一直跟著我們,就是說他們已經知道大禹的下落了。你覺得,他們下一步會怎麼做?」我還是坐在原地不動。

  「塗嬌,他們會去抓塗嬌!」相繇一下子站起來,「主人,我們快去幫忙!」

  「我也想,可是我現在動不了……」我一直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主人,你傷到那裡了?」相繇又撲回我身上,一臉焦急的上下查看,眼淚都流出來了。

  「我沒受傷!」我連神情都沒變,「只不過你剛才在我身上趴太久,腳麻了……」

  「……」

  * * *

  注1:據《古岳瀆經》的記載,無支祁的形象是:樣子象猿猴,小鼻子,高額頭,青色的身軀,白色的頭髮,眼露金光,牙齒雪白,脖子伸出來有一百尺長,力氣超過九隻大象,攻擊、搏鬥、騰躍,奔跑迅速敏捷,身體輕靈飄忽,只是不能長久地聽聲音、看東西。大禹將它收服後,又在它鼻子上穿上了金鈴。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4:58 PM

第三集 第五章 主謀

  一場激戰之後,整個河邊遍地狼籍,大塊大塊還沒有融化的冰散落在河灘周圍,河水中還不斷傳出冰塊撞擊的彭彭聲,遠出人聲鼎沸,顯然已經有人發現了這邊的情況,正趕來查看。

  相繇力量雖強,卻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對此絲毫不以為意,只是站在原地等我的決定。

  「先離開這裡再說。」我雖然心中焦急,但此時急也沒用。事情轉變至此,已經大大超出我的預料,我先前的計劃已然被打亂,必須重新擬訂策略。

  揉揉還是酸麻難當的雙腿,趁還沒人趕到以前,我在相繇的摻扶下一瘸一拐的離開了現場,巧的是沒走多遠,我們就截到了一輛出租車。

  和相繇一起坐到後排座位上,司機回頭問我們要去哪裡,我略一思索,就讓他送我們去塗嬌所住的賓館。

  「主人,我們現在就去救塗嬌姐嗎?」相繇興奮的問我,她自從聽了塗嬌的故事之後,就一直對塗嬌深有好感。

  「希望還來得及。」我沒有看她,而是兩眼盯著窗外,呆呆的出神。

  「放心吧,主人!」相繇開始摩拳擦掌,「伯益的力量不弱,就算打不過那三隻妖怪聯手,短時間內也不可能輸,我們一定趕得急救人的。到時再加上我,絕對不會輸給妖怪們!」

  「嗯!」我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想了一下,回過頭問了她一個問題:「伯益的力量很強嗎,和你們姐妹比起來如何?」

  「差不多。」相繇想了想,「當初和他交過手,他是大禹最得力的助手,還幾乎做了大神,他應該是幾個最強的屬神之一了。」

  「那如果你一個人和那三隻妖怪交手有沒有勝算?」我接著追問。

  相繇又想了一下,然後搖搖頭:「一對三我肯定輸,不過無支祁叔叔很疼我們,不會和我打的,你剛才也看見了。」

  「那好,我們就賭一把。」我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通了寡婦珍家的電話。電話音響了幾聲便接通了,寡婦珍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已經這麼晚了,你快點把小悠帶回來,否則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葉珍,向柳在不在你身邊?」我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用最嚴肅的口氣問她。

  「在啊!有什麼事?」聽出我的口氣不對,她的聲音也正經起來。

  「你先把電話給她接。還有,你也不要走開,等一下我還有事要告訴你。」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接著變成了相柳的聲音:「主人,什麼事啊?」

  「你馬上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塗嬌住的那家賓館對面的馬路上,在那裡等我,不要讓別人發現,等我到了再跟你說要做什麼。好,你現在把電話交給你珍姐,我會和她解釋這件事的。」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知道了!」相柳的回答很簡單,然後電話那頭又是一陣安靜。

  過了片刻,寡婦珍的聲音再次傳來,不過低沉了很多:「小柳已經出去了,說吧,到底是什麼事?」

  「現在先不要說這個。」我停了一下,整理好思路才再次開口,「總之因為突然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必須和向柳她們姐妹倆一起去解決。不過我擔心你那裡會出事情,所以你要馬上帶著那個受了傷的女人換個地方住兩天,詳細情況我回來再和你解釋。記住,是要馬上離開,越快越好!」

  我本以為要費一番唇舌才能說服她,可沒想到她只是略一停頓就答應了:「知道了,我這就去帶她走。我在市區裡還有套房子,你知道地址,事情辦完了就到那裡來找我。」

  頓了一下,我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對不起,也許我不該管這件事情。」

  「現在別和我說廢話!」寡婦珍恢復了平時那種趾高氣昂的音調,「你也記住,要把小柳她們完完整整的給我帶回來,還有……你也是!」

  掛上電話,相繇在旁邊奇怪的看著我:「主人,為什麼要這麼做?那三隻妖怪又不是很厲害,用不著這麼緊張。」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伸手摸摸她的頭:「等到了以後,我會教你們該怎麼做,記住,一定要按我說的做!」

  「嗯!」雖然不明白我為什麼這麼說,相繇還是用力的點點頭。

  「那就好!」我轉過了頭,又開始看著窗外發呆。

  * * *

  塗嬌住的賓館位於市區中心不遠的地方,為了不被人發現,我和相繇在離賓館還有一段距離時就下了車,然後藉著夜色掩護,悄悄跑到賓館對面的一條小巷子裡。

  我讓相繇呆在裡面,自己將頭探出去到處張望。很快,我就看到了站在一塊廣告牌後面的相柳,她這時也看到了我,眼睛一亮,向周圍看了一下,然後迅速向這邊走來。

  「主人,現在我們要怎麼做?」一進巷子裡,相柳就迫不及待的問我。

  「黑龍他們來了沒有?」我還在向外面張望。

  「沒看見,也沒發現賓館裡有什麼聲音。」相柳趴在我身後,同樣看著賓館的方向,「不過我沒進去看過,裡面有沒有發生什麼事就不清楚了。」

  「那好!」我縮回巷子裡,「無論如何,總要試一試,希望能救到塗嬌。你們聽著,等會兒我們進去後,你們這麼做……」

  「這怎麼可以?」兩姐妹一起驚叫起來。

  「照我說的做就行了,現在還不是解釋的時候,到時你們就明白了。」我又將頭伸出去看了看,「但願還來得及,早知道就不答應幫她了……」

  「你敢不聽珍姐的話嗎?」兩姐妹對我嗤之以鼻。

  「什麼話,我堂堂男子漢,怎麼可能去聽女人的話。我只是不想被她煩而已,何況助人為樂是一種美德,這是君子的表現,你們應該以我為榜樣!」

  「什麼叫君子啊?」

  「唔,君子是古時候對某種人的稱呼,現在我們一般叫這種人冤大頭。」

  「就像被珍姐宰的那些人?」

  「有些是,不過不是冤大頭的未必不會挨宰,可是個冤大頭的一定會挨宰。」

  「那你還要我們學?」

  「當然要學,我是要你們學習如何避免成為一個冤大頭……」

  多看兩眼外面,確定沒人注意後,我和兩姐妹分頭行事,我帶著相繇直接走進賓館裡面,相柳則繞到賓館後面執行計劃。

  這是家高級賓館,生意還不錯,不過現在還不到晚上十點,旅客們大部分都沒有睡覺,大廳裡還有不少人走來走去。保安看了我們兩眼,以為我們也是這裡的住客,沒有說什麼就讓我們進去了。

  我帶著相繇直奔塗嬌所住的三樓,一路上相繇都運用神力查看妖怪的蹤跡,可什麼都沒發現,看來黑龍他們還沒趕來。不過我依然不敢掉以輕心,吩咐她要小心戒備。

  三樓的樓道上沒有人走動,連樓下的喧鬧聲音都小了很多,看來這一層住的人很少。狹長的過道上只亮著幾盞壁燈,看上去冷冷清清。聽伯益說過,塗嬌住在最裡面的330室,我對相繇做個手勢,示意她去敲門,我則站在她身後把風。

  相繇衝我點點頭,逕直向門口走去,我慢悠悠的跟在後面,眼光卻四處遊走,提防著妖怪出現。

  剛敲了兩下,門內就傳出塗嬌的聲音,不過聽起來沒什麼精神:「誰啊?」

  「我是孟軻,我來帶你去見大禹!」我大聲的回答她。

  屋內先是一靜,接著塗嬌的聲音變得充滿狂喜:「真的!你等等,我換件衣服馬上跟你去。」接著屋內傳出急促的腳步聲和幾聲脆響,似乎她因為心急而打翻了什麼東西。

  「不要急,你先開門,我讓相繇幫幫你。」

  等了一會兒,門「吱」的一聲開了條縫,我對相繇使個眼色,她做了個明白的表情走了進去。

  背著手站在門口,我抬頭看著天花板不再說話,心中還是有些緊張,背在身後的手用力的握成拳頭,手心中全是冷汗。

  「你找到大禹了?」伯益的問話在身後響起,從聲音聽起來,他離我不到兩米的距離。

  「對啊,我現在就帶塗嬌去見他。」我轉過身,面對著他。

  伯益的打扮幾乎從未改變過,此刻他依然穿著那身灰色的中山服,腳下一雙老式的黑色皮鞋,臉上那副巨大的黑邊塑料架眼鏡幾乎遮住了三分之一的臉。大概因為心情激動,他居然有點出汗,在燈光照耀下,微禿的腦門閃閃發光。

  「太好了!隔了四千年,我終於又可以見到大禹了。」伯益的聲調雖然沒什麼變化,可他的雙手卻有些顫抖,顯然心中絕不平靜。

  「人家夫妻見面,你跟去幹什麼?」我給他潑涼水,「難道你也對大禹有超越革命友誼之上的感情?」我不懷好意的盯著他。

  「胡說!我不是……」伯益氣得漲紅了臉,張了張嘴,想要反駁我,可他不是個善於言辭的人,一時之間也不知怎麼開口。

  「不是大禹,難道是塗嬌?」我摸著自己下巴,「穿紅鞋可不是好習慣……」

  「你……」伯益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汗珠子直往外冒。

  我正想再糗他兩句,門卻在這時打開了,一身白衣的塗嬌拉著相繇走了出來,從她臉上神情看去,似乎心事重重,一走出門口就直看著我,什麼話都不說。

  「出來了,不要那麼緊張,放鬆一點。」我對她點點頭,「我們走吧,相繇,你照顧好她。」相繇乖乖的應了一聲。

  我帶頭向樓梯口走去,後邊的伯益卻一把拉住我:「不對勁,這裡被隔離了。」

  我仔細聽了一下,果然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周圍一片死寂,跟前幾次碰到妖怪時一模一樣:「一定是黑龍他們來時看見我們,知道一定要打一場才能搶到塗嬌,所以就躲起來布好陣法。看你的了,修電器的,塗嬌由我們照顧,你來擋住妖怪。」

  正說話間,三個人影在過道對面出現。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黑龍,中間是一個看起來六十多歲的白髮老頭,身材健碩,比黑龍都矮不了多少,穿了身藍色的運動服,應該就是無支祁。天昊還是上次見他時那身打扮,笑嘻嘻的跟在最後。

  在我們前面十幾米遠的地方停下,黑龍臉色陰沉:「我說過,我們不想傷害任何人。這件事跟你們沒關係,留下塗嬌,你們可以離開。」站在他身後的兩人則默不作聲。

  「你說留人就留人,那我不是很沒面子?」嘴裡說著話,我的腳卻不停後退,一下子躲到伯益身後,「何況有電器大神在這裡,你們贏不了。地球很危險的,還是回火星去吧!」

  伯益微微苦笑,頭轉過來一點,湊到我耳邊小聲說著:「一對三我贏不了,叫相繇幫我。」他抬起手,一根跟太章一樣的黑色棍子突然出現在掌中,指著妖怪的方向。

  「沒問題。」我拍拍胸口,「不過租借費等事情完了另算……」

  「相柳來了沒有?」伯益沒有理我的最後一句話,把頭轉向妖怪的方向。

  「來了,我讓她在樓下接應,等下我叫她上來,但是租借費加倍……」我繼續向後退,又退到了相繇的身後。

  自從無支祁出現後,相繇就盯著他不說話了,直到我拍拍她的肩,她才有了反應:「叔叔……」

  不等她說出後邊的話,無支祁就出聲打斷了她:「對不起,相繇。叔叔不想和你們動手,可叔叔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黑龍說得對,這件事與你們無關,你還是不要插手的好。等事情辦完了,叔叔再向你道歉。我們不會傷害塗嬌的,你放心。」他的表情看上去有點傷感,又有些無奈。

  「沒得談了,我帶塗嬌下去,你們在這裡頂住。」我轉過了身,向著塗嬌走去。從那些妖怪出現開始,她就遠遠的躲到了後面,貼著牆壁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麼。

  「沒辦法了。」伯益一咬牙,「相繇,我左你右,小心別傷到後面的人。」

  「嗯!」相繇點點頭,張開光幕,「對不起了,無支祁叔叔,我一定要聽主人的話。」

  對面的黑龍發出一聲怒吼,向這邊撲了過來,似乎他因為知道相繇也是水屬神,所以放棄了使用毒霧的打算。後面的無支祁也歎了口氣,一把三米多長的黑色長戟憑空在他頭頂出現,掉在手上,他雙手握戟舞了個半圓,一道月牙形的黑色波紋就平貼著地面射向伯益。天昊卻只是站在後面,臉上始終帶著笑容,什麼事都不做。

  「替我擋住。」伯益只來得及說了一句,黑龍已撲到了面前,拳頭夾著一團黑氣向他攻去。不得已,伯益用力向上一跳,整個人貼到了天花板上,躲開了黑龍的攻擊。無支祁的攻擊則被光幕接下了。

  用空著的手插進天花板內,雙腳也貼到橫樑下方,一穩住身體,伯益立刻揮動黑棍,一道道的白光不斷發出,讓人無法近身。黑龍無奈的叫了一聲,轉身攻向相繇,無支祁也從後面撲了過來,和黑龍一起同時一拳擊在光幕上。

  兩人合力,相繇吃不住這股巨力,光幕一陣抖動,雖然沒有消散,相繇卻已站不穩身體,踉踉蹌蹌的往後退了幾步。

  從戰鬥開始到現在還不到十秒的時間,我甚至還沒有走到塗嬌身邊,聽到後面乒乒砰砰的打成一團,我加快腳步,想要盡快將塗嬌帶離這裡。

  正當我剛走到塗嬌面前三米遠的地方時,後邊的相繇發出一聲驚叫,一道人影忽地從我頭頂掠過,落到了塗嬌的旁邊,伸手抓住她後頸,朝這邊大叫一聲:「全都住手!」

  我呆在了原地,身後的幾人也全都停住了手,所有的人都怔怔的看著這個抓住了塗嬌的人,說不出話來。

  過了良久,周圍依然沒人可以發出聲音。我閉上雙眼,長出了一口氣:「我猜得果然沒錯,主謀真的是你……伯益!」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01 PM

第三集 第六章 力量

  即使是現在這個時候,伯益的臉上依然是毫無表情。只是在聽了我的話之後,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話,不過又忍住了,抓住塗嬌脖子的手往內縮了縮,將塗嬌推到了身前。

  我扭頭看看後面,那三隻妖怪和相繇全都住了手,正呆呆的看著這邊。黑龍和天昊臉上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只有無支祁的表情不大一樣,看起來既像是欣喜,又帶著點無奈。相繇看看妖怪那邊,又看看這邊,神情猶豫不決,最後還是舍下妖怪們,跑到了我身邊,全神戒備著伯益。

  「看來只有無支祁才知道是你在操縱這一切,黑龍和天昊都被蒙在鼓裡。你究竟給了無支祁什麼好處,讓他連相繇姐妹倆都不顧的幫你?」我拍拍眼眶已經紅了的相繇的手,她也扭頭看著無支祁。

  伯益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手上又緊了一下,從剛才起就一直沒說話塗嬌「啊」了一聲,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沉默了半天,伯益還是忍不住問了我一句。聽到他的話,所有的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看著我,連塗嬌都不例外。

  「我可以告訴你答案,」我聳聳肩,一臉的輕鬆表情,「不過你也得回答我幾個問題,怎麼樣,答不答應?」

  「你想問無支祁的事對吧,告訴你也沒關係。無支祁當初為了保護相繇姐妹,在桐柏山阻擋大禹,結果他的很多部下和朋友都被連累,沒死的也被關起來了。那些傢伙是我親自關押的,只有我才知道囚禁的地點,連大禹都不清楚。無支祁要救他們,當然得找我支持。」伯益的聲音還是平淡呆板得像機器一樣,沒有一點感情波動。

  聽了他的話,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無支祁身上。無支祁卻閉上眼仰起了頭,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手裡的長戟也放了下來。過了半晌,他才把頭垂下來,眼睛看著相繇:「對不起,當初因為我的決定,結果太多的人被連累。相繇,從我當初遇到你們姐妹開始,就已經把你們當做自己的女兒,我不想你們被人傷害,為此我可以不在乎自己,可我不能不在乎那些人。他們本來可以很快樂的生活,現在卻因為我被關了四千多年。是我欠他們的,我必須要還,希望你可以明白。」

  「叔叔……」相繇看著他欲言又止,眼裡淚花滾滾,抓住我的手不停的搖晃。

  我拍拍她的手,示意不必擔心,然後再次看著伯益:「他們三個其實都是被你放出來的,對不對?」

  「無支祁是,黑龍和天昊是我告訴無支祁關押的地點,由他去放出來的。你剛才說得對,整件事中,只有無支祁才知道前因後果。」

  「難怪我總覺得他神神秘秘,原來是這樣。」天昊在後邊微微點頭。

  「你也想得到大禹的力量?」

  「我想得到九鼎!」伯益也盯著我的眼睛,「沒有其他事要問了吧?現在你可以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了。」

  「還有一個問題!」我抄起雙手,表情嚴肅,「這個問題非常重要!」

  「說!」

  「你的銀行卡密碼是多少……」

  「你個王八蛋!」伯益再也控制不住情緒,被氣得七竅生煙,手都發起抖來。

  「嘖嘖!」我雙手插進褲兜,人退到相繇身後,「你是不是修電器修傻了,我既然早就懷疑你,怎麼可能讓你這麼容易抓到塗嬌。」

  「你……」伯益剛吐出一個字,異變就已發生。

  一直好像被嚇傻了的塗嬌突然有了動作,本來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一下子向後伸去,按到伯益的小腹之上,手掌接觸到伯益身體的地方瞬間亮起了刺目的藍光。

  「啊——」伯益瞪大了雙眼,露出驚駭欲絕的神色,在慘叫聲中被打得向後飛出,撞穿了一間客房的牆壁,重重的砸到另一堵牆上,一路上鮮血飛濺,在他經過的地方灑出一條血線。過了好一會兒,他掙扎著從地上坐起來,眼鏡也不知掉哪裡去了,眼睛恨恨的看著我,左手撐地,右手捂著小腹上的傷口不停喘息。

  發出攻擊之後,塗嬌還是站在原地,不過身形卻開始變得模糊,當片刻後又清晰起來時,已經變成了相柳的模樣。

  * * *

  「全都被你料到了!主人你好厲害。」相柳姐妹一邊一個抱著我的手歡呼雀躍。黑龍好像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站在原地發愣。無支祁的表情卻是驚訝的張大了嘴,不過隱隱帶著一絲寬慰,絲毫沒有要過來動手的意思。天昊站在最後面,甚至背起了雙手,笑嘻嘻的看著這一切。

  「小意思了。」看了周圍一遍,我重新將目光投到伯益身上,「別忘了我以前也算個房產商,騙人是我的老本行……」

  「真的塗嬌在哪裡?」伯益喘了一陣,恢復了點力氣,不理我的揶揄,反而問起我問題。

  「她還呆在自己房間裡,我讓她睡著了,一時半刻醒不了。」相柳在一邊替我回答。

  「你從一開始就猜到我一知道大禹的消息就會動手,所以自己和相繇跑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讓相柳從窗戶跑進塗嬌的房裡弄暈她,然後變成塗嬌的樣子來騙我?」伯益小腹上的傷口還在流血,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

  「沒辦法,相繇說你的力量和她差不多,再加上那三個妖怪,硬碰硬我們不是你們的對手,當然只有用騙……不,是智取才行。現在你受了重傷,看來妖怪們也不會動手了。電器大叔,你還是老老實實把一切都交代出來吧!」我把手從相柳姐妹的懷裡抽出來,蹲在地上看著伯益。相柳還是有點不放心黑龍他們,轉身警惕的盯著後面。相繇則沒有什麼顧忌,乾脆就趴到我頭上,興致勃勃的看熱鬧。

  「還是那個問題,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伯益還是不死心,掙扎著問我,由於話說得太急,他猛的咳嗽起來,鮮血順著嘴角緩緩流下。

  「你這人怎麼這麼死心眼啊!」我無奈的搖頭,把手伸到他面前:「好吧,我告訴你,每個問題一百塊……」

  伯益和周圍的人全張大了嘴看著我,相繇用手猛打我的頭:「主人,你這樣好丟臉……」

  「好了好了,不收錢就是,不要再打了……」我用手摀住自己的頭,「告訴你也沒關係,我是從第二次見了黑龍以後,就對你起了疑心。」

  「那有什麼不正常嗎?」伯益吃驚的看著我。

  「當然不正常,連黑龍都知道九鼎的事情,你身為大禹最得力的助手,沒理由不知道,可在你來找我時這件事卻隻字未提。而且你明知這些妖怪根本報不了仇,反而故意引導我向那方面聯想。當時我就在想,你會不會有什麼其他的目的?」我習慣性的摸起了下巴。

  「就憑這個?也可以說是我怕你知道九鼎的事後起貪念啊。」伯益又咳嗽了兩下,臉色也變得越來越白。

  「當然不止,這只是誘因。就是因為這樣,我才開始回顧那些不正常的事情。」我扭頭看看相柳,「第一件不正常的事情就是九尾狐受的傷。當時相柳告訴我,九尾狐早就知道妖怪不止一隻,所以就算偷襲也不可能把她打成那樣。唯一的可能,就是還有一個她還沒有發現的對手,我本來以為是一隻我們不知道的妖怪,可後來我想到了太章……」

  「太章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相繇在後面插嘴。

  「太章的武器是一根黑色的棍子。」我看看伯益手上那一根棍子,他本能的將手縮了一下,我也不理他,自顧自的說了下去:「九尾狐的傷口恰好和那根棍子的形狀一模一樣,我就想,既然你和太章都是大禹的屬神,會不會你也有這樣的武器?而且你當時也在這個城市,這就更加大了你的嫌疑。如果真的是你的話,你既然知道那些妖怪是來抓塗嬌的,反而去攻擊想要保護塗嬌的九尾狐,怎麼可能沒有問題?」

  「難怪那天打著打著,九尾就突然受了傷。」黑龍也恢復了正常。

  「可是那時我一直想不通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直視著伯益的眼睛,「直到離開黑龍後第二次碰到你。」

  「那又怎麼樣?」他又變回了那副古板臉孔。

  「你曾經對我說過,太章已經離開,豎亥又找不到人,你只能一個人保護塗嬌。當時妖怪已經出現,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你居然會拋下塗嬌來保護我,不像是你的風格,更何況你早就知道我身邊有相柳姐妹保護。所以那天你根本不是來保護我,而是在跟蹤我。因為我是唯一一個曾見到過大禹的人,你故意把我扯進這個漩渦,就是想利用我來找到大禹,然後再用塗嬌威脅他交出九鼎。」

  我歇了一口氣,然後接著說了下去:「那天晚上你本來隱藏得很好,可後來卻突然暴露出來,我仔細回想,應該是當時相柳說到大神兩個字的時候,你情緒激動,所以控制不住自己的神力,才會被相柳發現。大概也是因為這樣,你那晚才會對我們說出你本該是個大神這樣的話。雖然你嘴裡說不介意,可連我叫你一聲修電器的你都那麼計較,像你這樣注重身份的人,又怎麼可能不介意帝位的得失?」

  「就因為這些?」伯益閉上眼,緩緩坐直了身體,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就憑這些還不能讓我確定,所以我決定試探你一下。」我笑嘻嘻的看向天昊,「今天上午我讓相柳變成塗嬌的樣子去引他們出來,可又故意打電話把這件事告訴你。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他們立刻知道了這是個陷阱。天昊甚至知道了變成塗嬌的人是誰,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你,如果不是你說出去的,還會有誰?」

  「是無支祁告訴我的。」天昊在後面補充了一句,「所以我才奇怪為什麼他會知道這件事。」無支祁歎了口氣,點點頭承認了天昊的話。

  「你就不怕那些妖怪殺了你?」伯益瞪著我。

  「在找到大禹以前,你絕對不會讓他們傷我的,對不對?」我滿不在乎的回答他,「我本想找到大禹後通知他這件事,讓他自己來處理,可他現在根本就不敢見人,就算告訴他也沒用。所以我打算解決了大禹的問題後再來處理你們的事,沒想到你居然讓人跟蹤到我們的行蹤,逼得我改變計劃,行險一博,還好成功了。」

  我擦擦頭上的汗水:「不過下次這麼刺激的事別再找我了,忙了半天什麼好處都沒有,就算想賺點外快都被自己人拆台……」

  「主人……」兩姐妹一起抓著我撒嬌。

  「看來我真的小看了你!」伯益又閉上眼睛,嘴裡喃喃自語,他小腹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只是臉白得嚇人。

  「他的傷不會這麼快好吧?」我轉頭問身邊的相柳,「要是那樣,我豈不是跟電視裡的那些反派一樣變成白癡,這讓我拿什麼臉去見你們珍姐?」

  「不會!他只是個屬神。」相柳用肯定的語氣回答我,「受了這麼重的傷,沒一個月休想再和人交手。」

  「那就好!」我鬆了口氣,還是蹲在地上向伯益喊話,「好了,電器大叔,現在你傷成這樣,他們三個看來也準備分你家產了,倒不如放棄吧!我們大家坐下喝喝茶聊聊天,沒事跑去做做按摩多好,何必搶來搶去的呢?不過這樣啊,你也知道,我只是個打工仔,還養了兩條九頭蛇,你看能不能……」

  話還沒說完,一股無形的力量已經將這個空間中的一切籠罩在內,巨大的威壓感讓我說不出話來,雙手不由自主的開始發抖,身體像是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一般無法動彈。

  「怎麼回事?」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了四個字,用眼角的餘光瞟去,相柳同樣在苦苦掙扎,情形比我好不了多少,想來趴在我頭上的相繇也是一樣。

  「大禹!」相繇發出一聲驚叫,這種感覺的確和當時大禹束縛太章元神時的感覺一樣。

  「不是大禹!」相柳終於支持不住,在我旁邊跪了下來,雙手撐著地面,眼睛卻驚訝的望著前方,「是伯益!這怎麼可能,難道九鼎已經到了他的手上?」

  用陰沉的目光注視著我們三人,伯益緩緩的從地上站起來,臉上的蒼白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潮紅色,小腹上的傷口也消失不見了,整個人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之中。

  「如果九鼎在他手上就不用費心思去搶了。」我的雙膝也觸到了地面,「莫非他真的是個大神?」

  「我不是大神!」伯益終於開口說話,聲音中聽不出一絲感情,「不過我現在擁有大神的力量。你們不可能是我的對手,帶我去見大禹!」

  我的身上一鬆,那股力量在瞬間消失不見了,我再也無法支持,整個人都趴到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這才感到背心一陣冰涼,在短短的一瞬間裡,身上的冷汗居然已經把衣服全都浸濕了。

  「主人,你沒事吧。」顧不得伯益還站在面前,相柳相繇哭叫著撲過來將我扶起,在我身上四處亂摸。

  「喂,那裡不能摸……」我回復了點力氣,出聲喝止相繇,「我沒事的。」

  「為什麼不能摸?」相繇滿臉純真的看著我,臉上還掛著淚痕。

  「因為……那裡是比九鼎還珍貴的東西……」我嚴肅的回答她,忽然想起一些事情,警惕的看著伯益,「你該不會連這個也想要吧?」

  「現在不想,如果你不肯帶我去找大禹的話就難說了……」

  「這樣啊,沒問題!讓我想想大禹現在在哪裡?」我誠懇的看著他,「人一老,記心就不好,你讓我休息一下,我就想起來了……」

  「別和我耍花樣!」不知為何,伯益自從顯示了他大神的力量之後,脾氣就開始變得暴躁起來,「我沒時間和你耗,要是你還不帶路,我就先殺了這兩條九頭蛇。」

  「不要!」不等我開口,後面的黑龍和無支祁一起叫出了聲,並向這邊衝過來,希望可以救人。

  可伯益手輕輕一揮,兩人就倒飛了回去,一路上撞翻了不少東西。接著伯益將手指向相繇,一個小小的金色光球在指間出現:「答不答應?」

  我一把將不知所措的相繇帶到身後,自己擋在前面,正想開口答應他,突然間異變又生。

  另一股無形的力量籠罩了這裡,可這次我們卻絲毫感覺不到壓力,指尖大小的藍色光球一個接一個的在身邊出現,將周圍映成藍汪汪一片,除了牆壁,周圍的一切物體無聲無息的碎裂開來,變成一堆粉末,然後這些藍色光球聚到伯益周圍,將他層層包圍,看起來就像塊巨大的藍色寶石。

  伯益身上再次出現金色光芒,可無論怎麼掙扎,都無法脫離光球的束縛,他好像想起了什麼,臉上出現極度恐懼的表情,發出一聲猶如受傷野獸般的嗥叫:

  「共工!!!」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03 PM

第三集 第七章 犧牲

  「主人!」緊隨著伯益的叫聲,相柳姐妹同樣叫了起來,不過聲音中卻充滿狂喜。

  顧不得觀察伯益的情況,我訝然回頭望去。黑龍和無支祁剛剛受了伯益一擊,現在還躺在地上爬不起來,顯然這股力量不是來自他們,此時他們同樣正以驚奇不已的目光看著自己身後。

  在過道對面,天昊雙手平舉,手掌交疊在一起朝著伯益的方向,源源不斷的力量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在他身體四周還覆蓋著一層若隱若現的藍色光華,一顆不斷發出刺目藍光的寶石一般的東西懸浮在他頭頂,緩緩的旋轉著。

  「不是主人!」凝視了片刻之後,相繇的話裡帶上了哭音,「是那塊石頭裡有主人的力量!」

  「你不是共工!」伯益也看了出來,驚恐的表情消失無蹤,面孔變得猙獰起來,「崑崙石裡的力量支持不了多久,到時我看你怎麼和我鬥?」

  「先帶她們和塗嬌走!」天昊神情凝重,額頭上的汗珠一滴滴的滑落下來,幾縷濕漉漉的頭髮粘在了臉上。他見我們還在發呆,焦急的衝我喊著,「快點,我要支持不住了。」

  「謝了,天昊老兄,下次一定請你喝茶!」我一手一個,拉著淚流滿面的相柳姐妹,跑進了塗嬌的房間。姐妹倆彷彿失去了魂魄,渾渾噩噩的任我擺佈,只是不停的流著眼淚。即使放開手,她們還是在原地一動不動。

  將還在昏睡的塗嬌背在背上,我轉身在姐妹倆頭上一個猛敲一下:「醒醒了,現在不是思春的時候!」

  「主人……」兩人撲到我身上,摟著我的腰放聲大哭。

  「兩位大姐,現在我們準備跑路啊!有什麼問題回去再說好不好。」我拍拍她們的肩。姐妹倆抽泣著應了一聲,擦了擦眼淚,逕直在前面引路,我則背著塗嬌跟在後面。

  出了房門,天昊和伯益的對恃還在繼續,不過圍著伯益的藍光和天昊頭上的崑崙石都已經黯淡了不少。天昊滿臉是汗,神情痛苦,可還在咬著牙苦苦支撐,看到我們出來,立刻衝我們大叫:「快走,他馬上就要跑出來了。」

  我們不敢耽擱,頭也不回的向樓梯衝過去,一直到跑出了賓館大門,伯益的聲音還是不斷傳來:「你們跑不掉的,我很快就可以找到你們……」

  大門外人來人往,賓館內卻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看不見,情形看起來十分詭異。相柳說過,這其實是個被隔絕的世界,現在想來,這話一點不錯。

  「等等。」剛出大門口,我就叫住了相柳,「伯益既然有大神的力量,能不能找到我們?」

  「別擔心!」相柳往樓上看了一眼,「主人曾經教過我們躲避神力尋查的方法,你又只是個普通人,只要我們躲起來,伯益是不可能找到我們的。」

  正說話間,樓上傳來一聲巨響,連地面都抖了一下,可那些在離我們不到三米遠的地方走來走去的人們卻毫無察覺。

  「快走。」我一馬當先朝馬路上跑過去,「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出租車噴著尾氣從賓館前面經過,我從車窗後面露出半隻眼睛,注視著一臉陰沉的從賓館裡走出來的伯益。此刻他正四處張望,顯然是在查看我們的行蹤,不過他那一身的鮮血嚇到了不少的路人,驚叫聲此起彼伏,路邊的兩名巡警也向他走過去。

  看著伯益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不見,我鬆了口氣,渾身脫力的靠到椅背上:「這次真的好險,幸虧天昊替我們擋住了。」

  「伯益明明只是個屬神,怎麼可能有那樣的力量?」相柳扶著塗嬌從車上下來後,一直皺起眉頭苦苦思考,「除非……」

  「除非什麼?」我將頭探過去。

  「除非是盤古給了他大神的身份,可盤古從不介入神與神之間的紛爭,其他人平時連他的面都見不到,怎麼可能會幫伯益?」相柳搖搖頭。

  「不過現在怎麼辦?我們根本打不過伯益,難道就這麼躲著不見人?」相繇在一邊插嘴,「還有啊,那個天昊是誰,他身上怎麼會有藏著主人力量的崑崙石?」

  「對啊,我總覺得那個天昊看起來有些眼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見過?」相柳又想了一會兒,還是放棄了,「算了,希望他不會有事吧!主人,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想辦法怎麼應付那個大魔頭。」我愁眉苦臉的往前走。

  「對啊,看來只有找大禹想辦法了。」相繇贊同的點點頭。

  「讓大禹去只是送死而已。」我還是無精打采。

  「伯益有那麼厲害嗎?」姐妹倆吃驚的張大了嘴,「連大禹都對付不了他。」

  「誰說是伯益,我指的是你們珍姐。出了這麼大的事,要是想不到個好解釋,今年我就別指望有獎金了……」

  * * *

  寡婦珍的另一套房子位於離商務樓不遠的一棟住宅樓的六層,是件四室二廳的套間,以前她嫌那裡太吵,住了幾天就搬回了別墅中,只有平時沒時間回家時才來休息一下,不過裡面傢俱電器一應俱全,隨時都可以住人,以前我曾來這裡為她裝過電腦,所以知道位置。

  等走到她家門口時已經快到晚上十二點了,在門前猶豫再三,我還是按下了門鈴。

  房門立刻便打開了,一身便裝的寡婦珍隨即衝了出來,抱著相柳姐妹倆上下察看,直到發現她們身上什麼傷都沒有以後,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珍姐!」姐妹倆一左一右淚汪汪的摟住她,「餓了……」

  「珍姐給你們買了雞腿,進去先洗手再吃,知不知道?」寡婦珍拍拍她們的背,哄了兩句。姐妹倆偷偷衝我吐吐舌頭,興沖沖的跑進去了。

  「沒義氣!」我背著塗嬌暗罵一聲,咳嗽了一下,「其實,我也餓了……」

  從出來開始就一直沒正眼看過我的寡婦珍終於將頭轉到我這個方向,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咦,你還活著啊?」

  「從現在的情況看來……應該是吧!」我堆起討好的笑容,拚命點著頭。

  「背上還背了一個。」她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人也斜靠在門框上,擋住了門口,臉上似笑非笑,「怎麼你每次出去,回來的時候都會多些東西?」

  「是嗎?我心腸好嘛。」我還在點頭,「你也知道,現代人不講衛生,什麼垃圾都隨地亂丟,我看不過去,就把她撿回來了,看看能不能廢物利用,環保是個好習慣啊……」

  「塗嬌都算垃圾了,你又算什麼?」寡婦珍哼了一聲,「想吃飯是吧?先去把屋裡的清潔做乾淨。」

  「我跑了一天了……」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可現在是吃宵夜……」

  「還有,馬上把人給我放下來——」寡婦珍的聲音震耳欲聾。

  聽了我的勸說,暫時不要讓塗嬌和胡嬌見面,寡婦珍讓她們一人住了個房間,加上相柳姐妹和她自己,我只能再次睡在沙發上。看得出寡婦珍對這件事很好奇,可她居然一句話都沒問我,只是默默的安排一切,我幾次想解釋一下這件事,都被她岔開了話題。

  到了深夜,四個女人全都睡了,可我還在擔心伯益的事情,在沙發上輾轉難眠。今天的事情實在太出乎我的意料,要不是天昊的幫忙,後果真的可能會不堪設想,現在想起還是感到後怕。可惜大禹心結太嚴重,暫時不可能出手幫忙,一切只有等胡嬌傷勢好轉後再做打算。不過一想到天昊,我又隱隱有些擔心,不知他能不能跑掉。

  看了一眼臥房的方向,我從沙發上爬起來,悄悄走到陽台上,趴在護欄上靜靜看著商務樓的方向。即使是在市區,在晚上兩點的街道上依然看不到多少人走動,只有路燈和幾家通宵營業的商店燈光照射著周圍的一切。商務樓那邊甚至一片漆黑,只在轉角處有一盞白色的小燈照亮了商務區入口的那段小路,因為那裡離這邊並不遠,我甚至可以看清路邊丟著的塑料袋。

  在陽台上站了沒多久,我就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匆匆的經過那段小路,向商務樓跑去。雖然看不清臉,可我還是一眼就看清了他那一身醒目的黑色皮衣。

  「黑龍!」我差點叫出聲來,這個時候他跑去商務樓那邊幹什麼?在他背上還背著一個人,從衣著上看去應該是天昊,可他卻趴在黑龍背上一動不動,可能受了不輕的傷。

  回頭又看了一眼臥室,我一咬牙,躡手躡腳的走到門邊,打開鎖走了出去。為了不吵醒寡婦珍,我一直到走到樓底才敢加快速度跑向商務樓那邊。

  既然黑龍和天昊在一起,應該不會是伯益派來搜尋我們的,今天我們欠了天昊這麼大一個人情,於情於理,我都不可以袖手旁觀。

  * * *

  等我趕到大樓前面不遠的地方時,一陣被壓得低低的啜泣聲已經傳了過來,我曾經聽過這個聲音,這是黑龍的哭聲。

  順著聲音的方向走過去,藉著一點從遠處傳來微弱燈光,我很快看見了正坐在大樓門口掩面哭泣的黑龍,天昊則靜靜躺在他身邊,生死不知。

  「黑龍,發生了什麼事?」我從花壇後走出來,壓低了聲音問他。

  黑龍聞聲後身體一震,雙手放了下來,帶著滿臉的淚痕驚喜的看著我:「是你!太好了,相柳她們在哪裡?天昊快要不行了,他想在臨走的時候看看她們,我背著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你們,你快叫她們出來啊!」

  「她們現在不在這裡,我這就去叫她們出來。」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天昊,歎了口氣,轉身向後走去。

  「快點啊,他支持不了多久了。」黑龍把天昊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天昊雙目緊閉,頭髮披落下來,遮住了半個臉孔,右耳上的耳環反射著遠處的燈光,閃閃發亮。

  「不用去叫了,不讓她們見到我的樣子也好。」我走出兩步,天昊微弱的聲音就從後面傳來。

  我愕然轉身,看著正掙扎著坐起來的天昊。他看起來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手撐到台階上,卻無法支撐住身體。試了幾次,還是旁邊的黑龍流著淚把他扶正了身體。

  「這怎麼可以,你剛才不是說想再看她們一眼嗎?」黑龍抹了一下眼睛,可淚水很快又流了出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向前走了幾步,沉聲追問黑龍。

  「你們跑掉之後,天昊就頂不住伯益了,可他還是拼了命支持,想讓你們跑遠一點,沒過多久,崑崙石就炸掉了,我們全都被震昏過去。等醒了的時候,才發現伯益不見了,天昊那時已經站不起來,可他還是求我們來幫你們對付伯益。我們本來就只是想找九鼎,從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無支祁氣昏了頭,跑去找伯益拚命,我就留下來照顧天昊。可他說自己已經快不行了,只是還想看看相柳姐妹,我就背著他到處找你們,可到處都找不到,最後到了這裡,我沒辦法了,就……」黑龍又開始抹眼淚。

  「伯益把你打傷了?」我看著天昊。

  天昊還是閉著眼,聽了我的話緩緩搖頭,咳嗽了兩聲:「不是,我沒有受傷,是我自己把自己變成這樣的。」

  黑龍吃驚的轉過了頭,盯著天昊連眼都不眨:「怎麼可能是這樣?」

  「伯益的確沒有傷我!」天昊露出了笑容,可依然雙目緊閉,「我只是個妖怪,卻強行用妖力催動共工大人的力量,雖然阻止了伯益,可自己的妖力卻也被共工大人的力量摧毀了,所以你們放心,我不會死,只是被打回原形而已。」

  「那跟死有什麼分別?」黑龍又摀住了臉。

  「你不想搶九鼎來完成自己要做的事了嗎,難道就這麼甘心放棄?」凝視他半晌,我沉聲問他。

  天昊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看起來他似乎真的不感到難過:「我想做的事情,早已經做到了,就算走,我也沒有遺憾。」

  「做到了?你到底想做的是什麼事?」我和黑龍都很吃驚。

  天昊的雙眼終於睜開了一條縫,可目光卻望向天空,彷彿在看著自己的回憶:「四千多年前,我只是個沒用的小妖怪,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從我懂事那天開始,就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四處流浪,常常找不到東西吃,一餓就是好幾天。不過慢慢的,我學會了很多東西,力量也越來越強,不需要再為食物的事煩心了,可我依然只是一個人,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每天睡覺的時候,我就躲起來偷偷的哭。」

  「直到有一天,」天昊臉上的笑容變得很溫柔,「我剛找到一大堆食物,正想吃飯的時候,從遠處跑來兩條九頭蛇,什麼話都不說就把我的食物搶走了,我開始很生氣,但又打不過她們,被氣得哭了起來,可她們還對我冷嘲熱諷,說以後還會來搶我的東西。」

  「是相家姐妹!你就是那個常被她們搶的愛哭鬼?」我想起了相繇說過的話。

  「對啊!我就是那個愛哭鬼。」天昊笑出了聲,表情看上去很開心,「果然,她們以後時不時的跑來搶食物。我漸漸發現,她們的力量雖然強,可人卻笨得緊,經常找不到東西吃,所以才來搶我的食物,食物越少的時候,她們就來得越頻繁。時間一長,我居然喜歡上了這樣的生活,能陪著她們打打鬧鬧,至少,我不會再覺得寂寞。」

  「後來有一天,我發現她們不見了,心裡很著急,就到處去找她們。問了很多人,才知道她們被共工大人收養了,於是我跑到系昆山外面,跪了七天七夜,希望共工大人收我當屬下。但共工大人告訴我,當一個神未必比當個妖怪更快樂,他收養相家姐妹是因為她們太笨,留在外面會被人欺負,但我不需要他來照顧。」

  「我說我不是希望共工大人照顧我,而是希望自己可以照顧相家姐妹。共工大人聽了我的話後笑了很久,說我雖然很弱,不過他欣賞我的志氣,雖然沒有收下我,但賜給了我這個名字,還送給我一顆崑崙石,裡面有他的力量。說如果有一天她們真的需要我照顧了,我可以使用一次他的力量,但會失去自己的全部修為,問我會不會這麼做。」

  「我收下了崑崙石,從那之後就躲在系昆山附近居住。後來共工大人失蹤,我看著她們四處尋找,最後被大禹打傷了,躲回系昆山,卻沒趕得急去救她們……」

  「所以你和大禹作對,就是為了替她們報仇。」

  「對,我知道大禹的力量,本想用崑崙石和大禹同歸於盡,但沒用出來就被抓住了,接著被關了四千年。」天昊的精神越來越差,就快要坐不穩了,「不久前,我被無支祁放出來,和他們一起來搶九鼎,沒想到會碰到她們,我真的很開心……」

  「那你搶九鼎的目的是……」我看著他緩緩倒下的身軀,不忍再問下去。

  「你還不明白嗎?」天昊再次閉上眼睛,神情變得安詳,「只有借助九鼎的力量,我才可以進入系昆山。我搶九鼎的目的,只是為了……再見到她們!」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07 PM

第三集 第八章 密

  一層朦朧的白色光芒覆蓋在天昊的身上,躺在台階上的身體開始變得模糊不清。旁邊的黑龍忍不住哭出了聲,伸出手想把他抓出來,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懸在半空中微微發抖。

  「你還欠我一件事沒做,現在就想跑啊?」看著那團光芒,我冷冷的出聲。

  「下次吧,多等我四千年。」天昊的臉已經看不清了,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把她們交給你照顧,我很放心……」

  我還沒有來得及回答,白光猛的一閃,一瞬間我無法看清任何東西。當我眼前的景象再次清晰起來時,天昊的身體已經消失不見,只有一隻奇怪的動物站在他剛才躺著的地方。

  它的身軀有一頭牛般大小,有著老虎一樣的皮毛花紋,身體前方整整齊齊的排著八個跟人差不多的頭顱,面孔卻被頂上披下的長髮遮住,看不清是什麼模樣;軀幹下方同樣是跟老虎一樣的爪子,但卻不是四條,而是八條;在它臀部後面高高豎起的,是像孔雀開屏一般散成半圓形的八條虎尾(注1)。

  「我到哪裡去找四千年來等你?」看著它的模樣,我站在原地小聲抱怨,「你做人真是太不厚道,擺明了是賴帳啊……」

  天昊的身體轉過來朝向這邊,十六隻眼睛的目光透過髮絲全都集中到我身上,片刻之後,他發出一聲如同虎吼聲的低鳴,八個頭一起向我低下,似乎是在拜託我。接著他又對著黑龍叫了一聲,所有的尾巴一起搖動,隨即猛的跳了起來,越過我們的頭頂,落到十幾米外的花壇裡,再沒絲毫停留,幾個起落,身形就看不見了。

  「天昊……」

  黑龍剛叫了一聲,我就抓住他的手,對他緩緩搖頭:「讓他走吧,只要還活著,總會有再見面的一天。倒是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黑龍抽回了手,苦笑了一下,「我還能有什麼打算?既然不可能得到九鼎了,我只有到處找找還有什麼辦法能把龍門山合起來。」

  「其實我有辦法……」

  我的話只到一半,黑龍已經激動的抓住我的雙肩,眼睛裡全是期盼的光芒:「你真的有辦法?對了,你和大禹很熟,你替我去求求大禹,讓他幫幫我啊!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對了,你喜歡錢是吧,我去搶個銀行給你……」

  「唔,這個問題我們慢慢再研究一下……不過我既然答應了天昊要幫你,就一定會說到做到,明天上午你到那邊那個花壇等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不過現在麻煩你先鬆鬆手,我的肩膀很痛啊……」

  「啊!不好意思……」黑龍傻笑著收回手,順便討好的替我整理了一下衣服,眼巴巴的看著我,「明天來就行了嗎?我書讀得少,你可不要騙我。」

  「你真的是叫黑龍嗎?會不會你其實是姓成的……」

  和我商定時間之後,黑龍幾乎是唱著歌離開了。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無奈的搖搖頭。其實這三隻妖怪都不是什麼壞人,甚至可以說得上心地善良,可惜被伯益抓住了心中的弱點來加以利用。現在黑龍姑且不論,天昊落得這個下場實在讓人扼腕,不過既然他做這一切全是心甘情願,相信在臨走時也沒有遺憾;無支祁則生死不明,但是伯益需要他來帶路找大禹,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所以一切的問題,都在伯益的身上,可偏偏要對付伯益,就必須依靠大禹的力量,以大禹現在的狀態,別說讓他對付伯益,就算他只是聽到伯益要出現,恐怕都會立刻落荒而逃。

  「看來還是要先搞定大禹才行。」我歎著氣往回走。這時恐怕已經是半夜三點多了,連那邊的夜市都沒了什麼聲音,商務樓這邊更是一片死寂,連路都看不太清楚,一不小心就會被絆到,我一連幾次踢到石凳,腳尖又酸又痛,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轉過花壇,前面就是商務區的出口,路燈的光芒已經照了過來,勉強看得清地面了,我擔心寡婦珍會發現我出來,急著向前趕了兩步。結果在拐角的地方,我一頭撞在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上,吃驚的向前看去——映入我眼中的,居然是寡婦珍那沒有任何表情的俏臉。

  * * *

  她看上去出來得很匆忙,連睡衣都沒來得及換下來,只是隨便在外面披了件深色的外套,腳上甚至還穿著拖鞋,俏麗臉龐上的白膩肌膚在路燈光芒的映射下,便如同一塊最上等的白玉一般,竟然有點晶瑩透明的感覺。此刻的她臉上早已沒有了平時的可愛笑容,一雙明眸冷冷的看著我,卻不發一言。

  「你也出來散步啊?」我不敢直視她的目光,眼睛左顧右盼,可她的目光就像在我身上生了根一樣,無論我怎麼逃避都牢牢的鎖住了我,而對我的問話也不做回答。

  「今天天氣很好啊,出來走走感覺不錯……」在她的目光注視下,我的聲音低了下來,後面的話也說不出口了。認命的歎了口氣,我低下了頭,「你全都看到了?」

  「對啊!」寡婦珍終於有了反應,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我,聲音中居然有幾分得意,「你現在想有什麼解釋?」

  「我解釋了你信不信?」我抬起頭,誠懇的看著她的眼睛。

  「不信!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又想撒謊。」她的回答十分乾脆。

  「那我沒話說了……」我垂頭喪氣的蹲到地上,「要殺要剮你看著辦吧。」

  「你再說一次!」寡婦珍彎下腰,用手硬把我的臉架起來,拉到她面前,逼著我直視她的眼睛。從我這裡看過去,她清秀可人的容顏近在咫尺,而她口裡的氣息一陣陣呼在我面上,溫暖而清新,讓人心中一陣迷亂。

  「打死我也不說。」我一個激靈,險些把什麼都招了出來,幸虧來得及懸崖勒馬。不敢多看她失望的眼神,我從地上站起來,向她公寓那邊走去:「這些事你知道太多不好,還是早點回去睡吧!」

  等走出一段路,我才發現她沒有跟上來,愕然回頭看去,才發現她還站在剛才的地方,背對著我,雙肩不停的抽動,好像正在哭泣。

  「不要哭好不好?這不像你的風格啊。」我又走回她身後,用手輕輕的拉了一下她的外套,「你說過我不想說就不問的。」

  「不用你管。」寡婦珍一把打開我的手,隨即用手摀住了臉,「反正你騙我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多一次也沒什麼了不起。」

  「這件事不簡單,我怕嚇到你。」我還從沒見寡婦珍哭過,一時間慌了手腳,不知該做什麼才好,只能站在她背後看著她。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會害怕?是啊,你一直覺得我笨嘛,整天都被你騙,什麼都做不了。」她還是沒有回過頭,外套也由於剛才的動作滑下來一截,把她修長的頸部露了出來,在這片昏暗的環境中白得耀眼。

  「好了,我告訴你就是,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因為我所說的會超過你的想像……喂,你去哪啊?」

  「找根凳子坐著聽……」寡婦珍拉了拉外套,走到不遠處那張長椅上坐下,伸手拍拍身邊的位置,「你,坐過來。」聲音已經恢復了正常。

  「你知不知道我培養情緒很困難的……」我無奈的向那邊走過去,這張長椅離路燈有點遠了,周圍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楚,連坐在那裡寡婦珍我都只能勉強看到個人影,摸索著坐到她身邊,我清清嗓子,還是決定把一切告訴她,讓她自己來判斷該怎麼辦。

  「先等等。」我剛一坐下,寡婦珍溫暖柔軟的身體就貼在了我身體左邊,頭也靠到了我肩上,「好了,現在可以說了。還有,把你的外套脫給我,這裡有點冷……」

  雙手抓著我的左臂,就這麼靜靜的靠在我身上,寡婦珍一言不發的聽我說起自碰到相柳開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即使我講到相柳她們並非人類時,她也沒有露出太吃驚的表情。倒是聽到天昊的事時,她抓著我的手才緊了緊。

  等到我把一切說完,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寡婦珍還是一動不動的靠著我,直到又過了好一陣子,她才把頭微微抬起:「說完了?」

  「就這些了。」我點點頭,「這次我一點都沒瞞你。」

  「我聽得出來。」她的語調很輕鬆,「你說謊和不說謊時的語調不一樣,我早就發現了。」

  「原來我這麼失敗!」我痛苦的埋下了頭。

  「這句是謊話……」

  「果然,落後就要挨打,有必要改進技術了……」我無奈搖頭,隨即又詫異的問她:「你聽了這些一點都不害怕嗎?那些人可不是神就是妖啊。」

  「怕啊,我當然怕!」可我在寡婦珍的聲調裡聽不出一點怕的意思,「不過我一想到連你這麼沒用的人都可以和他們相處這麼久而沒事,我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那還真是謝謝誇獎。」我苦笑起來。

  「更何況聽你說起來,除了那個修電器的,其他的都不是壞人,小柳她們姐妹倆又那麼可愛,我喜歡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害怕?不過我總算知道她們為什麼那麼能吃了……」她輕輕的笑了起來,「可是,對於你騙了我這麼久這筆帳,又該怎麼算?」

  「你也說過了,反正也騙過那麼多次了,多這一次也不算什麼……」話還沒說完,我眼前一黑,本來蓋在她身上的外套已經蒙在了我頭上,接著腦門一痛,被她在頭上連敲了好幾下。

  「好了,反正以前也敲過那麼多次,再敲幾下也不算什麼。」把外套又取下來披回身上,寡婦珍向公寓那邊走過去,「這次就這麼算了,你別想還有下次。」

  「下次就被你打成白癡了……」我嘀咕著跟上去,和她並肩而行。

  走到拐角的路燈下面,我忍不住偷偷看了她一眼。寡婦珍的神情平靜如常,嘴角微微帶著笑意,在她如白玉般光滑的臉頰上,看不到一絲流過淚的痕跡。我記得,剛才她並沒有擦過臉……

  「你剛才是裝哭騙我!」我恍然大悟。

  「是又怎麼樣?你騙我這麼多次,我騙你一次而已,說起來我還吃了虧呢!」她反唇相譏,不過卻掩蓋不住臉上的得意表情,「其實我剛才什麼都沒看到,是你自己全部招出來的。」

  「妖女……」我咬牙切齒。

  「妖女指的是誰?」她又靠了過來,眼睛水汪汪的盯著我,不過裡面卻含著一股殺氣。

  「九尾狐!她是妖怪,又是女人,合起來就簡稱妖女……」

  「你真的不是共工?」她好奇的盯著我看。

  「你看我像不像條蛇?」我沒好氣的回答她。

  「像啊!尤其是冬眠這一點……」

  * * *

  等回到公寓裡時已經快到五點了,寡婦珍剛剛大勝一局,心情愉快,哼著歌跑進了臥室,我卻在沙發上思前想後,琢磨著如何解決大禹的問題,考慮了半晌也找不出個答案,一陣睡意襲來,我就坐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清晨的時候我就被相柳姐妹的打鬧聲吵醒了,睜開眼才發現身上多了一床毯子,上面似乎還留著寡婦珍身上的香氣,我心裡微微一動,還沒來得及想下去,相柳相繇兩人已經撲到了我身上:「主人你醒了!」

  「這麼吵都不會醒的只有死人而已……」

  「主人你被珍姐抓包了嗎?」相繇迫不及待的向我提問。

  「她都對你們說了?」我愕然望著她們姐妹倆。

  兩人一起點著頭:「對啊,珍姐一早就把我們叫起來,問了我們很多問題,還說主人你把什麼都對她說了。」

  「算了,這樣也好。」我歎了口氣,「反正瞞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遲早都有穿幫的時候。」

  「還是珍姐比較厲害,主人這麼狡猾也犧牲了。」兩人轉過頭竊竊私語,「看來主人果然也是個男人……」

  「這是你們應該說的話嗎?」我一人一個爆栗,姐妹倆嘟起嘴不做聲了。我仔細看了她們一眼,招招手讓她們坐下,「你們還記不記得曾經對我說過的,那個老被你們搶食物的愛哭鬼?」

  「記得啊,怎麼了?」姐妹倆奇怪起來,連賭氣都忘了。

  「他就是那個天昊。」提到這個名字,我心中一陣黯然。

  「原來他就是三八啊!難怪老覺得眼熟。」相繇拍拍自己的頭,「那麼久沒見,連他的樣子都要想不起來了。不過他為什麼會有藏著主人力量的崑崙石呢?」

  「三八?」我好奇的問了一句。

  「對啊!」回答我的是相柳,「他有八個頭、八條腿和八根尾巴,所以我們叫他三八。」

  「算了,叫他什麼名字不重要,他為什麼會有共工力量的崑崙石也不重要,你們只需要記得,如果下次再碰到他時,要對他好一點就行了。」我微笑著拍拍她們的手。

  「為什麼?」兩人一頭霧水。

  我伸出手摸著她們的頭頂:「別人對你好,你就應該對別人好,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就像你們這麼依賴共工,是因為共工收養了你們,並對你們很好一樣。但在這個世界上,對你們好的其實不止共工一個人,只是你們自己看不見而已。」

  「誰說我們看不見了?」相繇不服氣的反駁,「你、珍姐還有無支祁叔叔,你們都對我很好,我們全都知道。」

  聽到她的話,我笑了起來:「你還是不明白,有些人對你好很容易看見,而有些人對你好卻只能慢慢體會才能發現,從今天開始,你們就學著怎麼去分辨別人對你的心意吧!」我把她們的手拉到一起,「等到你們學會的那一天,也許,你們就不再需要留在共工身邊……」

  * * *

  注1:在正本的《山海經》中並無天昊這個人物,但在很多野史中卻有他的記載,據說他本是一隻水怪,人首虎身,八首八腿八尾,被大禹在治水時收服,是治水過程中的主要障礙之一。本書中除了天昊曾去阻止大禹治水這件事外,其餘均為杜撰。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10 PM

第三集 第九章 回家

  相家姐妹倆雙手互握,斜靠在我身上,四隻眼睛不明所以的盯著我,什麼話都不說。看到這副情景,我長歎一聲,知道剛才的話又白說了,拍拍她們的頭:「好了,你們先去等著吃早飯吧,等會兒還有事情要做。」

  等我從盥洗間出來,寡婦珍已經做好了早飯,正站在桌邊為相柳姐妹盛粥。今天的她穿得很隨意,一件西式粉格上衣搭配著深色牛仔褲,腳下一雙白色高幫皮鞋,大概是因為做飯的關係,她還圍著一條藍色的圍裙,上面繡著個卡通娃娃的圖案,看起來頗有幾分家庭主婦的味道。看到我出來,她對我打了個招呼,臉上淡淡的神色,似乎跟平時沒什麼兩樣。

  疑惑的在桌邊坐下,我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的臉,弄得寡婦珍嗔怪的敲了我的頭一下:「看什麼,沒見過美女啊?」

  「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啊?現在這種情況,難道你不覺得害怕?」忍了半天,我還是問了她一句。聽到我的問題,連正在咬著油條大嚼的相柳姐妹都停下了嘴,眼巴巴的看向寡婦珍。

  「說不擔心是假的。」寡婦珍解下圍裙,在桌子對面坐下,「可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擔心恐怕也沒用了。何況我什麼都做不了,倒不如安安心心的過日子,等那個修電器的找上門來再說。」

  「要是這樣我們就死定了……」

  「你有什麼辦法嗎?」她不服氣的反駁我,「那傢伙可是一個大神,怎麼可能打得過他?除了等死我們還能做什麼?」

  「大神……」我微微冷笑起來,「那倒未必。」

  「你看出了什麼嗎?」三個女人一起湊過來,眼中燃起了希望。

  「如果他已經是大神了,為什麼還要去搶九鼎?而且如果他一開始就用出這種力量,事情根本不會變得這麼麻煩,所以……」我沉吟起來。

  「所以什麼,你快點說啊!」寡婦珍著急的催促我。

  「所以他的力量一定有問題,只是不知道問題在哪裡。」我喝了口粥。

  「說了等於沒說。」三顆腦袋又縮回去了,「吃飯吃飯,就算死也要做個飽鬼……」

  「其實還有個辦法。」我不慌不忙的放下了碗,目光炯炯的直視三人,「只要大禹沒問題了,以他的力量就可以對付伯益,所以我們只要等到九尾狐的傷好一些了,問清事情的前因後果,應該還有機會。」

  「那我們現在該做什麼?」相柳在一邊插嘴。

  「郊遊!」

  「你想先去選塊好墓地嗎……」

  「……反正九尾狐的傷還要幾天才會好,伯益也一定在城裡到處找我們,倒不如跑到郊外去好好玩一下,順便解決黑龍的問題。」

  「主人你有辦法把龍門山合起來了嗎?」相柳顧不得吃飯,撲過來抱住我的手。

  「我不行,可是大禹可以。」我露出一絲詭笑,「就算大禹不行也沒關係,只要黑龍認為大禹可以就行了……」

  「你臉上的表情很眼熟啊!」寡婦珍看了我半天,終於想了起來,「對了,每次公司裡的人要去推銷房子時,都是這個表情……」

  「先別說這麼多了,收拾好東西出發吧!」

  「家裡那兩個怎麼辦?」寡婦珍剛站起來,又突然停下了動作。

  「你們去吧!」胡嬌的聲音從屋裡傳來,聽起來比以前多了點精神,「我的傷好多了,這裡又很安全,不會有事的。」

  「那好,我們下午就回來。」不等寡婦珍開口,我就一口答應下來,「相柳,你去收拾東西,相繇,你過來,我有事要讓你做。」

  附在相繇耳邊小聲吩咐了兩句,她立刻吃驚的張大了嘴:「主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是不需要問為什麼的……」

  為了保險起見,寡婦珍沒有開她原來的那輛跑車,而是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部黑色小轎車,我讓她先將車停在一個偏僻的地方,然後自己去花壇那邊找黑龍。雖然是第一次經歷這些神神怪怪的事,不過她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最初的緊張過去後,她又恢復如常,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做起事來也井井有條。

  偷偷摸摸的跑到花壇附近,我很快發現了黑龍的身影,此刻他正蜷著身子坐在花壇邊上的一張長椅上,看來也是怕被伯益發現,連那一身黑色皮衣都換了下來,穿了一套灰色的休閒服。

  悄悄的跟他打了聲招呼,黑龍抬頭看見我,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剛想張口說話,我立刻對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帶著他來到附近一個沒人的小巷中。

  「現在要怎麼做?」剛站穩身體,黑龍就迫不及待的問我。

  「在做事之前,我有個問題要問你。」我正色看著他,「無支祁把你放出來後,你有沒有回過龍門山?」

  「沒有!」黑龍搖搖頭,臉上露出感傷的神色,「我在江底被關了四千年,後來一直昏迷著,等我醒了的時候已經不在龍門山附近了。之後就隨著他們一起來找大禹,還沒有來得及回去看看。怎麼,我們現在就去嗎?」

  「當然,我這就帶你去龍門山。」我望向他的身後,「你看,大禹來了。」

  「哦噠!」

  趁著黑龍轉身的時候,埋伏在一邊的相繇跳了出來,狠狠一棍子敲在他頭上,黑龍晃了兩晃,然後就軟綿綿的倒在地上,兩眼翻白的暈了過去。

  「同一個方法連騙你兩次,不知道因為是你太笨還是因為我太精明。」我搖頭歎氣,和相繇一起抬著他向停車的地方走去,「不過這樣也好,反正再怎麼打你的頭也不可能變得更笨了。」

  「主人,下一步我們要怎麼做?」雖然抬著一個兩米高的大漢,相繇的表情還是輕輕鬆鬆,一點都不覺得吃力,反倒是我累得不停喘氣。

  「下一步……當然是帶他去龍門山。」

  * * *

  今天的天氣很好,天空湛藍,萬里無雲。陽光直射到人身上,卻不會讓人感到灼熱,反而有種暖洋洋的感覺。空氣中全是新鮮泥土和青草的味道,不時還有一陣涼風襲來,帶來遠處山腳稻田的芬芳。

  「十月底果然是郊遊的好時間啊,對吧?」我瞇著眼斜躺在一片枯黃的草地上,只用一隻手肘支撐起半個身子,嘴裡還咬著一根枯草,轉過頭問正在一邊忙碌的寡婦珍。

  這裡是一片荒山野嶺,四處無人,連棵樹都看不到,周圍全是半人高的雜草,而且大部分都已經枯黃了。我們帶著黑龍走了半天,才在山頂這裡找到一塊平整的草地。把黑龍丟到一邊,寡婦珍就開始忙著在地上鋪塑料布,相繇則打開背包,把裡面的食物一件件拿出來放到地上。我無事可做,就躺在前面的草地上閉目養神。

  「對啊,如果我不用做這麼多事的話,也會覺得是郊遊的好時光。」寡婦珍正跪在地上將塑料布鋪平,聽了我的話後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她還是早上時那一身裝扮,不過為了怕陽光曬黑皮膚,多戴了頂白色的遮陽帽,「好像我才是老闆啊,為什麼現在是我在這裡忙,你卻躺在那裡睡大覺呢?」

  「這種瑣碎的事情不適合我們大男人做,我現在正在思考更重要的問題。」我把頭轉了回來,用悠遠的目光望向天空,四肢張開的躺到地上不動了。

  「那很簡單啊,小繇,把他變成女人……」聽到她的話,正在用牙齒撕塑料袋的相繇模模糊糊的應了一聲。

  「好吧,你要我做什麼……」我立刻從地上翻身站起,跑到她的身邊。

  寡婦珍還沒說話,被扔在前面草叢中的黑龍就發出一聲呻吟,身子跟著動了一下,惹得我們三個一起向他看去。

  「他醒了,我先去搞定他的事。」我對兩人小聲吩咐,「記住待會兒聽到我說什麼都別打岔,否則就前功盡棄了。」她們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拿著一瓶礦泉水,我笑嘻嘻的走到黑龍身邊,蹲在地上看著他。黑龍又動了兩下,終於睜開了眼睛,不過他顯然還不大清醒,只是呆呆的看著我的臉,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你醒了,黑龍老兄。要不要喝點水?」我把礦泉水瓶子遞給他。

  黑龍又看了我半天,沒有接過瓶子,左手伸到後腦勺上摸了摸,一臉的迷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會在這裡,這是什麼地方?」

  「你一點都不記得了嗎?」我張大了嘴,吃驚的看著他,「你暈倒以前的事也忘了?」

  「我只記得你說大禹來了,然後我轉過頭去看……」黑龍從草叢裡坐起來,左手還是撫著後腦,努力的回憶著當時發生的事,「……接著我這裡一痛,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就對了!」我用力的一拍他肩膀,「當時大禹來找我們,可是突然跑出來一個神秘人把你打暈了。」

  「神秘人?是誰啊?」黑龍顯然腦子還不大清醒。

  「都說是神秘人了,身份當然很神秘,我怎麼可能知道他是誰?」

  「那你為什麼沒事?」

  「對啊,我為什麼會沒事呢?看來真的很神秘啊……」

  一陣胡說八道之後,黑龍終於不在追究他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向周圍望了兩眼,在我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你為什麼會帶我來這裡,不是說要去將龍門山合起來嗎?」

  「呵呵呵呵!」我放開他的手,發出一陣得意的大笑,「黑龍兄,我帶你來這個地方,就是為了要給你一個驚喜。」用手一指遠處的小山坡上,「你看,那是誰?」

  順著我指的方向看過去,一身白衣的大禹迎風而立,衣訣飄飄,目光直視遠方,雙手負在背後,讓人一見之下便肅然起敬。

  「是大禹啊,龍門山可以合起來了,我可以回家了。」黑龍一把抓住我的手大叫起來,聲音中充滿激動,到後來竟帶上了幾分哽咽。兩行濁淚沿著臉頰流了下來,他卻絲毫不覺:「走啊,我們去龍門山,到時我帶你們去我家看看,那裡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他慢慢的跪到地上,雙手掩面泣不成聲:「終於可以回家了,我終於可以回家了,為了這一天我足足等了四千年……」

  「這裡的確很漂亮!」我站在他身後點點頭,「要是可以住在這裡,天天看著這樣的景色,人的心情也會好很多……」

  「走吧,我們快去龍門山。」哭了一陣,黑龍就這麼跪在地上抓著我的手,淚都不擦,又咧著嘴笑起來,「那裡比這裡漂亮多了,你們要是喜歡的話,住多久都行。我會帶你們去參觀那裡所有的景色,這裡光禿禿的,有什麼好看!快去叫上大禹,我們這就出發。」

  我一言不發的看著他,身體也沒有移動半步,臉上也沒有了笑容。

  「怎麼了?我們快走啊,不要磨蹭了。」黑龍從地上爬起來,拉著我就朝前走。

  「你還沒看出來嗎?」我在他身後冷冷的問他,「這裡就是龍門山!剛才大禹已經將龍門山合起來了。」

  黑龍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過了半晌,他猛的轉過身體,惡狠狠的盯著我,眼中像要噴出火來:「你騙我!龍門山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一定是在騙我。」

  「主人!「相繇在後面驚叫起來,就要打算跑向這邊,卻被寡婦珍一把拉住,對她緩緩搖頭。

  「你也說已經過了四千年,這世上滄海都可變桑田,龍門山變成這樣有什麼奇怪?」

  「不是!龍門山不是這個樣子的,絕對不是!」黑龍渾身發抖,雙腳都站不穩了,慢慢的蹲了下來,「你是在騙我,你們串通好了來騙我,為什麼要騙我……」

  「對啊,我為什麼要騙你?既然大禹肯幫我,將龍門山合起來有什麼困難,我又何必騙你?」我也蹲在他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這裡就是龍門山,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家,為什麼你不肯承認?你不是一直想把龍門山合起來嗎,現在你要的東西已經得到了,應該很開心才對啊。」

  「不是!我的家不是這個樣子的……」黑龍一直哆嗦著拚命搖頭,雙膝跪在地上不住後退,眼睛也不敢看我,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地面。

  「其實你自己心裡應該很清楚吧!」黑龍退一步,我就往前進一步,寸步不離的緊跟著他,「你早就明白即使把龍門山合起來也不可能恢復原來的樣子了,只不過你自己不願意接受。你說只要龍門山合起來就可以找回自己的家,這只是你自己給自己編的一個假希望,因為只有這樣你才可以不用接受你的家已經沒有了的事實。你說我們在騙你,其實一直以來騙你的是你自己。醒醒吧,你的家早就沒了!」

  「不是……」黑龍終於停止了後退,聲音越變越小,身體的抖動卻越來越厲害。

  「你給我看清楚!」我抓住黑龍的頭,「看看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這是不是你想要的龍門山,說啊,你不是一直很想回來嗎?現在你回來了,為什麼又不敢承認?你的家在哪裡,指給我看啊!」

  「嗚嗚——」黑龍推開我的手,連滾帶爬的跑到雜草叢中,將自己巨大的身軀蜷成一團,開始號啕大哭起來,「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搞定!」我長鬆一口氣,擦擦頭上的汗水,又走到黑龍的身邊,張嘴剛想說話,黑龍哽咽著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這裡比龍門山要矮。」

  「風化嚴重嘛,沒變成平地算不錯了。」

  「龍門山有很多樹。」

  「文革時砍去大煉鋼鐵了。」

  「黃河呢?黃河在哪裡?」

  「在下面,那裡啊,你看不見嗎?」

  「那好像是條陰溝啊……」

  「水土流失太多,黃河都變陰溝了,所以說環保很重要……」

  「家已經沒有了,我現在該怎麼辦?」黑龍哭了半天,又問了我一句。

  「這個問題說到重點了。」我拍拍他的肩,遞給他一張紙片,「去這個地方問問吧!」

  「我不識字……」黑龍看了半天,可憐巴巴的回頭望著我,臉上全是鼻涕眼淚。

  「沒關係,我教你!」

  站在他背後,我指著紙片上的四個字一字一句的讀給他聽:「珍——珍——房——產!」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16 PM

第三集 第十章 變臉

  周圍的山風變得猛烈起來,耳朵可以明顯的聽到風聲呼嘯,野草被吹得緊貼到地上,又彈回來,發出「嘩嘩「的響聲。

  黑龍的啜泣聲慢慢的停止了,只是鼻子偶爾猛抽一下。雖然仍然蜷在草叢中,但表情已經開始恢復平靜,他的目光呆呆的看著山下,什麼話也不說。隔了半晌,他又回過頭望著我:「謝謝你!」

  「不用客氣,既然你肯照顧生意,那就是我的客戶。到時記得把銷售員的名字填成我的就好了……」我雙手作揖,滿臉堆笑的看著他。

  「你說得對!其實我心裡早就清楚我的家已經找不回來了。」黑龍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轉過頭看向遠方,「可是我一直捨不得放棄,所以才騙自己說只要把龍門山合起來,就又可以回到以前。這個夢做到今天,終於是醒過來的時候了,謝謝你讓我可以面對現實!」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我收起笑容,手也插回褲兜裡。

  「以前的家沒有了,我要去再找一個家!」黑龍還是看著遠方,嘴角的笑容卻甚是安詳,「本來我應該留在這裡幫幫你們,可伯益既然有大神的力量,我留下來也沒用。你是個很厲害的人,雖然沒有力量,卻可以做到那些連神都做不到的事,我想,伯益的事應該難不倒你。」

  他從草叢裡站起身,迎著風伸了個懶腰:「這個世界這麼大!我一定可以找到適合自己的地方。替我跟相柳她們道別,我走了。」

  「等等,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嗎?我們賣的房子環境優美,價格又公道,一定會有適合你的地方。」

  「我沒錢。」

  「那你快走吧,不送了……」

  看著黑龍越來越小的背影,我佇立在山坡上不發一言,頭髮被風吹得蓋住了眼睛,我也懶得去撥開。

  「主人,他走了?」相繇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我回過頭,她和寡婦珍不知什麼時候走到我身後,同樣在看著黑龍的身影。站在對面小山坡上的大禹也朝這邊跑過來,等跑到山腰時已經變回了相柳的模樣。

  「嗯!」我應了一聲,身體又轉向黑龍離開的方向,此時黑龍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周圍除了我們幾個,什麼人都看不到,「他倒是走得輕鬆,拍拍屁股就溜了,難為我們還要留在這裡和修電器的打生打死。上次他不是說要去搶銀行來報答我嗎?說話不算話,你們千萬不要跟他學……」

  「知道了,我現在就去搶銀行……」相繇咬著雞腿轉過身,立刻就被寡婦珍拉到懷裡摟住了,隨即我頭上一痛,又挨了一下。

  「下次你要是再敢跟她們胡說八道,看我怎麼收拾你?」寡婦珍瞪圓了眼睛瞪著我,雙手緊緊抱著相繇不敢鬆開,生怕她真的跑去做我說的事。

  「主人,這樣真的沒問題嗎?」相柳這時也跑到我身後,氣喘吁吁的問我,不過馬上也被摟住了,寡婦珍一邊掏出面紙,細心的為她擦掉額上的汗,一邊叮囑相繇不可以亂跑,忙得不可開交。

  「這樣會有什麼問題?」我又將那根草咬在嘴裡,「難道你還怕他去搶九鼎啊?」

  「可是只要黑龍一走出這裡,馬上就會發現這裡根本不是龍門山了,要是他發現其實是我們在騙他,會不會又變回老樣子?」聽到她的問題,其他兩個女人的注意力也集中到我身上,想聽聽我的回答。

  沉默了一會兒,我搖搖頭:「不會,無論這裡是不是龍門山都好,結果都是一樣。黑龍其實早就清楚他的家已經不可能找到了,只不過是他自己不願意去面對。所以他一直不停的騙自己,因為只有在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他才可以留住最後一絲希望。我的確是在騙他,不過我是騙他去知道真相。現在他的夢已經不可能做下去了,就算他知道這裡不是龍門山也一樣。這麼做雖然殘忍了一點,但是他至少不用再糾纏在過去的回憶中,希望他的將來會活得幸福吧……」

  拍掉身上粘著的碎草,我轉過身對著她們三個。相繇聽不明白我在說什麼,睜大了眼睛不明所以的看著我,相柳卻垂下頭避開我的目光,還靠在寡婦珍懷裡的身子拚命向後縮。寡婦珍臉上露出不忍的神情,用右手摟著她的腰,左手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肩上輕聲安慰,目光同樣不肯看我。

  我苦笑一聲,搖著頭向放著食物的那片草地走過去:「黑龍的事情解決了,可後面還有很多事情,吃完東西我們就回去吧!」

  相繇歡呼一聲,一馬當先跑了過去,幾下就衝到我前面。我剛走了兩步,衣服後擺就被人抓住了。愕然中回頭看去,出現在眼前的,是相柳怯生生的臉,她現在還靠在寡婦珍身上,一雙小手卻伸出來,拉住了我的衣服。

  「主人,答應我們一件事好不好?」她眼中已經有了淚光。

  「什麼?」

  「以後,你不要用這個辦法來對我們……」

  「沒事的,我不會讓他這麼做!」不等我答話,寡婦珍已經惡狠狠的盯著我,「答應她!」

  「我答應你!」無奈的拍拍相柳的頭,我歎了口氣,「去吃東西吧!」

  * * *

  這山裡的確很荒涼,一直到我們吃完東西,快到中午十二點了,依然沒有看到什麼人經過。相繇不說,相柳雖然成熟一點,但也還是小孩心性,很快就把不愉快的事拋諸腦後,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倒是寡婦珍好像有了些心事,吃東西時沒說什麼話。

  「主人背我!」收拾好東西準備下山時,相柳和相繇照例向我伸出手。自從上次背過相柳之後,這兩個傢伙沒事就纏著我背她們,怎麼說都沒用。

  「我一個人怎麼背得動你們兩個?今天誰都不背,自己走路。」我一口拒絕,不去理她們臉上的失望神色。

  看見撒嬌沒用,姐妹倆立刻照慣例找寡婦珍求助,「珍姐,你扣他獎金吧……」

  「今天他不用背你們兩個!」寡婦珍回過了神,難得的大發慈悲,不過很快我就高興不起來了,「今天他背我……」

  「珍姐好狡猾……」兩人嘟著嘴向山下跑去。

  「你不會說真的吧?」我吃驚的望著她,「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幼稚了?」

  「要你管!」寡婦珍臉上出現一個嫵媚的笑容,學著相柳她們的樣子對我伸出手:「主人背我……」

  同樣的一句話,從她嘴裡說出同從相家姐妹嘴裡說出完全是天與地的差別,我聽得一陣熱血上湧,連眼睛都看不清東西了,正想轉身落荒而逃,可她那嬌滴滴的聲音繼續傳來:「主人要被扣獎金了……」

  「我背!」當機立斷一向是我的優點。

  寡婦珍軟綿綿的身體伏在我背上,嘴裡還不停朝我耳朵呵著氣,弄得我渾身不自在,一連幾次差點被絆倒,不得不出聲警告她:「你再這樣小心掉下來!」

  她在背上嘻嘻的笑了兩聲:「算了,放過你!我問你,你為什麼非要小柳她們放棄對共工的依賴?現在我們不是過的很好嗎?」

  「你自己應該清楚,就算我們可以一直不打破她們的夢想,但是我們只是普通人,最多也還能活幾十年,可她們卻是神,永遠都不會死。這幾十年過後,她們又該怎麼辦?」我盯著前面的路,一邊走一邊回答,「倒不如趁這段時間讓她們成熟起來,將來就算我們不在了,她們也可以獨立生活,而不是像現在一樣,繼續去追尋共工的下落,那樣的話,她們實在活得太辛苦。」

  「可是我不忍心看到她們傷心的樣子。」她在背上歎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後,她的聲音再次響起:「如果我和她們一樣,也陷在過去裡逃不出來,你會不會用這種辦法把我拉出來?」

  「會!」我頓了頓,才繼續說下去:「可惜我做不到。」

  「為什麼?」她的聲音帶著幾分詫異。

  「因為旁觀者清,其他人的事情我可以看得很清楚,是因為我是個局外人。但這件事上,我卻是身在局內,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正確。」我的聲音低沉了不少。

  「什麼叫局內人?」寡婦珍的聲音變得很輕柔,甚至可以讓聽到的人有一種渾身舒泰的感覺,她摟著我脖子的手卻緊了緊,幾乎讓我喘不過氣。

  「局內人的意思就是說我投鼠忌器,你平時這麼小氣,要是惹得你不高興,我豈不是要去喝西北風……」我嘿嘿的笑起來。

  「那好,以後你不要在水吧做,去賣老鼠藥好了,這樣就不用忌器了吧……」

  「不要啊!」

  「反正我小氣嘛……」

  * * *

  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為了防止伯益的探察,我們幾人依舊是偷偷摸摸的進了樓。在門外觀察片刻,確定沒有被發現後,寡婦珍才掏出鑰匙開了門。

  進屋的第一眼我就看見不知是九尾狐還是塗嬌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聽到開門的聲音,她轉過頭向這邊看過來。依然是那副美得驚心動魄的容顏,卻掩蓋不住那一絲失血過多後的蒼白。

  「你是胡嬌?」發問的同時,走近她身邊的我也聞到了那股特殊的香氣。

  她點點頭,沒有說話,臉上的黯然神色一閃而過,不過立刻又變成了一種勾人心魄的笑容,衝著我勾勾手指,示意我坐到她的身邊。

  不等我有什麼動作,人影一閃之間,相家姐妹已經一邊一個挨著她坐下,把她夾在中間動彈不得。寡婦珍笑吟吟的從我身邊走過,坐到了她的對面,翹起二郎腿,雙手抱在膝蓋上:「胡小姐,你的傷沒事了?那麼重的傷都好得這麼快,你們的體質和我們完全不一樣啊。」

  「那……」

  我在旁邊只說出來一個字,就被寡婦珍打斷了:「去倒茶!」

  「你才是主人吧……」我還想多說兩句,但一看寡婦珍眼中的火焰,馬上又吞了回去,用最快的速度跑向飲水機:「我去倒茶!」

  胡嬌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謝謝葉小姐關心,我的傷已經沒那麼嚴重了。不過我可不可以和孟先生說幾句話?」

  「喝茶喝茶!」我端著五個杯子走過來,滿臉是笑的放在她們面前,然後在一邊垂手而立。寡婦珍瞟了我一眼,將身子向旁邊挪了挪,留出一個空位讓我坐下。

  「塗嬌怎麼樣了?」我終於可以問出這個問題。

  「她沒事,我沒有讓她醒過來。」胡嬌笑得更妖艷了,「別忘了,我也是個妖怪!」

  「對啊,我都忘了!」寡婦珍哼了一聲,又看了我一眼,突然站起來:「你們聊吧,我進去睡一會兒。小柳、小繇,你們跟我進來。」

  「哦!」姐妹倆乖乖的站起來,戀戀不捨的跟著進屋去了,一路還頻頻回頭,看來真的對這邊的事很好奇。

  「你見過大禹了?」儘管傷勢已經好了很多,不過胡嬌的聲音依然透著幾分虛弱,精神也不大好,說了兩句話就有些喘氣。

  「見過了!」我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既然你能知道他藏身的地方,那他的情況你應該很清楚了,現在我們只能全指望你,你究竟和大禹是什麼關係……」

  不等我問完,胡嬌已經開始搖頭,臉上的媚笑絲毫未變,可說出來的話卻讓我一口茶全噴到了地上:「我對大禹的情況一點都不清楚,自他躲起來後的四千多年來,他從來沒有見過我,我也不知道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這怎麼可能?」我瞪大了眼睛,驚疑不定的看著她,「那麼多神仙鬼怪都找不到大禹的下落,你卻可以瞭如指掌。現在你居然對我說你對大禹的事完全不清楚,大姐,你該不會在晃點我吧?」

  「有什麼不可能的?」胡嬌臉上的笑意看上去更加燦爛,可不知為何,我隱隱感到一絲苦澀,「他雖然沒見到我,可從他躲起來開始……不,應該是從他開始治水起,我就一直呆在他身邊,只不過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你在大禹身邊躲了四千多年卻沒讓他知道?」我目瞪口呆的盯著她,連手上的茶潑出來都沒感覺到,「大禹說曾經在塗山見過一隻九尾狐,還有一個和塗嬌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為他送過飯,那是不是……」

  「對,那都是我!」胡嬌伸出手抹了下眼角,「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

  「那就好了,這次全靠你了,大姐!」我鬆了口氣,「要是你不是那個人我們就麻煩了。」

  「到底什麼事?」她又露出甜甜的笑容,讓我不由自主的聯想到寡婦珍。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我一五一十的把大禹的狀況告訴了她。她靜靜的坐在沙發上聽著我說話,開始還能保持著笑容,漸漸的眼中不斷有淚水溢出,她就不停的用手去抹,但卻越抹越多,怎麼都停不下來。

  「我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聽完我的話,她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頭也垂了下去,淚珠一滴滴落到地板上,過了很久才能說出話,「其實我什麼都不懂,我以為那樣做會讓他開心,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對不起,你能不能從頭說起……」我遞給她一張面紙,「大姐,你不要一開始就跳到結局好不好,這樣的話會讓我很困擾。」

  「不好意思。」她擦擦眼睛,順手理了下頭髮,優美的姿勢陪上絕世的容顏,還有她眉間那股風情,相信沒有男人看見後不會心動,當然,背後有槍指著的不算。

  「我的樣子漂不漂亮?」看見我的神情,胡嬌臉上又出現那嫵媚至極的笑容。

  「很漂亮!」我未加思索,這句話就脫口而出,隨即寡婦珍的房裡傳出一聲咳嗽,「不過這並不重要,女人最重要的是有錢……」

  「我也覺得這副容貌很漂亮!」胡嬌沒有理我後面幾句話,伸出左手撫著自己的臉頰,眼中一片茫然的神色,聲音變得像夢囈一般:「所以,我才借了這張臉……」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19 PM

第三集 第十一章 承諾

  「借臉?」我雙手一抖,話都要說不清楚了,手指向塗嬌睡著的房間,「那……那她是……」

  「你不要誤會!」胡嬌急忙衝我擺著手,「我的意思是我是照著她的樣子變成的這副容貌,我沒有傷害過別人。」

  「呼……」我這才放下了心,「大姐你話要說清楚一點,要知道這種事可大可小,否則我還以為自己在看吳宇森的電影……」

  「有點像。」她抬起頭望向窗外,「唯一不同的是,我只有別人的臉,卻沒有自己的臉。」

  「這句話很容易讓人誤會……」嘴裡這麼說著,不過我聽起了興趣,「你怎麼會沒有自己的臉?我看那些其他的妖怪都不是全都有自己的相貌嗎?」

  「他們有,但是我沒有。」胡嬌轉過頭,臉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我們九尾狐一出生就擁有變化的能力,可以變成任意一個人的容貌,偏偏不會有自己的臉,無論修為有多高都一樣。我們一生都只能以別人的樣子活著,或者這是上天跟我們開的玩笑,我們可以做任何人,卻惟獨做不了自己。」

  「那你……」看見她的情緒不太穩定,我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問她,「你覺得這樣不好嗎?就算是別人的樣子,可思想卻還是自己的啊。」

  「那又怎麼樣?」她用力的呼吸了幾下,緩和了一下情緒,「你有沒有試過,當你喜歡的人看著你的時候,眼中出現的卻是另一個人的臉?」

  「是有點慘……」我同情的點點頭,「所以你不敢去見大禹?」

  「我本來是住在塗山上的一隻狐妖,自小就父母雙亡。」胡嬌沒有回答問題,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眼睛也看著地上,「塗嬌的家就在我家附近,很小的時候我就見過她了,不過那時我什麼都不懂,整天就以狐狸的樣子到處遊玩,無憂無慮的過日子。」

  「那時全天下都在發大水,很多人都流離失所,到處都是餓死的人。我一路看過去,覺得他們很可憐,可自己只是只小狐妖,根本就幫不到他們什麼,直到我見到了大禹。」說到大禹兩個字時,她的臉上帶著絲絲甜笑,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一樣,「那時的他穿著件麻布衣服,人長得又高又壯,眼睛裡總是充滿自信,像是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情。他指揮著很多人在那裡挖渠導水,把那些受災的人一個一個的救出來。一些妖怪想阻止他,可全都被他趕走了。人們全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是所有人的救世主……」

  「那你一定沒見過他喝醉時的樣子……」我面無表情的小聲嘀咕。

  「他怎麼會喝醉?當初儀狄把酒獻給他時,他還告戒別人不可以多飲(注1)。」胡嬌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那就更糟,明明喜歡的東西卻不可以碰,難怪現在得了抑鬱症……」

  「什麼?」

  「沒什麼,你繼續說吧。」我打個哈哈,對她攤了下手。

  「從那時開始,我就捨不得離開他了。無論他走到哪裡,我都悄悄的跟在後面,但我是只妖怪,我怕他會趕我走,所以一直不敢讓他發現我的蹤跡。慢慢的,我發現他雖然看上去很堅強,但其實他過得並不開心,眼神裡總是透著寂寞。看到他的樣子,我覺得很傷心,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後來我想,乾脆變成人的樣子去陪著他,應該會有點用吧。」胡嬌此時又是傷感又是幸福的表情實在是讓人感歎不已。

  「所以你用了塗嬌的容貌去給大禹送飯,他怎麼沒發現你是個妖怪?」我開始感到奇怪,連相柳都可以發現她身上的妖氣,大禹怎麼會發現不了。

  「九尾狐的變化是不會讓人發現妖氣的,上次我是故意讓相柳發現,免得你們將我和塗嬌弄錯了。」她對我搖搖頭,「何況大禹那時還沒有成神,想瞞他並不難。」

  「後來呢,後來呢?」寡婦珍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將我嚇了一跳。

  扭頭看過去,大小三個女人不知什麼時候從屋裡跑出來了,寡婦珍居中,相家姐妹一邊一個,此時正趴在我坐的沙發靠背上興致勃勃的聽故事。

  「你們什麼時候出來的,我怎麼沒發現?」

  「你只是個普通人,想瞞你更簡單……」寡婦珍敲了我一下,「別打岔,先聽完她的話。」

  「真是羨慕你們!」胡嬌呆呆的看著這邊,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我也想敲敲他的頭,可是就是沒機會。」

  「第一次看見你就知道你也是女王類的了……痛!」

  「一個女人四千多年來都一個人獨自生活,當然要學會保護自己。」她黯然低頭,不過馬上又陷入沉思中,「自從我開始給大禹送飯以後,他最初很不習慣,不過很快的,他和他的部下就接受了我。大禹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多了起來,我知道這讓他很開心,這個辦法能有用,我自己也很高興。那時我甚至希望大水永遠都治不完,我們就可以一直這樣下去,我不在乎有什麼樣的結果,只要能一直留在他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

  「好可憐……」寡婦珍聽我說過大禹現在的情況,一時觸動心境,情緒有點激動,兩手大力的揪著我頭髮。

  「再可憐也不比變禿頭更慘,說不定修電器的就是因為禿頂才心理變態……」我委婉的提醒她,「前車之鑒,慎之慎之!」

  「繼續繼續!」相家姐妹在一邊不停催促,四隻手使勁拍打著我的肩。

  看見我的窘況,胡嬌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心情變得好了一點:「自那以後過了一段時間,大禹他看我的眼神越來越熱烈,我知道他也喜歡上了我,那時我真的很幸福。」

  「那後來為什麼會變成那樣?」我們四個人一起追問。

  「我本以為可以永遠和大禹在一起,所以興高采烈的回了塗山,想把家裡的事情安排好,然後就下山陪著他一起治水……」胡嬌突然閉上雙眼,眼角又有了淚光,「可是當我經過山下的小溪時,我看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才發現原來我一直用的是另一個人的身份,而大禹喜歡的,也是另一個人的臉……」

  「我躲在家裡不停的哭,當我真心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卻無法讓他看見自己的容貌。我每次見他時,在他眼中看見的都不是真正的自己,這樣的生活,我受不了!從那天開始,我再也不敢去和他見面,只是以狐狸的外表偷偷跟在他的後面。大禹見我很久都沒去找他,慢慢的又變回了以前的老樣子,我看他一天比一天難過,心裡不忍,就在他經過塗山的時候把他帶到了塗嬌的家裡。後面的事情,你應該都知道了。」她又睜開眼睛看著我們,清麗的臉頰上還掛著兩道未干的淚痕,卻展露出一個淒涼無比的笑容。

  「好笨的女人!」寡婦珍附在我耳邊小聲嘀咕,「她真的是狐狸精嗎?」

  「你不知道嗎?她是九尾狐。」我同樣壓低了聲音,「可能她吃東西的營養全用來長尾巴了,笨一點也不奇怪……」

  「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啊?」胡嬌顯然聽到了我們的話,笑容未改,可淚水又開始滴下,「可那時我只是一隻什麼都不懂的小狐妖而已。我以為那樣做就可以兩全齊美,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這四千多年來,我一直跟在大禹身邊,看著他一天比一天更難受,自己卻不知道是為什麼,也不敢出來見他。」

  「那你把大禹的行蹤告訴我是為什麼?」我有點摸不清她的用意。

  「你們和大禹一起幫太章的時候我也在附近,我想你既然能解決太章的事,應該也可以幫到大禹,所以我跑來找你。恰好那幾隻妖怪也來這裡抓塗嬌,我就跑去搗亂,結果被他們打傷了。」胡嬌的神情慢慢恢復了正常,看來這麼多年後,她已經學到了很多東西。

  「現在的問題不在大禹,而在修電器的身上。」寡婦珍發表評論,「大禹不敢見人,所以塗嬌不能指望他來保護。可修電器的已經這麼厲害了,為什麼還要搶九鼎呢?」

  「對啊!就算得到九鼎,也一樣只是個大神。伯益已經有大神的力量了,為什麼還要來搶呢?」相柳在一邊插嘴。

  「喂,你平時話那麼多,現在怎麼不說話了?」看見我坐在沙發上發呆,寡婦珍推了推我,「你鬼主意很多的,想想辦法啊!」

  「要解決修電器的的事,還是要先從大禹著手!只要大禹的心結打開了,我們就有了八成勝算。」考慮了半天,我才開了口,「不過這件事還要靠胡嬌你的幫忙!」

  「我?我能做什麼?」胡嬌不明所以的看向我。

  「你什麼都不用做,到時聽我安排就行了。」我嘴角上揚,盡力露出個高深莫測的笑容,「如果我的估計沒錯的話,事情很快就可以解決了。」

  「真的?」所有在場的人都不敢置信的看著我。

  「當然了,既然事情躲不了,就乾脆玩大一點,一把過搞定它。」我將手指捏得啪啪做響,「大禹的事、塗嬌的事、你的事、修電器的事,就在這一次中全部解決掉,別以為我是個凡人就沒用,就讓你們看看我真正的實力!啊——」

  相繇失望的收回手:「主人你根本什麼實力都沒有啊!」

  「笨蛋,我不是說這個實力!」我在相柳的攙扶下狼狽的從牆角爬起來,「人之所以被稱為萬物之靈,就是因為他擁有智慧。我是要讓你們看看智慧的力量……」

  「說白了,你又想去騙人吧?」寡婦珍斜眼看著我。

  「我是個正人君子。」

  「這句話已經貶值了……」

  * * *

  夜已經深了,公寓樓外喧鬧的聲音早已安靜下來,周圍住戶的燈光一家接一家的熄滅,只有霓虹閃爍的彩光不時從窗戶外面射過,隔不了多久就有一陣汽車開動的轟鳴聲傳來,讓人有點心煩意亂。

  胡嬌受傷後身體乏力,下午又說了那麼多話,早已經回房睡了。塗嬌自把她救回來後就壓根沒醒過。相柳姐妹纏了我半天,好不容易我才在寡婦珍的幫助下把她們哄回了房,不過現在她們倆對寡婦珍甚是依賴,一定要她陪著才肯睡覺,不得已之下寡婦珍也跟著進房了。這樣一來,偌大一個客廳,又只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沙發上。

  天花板上的吊燈已經關掉了,客廳裡只亮著一盞黃色的壁燈,看起來有些昏暗。關掉電視,我將腿蜷到沙發上,摸出一支煙點上,在瀰漫的煙霧中仰起頭,靜靜的看著屋頂。

  「我說過讓你不要抽煙了。」寡婦珍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似乎怕吵醒睡著的人,她把聲音壓得很底。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就走到我身邊把煙拿走了,跟著走進廚房,從冰箱裡拿出兩罐啤酒,扔了一罐給我:「睡不著的話就喝點酒好了。」

  「她們睡了?」我轉頭看看相柳姐妹倆的房間,裡面已經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息,以她們倆的性格,如果不是睡著了,是不可能安靜下來的。

  「嗯!」她走到我對面的沙發前坐下,打開啤酒喝了一口。此刻她已經換上了一件藍色的絲綢睡衣,款式跟那件白色的一模一樣,胸口處微微打開,露出裡邊內衣的上沿;平常整整齊齊的短髮顯得有點凌亂,大概是因為哄相柳姐妹入睡,在床上壓了一會兒,還來不及梳理。「睡著了,這兩個傢伙哪像十五歲的人,簡直跟七八歲的孩子差不多,現在我不去哄她們就不肯睡覺。」

  「她們四千多歲了……」我也打開啤酒灌了一口,凍過的啤酒像一條冰線從喉嚨一直伸到胃裡,讓人渾身的毛孔都要舒張開來,「不要太寵她們,這樣只會讓她們對你越來越依賴。」

  「我懂,可是我就是捨不得……」寡婦珍眼睛呆呆的看著前面,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半晌,她搖搖頭,「算了,不說這個。我問你,你下午跑出去幹什麼了?搞得神神秘秘的,又不讓我們跟去,該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你都說了是神神秘秘的了,當然是秘密!總之,明天的事就全靠它了。」我拍拍胸口,下午買來的東西正靜靜的躺在那裡。

  「一定有問題!」她臉上露出懷疑的神色,隨即又被擔心所取代,「你是不是真的有把握,如果不行就別死撐,最多我們換個地方住好了,那個修電器的未必能找到。」

  「你在擔心我?不像你的風格啊。」我聳聳肩,又灌了口啤酒。

  「我管你去死!」寡婦珍把坐墊扔了過來,「我是怕小柳她們有事。不行,明天我要跟著去,親自看著也放心一點。」

  「你去也沒用,那些傢伙不是神就是妖,如果我們不行,多你一個也是白送。」我把坐墊扔還給她,「不用擔心,我一定會把她們平平安安的帶回來。就算你不相信我的能力,也該相信我的人格吧?」

  「那倒是!」她點點頭,「你這人這麼怕死,應該不會讓自己處在危險裡面。好,我相信你!」

  「我是不是應該很感動……」

  說完一陣子話,寡婦珍的心情好了很多,眉宇間的憂色雖然沒有消失,但也沒那麼明顯了。看了一眼相柳姐妹臥室的房門,她站起身來,拿著啤酒罐向那邊走過去:「我去陪小柳她們睡,你也早點休息吧。」

  「葉珍!」看著她的背影,我突然出聲叫住她。

  「怎麼了?」她回過頭看著我,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你有沒有怪過我?」我盯著他的眼睛,難得的正經起來。

  「我怪你什麼?你說清楚一點。」寡婦珍臉上出現詫異的表情,「你做了什麼事可以讓我怪你?」

  「如果不是我的話,你就不會捲進這件事裡面,也不用操那麼多心了。」我的語氣很誠懇,相信她一年也聽不到幾次我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你是說這個啊!」她恍然大悟,臉上的詫異表情隨即被一種媚笑所代替,這個表情我常在她以前吊凱子時見到,心裡立刻大呼不妙。果然,她充滿誘惑的聲音馬上傳過來:「我當然不會……不怪你了,所以我決定讓你給我打一輩子工,而且永遠不會加薪水,連你現在的獎金也要減半……」

  「修電器那個和你比起來簡直就是天使……」

  * * *

  注1:關於發明酒的人是誰有很多種說法,有些說是儀狄,有些說是杜康,還有些說是大禹。也有種說法是儀狄是大禹的女兒,是大禹發明了酒,但由儀狄來品嚐。不過儀狄和大禹是同一時代的人這點是肯定的。本書中採用了是儀狄造酒這種說法,不代表這就是正確的,請讀者注意。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26 PM

第三集 第十二章 攝魂

  當窗外第一縷光線照進屋內時,我從夢中醒了過來。寡婦珍和相柳她們還在睡覺,胡嬌和塗嬌的房間裡也沒有聲息,只有樓下傳來老人們晨起鍛煉時播放的音樂和節拍聲。

  抬頭看看牆上的石英鐘,現在還不到七點。我伸了個懶腰,從沙發上下來,走到陽台上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抬頭看看,天空中沒有什麼雲彩,看來今天又會是個大晴天。

  「主人,你起來了?」背後傳來一個聲音,我聽不出來是誰。相家姐妹不只長得一模一樣,連聲音也沒有什麼差別,平時我只能靠衣著的不同來分辨她們,相柳喜歡穿白色,相繇喜歡穿黑色,連睡衣都是如此。

  回頭看過去,一身白色睡衣的相柳正抱著個大大的抱枕站在客廳裡看著我,臉上還帶著些倦意。

  「嗯!」我淡淡的應了一聲,衝她招招手,「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什麼事啊?主人」相柳把抱枕放在沙發上,乖乖的走到我身邊抱著我的左手,將頭靠在我肩上,一臉的滿足表情。

  「你怕不怕?」我伸出右手輕撫著她的頭,微笑著問她。

  「怕什麼?」相柳連眼睛都閉上了,整個身體都壓了過來,臉不停的在我身上蹭來蹭去。

  「今天我們要對付的不止是修電器的,還要應付大禹的事,你一點都不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她終於找到了個臉靠著舒服的地方,停在那裡不動了,露出甜甜的笑容,似乎打算就這麼靠著我入睡,不過嘴裡還是回答著我的話,「有主人在,我們就什麼都不會怕。主人你最厲害了,沒什麼事情能難到你的。」

  「是這樣啊!」我苦笑一下,把手收了回來,相柳不滿的「咿」了一聲,扭了扭身體,眼睛始終沒有張開。

  「看樣子做你們主人還真不容易。」我目光看著屋內,嘴裡發了句牢騷,突然想起一件事,拍拍相柳的肩:「先不要睡,我還有事問你。」

  「什麼啊?」她用手揉揉眼睛,不過馬上又抱住了我,還打了個呵欠。

  「你知不知道毒藥對那些大神有沒有效?」

  「為什麼這麼問?」她的頭微微抬起,詫異的看著我,睡意也少了幾分,「大禹他們都是由人成為神的,現在依然是人的身體,只是身上多了神力而已。但是就算他們中了毒,一樣可以馬上用神力把毒解掉,大神甚至可以立刻另外為自己再造一副身體,所以下毒對他們是沒用的。主人你該不會是想用這個方法來對付伯益吧?沒用的。」

  我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心情也好了起來,笑瞇瞇的拍著她的手:「有沒有用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既然藥能產生效果,那我的計劃就有九成的成功把握。好了,你先去把她們叫起來,我告訴你們今天要怎麼做。」

  「有古怪哦!」相柳從我身上離開,狐疑的打量著我,猜不出我心裡的打算,「主人你該不會想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什麼叫奇怪的事情!」我給了她個爆栗,「這叫山人自有妙計,快點去叫人起床。還有,暫時別叫醒塗嬌。」

  「哦!」相柳撅著嘴進去了。片刻之後,其他幾個人睡眼朦朧的走了出來,圍著沙發坐下,相繇甚至一坐到沙發上就又靠著寡婦珍睡著了。

  「醒醒了!」我走過去推推相繇,「現在是非常時期,等事情解決了再回來睡。」

  「有什麼事就快點說,知不知道我們現在很悃啊?」寡婦珍靠在沙發背上,有氣無力的回答我。靠在她身上的相繇也「唔」了一聲,迷迷糊糊的張開眼睛看著周圍。

  看到這個情形,我的信心驟降:「你們有沒有搞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啊?就知道睡覺,等會兒修電器的就殺過來了。」

  「那就讓他把電視機抱走好了……」寡婦珍顯然還沒清醒過來。

  「……先不談這個問題。」我無可奈何的轉過頭看著胡嬌,「你的傷怎麼樣了,能走動嗎?」

  「可以,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她是這堆人中最清醒的一個了,「你要我們做什麼?」

  「我要你去見大禹!」我笑著盯住她,「然後把過去的一切都對他說。」

  「如果大禹真的變成你說的那樣,他一見我就會跑的……」胡嬌的神情有些傷感。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讓他跑不掉。」我又轉過了頭看向其他人,「葉珍,你留在這裡等我們的消息;相繇,待會兒你跟我一起去找大禹;相柳,你要做的事是……」

  「這樣就行了嗎?」相柳疑惑的問我,寡婦珍則一言不發的坐在位子上,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有些事情不需要想得太複雜,關鍵在於你肯不肯去做。」我面帶微笑望著窗外,「就讓所有的問題都在這一次解決掉吧!」

  * * *

  再次來到興華廠的門口,我盯著那塊搖搖欲墜的招牌看了半天,用力的做了個深呼吸,拍拍身邊的相繇:「好了,成與不成,就看能不能把他騙出來了,我們進去吧。」

  「這樣真的可以嗎?主人。」相繇還是心存疑慮,有些擔心的看著我。

  「當然可以。就算不行也要試試,其實你珍姐不喜歡這些打打鬧鬧的事情,哪怕只是為了讓她安心,我們也要把這些事情搞定。」

  「我知道了。」相繇點點頭,「主人你騙人的本事那麼厲害,一定可以成功的。」

  「這不叫騙,這叫兵不厭詐……」

  那個門衛對相繇的樣子記憶猶新,看見我們過來時什麼話都沒問,笑呵呵的就讓我們進去了。我順便問了他一下,知道大禹今天果然在上班,吩咐相繇在門口處等我,自己一個人向鍋爐房那邊走去。

  像上次一樣,頂著灼人的高溫,我在鍋爐邊發現了大禹,遠遠的朝著他叫了兩聲。看到我再次來找他,大禹顯得很愕然,猶豫了一下,還是朝我這邊走過來。

  「你又來幹什麼,今天我可沒錢請你們了。」他顯然還對那天的事耿耿於懷。

  「你放心,今天我不是來敲詐你的。」我一本正經的看著他,「我是想來和你談談伯益的事情。」

  「伯益?」大禹有些吃驚,「他怎麼了?」

  「這裡不方便,我們出去再說。」我掏出面紙擦著汗,「總之是很糟糕的事。」

  他又猶豫了一下,終於有了決定:「在外面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出來。」

  「幹什麼?」

  「請假啊,大哥。我只是個鍋爐工而已,不請假會被開除的……」

  「……」

  「你是說那些妖怪是伯益放出來的,真正想抓塗嬌的人也是伯益?」坐在工廠外面的台階上,大禹聽完我的話後不敢置信的問我,「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是為了……」在一邊悶了半天的相繇忍不住插嘴,不過話說到一半就被我打斷了。

  「現在不是問為什麼的時候,重要的是,你打算怎麼辦?」我看著大禹的眼睛,沉聲問他,「現在他有大神的力量,除了你根本就沒人能對付他,你總不會看著我們去死吧?」

  大禹沉默了下來,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好像在掙扎著什麼。過了半天他才再次開口,聲音低沉了很多:「他要找的是大禹,和我沒關係。不過你們如果碰到他,就告訴他大禹躲在這裡好了。」

  「那你呢?」我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你又想找其他的地方躲起來啊?」

  「他找不到大禹,自然就會死心了。」大禹的表情變得很漠然,「雖然有點捨不得這裡,不過我不想改變這樣的生活方式。」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做。」我拍拍自己的頭,「其實用不著這麼麻煩,只要我帶你去見一個人,那你以後都不會再有這些煩惱了。」

  「我不會……」

  他只說出三個字,我就打斷了他的話:「放心,我不會帶你去見塗嬌或是大禹的部下。而且這次之後,我不會再來找你。只要你跟我去了,我保證你以後都會開開心心的過日子,而且現在的這些麻煩也可以解決掉,你也不希望塗嬌出事吧?」

  「為什麼你說話的模樣看起來像人口販子,你該不會在騙我吧?」

  「錯覺,這只是錯覺……」

  * * *

  站在上次那個倉庫的門口,聞著那股腐爛木材的味道,大禹東張西望了半天,倉庫裡面空空蕩蕩,還殘留著太章與相柳她們打鬥後的痕跡,周圍全是半人高的野草,除了遠處那片小樹林外,所有的一切都一目瞭然:在場的人只有我們三個,並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你要我見的人呢?」大禹轉過頭問站在他身後的我,臉上全是迷惑的表情。

  「急什麼,現在還早,等會兒就來了。」我從他身邊走過去,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然後抬頭看看天空,「你也坐下等吧,看樣子她一時半會還來不了。」

  大禹又看了看周圍,無奈的坐到了我旁邊的一塊石頭上:「怎麼我越來越覺得我好像上了當,你真的沒騙我?」

  「你這是在懷疑我的人格,實在讓我太傷心了……」我搖頭歎息。

  「據我所知,所有跟你打過交道的人,沒有一個不被你騙的……」大禹不為所動。

  「是嗎?」我乾咳一聲,把手放了下來,「世俗的流言不足為信,何況你堂堂一個大神,難道還怕我騙你什麼?」

  「我不是什麼大神,只是個普通的鍋爐工。」大禹轉過了頭,「還有,上次我已經被你騙走半個月的薪水了……」

  「唔,不談這個問題了。」我難得的感到臉上一熱,不過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反正你已經請了假,就當是郊遊好了,放鬆一下也不錯啊!要是見到不想見的人,你要走誰也攔不住你,對不對?」

  「這倒是!」大禹點點頭,「不過我只等到十二點,人不來我就回去了。」

  「沒問題!」我拍著胸口向他保證,然後轉過頭招呼相繇,「來,我教你玩過三關。」

  ……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間半個小時就過去了。雖然今天的陽光並不猛烈,不過長時間的曬下來還是有點讓人受不了。相繇的精神很好,和我玩了會兒過三關就膩了,現在已經跑到遠處去不知幹什麼。大禹卻等得有點心焦,坐在那裡轉來轉去,隔一段時間就站起來走兩步,伸著腦袋向遠處張望。

  「怎麼還沒來?」在第五次張望沒結果後,他扭過頭來問我。

  「都說不要急了,現在才上午十點多,離十二點還有一個多小時呢。」我坐在那裡不慌不忙的點上支煙,伸手拍拍身邊的石頭,「坐下來等吧,應該快來了。」

  大禹又回頭看了一眼,這才悻悻的走回我身邊坐下。他心裡有氣,將身子轉到一邊,背對著我不說話。

  「大哥,等個人而已,用不著這樣吧!」我從後面拍拍他的肩,「來,抽支煙消消氣!我這就打電話催催她們。」

  大禹背著我接過煙點上,還是不肯說話。我也不介意,摸出手機撥通了相柳的號碼,這是我昨天下午專門跑去為她們配的,兩姐妹一人一隻,讓我肉痛了很久。

  「相柳嗎?你們現在在哪裡?」

  ……

  「哦,那你們快點過來。」

  「她們快到了。」掛上電話,我推推大禹,「最多十分鐘。」

  大禹「嗯」了一聲,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把手裡的煙狠狠抽了兩口。

  「你認識伯益多久了?」看了他的背影一會兒,我突然出聲問他。

  「很久了,從治水開始就在一起。」大禹的聲音很低沉,看得出他對伯益的背叛很傷感,「那麼正直的一個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治水很辛苦嗎?」我沒有追問伯益的事,反而問了個很普通的問題。

  「當然很辛苦!」大禹沒料到我會問這個,轉過身奇怪的望著我,「每天都要不停的跑來跑去,永遠都停不下來。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無數的人等著你去救,無論你多拚命的做事,可總是還有更多的事情等著你……」

  在他說話的時候,我只是靜靜的看著他。慢慢的,大禹的眼神開始變得恍惚,顯然已經陷入回憶中:「每天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無數的饑民,第一聲聽到的,就是無數陌生人的求救聲。除了救人和治水,你什麼都不可以想,什麼都不可以做。想要稍微鬆懈一點,就覺得有數不清的眼睛在背後盯著你,逼著你不停的做下去。可事情總是做不完,悃了不敢睡,累了也不敢歇,因為只要一停下來,就會有很多人死去。整個人就像一部專門治水的機器,要一直就這麼開下去。我總是在想,我救了這麼多人,為什麼從來沒人來救救我,哪怕只是讓我像個普通人一樣過一天也好啊……」

  他的眼睛漸漸的瞇起來,神情變得癡癡呆呆,宛如夢遊一般。目光也有些呆滯,雖然和我面對面,卻不知看著什麼地方。連遠處相柳她們正朝這邊走過來也沒發現,奇怪的是,寡婦珍居然也跟著來了。

  我顧不得追問寡婦珍為什麼會來的問題,只是將聲音放緩,用最柔和的音調向大禹發問:「難道在治水過程中一點開心的事都沒有?」

  「開心?」此時大禹已經變得有些神智不清,說起話來都斷斷續續,「有,有啊!只有一件,那個送飯的姑娘……那時我真的很開心,我想娶她,可是我找不到她……不是,我不敢去找她,我要治水,所有的人都要我治水,我不可以離開……很多人會死,我不可以離開……」

  「你看看你現在在哪裡?」我緩緩走到他身邊,柔聲引導著他,「你仔細看看,你站的是什麼地方?」

  「這裡?」他茫然四顧,接著用力的搖著頭,「不記得了,這裡是哪裡?你告訴我。」

  「這裡是離塗山不遠的一條河岸邊啊(注1),你現在正在治水,等一會兒那個姑娘就要送飯來了。」我一邊拉著大禹慢慢往前走,一邊仔細的觀察著他的表情。此刻大禹的臉上一會兒微笑,一會兒難過,看不出在想什麼。

  這樣往前走了幾步,大禹一把推開我的手,自己步履蹣跚的往前方走去,嘴裡不停的念叨著什麼話,即使我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也聽不清楚。

  「他為什麼會這樣?」寡婦珍已經走到了我身邊,眼睛看著大禹,手卻拉著我發問。

  「彫蟲小技,攝魂大法而已。」我一直盯著大禹,隨口答了一句。話音未落,耳朵一痛,已經被她揪住了。

  「給我說實話!」她的聲音裡含著怒氣。

  「其實是催眠術……」

  「我叫你說實話!」

  「好了好了,我說就是。其實我在他抽的那支煙裡滴了幾滴迷幻藥,所以他才會產生幻覺……」

  * * *

  注1:歷史上,由於禹活動範圍較廣,史學界的塗山說有三,即安徽蚌埠說,浙江紹興說及重慶說。其中以安徽蚌埠說被認為是最有可能的,本書也採用了這個說法。淮河即在這座塗山腳下。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29 PM

第四集 第一章 述情

  「你居然給大禹吃了迷幻藥?他是個大神啊,現在神智不清,要是發起瘋來怎麼辦?」寡婦珍目瞪口呆的望著我,手不知不覺的放了下來。

  「我一個普通人,不這樣怎麼可能讓他有幻覺。」我一直看著大禹的動作,沒有回頭,「如果不讓他以為自己還是在治水的時候,他一見到九尾狐就跑了,還怎麼讓他去打開心結?」

  「你昨天下午跑出去,就是為了買這個東西?」她想起了我昨天的行動。

  「當然了,花了我不少錢呢!」看見大禹已經快要走遠,我有點著急,「九尾狐來了沒有?」

  「來了,她在後面躲著。」寡婦珍也知道現在不是問東問西的時候,「現在叫她出來嗎?」

  「等一下,需要她出來的時候我會給你們做手勢。」我拍拍她的手,「你和相繇她們也躲遠一點,我很快就可以搞定了。」

  沒等我把手收回去,她突然一把將我的手緊緊抓住,我從未想到她瘦小的身軀裡居然隱藏著這麼大的力量,那雙白嫩的小手居然可以將我的手握得隱隱作痛,塗成鮮紅色的指甲深深的陷進我的手背,幾乎要將皮膚割破。

  我愕然的回頭望向她,寡婦珍此刻卻沒有看我,只是垂著頭目光射向地面,讓我無法看清她的表情。可是她手上的力道卻越來越大,似乎不願意讓我離開。

  「你要是出了什麼事……」從她的聲音裡聽不出她此刻的心情,「……我就扣你年終獎、出勤獎、福利獎,還要連你的薪水一起扣,知不知道?」

  我呆呆的看了她片刻,她的頭始終沒有抬起來,手卻微微有點顫抖。忍著心裡的衝動,我將她的手撥開:「放心,我不想下半輩子都要吃泡麵。」

  不等她有什麼動作,我就轉身向大禹那邊跑過去,半途上回頭看了一眼,她還是低著頭站在原地,相繇正跑過去要將她拉走。

  顧不得多想,我三步並做兩步跑到大禹身邊。此時大禹身上的藥效應該已經全部發作了,他並沒有發現自己的異常情況,只知道癡癡呆呆往前走,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一會兒傻笑,一會兒凝重。

  「你現在去哪裡?」強行平復了自己的心情,我柔聲問他。

  「水……我要去治水。」雖然人已經變得懵懵懂懂,不知道身邊的人是誰,大禹依然本能的回答著我的話。

  「對啊,你現在正在治水,你正在拯救那些受災的人,很多的人在等著你去救,你現在有什麼感覺?」現在他已經走到了離倉庫很遠的地方,快要到達荒地的中心位置了。我一直緊跟著他的步伐,附在他耳邊小聲引導。

  「我覺得很累,我想休息……」大禹臉上出現痛苦的表情,雙手抱住了自己的頭搖晃,「我不想再治水了,為什麼一定要我來治水?」

  「因為只有大禹才能完成治水的重任,因為你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為了避免刺激到他,我的聲音越來越輕,「想起來了嗎?你是大禹啊……」

  「大禹!」聽到這兩個字,他的身軀猛的一震,猛的停下了腳步,臉上的表情變成了恐懼,「不是,我不是大禹,我不想治水,我不做大禹……」

  「你……」我正想接著誘導下去,可我們兩人周圍的空氣突然間劇烈的流動起來,在大禹身體周圍形成一個兩米高的漩渦,而他的身體開始閃爍起淡金色的光芒。我躲避不及,被漩渦周圍的空氣帶了一下,強風打在面上竟如同刀割一般,痛得我睜不開眼睛。

  情知不妙,我用最快的速度向後退去,但已經來不及了。勉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模模糊糊的看到大禹身上的金色光芒越來越強,閃爍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並且迅速的向外擴張,瞬間就到了我身前。所有接觸到這股金色光芒的東西全都無聲無息的化為粉末,地面也迅速向下凹陷,如同被一件上百噸的重物壓過一樣。

  「孟軻!」「主人!」背後傳來寡婦珍和相家姐妹驚恐的叫聲,不過在猛烈的風聲中已經聽不太清楚。

  * * *

  冷冷的注視著前方,我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便覺得腰間一緊,一條白色的狐尾已經纏住了我,巨大的力量將我雙腳離地的向後拖去。我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就被重重的扔在了遠處的空地上,幾乎將全身的骨頭都摔斷了。

  「我不是大禹!」大禹的叫聲從前方傳過來,聲音中帶著恐懼和慌張。金色的光芒瞬間膨脹成一個半徑二十多米的半球形,將他籠罩在內,遠遠看去就像一個巨大的金色圓頂。不過持續了不到一秒的時間後又縮了回去,重新露出了大禹的身影。

  沒有發出聲音,沒有揚起灰塵,他身體周圍突然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大坑,足有兩三米深,三四十米寬,就像是被隕石砸過的一樣。大禹正站在大坑的中心,雙手抱頭,神情痛苦。

  「你沒事吧?」耳邊響起胡嬌的聲音,她站在我的身後,恢復成了九尾狐的形態,白色的狐尾在我身畔優雅的舞動著,「幸好我知道他的脾氣,一直在留意,不然你就糟了。」

  「主人!」相繇速度非常快,眨眼間就跑到我身邊,撲到我身上就要哭,寡婦珍遠遠的落在後面,看到我沒事,臉上放鬆了不少。

  「不要哭,先帶你珍姐去那邊躲好,我沒事!」我現在只覺得渾身骨骼都像要裂開了一般,不過還是強撐著拍拍相繇的頭,給了她一個笑容,「快點,等事情完了我帶你們去吃大餐。乖,聽話!」

  相繇睜大了眼睛看了我片刻,還是扁著嘴跑去拉走了寡婦珍。不理她們那邊的情況,我轉頭望向九尾狐:「你先變回塗嬌的樣子,等一下照我說的做。」

  九尾狐的身軀迅速縮小,熟悉的美麗臉孔再次出現,她默默的衝我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她送飯來了!」我衝著大禹大聲的叫,「你還記不記得她的樣子?」

  「誰?」大禹茫然的放下自己的手,眼睛向這個方向望過來。當他的目光落到九尾狐身上時一下子頓住了,搖著頭向後退去:「對不起,我不是想娶你,我認錯人了……」

  「她不是塗嬌!」我讓九尾狐向大禹走過去,「你聞聞這股味道,她就是當初給你送飯的那個姑娘,你不是一直想找她嗎?」

  隨著她的走近,大禹的腳步停了下來,顯然聞到了九尾狐身上的香味,雖然目光依然散亂,但臉上卻露出了驚喜的神色:「真的是你!你是來找我的嗎?」

  「我找的不是你!我要找的人是大禹。」九尾狐的神情說不出是歡喜還是悲傷,她的目光一直鎖在大禹身上,眼角微微帶淚,「你是不是大禹?」

  「我……」大禹的神色再次變得痛苦起來,身子慢慢的蹲下,「我是不是大禹……我不知道,我不想做大禹,為什麼你們都要逼我?」

  「沒有人逼你。」我站在九尾狐身後不遠的地方向他喊話,「做不做大禹你自己選擇,我們不會逼你做什麼。可能你的過去讓你感到很痛苦,但你同樣有抓住幸福的機會,現在機會就在你面前了。是要永遠的躲下去,還是將過去的一切坦然接受,不再糾纏其中,你做決定吧!」

  「我……」大禹目光射向地面,抱著頭微微顫抖,嘴唇開開闔闔,始終無法發出聲音。

  「我喜歡的那個男人……」九尾狐臉上的笑容依然嫵媚動人,可兩行清淚已經順著臉頰劃下,「……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他為了這世上的人犧牲了自己的一切。為了讓所有的人過得幸福,自己卻活在痛苦之中,所以我想也把幸福給他。我想讓他知道,在他給別人快樂的時候,有個人同樣也希望給他快樂,這是他應得的東西。那個人,是不是你?」

  「我……」大禹緩緩抬起頭,目光恢復了幾分清醒,看來藥效已經快要過去了。他癡癡的望著九尾狐的臉,表情很複雜。過了良久,他才可以出聲:「那為什麼你當時要離開我?」

  「是因為……」九尾狐只說出來三個字,她和大禹就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起扭頭向右邊看去,大禹的身上也開始有光芒發出。

  「怎麼了?」我不明所以的望著他們。正發問間,一道人影就從遠處向這邊撲過來,速度快得驚人,我只覺得眼前一花,他就已經到了九尾狐的身邊。

  「小心!」大禹雖然做出了反應,不過他離九尾狐還有一段距離,再加上藥效未過,動作有些遲鈍,等他撲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九尾狐的速度明顯遠遠比不上這個人,雙手剛一抬起,就被一個金色光罩束縛在內。她保持著剛才那個驚恐的表情,被困在裡面動彈不得。制住九尾狐之後,那人右手在面前輕輕一揮,巨響聲中,地面出現了一條二三十米長的裂縫,黑黝黝的深不見底,將大禹阻隔在對面。泥土灰塵衝到十幾米高的空中再緩緩落下,形成一片煙霧,讓人無法看清十丈方圓內的任何東西。

  「主人!」剛才的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完成,直到現在,遠處的相繇她們才有了反應,大叫著向這邊跑過來。

  「我沒事!」咳嗽著從煙霧中走出,我衝她們做了個安心的手勢,順便拍打著身上的灰塵,「早知道就戴口罩了,這樣實在不衛生……」

  「是什麼人?」這次她們說什麼也不肯離開了,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帶著她們走遠一點,以免被誤傷。

  「除了修電器的還有誰。」站在倉庫門前,我看著荒地中那團黃色的煙霧,淡淡的回答了一句。寡婦珍拉著相繇站在我旁邊,看見我沒事,她們全都放下了心,開始興致勃勃的觀察起那邊的情況來。

  「主人,你怎麼會想到下藥對大禹有用?」煙霧還沒有散去,我們什麼都看不見,相繇覺得無趣,又轉過頭來問我。旁邊的寡婦珍也看著我,滿臉的疑惑表情。

  「你記不記得上次我們去找大禹的時候,他在飯店裡喝醉了。」

  「記得啊!他醉了後還把什麼都說了出來。」

  「這就對了,他會喝醉,就說明酒精能對他有作用,既然酒精都能起作用了,迷幻藥沒理由不行。」我努力的睜大眼睛張望,可對面除了灰塵就什麼都看不到,連聲音都沒有,「何況我今早還問了相柳,神力只有在自己運用的情況下才能將藥效消除掉,像迷幻藥這種東西,大禹不會提防的。而且他在喝醉的時候談到大禹時會自稱我,說明他一直都沒能忘記自己的身份,只是刻意的在逃避,所以讓他處於神智不清醒的狀態下,他才會容易接受自己。現在看來我的計劃成功了……」

  「那有什麼用?」寡婦珍毫不客氣的打斷我,「現在九尾狐被抓住了,要是修電器的逼大禹交出了九鼎,我們一樣要完蛋。」

  話雖如此說,可她臉上卻看不到一點擔心的表情,反而隱隱帶著一點欣喜。潔白的臉頰上有一點剛剛沾到的灰塵,短髮也被風吹亂了,衣服上東一塊西一塊的全是土,將她本來的優雅形象破壞殆盡。但不知為什麼,她的嘴角微微上揚,眼中全是笑意。

  「我早叫你不要來的,為什麼不聽?」我隔著相繇凝望著她,一時間將周圍的一切全都忘記,「現在這個狀況,難道你一點都不害怕?」

  「你這是在怪我啊?」她同樣凝視著我,嘴邊的笑容越來越明顯,可口裡卻說著不搭調的話,「這是員工對老闆應有的態度嗎?我愛去哪裡就去哪裡,你能怎麼樣,咬我啊?」

  「可這次我們可能真的會死。」我難得的用正經的語氣和她說話。

  在我的目光注視下,她的臉有些發紅,微微側過去一點,「死就一起死好了,反正……」

  「葉珍!」我打斷了她後面的話,「要是這次我們可以沒事,你可不可以……」我欲言又止。

  「什麼?」她突然低下了頭,眼睛也望著地面,聲音小得像蚊吶一般,與平時那個大大咧咧的寡婦珍大異其趣。

  「……你可不可以讓我以後都只上半天班?」

  「……」

  * * *

  沒等寡婦珍發火,相繇已經用手指想前面:「看見了,可以看見了。」

  我們同時扭頭向那個方向望過去,果然,在空氣中翻騰的灰塵已經慢慢沉澱下來,露出三個正在對恃著的人影。

  在靠近我們的一邊,依舊一身灰色中山服的伯益背朝我們站立著,右手拿著那根黑色短棍,左手卻穿過金色光罩放在九尾狐的脖子上。九尾狐好像已經昏了過去,軟綿綿的靠著他一動不動,要不是被伯益支撐著,恐怕就要躺到地上了。

  大禹此刻正站在伯益對面二十多米遠的地方,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見過他這麼多次,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大禹本來的模樣:一身似乎是麻布做的簡陋衣服隨便的披在身上,露出了兩條胳膊和半個胸膛,結實的肌肉微微鼓動,顯然他的心情並不平靜;容貌並未改變,可不知為什麼,給人的感覺卻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讓人一見之下居然有種要下跪膜拜的衝動;而且渾身上下都籠罩著一層若隱若現的金芒,使他的臉孔看上去有點模糊。即使相隔這麼遠,巨大的威壓感都使我的手都有些微微的發抖。

  「這就是大禹的本來面目嗎?」看了半天,寡婦珍發出一聲驚歎,「好酷!」

  「還是主人比較帥!」相繇也發表自己的意見,我在旁邊哼了一聲,心知肚明她指的是誰。

  沒有理會我們這邊的情況,大禹和伯益都沒有開口說話,可就連我這個普通人都可以感覺到他們身上正不停的聚集著龐大的力量,連地面都在這兩股力量的壓迫下陣陣的抖動,要是不明真相的人來到這裡,恐怕會以為這裡正在發生地震。

  「為什麼要這麼做!」良久之後,大禹終於開了口,聲音不大,可在這空曠的荒地上居然隱隱有回聲傳來,震得我的耳膜發痛。

  「現在說這個沒用。」伯益背對著我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他拿著棍子的手也有點發抖,聲音中透著一絲緊張,還有一點激動,「現在塗嬌在我手上,要是你不想她有事的話,就把……」

  「把」字剛剛說出口,一直好像昏迷著的九尾狐猛的睜開了眼睛,一條毛茸茸的白色狐尾瞬間穿破了束縛著她的光罩,刺向伯益的眼睛。

  「不要!」

  「你不是塗嬌!」

  大禹和伯益的叫聲幾乎不分先後的響起來,不過一個充滿惶急,另一個則全是憤怒。

  就在我們尚未弄清發生什麼時,伯益身上的金色光芒一閃而沒,九尾狐的身軀在一團刺目的金色光球的包裹下被高高的拋起,在半空中不斷翻滾,漸漸的露出了她美麗的原形,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後,「啪」的一聲掉到了幾十米外的泥地上,再也沒有了任何動作。

  「啊啊啊啊啊!!!」片刻之後,大禹狂怒的吼叫聲充斥在這片荒地之上。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30 PM

第四集 第二章 欺騙

  「胡小姐!」看到剛才這一幕,寡婦珍也失聲叫了出來,身子一動,就想跑過去救人。

  「不要去!危險。」我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將她拉了回來。大禹和伯益都擁有大神的力量,尤其是大禹現在正處於極度憤怒之中,萬一打起來難保不會波及到他人。此時跑到他們附近,無疑是去送死。

  「放開我,我要去看看她怎麼樣了。」寡婦珍拚命掙扎,想要甩開我的手。看不出她平時對九尾狐沒什麼好感,但當有危險時依然還是會關心對方。

  「冷靜一點,你現在去也沒用。」一連幾次差點被她掙脫,我沒有辦法,只好一用力,將她拽到自己的懷裡,然後緊緊的摟住了她。一接觸到我的身體,剛剛還在劇烈掙扎的她一下子僵住,呆立了片刻之後,她突然用雙手環抱住了我的腰,將臉埋在我的胸前,偎在我懷裡不動了。一邊聞著她誘人的體香,我一邊用那只空著的手輕拍她的背部小聲安慰著她。

  「主人怎麼辦?胡嬌姐一定出事了。」相繇眼淚汪汪的看著我。

  「現在我們插不了手,只有看大禹的了。」我將她也拉到身邊,眼睛卻望向荒地那邊,「希望一切順利吧……」

  此刻大禹已經停止了大叫,抬起的頭緩緩放了下來,不帶任何表情的直視著伯益,身體周圍再次出現跟剛才一樣的漩渦,本來淡淡的金色光芒一下子變得強烈起來。

  「你……」伯益顯然沒有料到大禹的反應居然如此強烈,看來他還不清楚大禹和九尾狐的關係,剛想開口說點什麼,卻突然間臉色大變,身子一晃,從原地消失了。

  他的身形剛剛隱沒,就在他剛才站著的地方地面就開始劇烈的抖動起來,接著轟的一聲巨響,泥土和野草四處飛濺,一根巨大的土刺從地底直衝而出,斜斜的指向天空。要是伯益走慢一步,恐怕就會被貫體而過了。

  土刺旁邊不遠的地方空氣一陣模糊,伯益的身影再次出現,他顯得有些吃驚,望著大禹叫了一聲:「等等!」

  大禹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不等伯益站穩身子,腳在地上一蹬,人已經向那個方向躍了過去。身體還在半空中時雙手劃了個半圓,數道月牙形的金色光波立刻從不同的方向射向伯益,將他的退路完全給封死了。

  伯益哼了一聲,臉上再次出現上次那種奇異的潮紅色,身體也同樣泛起金色光芒,雙手向前伸出,幾面光盾瞬間在他周圍成形,將大禹射來的光波擋了下來。不過他顯然吃不住這股巨力,身體大震一下,人也變得搖搖晃晃。不等大禹落地,身形再度消失了。

  「啪」的一聲,大禹落到了剛才伯益站著的地方,連頭都不回,右手就已經向後揮出。順著他手揮出的方向,地面出現一條兩米多寬,一米多深的大縫,並迅速向前延伸過去,像是有人正用什麼東西把地面劃開一樣,經過的地方沙土紛飛,聲勢驚人。

  就在裂縫蔓延處的前方,空氣又是一陣波動,露出了伯益的身影,等他發現正處於大禹的攻擊路線上時已經來不及避開了,只能一咬牙支起光盾,硬接下了這次攻擊。巨響過後,伯益所立之處除了腳下兩米多寬的一小塊地方外,周圍三十多米寬的地面已經變成了一個五米多深的大坑。雖然是擋住了,可他卻「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看來他的力量和大禹比起來還是有所不如,從頭到尾,連手都還不了。恨恨看了這邊一眼,他的身形又消失不見。

  「啊啊啊啊——」大禹仰天長嘯,身體周圍的金芒一下子收縮回他的體內,再也看不到了。片刻的寂靜之後,刺目的強光從他身上猛的向周圍散發出來,方圓百米內的地面突然向下塌陷,空氣中響起刺耳的尖嘯聲,猛烈的氣浪將周圍的野草連根捲起,連人頭大小的石頭都被捲到十幾米的空中來回飛舞,遠遠看去就像是正在發生一場沙塵暴。

  就算是站在倉庫這邊的我們也被地面的劇烈震動弄得幾乎站不穩腳,而遙遙傳來的巨大威壓感讓我們差點喘不過氣來,只能半跪在地上努力平衡身體。

  「這才是大禹真正的力量。」幸好相繇及時張開了光罩把我們護住,我和寡婦珍才沒被倉庫屋頂辟里啪啦不斷落下的磚頭瓦片砸到,「當初我和姐姐在用出全力的大禹面前根本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除了主人,我沒見過還有其他哪個大神有這麼強的力量。」

  此刻伯益再也隱藏不住身形,狼狽的從沙霧中鑽了出來,不等大禹再次進攻,就將手一揮,一顆指尖大小的金色光球已經射了出來,不過不是射向大禹,而是射向九尾狐躺著的地方。

  無奈之下,大禹顧不得進攻伯益,只能同樣射出一顆光球,在半路上將伯益射出的那顆截了下來。兩顆光球剛剛相撞,立刻就發出一聲巨響,同時爆炸開來。爆炸的威力將地面的泥土掀到三十幾米的高空,灰塵四處瀰漫,再一次將周圍的一切籠罩起來。

  大禹隨即抬手向伯益站的地方射出一道跟人一樣粗的金色光柱,一路上所有接觸到光柱的東西都在瞬間消失無蹤,煙霧被開出一條圓形的通道,看起來十分詭異,可伯益剛剛站的地方已經空空蕩蕩,人影都見不到了。

  還不死心的大禹望周圍掃視了好幾遍,最後不得不接受伯益跑掉了的事實。身體頓了一下,立刻向九尾狐躺著的地方跑過去。

  * * *

  「沒事了,我們也過去。」放開相繇和寡婦珍,我帶頭走在前面,相繇比我還心急,三步兩步就超過了我,寡婦珍卻只是「嗯」了一聲,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慢吞吞的跟上來。

  從摔到地上開始,九尾狐就一直靜靜的躺在了那裡,平時潔白得耀眼的狐毛也沾上了不少灰塵,顯得有些黯淡無光;九條長長的尾巴無力的耷拉在地面上,沒有了一點生氣;身軀上不是還閃過一道道金色的光弧,顯然伯益的力量依然還在起作用。

  大禹的速度比我們都要快得多,人影一晃之下,已經出現在九尾狐身前兩米左右的地方。可他卻沒有走上前去,而是呆呆的站在那裡盯著九尾狐的身體,眼中全是絕望,整個人都萎靡下來,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慢慢的,他的雙腿開始發抖,而且越抖越厲害,最後甚至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人也緩緩的坐到了地上。

  「現在你知道為什麼她當初不肯見你了?」我們三個走到他身後,默默的看了他半天,我才開口問他。

  「我還是不明白。」大禹沒有回頭,聲音中也聽不出他此刻的感受,不過感覺上卻蒼老了很多,「就算她是妖怪又怎麼樣?從妖變成神的例子有很多,為什麼要躲開我?」

  「她躲開你不是因為她是妖,而是因為她怕你喜歡的只是這張臉。既然你是個大神,九尾狐的特性你應該很清楚吧?」我蹲在了他的身後,寡婦珍則拉著相繇站在了遠一點的地方看著我們,一直沒有出聲。

  「就為了這麼可笑的理由?」大禹嘿嘿的笑起來,可聲音裡沒有一點高興的意思,反而讓人感到心酸,「妖怪有什麼關係?臉是別人的又有什麼關係?我想娶的是她的人,她居然為了這個可笑的理由躲了我四千年……」

  「對你來說不重要,對她來說卻是很嚴重的事。」我歎了口氣。

  「那麼多年來,她既然沒有變過,為什麼就不肯問問我,反而要躲起來?」大禹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九尾狐,「要是早點說出來,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是嗎?」我笑了一下,「那為什麼你會做和她同樣的事情?」

  「什麼意思?」大禹愕然回頭看著我,臉頰上赫然掛著兩道淚痕,眼神中全是驚訝。

  「不是嗎?」我冷笑著看著他,「她因為害怕知道你的答案,所以寧可在這四千年裡偷偷的跟在你身邊,也不肯出來見你。你卻是害怕承擔自己的過去,所以不願意做大禹。你和她一樣,都選擇了逃避的方法。你們根本不明白,越是去逃避,你想要擺脫的東西就會越緊隨著你,逃避只會讓人越陷越深。你以為它不在你身邊了,其實你一直都在被它影響著。想要擺脫它,首先就要面對它。無論是痛苦還是快樂,你都必須要去接受,然後你才可能將它拋開。枉你活了四千多年,卻連這點東西都想不透。」

  「也許你說得對。」大禹呆呆的看了我半晌,露出一絲苦笑,又回過頭看著九尾狐,「這四千年來,我一直逃避自己的身份,可我越想忘記的東西,就越是記得清楚。如果可以早一點碰到你,可能就不會有這個結局。可惜,現在知道已經太晚了。」

  我搖搖頭,站了起來:「她真的沒辦法救了嗎?」

  大禹淒然搖頭:「她只是個妖怪,受了伯益那一擊,根本就沒機會活下來。現在伯益的力量還在她身上起作用,就算我也無法將它驅散,何況……何況她已經沒有呼吸了……」

  「連你的力量比伯益強都不行?」我追問了他一句。

  「不行,剛剛我趕到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大禹站了起來,走到九尾狐身邊,半蹲著身體,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聲音輕柔得像是在哄一個不肯睡覺的小孩:「一切都結束了,走吧,我帶你回家……」

  寡婦珍和相繇也走了過來,臉上全是黯然的神色。相繇淚汪汪的抱住我的腰,「主人,他們真的很可憐啊……」

  寡婦珍卻沒有說話,只是呆呆的看著大禹把九尾狐的身體抱起來,向遠處走去。一隻手卻悄悄的伸過來,緊緊的和我握在一起。

  「你就這麼放棄嗎?」看著大禹走出幾步,我突然大聲的問他。

  他的身體停了下來,卻沒有回頭,聲音中透著沉重的疲憊:「我可以做什麼?就算是個大神,我一樣救不了她。上天和我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剛剛可以解開心結,卻要永遠的失去她,我還可以怎麼辦?要不你來教教我?」

  「我不可以教你怎麼做!」不理寡婦珍詫異的眼神,我說出了一句讓他們全部目瞪口呆的話:「不過……我有辦法讓她活過來!」

  * * *

  「你說什麼?」大禹猛的轉過了身,連身體都顫抖起來,幾乎要抱不住九尾狐的身軀,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你……你說,你可以救她?」

  「當然!」我面帶微笑,挺直了身體:「我從不說謊話!」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寡婦珍抓著我的手一緊,臉上有了點怒色,「他們已經很可憐了,別再亂說話。」

  「對啊,主人這個謊話連我都騙不到。」相繇也從我懷裡仰起頭,眼睛直盯著我的臉。

  「我像是在撒謊嗎?」笑嘻嘻的拍拍相繇的頭,又對寡婦珍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我直視著大禹的眼睛,「我說有辦法就一定有辦法。」

  「那你快救救她!」沒有任何預兆的,大禹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將我嚇了一跳。把九尾狐小心的放到地上後,大禹一把抓住我的手,臉上全是乞求的神色:「求求你,要是能把她救回來,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真的什麼都答應?」我抽回手,維持著笑容不變,目光卻變得凌厲起來:「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不想你等會兒會後悔。」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寡婦珍掐了掐我的胳膊,小聲的問我:「連大禹都做不到的事你怎麼可能做到?如果不行就不要騙他,他已經這麼傷心了,再受一次打擊會發瘋的。」

  「主人,你是不是真的有辦法?如果可以你幫幫他啊!」相繇也開始撒嬌。

  「我跟你們說過了,千萬不要小看智慧的力量。」看著她們倆的表情,我自信滿滿的拍著胸口,「你們……要相信奇跡!」

  「……你該不會真的以為自己可以把死人說活吧?」寡婦珍還是不信。

  「我答應你!」大禹的話裡沒有絲毫的猶豫,就像是一個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根救命的稻草一樣,在他的眼中我已經成為最後的希望,「無論你要什麼東西,還是要我做什麼事我都不會後悔,只要你能讓她活過來,你說什麼我都照做。我以盤古之名發誓,如果違背諾言,就讓我永淪地獄,不得翻身。」

  「一個大神用盤古的名義發的誓一定會應驗的。」相繇在我耳邊提醒我。

  「那就行了。」我收起笑容,將寡婦珍和相繇帶到一邊,然後走回來正色望著大禹,「第一,我要你答應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大禹的激動表情溢於顏表,連聲音都變了調。

  「我要你待會無論看到什麼事或者見到什麼人,都必須老老實實的呆在這裡,不許向任何人動手。」我死死的盯著他,「怎麼樣,答不答應?」

  「沒問題,你就算要我站在這裡被人打都行……」

  「第二,」我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我要你身上的一件東西。」

  「什麼?」

  「九鼎!」我直視著大禹的臉,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寡婦珍和相繇在旁邊驚呼出聲,不等她們發問,我就沖那邊擺擺手,示意她們不要說話。

  「你想要九鼎?」大禹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有什麼話說不出口,「難道你也想……」

  「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打斷他的話,「你只要把九鼎交出來就行了,答應嗎?」

  「好,我把九鼎給你!」大禹再沒猶豫,大步走到剛才被打得滿目瘡痍的荒地中,不知念了幾句什麼話,然後雙手高舉,一道光芒閃過,九個形態各異的古樸大鼎就出現在荒地上空,就這麼直直的落了下來,接觸到地面時發出幾聲渾厚的長鳴,連站在遠處的我們都明顯感覺到了地面的震動。

  「這就是九鼎嗎?一定要仔細看看。」寡婦珍家裡有不少古董,都是從那些凱子身上搜刮而來,時間一長,對古董也頗有幾分研究。此時見獵心喜,拉著我和相繇直奔到放著九鼎的地方。

  九個鼎全部都已經染滿了銅綠色,連上面的花紋都看不清楚了,看來大禹平時沒怎麼保養。不過只看外觀便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一股濃烈的古風,一見就知道絕非凡品。

  「難怪這麼多人搶,就算賣廢銅也值不少錢了……」我看了片刻,指著那些每個都足有三個我那麼高的大鼎(注1),轉頭問大禹,「這些傢伙比你燒的鍋爐還大,你讓我怎麼拿啊?大哥。」

  「到時我替你拿過去。」大禹此時沒心情和我開玩笑,一臉焦急的問我:「沒有其他事情的話,現在可以救人了吧?」

  「沒問題,我馬上就開始救人。」我一個人走到遠一點的地方,又回頭看看大禹,「記不記得我要你答應的第一件事。」

  「記得!」大禹連連點頭,「我就站在這裡不動。」

  「那就行了。」我滿意的點點頭,然後轉身對著那片小樹林的方向大叫:「九鼎是你的了!出來吧,修電器的!」

  * * *

  注1:根據《淮南子》的記載,大禹所鑄的九鼎象徵天下九州。這九個寶鼎據說要九萬人去拉,才能拉動。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31 PM

第四集 第三章 帝位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一身血污的伯益從小樹林裡走了出來,臉色還有些蒼白,一隻手捂著胸口,走兩步就咳一下,看來剛才被大禹傷得不輕。身上的中山服也破了幾個大洞,右手甚至少了半條袖子。

  「伯益!」大禹一聲怒吼,終於反應過來,身上再次出現金色的光芒,身子一動,就要向伯益撲過去。

  「忘記我剛才說的話了?」我站在原地,回過頭冷冷的問他。

  「可是……」大禹聞言後身體一下頓住,只是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我,有些不知所措。

  「什麼可是不可是。」我把手插進褲兜裡,斜著眼睛望著他,「想要救人的話,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呆在那裡不要動,否則我就撒手不管了。」

  「這……」他臉上肌肉抽動,牙關緊咬,顯然內心掙扎非常激烈。過了半晌,終於長歎一聲,舉起的雙手又放了回去,閉上眼轉過了頭,不再說話了。

  「這是怎麼回事?」處於極度震驚中的寡婦珍和相繇這才回過神來,連九鼎都不看了,急匆匆跑到我身邊,一把抓住我胸口的衣服:「你剛才說什麼?你居然說把九鼎送給那個修電器的,你是不是瘋了!」

  「我沒有瘋!」看著她的眼睛,我正色回答她,「我昨天就說過了,所有的事,我在今天一起解決掉,這中間當然也包括他的事。」

  「他剛剛還害了胡嬌,上次又害得天昊被打回原形,這些事難道你都忘了嗎?他為了九鼎的力量可以傷害這麼多人,要是得到九鼎後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會被他傷害,你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寡婦珍的俏臉因為憤怒而顯得有些扭曲,眼中除了怒火,更多的卻是傷心,「我認識的那個孟軻不會這麼做,雖然他又懶又貪小便宜,還喜歡撒謊,可他不會做這種事……」

  「主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相繇同樣拉著我的衣袖不放,雖然她不知道我這麼做有什麼不對,但看到寡婦珍的樣子,也明白我做了不應該的事。

  「你們……」我看了她們良久,突然露出一個微笑,「……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

  「等一下!」說話的人是大禹,他此時已經轉過了頭,吃驚的看著我,「你們說伯益做了這麼多事就是為了得到九鼎,其實……」

  「其實九鼎裡根本沒有任何力量,對不對?」我扭頭看著大禹的眼睛。

  別說周圍的人,連大禹自己都被我嚇了一跳:「你怎麼會知道?」

  「很簡單,以你那時的心境,如果九鼎真的可以把你的力量給別人的話,你早就給了,根本就用不著躲在那裡燒鍋爐。」我拍拍寡婦珍的手,她還沒有從這一連串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只是呆呆的看著我,「就算九鼎只是讓別人擁有和你一樣的力量,像你這樣一個責任感很強的人,當我們因為你而遇到危險時,你自己無法出面,也一定會把九鼎拿出來幫我們解決麻煩。可見你這麼多次,你卻從來沒提過,唯一的可能,就是九鼎根本不可能給人任何力量。」

  「你說得對!九鼎不會給人力量。」大禹呆立了半晌,終於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當初我離開的時候為了給後人留下一個希望,讓他們不至於在我走後不知所措,所以騙他們說誰要是聚齊了九鼎,誰就可以得到我的力量,沒想到後來居然引起了這麼大的紛爭,連伯益都捲了進來,還害了胡嬌她們……」

  「九尾根本就沒受傷!」伯益已經走近了這裡,聽到了我們的談話,用他那招牌般不帶任何起伏的音調回應大禹,「我只是用神力封住了她的血脈,讓她進入假死的狀態。你看見我的力量還留在她身上,以為是在破壞她的身體,其實那只是讓她無法醒過來。等一會兒我的力量消失後她就沒事了。」

  「至於天昊……」伯益看了寡婦珍和相繇一眼,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我從來都沒打算過要傷他,是他自己強行運用共工的神力導致妖力全毀。不過我已經補償他了,在他回系昆山的路上我已經用神力為他治好了受傷的脈絡,雖然修為無法恢復,但最多只要三年,他就又可以修成人形。這也是孟軻答應為我取得九鼎的條件之一。」

  「她真的沒事?」大禹驚喜交加,顧不得多問,立刻跑到九尾狐身邊細細查看。

  「對不起,我誤會你了……」寡婦珍也不好意思的鬆開我的衣服,臉上飛起兩塊紅暈,眼中卻閃爍著喜悅的光芒。相繇更不用說,早就抱著我的手在我身上來回磨蹭著撒嬌。

  「沒事,她真的沒事!」大禹在那邊叫了起來,激動中聲音竟帶上了幾分哭腔,臉上全是笑容,眼中卻熱淚盈眶,完全沒有了大神的風範。

  「等一會兒,事情就該有個了結了。」伯益不再理睬眾人,逕直向九鼎那裡走過去,只是在轉過身的時候,淡淡的說了一句,聲音小得幾乎無法讓人聽見。他走得很快,等我想要追問他時,他已經走到了最近的那個鼎前面,站在那裡不動了。

  * * *

  雖然已經是十月底,但中午的太陽光還是有些猛烈,曬得人有點心焦。剛才一場大戰之後,荒地上的野草幾乎被清光了,到處都是被翻出來的新鮮泥土,黑黝黝的一片。地面上坑坑窪窪,全是被打出來的大坑和裂縫。九座綠色的大鼎屹立在荒地中央,莊嚴巍峨,整個地方看起來就像是個挖掘文物的現場。

  從站到那裡開始,伯益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這九個大鼎。他額頭上的傷口還有點流血,一道細細的血線順著臉頰流下,滴在那身已經不成模樣的中山服上,將上面染出一塊塊的褐色污漬,他卻連姿勢都沒變一下,更不用說擦掉血跡了。從側面看過去,他的表情非常奇怪,沒有那種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時的喜悅,也沒有因為知道真相的失落,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還有點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剛才聽到我們的話了吧?不知道會不會後悔做這麼多沒用的事。」寡婦珍看了伯益兩眼,小聲的問我。

  「你還不明白嗎?」我看著伯益的背影,竟然有種蒼涼的感覺,「我只見了大禹幾次就可以猜到的事情,他身為當年大禹最得力的助手,又怎麼會猜不到?」

  「他早就知道了?」寡婦珍和相繇又一次被嚇了一跳,「那他為什麼還要不顧一切的想得到九鼎?」

  「對啊!九鼎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如果他直接和我說想要的話,我一定會送給他,為什麼他還要做這麼多事來騙呢?」大禹此時也按下了激動的心情,走到我們身邊插話。

  這時伯益終於有了動作,在凝視了九鼎半天以後,他緩緩的伸出右手,放在了鼎身上輕輕的撫摸,動作溫柔得就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臉龐,連手上沾滿了鼎上的銅綠都恍如不覺。就這樣一個鼎一個鼎的摸過去,鼎上所有他手能碰得到的地方都沒有漏掉。九鼎摸遍以後他又回到了原地,左手撐在鼎身上,頭也垂了下來。我們可以清楚的看見,幾滴淚珠從他臉上滑落,滴在他腳下的泥土中消失不見。

  「究竟是怎麼回事?」看到這一幕,其他人都感到一種莫明的感傷,大禹心愛之人死而復生的快樂都被沖淡了幾分,「你能不能把一切都告訴我?」

  「對啊,你還沒說為什麼會和修電器的合謀呢?」寡婦珍和相繇也盯著我不放。

  「事情要從救出塗嬌的那天晚上開始說起。」我還是盯著伯益的背影,聲音低沉了下來,「當我發現伯益其實擁有大神的力量以後就一直感覺到不對勁,既然他已經這麼強了,又何必冒著與大禹為敵的危險去做這麼多事。只是當時情況緊急,我來不及多想。直到昨天下午胡嬌將過去的一切說出來後,我才可以靜下心來將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從頭再想一遍。」

  我歎了口氣,轉過身對著他們:「相繇,你記不記得救塗嬌的那天晚上我問了他一句話。」

  「記得啊!」相繇想了想,「主人問他『你該不會連這個也想要吧?』」

  「不是這句!」我哭笑不得,尷尬的看了一眼寡婦珍和大禹,打了個哈哈,「我當時問他的是『難道你也想要大禹的力量?』,他本來只需要說是或不是就行了,可他的回答很奇怪,他說的是『我想要九鼎!』。」

  「有什麼不對?」大禹也起了好奇心。

  「當然有問題!如果他是為了力量,就算他不知道真相,以為九鼎可以帶給他你的力量,也不會用這樣的回答方法。他這麼說的意思,就是說其實他的目的是九鼎,上面有沒有力量並不重要,他想要的,是九鼎本身!」我微微搖搖頭,「可惜我沒有早點想到這點,否則就不用煩這麼久了。」

  「想要九鼎的話,直接向我要就行了,幹嘛搞這麼多事?」大禹還是不理解,寡婦珍和相繇也點點頭,同意大禹說的問題。

  「你們就沒想過,除了力量之外,九鼎還代表了什麼東西嗎?」我指指九鼎所在的地方。

  三個人在那裡呆立了半晌,還是大禹最先明白過來:「帝位!」

  「對,上次他情緒激動的時候說過,如果他登上帝位,今天就會是一個大神。」扭頭看著伯益,我的話裡多了幾分感慨,「我一直以為他是因為沒有成為大神才耿耿於懷,直到昨天才想到,也許他在乎的不是大神的力量,而是帝位。所以如果是你直接把九鼎送給他,對他來說只是得到了幾件古董,只有從你手中把九鼎搶走或騙走,才能意味著他得回了帝位。怎麼失去的,就怎麼拿回來,這才是他的目的。」

  「可是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哪還有帝這回事啊?就算他得到了帝位又怎麼樣?」寡婦珍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完全沒有任何用處啊。」

  「對我們來說沒有用處。」我看著伯益笑了笑,「可對他來說,這代表他終於拿回了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原來如此!你就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和他合謀。」寡婦珍終於明白過來。

  「對,所以我昨晚打電話給他,答應幫他騙到九鼎,條件是替我救回天昊,並在今天和我一起演這齣戲!」我笑嘻嘻的拉過她的手,「都說了要給我點信心了……」

  「對不起!」大禹朝著伯益的方向大聲道歉,「我不知道啟做的事會讓你這麼在意,那時我只顧著自己的問題,卻從來沒有關心過你們的想法,實在很抱歉!」

  這麼久都一直沒動靜的伯益終於有了反應,垂著的頭緩緩抬了起來,但依然沒有轉過身,身體還是撐在九鼎上捨不得離開。又過了一會兒,他那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才傳過來:「你不用道歉,搶走帝位的人不是你。甚至,我也沒有怪過啟,他做得的確比我好。把帝位讓給他我心甘情願,當初的這句話,我沒有撒謊。」

  「咦?」這次連我都有些吃驚了。

  伯益的肩抽動了兩下,不知是哭還是在笑:「孟軻剛才說得沒錯,我想要九鼎的目的,的確是為了拿回帝位。不過其實我並不在乎這個地位,我也不在乎什麼大神的力量,就連現在這個屬神的身份我都不在乎……」

  說到這裡,伯益的身體突然一陣劇烈的抖動,話也說不下去,只能大口的喘著氣。撐著大鼎的手好像失去了力量,整個人向前倒了下去,在地上蜷成一團不停的發抖,似乎非常痛苦的樣子。

  「你怎麼了?」我們全部大驚失色,一起搶上前去,要把他扶起來。

  沒等我們走近,伯益身上突然亮起了無數金色光點,像螢火蟲一樣冉冉升起,在半空中匯成一道光流,向遠方飛去。

  「是神力,他的神力在消失!」相繇驚叫起來,「怎麼會這樣?」

  「沒關係的……」伯益痛得臉都青了,但還是掙扎著吐出幾個字,「這個結果是我自己選的,你們不用擔心。」

  聽了他的話,我們怔怔的停住了腳步,在他身邊圍成一圈,看著他身上飛起的光點越來越少,不一會兒就全部消失了。此刻他已經痛得滿頭是汗,可神情卻變得輕鬆起來。

  「這也是我給天昊的另一個補償,他失去自己的妖力,我失去自己的神力。從今以後,我只是個普通人了。」喘息了一陣,伯益從地上坐起來,自嘲的笑笑。

  「這是怎麼回事,神力怎麼可能消失?」大禹還處於驚訝之中。

  「這是我和一個人的交易。他讓我可以在短時間內獲得大神的力量,但條件是之後要把自己的神力全部送給他,我也不清楚他怎麼能做到這一點的。」伯益搖搖頭。

  「我可以再去求盤古給你屬神的身份。」大禹轉過了身。

  「不用了,現在這樣很好!」伯益拉住了他的手,順勢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我說過了,我並不在乎自己是人還是神,就算帝的權力對我來說也根本不重要……」

  伯益扭頭看著大鼎,臉上全是笑容:「四千年來,我一直為了拿回帝位而活著,只是當時太章和豎亥都在,我無法實現自己的願望。直到太章離開以後,我才開始實施自己的計劃。現在願望已經達到,我也累了,是該休息的時候了。比起做神或是做帝,我更喜歡當現在這個專家。我之所以想把它拿回來,只是因為……這是我父親皋陶留給我唯一的東西,我不想失去它。」

  「可是……」大禹還是很猶豫。

  「別可是了,電器大叔自己都想開了,你就不要再難過了。」我搭住大禹的肩,「倒是你的問題還沒有解決。」

  「還有什麼事?」寡婦珍詫異的問我:「他們不是已經沒問題了嗎?」

  「當然有問題,這個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婚姻法》。大哥,包二奶很常見,但重婚可就犯法了……」

  「對了,塗嬌一直留在車上,我都忘記了。」寡婦珍這才想起來。

  大禹臉上出現了一層陰影,看看還睡著的九尾狐,歎了口氣。

  「算了,幫人幫到底。」我拍拍他的肩,衝著倉庫那邊大叫,「出來吧!」

  隨著我的叫聲,相柳從倉庫後面走了出來,在她身體後面跟著一個人,白衣紅裙,長髮飄飄,正是塗嬌。

  「其實我早上出門前就偷偷吩咐相柳一到這裡就把她喚醒,剛才的事她應該都看到了。現在你們面對面的說清楚,以後就不用那麼煩。電器大叔,別打攪人家解決家庭問題,我們回去了。」我拉著寡婦珍和相繇朝遠處走去,「記住我剛才說的話,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 * *

  「這樣有用嗎?」看著遠處的大禹他們三個人,寡婦珍轉過頭來看著我,顯得有些擔心,「大禹和胡嬌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要是塗嬌不肯原諒,那不是很可憐。」

  「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我歎了口氣,「塗嬌一直追尋大禹,最主要的是她認為自己欠了大禹,現在她應該知道是大禹欠她了,這個心結過去,其他的東西只能他們自己解決。我不是神,何況就算是神一樣會有解決不了的煩惱,大禹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件事要提醒你。」跟在後面的伯益突然插了句嘴。

  「什麼?」

  「這次和我交易的那個人很不簡單,他好像在收集神力。我怕他會打相柳姐妹的主意,你千萬要小心。」伯益低下頭若有所思。

  「知不知道是誰?」事關相柳她們,我也留上了心。

  「不知道,是他先找上我的,我連他的臉都沒見到。」他搖搖頭。

  「那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想再摻和到這些神的問題中了。」我望著寡婦珍,「還是老老實實過日子好,對不對?」

  她對我笑了笑,有些害羞的轉過了頭,拉著相柳姐妹倆走到了前面。

  「還有……」伯益又加了一句。

  「還有什麼事啊?電器大叔。」

  「我已經把關押他朋友的地點告訴了無支祁,他昨晚離開時讓我告訴你,你比共工更適合撫養相柳姐妹。」

  「總算是搞定了!」看著伯益的車走遠,我打了個響指,「我們也回去吧!希望以後再沒有這些煩心的事情了。」

  「你今天這場戲演得不錯啊!」寡婦珍站在車門邊笑瞇瞇的看著我,「連我都騙過去了。」

  「哪裡哪裡!僥倖而已。」我低著頭打開車門。

  「剛才好像有人說今天我們都會死,還趁機故意抱我,那個人是誰啊?」

  「每個人都會死,只是早晚的事,不用這麼計較吧?」

  「他還說想以後只上半天班哦!」

  「這是每個上班族的願望,沒什麼希奇……」

  她哼了一聲,也坐進了車裡,呆了一會兒,忽然又轉過頭問我:「你真的不是共工?」

  「馬上十一月了,大姐,蛇現在應該在準備冬眠,怎麼可能出來活動?」

  「那你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聰明?」

  「因為我是天才!」

  「你滿口胡柴才是真的……」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32 PM

第四集 第四章 約會

  「主人,你再嘗嘗這個的味道。」一身工作服的相繇跑到櫃檯前,手裡端著一個高腳的玻璃杯,裡面裝滿了花花綠綠的軟膏一般的東西,堆成奇怪的形狀,讓人一見之下就會想起人類的排洩物。

  趴在櫃檯上絕望的歎了口氣,我把目光移向正在遠處桌上興高采烈的搗鼓著各種原料的寡婦珍和相柳。前者拿了個攪拌機正準備往裡面添加材料,後者小心翼翼的在往一個玻璃杯裡注入和相繇手裡拿著的同樣的東西,對這邊的情況毫不留意。

  從大禹的事情結束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從那天開始,大禹他們三個一直都沒有再出現過,我也不知道最後三個人的結局如何。寡婦珍去大禹的廠裡打聽,大禹已經辭去了工作,連家都不知道搬到哪裡去了,看來他已經決定了要過新的生活。

  伯益回了他原來工作的地方,他曾經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他準備退休,用剩下的時間好好的寫一部關於古代眾神的書籍,算是干回了老本行。我很替他高興,順口恭喜了他兩句,誰知他話鋒一轉,說他已經是個普通人了,為了退休後的生活打算,問我能不能把上次搶他的兩百塊還給他,不等他說完我就掛了電話,並發誓和他老死不相往來。

  現在除了多了相柳姐妹和換到水吧工作以外,我的生活總算恢復了正常,也不用再住在寡婦珍家裡,而是住回了以前的那套破公寓。不過寡婦珍的表現卻很奇怪,經過太章和大禹兩件事以後,她和我的關係明明拉近了一大步,可自從上次回來後,她對我的態度又恢復成了老樣子,雖然親密,卻還是保持著距離。對此我也不以為意,照常每天樂呵呵的和她鬥嘴吵架,一切彷彿都回到了以前,我看得出來,她對現在的生活也很滿意。

  她和相家姐妹又搬回了以前的那套別墅裡。在知道了相柳她們的真正身份之後,寡婦珍不但沒有害怕,反而和她們的關係越來越好,現在幾乎把她們倆當作了命根子,連我有時見相柳姐妹倆鬧得太過分,想要教訓兩句時,她都會立刻跑來將兩人護住,反而將我臭罵一頓。吃了幾次虧之後,我不得不接受了我這個名義上的主人實際上沒什麼地位的殘酷事實,由得這一大二小三個女人整天在眼前耀武揚威。

  不止如此,寡婦珍現在還老是整天呆在水吧裡做事,房產公司那邊幾乎全都交給了唐家儀打理,除了非常重大的決定之外,她一般都對那邊不聞不問,似乎真的打算就這樣留在水吧裡。我問了她兩次原因,結果她回答句這是老闆的愛好就把我打發了。但一段時間下來,我發現她真的是很喜歡水吧的工作,連笑容都比以前多了很多,甚至是對吊凱子都沒了興趣,整天就在水吧裡和相柳姐妹倆膩在一起。

  唯一值得我高興的事情,就是在最初的衝動過後,附近的禽獸們終於知道了相家姐妹同樣是寡婦珍的高徒,雖然沒她那麼厲害,可無論是吸血蝙蝠還是蚊子,目標都同樣是他們的血,除了幾個特別不怕死的之外,其他人漸漸開始對這裡失去了興趣。水吧裡終於沒那麼忙了,我也有了可以偷懶的機會。

  「怎麼了主人?」看我久久的看著其他地方不說話,相繇不滿的拉了拉我的衣袖,「你快點嘗嘗啊!」

  「唔……」我不得已轉過了頭,苦笑著盯住面前這杯東西,只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都是寡婦珍出的好主意,這兩天天氣比較冷,大部分的人都不願意走出屋裡,水吧裡經常一個人都沒有。寡婦珍覺得無聊,就說既然相柳姐妹倆是水屬神,對於凝冰之類的事應該很拿手,所以讓她們學習做冰淇淋,還說將來夏天時連空調和雪櫃都不用買,可以省下不少錢。姐妹倆現在把她奉為天人,對她說的話一向堅決執行,於是三人跑去買來了專門的教材,興致勃勃的就在店裡實習起來,還很不負責任的讓我做實驗品,專門試吃她們的作品。

  無奈相家姐妹吃東西厲害,可做東西的本事卻差到了極點,更何況現在馬上就要到寒冬臘月了,室外氣溫還不到十度。俗話說:寒天飲冰水,冷暖自知。我雖然不是在飲冰水,但冰淇淋的效果應該更強,尤其是還會讓人拉肚子的時候……

  「你珍姐就在那裡,為什麼不讓她給你點意見呢?」面對相繇一臉純真的表情,我無法說出拒絕的話,於是決定把禍水東引,讓那個始作俑者也嘗嘗化學武器的厲害。

  「珍姐說她正在減肥,所以不吃甜的東西!」相繇一點都沒懷疑過寡婦珍的話。

  「很簡單啊,你做個放鹽的冰淇淋給她……」

  ……

  不久後,我和寡婦珍呆呆的坐在桌邊,木然看著放在面前的兩份九頭蛇獨家秘製的極品冷飲——椒鹽冰淇淋,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來嘗嘗吧!」相柳姐妹倆臉上全是滿足的笑容,正以期盼的目光注視著我們兩人,「主人,珍姐,我們花了很多心思才做出來的,這樣珍姐就不用擔心吃了會發胖了。」

  「你這個混蛋!」寡婦珍用只有我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罵我,「作法自斃了吧!你自己死就算了,幹嘛把我拖下水?」

  「是誰提議讓她們學的?」我用同樣低的聲音回答,「現在也讓你知道一下我的痛苦。」

  「不想吃嗎?」九頭蛇眼裡有了淚光,寡婦珍的教育看來很成功。

  「不是!」我和寡婦珍一起搖頭,「吃,我們馬上就吃……」

  顫抖著伸出手,用勺子在杯子裡挖了一小團冰淇淋下來,還沒等送到嘴裡,寡婦珍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死裡逃生,她大喜過望,一把扔下手裡的勺子,跑到門邊接電話去了,只留下我無助的坐在這裡。

  說不到兩句,寡婦珍又跑了回來,拍拍相柳和相繇的頭:「小柳、小繇,珍姐有急事要出去一趟,你們乖乖的留在店裡,有什麼東西就讓這個傢伙試就好了。」

  「哦!」姐妹倆應了一聲,期盼的目光又移到了我的身上。

  「其實,你們珍姐比較喜歡回鍋肉的味道……」看見寡婦珍已經走到了門口,我不動聲色的補充了一句,「……你們可以嘗試一下。」

  果然,正要推門出去的她立刻停住身體,回過頭來勉強擠出個笑容:「我差點忘了,自己一個人拿不動那些東西。孟軻,你也來幫忙吧!」

  * * *

  已經是初冬時分,室外的冷空氣凍得人的皮膚都有點發麻。人行道兩旁的樹上空空蕩蕩,沒剩下幾片葉子,倒是花壇裡的萬年青給這個滿是鋼筋水泥的城市添加了幾分綠色。不過街上的行人卻比夏天時多了不少,一個個穿上了厚厚的冬裝在路上悠閒的漫步。時不時一輛汽車經過,帶起一陣包含著濃烈汽車尾氣和灰塵的寒風,不過幸好鼻腔已經被凍得沒什麼感覺,倒也不那麼讓人難受。

  「現在去哪啊?」慢吞吞的跟在寡婦珍身後,我一邊問她,一邊東張西望,可惜現在是冬天了,街上的女人們全都包得嚴嚴實實,一點東西都看不到。

  「現在還能去哪?」寡婦珍頭也沒回,同樣慢慢的踱著步。出來時她在身上披了件黃色的外套,遮住了那身白色的工作服,肩上還挎著那個她最喜歡的黑色小挎包。從側面看過去,她額前的短髮被風吹下來遮住了一隻眼睛,平時晶瑩潔白的臉頰也被凍得微微有點發紅,嘴角邊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聽到我的話,她沒好氣的回答:「當然是先在外面避避風頭再說,難道真的回去吃那個椒鹽冰淇淋啊?」

  「你不是說有急事嗎?」我把手放下來插到兜裡,「騙小孩子可不好。」

  「這到底是誰害的?」寡婦珍停住了腳步,轉過身用挎包打我的頭,臉上帶著薄薄的怒容,「是誰說冰淇淋可以放鹽的啊?難道要我對她們說你們做的東西會讓人拉肚子?她們好不容易才有了點興趣學東西,怎麼可以打擊她們的積極性?」

  「那也不用犧牲我吧?」我用手護住頭,不停的左躲右晃,嘴裡大聲的反駁,「你知不知道我昨晚上了六次廁所?再試下去,我怕你就要給撫恤金了……」

  看到我們這麼大的動靜,旁邊經過的行人紛紛駐足觀看,在一邊指指點點的看熱鬧。寡婦珍打了兩下,才發覺到周圍的狀況,臉上一紅,急忙又把挎包挎回肩上,整理了一下頭髮,咳嗽一聲,轉身急匆匆的向前走去。

  我挺直了身體,笑著對周圍揮揮手,也跟著跑過去,在她身後兩三步遠的地方不緊不慢的跟著她。

  她一路上都沒有說話,直到轉過一個街角,後面看熱鬧的人都看不到了,她才停了下來,轉過身看著我。可能剛才走得有點急,現在她微微有點喘氣,剛才整理好的頭髮又掉了下來一些,在她眼睛前方輕輕飄動;紅潤的小嘴張開了一條縫,隱隱露出裡面潔白的貝齒,呼出的氣在空氣中凝成淡淡的白霧,使她的臉看上去有些模糊。

  「幹什麼?你又想打我啊?」我警惕的看著她,身體向後退了一步,「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有人權的……」

  「我才沒空打你!」她鼻子哼了一聲,目光在我身上轉了兩圈,眼中卻出現了溫柔的神色,「站那麼遠幹什麼,你怕我咬你啊?這樣被別人看見,說不定會以為我是個女王呢?」

  「你本來就是啊……」我小聲嘀咕。

  「你站這裡來!」她沒理我的話,用手指指自己身邊的地方。看我還是不動,乾脆一把將我拽了過去,順勢將手插進我的臂彎裡,然後整個人的重量都靠了上來,「好了,走吧!」

  「你知不知道這個姿勢是是情侶才用的?」看著手挽著我臂彎,頭也靠在我肩上的寡婦珍,我淡淡的問了一句。以前我們之間雖然同樣毫無避忌,但她從不會在人前對我做出這樣的動作,看來最近發生的事對她還是有很大的影響。

  聽到我的話,寡婦珍的身子顫抖了一下,雙手猛的一緊,卻沒有放開,只是嘴裡依然傲氣十足:「我是怕別人看見我這樣一個大美女上街居然沒人陪會笑話,你可不要想歪了!」

  「是啊!那些男人都被你嚇跑了嘛!」我笑了笑,「現在去哪裡?難得兩個人一起出來,乾脆去逛逛吧?」

  「你這是想和我約會嗎?」她抬起頭看著我,臉上又出現了那種嫵媚的笑意,眼中全是挑逗的光芒,即使是在寒冷的初冬時分,我也頓時感到全身一陣火熱,不敢多看,乾咳一聲轉過了頭。

  「對啊!我最近看上了一台很棒的電腦,不過自己沒錢買,你能不能……」

  「喂,從來都是男人為我花錢!你現在這是在挑戰我的職業道德……」

  * * *

  感受著從寡婦珍身上傳來的溫度,我仿似在雲端飄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默默的向前走。她的頭靜靜的靠在我肩上,目光漂浮的望著前方,同樣一言不發,只有不時從她身上傳來的陣陣輕微顫抖提醒我她的心情並不平靜。

  沿著街道走了許久,我卻只覺得過去了短短的一瞬間,我們誰也不願意開口,害怕一出聲就會破壞現在的氣氛。周圍的人熙熙攘攘,來來去去,對於我們這樣的情景早已見慣不怪,偶爾一個多看一眼,多半也是因為寡婦珍的美麗,驚歎為何一朵鮮花插到了牛糞上。雖然周圍嘈雜的喧嘩聲未有一刻停止,可在我感覺中,此刻整個天地間只剩下我們而已。

  就這樣走了半天,我才發現我們已經不知不覺的走到了電影院附近。現在時間還沒到中午,這片地方沒多少人在走動,只有前面電影院門口的音響裡不停播放著影片預告,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幾乎要把玻璃震碎。

  我正想掉頭往回走,寡婦珍卻突然拉著我停住了腳步,頭也抬了起來,眼睛注視著旁邊貼著的一張海報,臉上全是驚喜的表情。

  「怎麼了?」我微微有點奇怪,平時她對電影和流行音樂都沒什麼興趣,電視劇也是放什麼看什麼,除了有個被她坑過的小明星外,她連那些演員的名字都叫不上來,更談不上追星了,「看到大凱子了?」

  她搖搖頭,指著那張海報讓我看。海報上面是一個穿著白色古裝長袍的男人,三十多歲的年紀,長髮齊肩,面容清瘦,白面無鬚,盤腿坐在一塊瀑布前的大石上,膝上放了一具古琴,正在做著彈奏的動作。海報下方是一排黑色大字:著名古典音樂家邵昊先生來我市舉辦元旦音樂會。

  「他也不怕髒,直接就坐在石頭上。」評論了一句,我扁扁嘴,拉著寡婦珍要走,她卻拽著我不肯離開。

  「人家是古典音樂,你聽得懂嗎?」我有些吃驚,以前從沒見過她聽這些東西,「難道你想對他下手?聽說這種人其實沒什麼錢的……」

  「誰說我要坑他?」寡婦珍抽出手又敲了我一下,「我上個月聽過他彈的琴的音樂CD,雖然聽不懂什麼意思,不過讓人覺得很舒服,就像……就像做按摩一樣可以讓人全身放鬆。那時我就很想去現場聽聽他的音樂會了,可惜他一直沒來過C市。」

  「那直接去做按摩不是更好……」

  「總之,你馬上去給我買票,這次我一定要聽到。」寡婦珍的眼裡燃起熊熊火焰,「要是買不到票,今天你就給我回去把那些冰淇淋全吃光!」

  「喂,他辦的是元旦音樂會,現在才十二月十三號,還有十幾天才開始,要不要這麼急啊?」我注視著她的表情,「你真的很想去?」

  「早點買到也安心一點嘛!」她臉上又出現了熟悉的媚笑,「你不想我去聽嗎?莫非你嫉妒人家比你長得帥?」

  「笑話,別拿我和人妖比!」嘴裡這麼說著,無奈情勢所迫,我也只能不甘不願的向售票處那邊走去,她則坐到那邊的長椅上休息去了。

  那個邵昊看來果然有點門道,雖然時間還早,可賣門票的地方早已排起了長隊,買票的人男女老幼都有,一個個神情激動,就如同寡婦珍剛才的表情一般。

  周圍轉了一圈,找不到插隊的地方,我不得不排到隊尾,跟著人流慢慢向前移動。可恨的是站在我前面的是一個瘦得不可思議的傢伙,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可看起來恐怕加上衣服也不到一百斤重。上身穿了一件破破爛爛的牛仔服,上面到處都是破洞,下身穿的看款式是一條軍褲,不過已經髒得不成模樣,本來的顏色都看不出來了,從背後看過去頭髮也亂糟糟一團,渾身還散發著一股腐臭的味道,讓我苦不堪言。

  「搞什麼啊?連要飯的都要聽古典音樂會,看來那傢伙的格調也不算高。」我捂著鼻子小聲的自言自語,也不管前面的這個人會不會聽到,不過他一直沒有回過頭,看來是沒有留意。

  好容易走近了售票窗口前,還排在我前面就剩下那個傢伙了,我總算鬆了口氣,掏出錢包準備買票。可那個傢伙只是呆呆的站在售票窗前,什麼動作都沒有。過了半天,賣票的小姐不耐煩的沖這邊拍拍桌子:「你到底買不買啊?麻煩你快點,後面還有人等著呢!」

  聽到她的話,前面那人終於有了反應,不過不是掏錢,而是轉過身來和我面對面的站著,那張猶如骷髏一般的臉上對我露出一個恐怖的笑容。

  不等我說話,本來站在我身後的一個小姑娘推了推我,不滿的向我抱怨:「要買票就快點啊,我等了很久了。」

  「小孩子要學會有公德心!」我轉身嚴肅的盯著她,「當然要等排在前面的人先買。」

  她更加不滿:「那你還不快點買?」

  「我不是也在等前面那個嗎?」

  看著她焦急的表情,我的心裡總算找到了點平衡,可她的回答立刻把我嚇出一身冷汗:

  「你的前面早就沒人了啊!」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33 PM

第四集 第五章 遇鬼

  小姑娘的平平淡淡的回答,卻讓我瞬間全身冰涼,連動作都僵硬起來。不過看看現場有這麼多人,想來不至於有什麼危險,我的膽氣又壯了不少。將牙一咬,我猛的轉過了身體,可放眼看去,身後空空蕩蕩,除了賣票的小姐正瞪著我以外,剛才那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鼻端依稀還能聞到一點他身上的腐臭味道。

  「到底買不買啊?你在那邊又蹦又跳的幹什麼?」賣票小姐的忍耐看來已經到了極限,馬上就要破口大罵了。

  「買,當然要買!」我擦擦頭上的冷汗,走到窗口前面,又心虛的往四周瞟了瞟,確定那傢伙已經不在後,才鬆了口氣。看著周圍的人奇怪的神色,想要解釋兩句,不過轉念想想,如果說撞了鬼的話,恐怕只會招人恥笑,於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虧你們還聽古典音樂,連行為藝術都不懂得欣賞,四張票!」

  「每張四百,一共一千六百塊!」小姐向我伸出手。

  「呃,看在我是個行為藝術家的份上,能不能打折?」

  「行為藝術家是不會穿衣服的……」

  ……

  驚疑不定的拿著票走到寡婦珍旁邊,我在路上不停的東張西望,深恐那隻鬼會再次出現。還好,除了售票處那裡人多一點,電影院周圍的人並不多,一眼過去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沒有那隻鬼的影子。

  「白日見鬼,不是好現象……看來此地不宜久留。」心中暗自盤算了一下,我還是決定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雖說神和妖我也見得不少了,但撞鬼還是頭一遭,想起書中寫的那些惡鬼的故事,總覺得有些心底發涼。

  「你看見什麼了?怎麼神不守舍的?」看到我的樣子,正坐在花壇邊長椅上休息的寡婦珍有些好奇,伸出手在我面前晃動了一下,「買到票沒有?」

  「買到了!」我將她拉起來,目光還在四處遊走,「快點回去吧。」

  「你怎麼了?幹嘛急著回去?」她這時也發現我有些不對勁,跟著我一起四處張望,「你在看什麼?該不會你的票是搶來的吧?」

  「現在別說這麼多,回去再告訴你。」我牽著她的手就往回跑。寡婦珍雖然不明所以,不過她只是輕輕瞟了一眼我們拉著的手,臉上微微一動,不再說話,就這麼任由我拉著往前跑去。

  我一時無暇注意這麼多事,心中只想先離開這裡再說。周圍的人看見我們手拉著手在街上奔跑,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可她恍若不覺,嘴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

  一口氣跑到街角,過往的人流開始多了起來,各種各樣的噪聲此刻卻給了我一種安全的感覺,懸著的心也放下來不少。直到衝進一大堆正在等公車的人當中,我這才停住腳步,放開寡婦珍的手,彎腰用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的喘氣,努力讓正激烈跳動著的心臟平靜下來。

  「什……什麼事啊?」寡婦珍的情況也比我好不到哪去,右手握著挎包的背帶,左手撐在路邊的欄桿上,同樣在劇烈喘息著,連話都說得斷斷續續,臉上因為剛才的跑動升起了兩朵紅暈,卻沒有責怪的表情,反而帶著開心的笑容,額頭邊也出現了細細的香汗,俏麗的模樣讓旁邊的男人看傻了眼。

  「是……」休息了一下,我正想向她解釋,話到嘴邊,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可立刻就被嚇得目瞪口呆:就在寡婦珍剛才坐的那張椅子上,此刻又坐了一個人,雖然距離已經很遠,看不清他的臉容,不過那身衣服和那特殊的體型還是讓我一眼就認出,他就是售票處碰到的那個傢伙。他靜靜的坐在那裡,頭卻朝著我們這個方向,我甚至可以感覺到那雙深凹下去如同兩個黑洞般的眼睛射出的無神目光;遠遠看去,他的嘴巴似乎正在一張一合,不知說著什麼東西。

  「不是吧?又出來了……」我一聲哀歎,無力的垂下了頭。

  「什麼出來了?」寡婦珍轉過了頭,順著我看的方向望去,一隻手使勁拍打著我的肩,「那邊有什麼啊?」

  我站直了身體,用手指著那個鬼坐著的地方:「你看看那張你剛才坐的椅子,有沒有看見什麼?」

  「什麼都沒有啊,椅子上空蕩蕩的,連人都沒一個。」認真的看了半天,她很肯定的回答我,「怎麼上面應該有什麼嗎?」

  「那就對了!」我苦笑著望向依然坐在椅子上看著這邊的那個傢伙,「這證明我的猜測沒有錯。」

  「猜測?你猜測什麼?」

  「我猜,我又要開始走霉運了……」

  * * *

  現在已經快到中午十二點了,周圍辦公樓裡的人開始陸續下班吃飯,公車站前的人越來越多,將我們倆圍在了中間。從人群中的縫隙看過去,那隻鬼還是坐在那裡不動。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只有我能看見它,不過想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事。幸好店裡還有兩條九頭蛇,即使笨了一點,可好歹也算是個神,只要盡快趕回去,量那隻鬼也不敢跟過來。

  打定了主意,我拉著寡婦珍偷偷的從人群的另一頭溜出去,在那個鬼視線看不到的地方截了輛出租車,吩咐司機直開珍珍水吧的方向。

  趴在出租車的後窗前,看著電影院在身後越變越小,終於消失不見,那隻鬼也沒有追來,我總算放下了心,坐回了位子上。心中開始琢磨剛才的事究竟是偶然碰到,還是那傢伙特地找上來的,可一時之間卻找不到什麼頭緒。

  「喂!」沒等我考慮多久,就覺得頭上一痛,被坐在旁邊的寡婦珍敲了一下,「你還沒說到底碰到什麼事了呢?幹嘛這麼慌慌張張的往回跑,這麼近的路也要打的回去?還有啊,你剛才讓我看的是什麼東西?」

  「噓!」我把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車後,幸好這次那傢伙沒有再出現。

  「難道你……」寡婦珍明白過來,看了看正在開車的司機,聲音低了下來,臉上出現一絲恐懼,「……真的撞鬼了?」

  我懊惱的點點頭,沒有說話。她的眼睛一下子失去了光彩,聲音也少了幾分活力:「怎麼會這樣?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卻又碰到了這種事。」

  「沒事的。」我不得不反過來安慰她,「和上次那些比起來,這次的算是小兒科了。何況還不知道是不是衝著我來的,再說家裡不是還有兩個更厲害的嗎?」

  「這倒是!」她點點頭,心情好了一點,「等會兒回去問問小柳她們,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對了,你買的票呢?」

  「在這裡!」我從上衣口袋裡把票掏出來遞給她,「那個彈琴的是天皇巨星啊?一張票居然要四百塊,下半月你要借我錢吃飯……」

  「知道了!」寡婦珍兩眼發光,一把將票搶了過去,連剛才的事都忘掉了,「終於有機會可以聽邵昊的音樂會了,你還是有點用的嘛……咦,怎麼是四張?」

  我轉過頭不看她,她一愣之下,隨即就醒悟了,捂著嘴吃吃的笑,人也向我身上靠過來:「你平時嘴裡不說,其實還是蠻疼她們的啊。怎麼,不想和我單獨約會嗎?」

  「哼哼,今天出來一次就花了一千多,哪還敢有下次?」我挺起身體,盯著車前面的路,不去理她的挑逗。這三年多來,每次她都用這招把我吃得死死的,害得我尊嚴盡喪,嘴巴再厲害都沒用。

  「小氣鬼!」她靠了個空,身子倒在了我背後的椅子上,低聲罵了我一句。

  「當個小氣鬼也比當個窮鬼強!」我堅守自己的原則,絲毫不為所動。

  電影院離水吧的距離並不遠,出租車開了十分鐘不到就可以看見水吧的大門了。想到一回去就得吃那些不可思議的冰淇淋,我的心裡就開始犯愁,盤算著怎麼找個借口好躲過這一劫,不過現在姐妹倆已經變得越來越精明,沒以前那麼好騙了,要是借口找得不好很容易被識破。寡婦珍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同樣坐在我身邊皺著眉不說話。

  「喂,等會兒……」我轉過頭想和她統一一下口徑,卻一眼看見了站在馬路邊上一棵梧桐樹下的那個人影——骯髒的衣服,骷髏般的容貌,正是電影院裡的那隻鬼。

  「啊——」我嚇得指著窗外大叫起來,寡婦珍被我的動作嚇了一跳,急忙扭頭看過去。出租車司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被我的叫聲嚇得手一抖,車子在馬路上歪歪曲曲的扭了幾下,險些發生車禍。

  「怎麼了,你又看見了嗎?」寡婦珍看了兩眼,卻什麼都沒發現,又轉過來抓住了我的手,一臉焦急的追問。司機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車,也轉過頭憤怒的盯著我,看樣子想扁我一頓。

  「沒事,沒事!我剛才看花眼了。」示意寡婦珍暫時不要問,我給了司機一個抱歉的笑容。剛才我一叫之下,那個鬼就突然消失不見了,不過我現在並不安心,從電影院跟到這裡,又只有我能看到他,那隻鬼明顯是衝著我來的,看來這次有麻煩了。

  「一共十塊!」水把那邊不能停車,所以出租車只能把我們載到路口。司機對剛才的事還耿耿於懷,收錢時都沒個好臉色。

  「啊——」我剛把手伸進褲兜,突然又發出一聲慘叫,甚至比剛才那次的聲音還要大,那個司機又被我嚇了一跳,用滿臉驚懼的神情看著我。

  「怎麼了?」本來就在擔心著我的寡婦珍衝過來抓住我的手,「他又來了嗎?我馬上叫小柳她們出來。」

  「不是!」我尷尬的把手從褲兜裡抽出來,歉意的對她笑笑,「其實是我剛才買票把錢花光了,看來只能由你來付車費……」

  「笨蛋!」她的挎包又落到了我頭上,「這點小事叫那麼大聲幹什麼?」

  「什麼小事?那可是我下半月的伙食費呢……」

  * * *

  雖然不清楚那個鬼到底想幹什麼,不過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保險。抱著這個念頭,我和寡婦珍顧不得詳談,立刻就急匆匆跑回店裡。不管怎麼說,兩條九頭蛇雖然有點靠不住,可畢竟能讓人有點安全感。

  剛進店門,我們兩人就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哀歎,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說不出話來。店裡沒有客人,也不可能有客人——我們只離開了短短幾個小時,可相柳姐妹倆已經把店裡搞得一塌糊塗。本來乾淨整潔的地面上到處都是污垢,看起來像是融化了的冰淇淋;桌子上也是亂七八糟的一堆,買來的原料弄得到處都是。這樣的情況,不讓衛生局殺上門來就是萬幸了,更不用說是招待客人。

  「主人、珍姐,你們回來了!」正在打打鬧鬧的姐妹倆同樣弄得渾身髒兮兮的,看到我們進來,立刻興奮的撲過來撒嬌,「我們正在做回鍋肉味道的冰淇淋哦!很快就要成功了。」

  「呵呵……」我和寡婦珍一起乾笑,不等她們把東西拿出來,就一人一個拉著她們走到旁邊,找了幾根乾淨的椅子坐下,「先不說那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問你們。」

  「什麼啊?」看見我們不肯欣賞她們的成就,兩人嘟起了嘴,不甘不願的坐在那裡,讓寡婦珍替她們擦掉身上的髒東西。

  「你們知不知道鬼是怎麼回事?如果撞了鬼的話,有沒有辦法解決?」聽到我的問題,寡婦珍也停下了手,靜靜的等著她們的回答。

  「鬼啊?」相柳回憶了一下,才皺著眉回答我的問題:「以前是沒有鬼這種東西的,人死了就會直接轉世,所以我們也沒見過。不過我們從系昆山出來時西王母告訴過我們一些要注意的事情,這當中就包括鬼的事。」

  「快說來聽聽!」我連聲催促她,「既然西王母告訴你注意這些事,應該也教過你解決的辦法吧?「

  「說過!」相柳點點頭,「以前一般人死後魂魄都會直接去幽都,由后土大人掌管(注1),等待轉世,不能一直留在人間。可後來……大概就是主人失蹤過後開始,后土大人也離開了幽都,不知道去了哪裡。聽說現在接替管理幽都的傢伙又沒什麼本事,有些怨氣特別重的魂魄不願意離開人間,他也查不到。所以很多魂魄滯留在了人界,就變成了鬼。」

  「那這些鬼厲不厲害?」寡婦珍在一邊關心的追問,隨即又轉過頭看了我一眼。

  「放心吧!」相繇在旁邊哈哈的笑起來,「魂魄這種東西就像我們的元神一樣,沒有身體的支持就什麼都做不了。就算是有神力都一樣,最多也只是能再為自己做個身體,不用轉世而已。西王母說過,像這種普通人的魂魄變成的鬼,全靠一股怨氣支撐,被太陽曬兩天就完蛋了,根本無法把人怎麼樣,甚至連讓人看見都辦不倒。」

  說得高興,她走過來趴到我身上,笑嘻嘻的扭來扭去:「怎麼,主人你見到鬼了?樣子可不可怕?帶我也去看看嘛……啊,好痛!」

  收回敲在她頭上的手,我仔細回想了一下:「不對啊,我明明可以看見他。而且你說鬼是不能被陽光曬的,可我碰到的那個傢伙在陽光底下根本沒事啊,剛剛他還在門口附近站著呢!」

  「真的!我去把他抓進來。」相繇頓時忘了賭氣,興沖沖的向門口跑去,在那裡東張西望了半天,失望的回過頭,「沒有啊!」

  「其實還有一個可能。」聽到我的話後,相柳卻陷入了沉思,好半天才又抬起頭,「西王母也說過,有一種鬼可以在陽光下來去自如,力量也比一般的鬼要強一些。」

  「那是什麼?」寡婦珍又緊張起來,「他會不會有辦法害人?」

  「就是在我們當初那個時候,有很多神與神之間的戰鬥,甚至有神因此而死,他們的後代因為有著神的血脈,即使是普通人也會有點神力。不過他們無法成為神,所以同樣會生老病死,如果這樣的人死後因為怨氣而變成鬼,神力也會留在身上,可以不用怕陽光,還可以一直留在人間不用轉世,也會有一些異能。但神的血脈最多也只能傳三代,後面的就跟普通人一樣了。」相柳拉起寡婦珍的手,「珍姐你別擔心,這些鬼的異能最多不過是給人帶來一點霉運,或者嚇嚇人之類的,只要不去理他,根本不會有事。」

  「那就好!」我和寡婦珍都長出了一口氣,終於放下了心。

  「這麼說,」我抄起雙手,看了一眼門外,「跟著我這個傢伙可能也是哪個神的後代,而且是只幾千年的老鬼,那他跟著我幹什麼?」

  * * *

  注1:《山海經·海內經》說:北海之內,有一座山,叫幽都山。黑水從那裡流出,上面有黑鳥、黑蛇、黑豹、黑虎、黑色蓬尾的狐狸。在《楚辭》中也曾說在地底下,有一非常黑暗可怕的幽都,是由后土所主宰負責。后土是土地之神,同時應該也是中國早期傳說中的冥王。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34 PM

第四集 第六章 爸爸

  「對啊!他跟著你幹什麼?」寡婦珍聽了相柳的話後人輕鬆了許多,將相柳拉到身邊,繼續為她擦拭身上的污跡,同時招呼在在門口張望的相繇回來,「如果說他想嚇唬你,剛才已經嚇過了,再用這種辦法效果不大。如果是想讓你走霉運……」

  說到這裡,她嘻嘻笑了兩聲,轉過頭幸災樂禍的瞄了我一眼:「最近你碰到這麼多煩心事,現在又白日見鬼,已經倒霉到了極點,再加上一點霉運也沒什麼不同啊!」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我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兩聲,不去理她的嘲笑,將目光投向相柳:「西王母有沒有說過有什麼辦法可以將鬼趕走?」

  相柳這時正像只波斯貓一般瞇著眼膩在寡婦珍懷裡,享受著後者的撫摸,聽到我的問題後才不情願的睜開眼,想了一會兒,對我搖搖頭:「這種身上有神力的鬼不是一般人可以對付的。如果我和妹妹在場,還可以將他趕走。但是要是他躲著我們,專門等主人你單獨一個人的時候出來騷擾你,那就沒辦法了。」

  「那我豈不是以後天天睡覺都鬼壓床!」哀歎一聲,我無力的趴到桌上,「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別的人都不纏,偏偏纏上了我。不行,下次碰到他一定要問個清楚!」

  「你問歸問,這次可不許招惹什麼麻煩事啊!」寡婦珍嚴肅的警告我,「上次的事都嚇得我不輕,要是這次再像那樣,我就剝了你的皮!」

  「現在是他找上門來的誒。」我兩眼無神的望著她,「再說,我的皮很薄,上午時已經被你剝光了……」

  「懶得理你!」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相柳身上。

  「其實很簡單啊!」寡婦珍懷裡已經有人,從門口那邊走回來的相繇就趴到了我身上,笑嘻嘻的摟住我脖子,「只要以後主人不管去哪裡都帶著我們就行了,那隻鬼一定不敢出現的。」

  「不行!」我還沒答話,寡婦珍就叫了起來,「那你們不是要住在他那裡?我絕對不答應!」

  「珍姐——」姐妹倆像扭麻花一樣纏住她,「主人他真的很可憐啊!」

  無奈平時萬試萬靈的手段今天似乎失去了作用,磨了半天,寡婦珍始終不肯鬆口,到最後她看了我一眼,才做出了決定:「這樣好了,在那隻鬼被趕走以前,他暫時住我那裡。」

  「又睡沙發?現在這個季節,晚上很冷的。」

  「讓你住客房行了吧!」她白了我一眼,「難道你還想住我的臥室啊?」

  「那我寧願被鬼壓了……」

  * * *

  一切商議妥當以後,寡婦珍指揮我們三個在店裡做了個大掃除,把相柳姐妹倆的戰果打掃乾淨,以便在下午時能開門做生意。我特地在門口看了兩眼外面,那隻鬼果然沒有蹤影了,看來相柳姐妹倆的確還有點用處。

  等清潔做完時已經快到中午一點,姐妹倆一個勁兒的在那裡嚷餓,寡婦珍叫了外賣,於是三個女人坐在店裡等著吃飯,我卻不得不將剛才清理出的垃圾提到後巷倒掉。從水吧後門出來到垃圾箱只有十來米的距離,要是有什麼事發生,相家姐妹立刻就可以趕過來,何況她們也說了鬼其實沒什麼殺傷力,所以我倒並不擔心。

  所謂後巷,其實是水吧所在的大樓和相鄰的那座大樓之間的一條夾縫,連三米寬都不到。因為照不到陽光,這裡長年累月都有一股潮濕霉爛的味道,有的地方甚至長著青苔,即使是在大白天,這裡看起來都是陰森森的。周圍很多店面都把污水垃圾倒在這裡,地上到處都是塑料袋和煙盒一類的東西,看上去簡直像個垃圾堆。要不是政府在巷口處專門放了個大型的垃圾箱,恐怕人在經過這裡時連個踏腳的地方都找不到。平時除了那些倒垃圾的和躲在這裡分贓的小偷之外,是不會有人到這裡來的。

  提著塑料袋小心的繞過地上的一灘灘污水窪,我的心思卻一直放在那隻鬼的身上。相柳說他可能是什麼神的後代,那他找上我的目的是純粹的偶然,還是跟那些上古時的恩怨有關,現在還說不清楚。如果是後者,恐怕又是個不小的麻煩。在經歷了太章和大禹兩件事之後,我實在不願意再多生事端,但現在也沒什麼辦法好想,只能靜待事情的發展。

  黃色的垃圾箱放在巷口處快到街面的地方,周圍全是些果皮菜根之類的垃圾,發出一陣陣的惡臭,讓聞到的人噁心欲吐。把垃圾袋放到地上,我一手捏著鼻子,側著頭用另一隻手掀開垃圾箱的蓋子,準備將袋子扔進去,免得碰到什麼髒東西。

  「啊啊啊啊——」在蓋子打開的瞬間,我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慘叫,踉踉蹌蹌的向後退了幾步,一腳踩在個臭水窪裡,污水濺在了褲腿上也沒發覺,只能用顫抖的手指著箱裡,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在齊胸高的垃圾箱中,各種各樣的殘羹剩菜堆滿了大半的空間,可在這些東西中間露出了一張骷髏般的臉,兩隻黑洞般的眼睛直直的望著我,面上沒有任何表情,正是剛才碰到的那隻鬼。

  看到我向後退開,他有了點動作,埋在垃圾裡的頭微微轉動了一下,目光跟著我移了過來,直直的射到我身上,幾根不知是雞骨還是鴨骨從旁邊落下,掉在他臉上,他也不去理。

  「大哥,麻煩你有點品位好不好!」最初的驚慌過後,我又想起相柳的話,膽氣徒然一壯,「就算要出來也選個高雅點的地方啊!」

  那隻鬼彷彿什麼都沒聽到,凝視了我片刻之後,他那只剩薄薄的一層皮的嘴唇忽然張開,緩緩吐出了兩個音節,聲音低沉而乾澀,好像幾千年沒說過話一樣,可已經足以讓我聽清楚。那一瞬間,我嚇得瞠目結舌的呆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了!」背後傳來相繇的一聲嬌呼,看來她們聽到了我剛才的慘叫聲,已經趕了過來,從聲音聽起來她們離我還不到十米遠。

  「轟!」

  沒等我有所反應,一道閃著藍色光芒的水箭緊貼著我身邊掠過,準確的擊中了垃圾箱。巨響聲中,垃圾箱被射出一個大洞,裡面的各種垃圾被炸得漫天飛舞。一時之間,我眼前儘是骨頭和菜根,以及不同款式顏色的塑料袋。緊接著這些垃圾像落雨一般掉下來,沾在兩邊的牆上和我身上。不過我很清楚的看見,在水箭擊中垃圾箱之前,那隻鬼已經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對不起啊,主人!」相繇一手捂著鼻子,畏畏縮縮的走過來替我拍掉了頭上的香蕉皮,「我一心急,就沒想那麼多……」

  「你怎麼傻站在這裡?不是被嚇傻了吧!」緊跟在相繇姐妹倆出來的寡婦珍看見我還一直站在原地發呆,有點著急,「醒醒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連叫了幾聲,我才從剛才的驚訝中回過神來,又看了垃圾箱兩眼,我慢慢的轉過身對著她們,連身上的垃圾都顧不得拍掉,結結巴巴的出了聲:「他……他剛才……」

  「剛才什麼?你說清楚一點。」寡婦珍她們也很好奇,三個女人捏著鼻子在我身邊圍成一圈,眼巴巴的盯著我。

  「他……他剛才叫我……」我又回頭瞟了一眼那隻鬼剛才呆著的地方,感覺簡直天塌下來都沒這麼讓人驚奇,「……『爸爸』!」

  * * *

  剛才的響聲驚動了不少人,沒等我們離開,就有兩個巡邏的警察聞訊趕來,拉著我盤問了半天,不過沒能問出個什麼。最後他們見沒有人受傷,再加上我一身的臭氣熏得他們受不了,安慰了兩句就讓我離開了。可後巷也被他們封鎖起來,說要等專家來勘探現場。

  在水吧裡的洗手間匆匆整理了一下身上,又換了件乾淨的工作服,總算是沒那麼臭了。回到大堂,寡婦珍和相家姐妹早就坐在那裡等著我,看見我出來,一個個轉過頭偷偷的笑,顯然對剛才的事記憶猶新。

  「還笑,都是你做的好事!」我走到她們旁邊坐下,順手敲了一下相繇的頭。她呼了聲痛,立刻躲到了寡婦珍背後,露出半個腦袋盯著我繼續笑。

  「喂,那傢伙真是你兒子?」寡婦珍笑了半天,把頭湊過來問我,眼裡全是捉黠的笑意,「難怪他會一直跟著你。」

  「我怎麼可能生個骷髏出來?」我忿忿的反駁她,「何況他是個幾千年的老鬼,怎麼可能和我扯上關係?我看八成是那傢伙把我當共工了。」

  「才不是呢!」相繇趴在寡婦珍背後回答我,「主人只有兩個兒子,後來都做了大神,怎麼可能變成鬼?剛才那傢伙的樣子我看見了,根本一點都不像主人。」

  「瘦得跟骷髏一樣你都能看出他的樣子?眼力未免太好了吧。」我搖搖頭。

  「你看見他的樣子了?」寡婦珍來了興趣,興致勃勃的追問相繇,「長得什麼模樣?上次看見了幾個神,不過我還沒見過鬼的樣子呢,有沒有辦法讓我也能看見?」

  「長得醜死了!」相繇吐吐舌頭,「一點都不好看。珍姐你想可以看見鬼嗎?這我倒有辦法。」

  「真的?那快點。」寡婦珍喜出望外,連聲催促相繇趕快施法。

  「喂,你們兩個,考慮一下我的心情好不好?」我無力的提出抗議,「現在一隻幾千年的老鬼纏住我叫爸爸,你們不去想怎麼幫我解決,反而躲在一邊看熱鬧,太沒人性了吧?」

  「反正他又害不到你,你就當多收一個便宜兒子好了。」寡婦珍在相繇的指揮下,閉上眼仰起頭,讓相繇閃爍著藍光的手指輕輕在眼皮上劃過,嘴裡卻說著不負責任的話。

  「好了!」相繇縮回手,「這樣你就可以看見了。」

  「沒什麼不同的感覺啊?」寡婦珍揉揉眼睛,向周圍掃視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我身上,神情變得正經起來,「不過為了保險,這幾天你還是住我那裡。等晚上下了班,我開車送你回去拿衣服。小柳你們也跟去,免得出什麼事。」`

  「也只能這樣了!」我始終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尤其是想到那隻鬼看我時的眼神,那絕不是子女看父母時應該有的神情,有些震驚,有些恐懼,甚至還帶著些怨毒,讓人一想起就脊背發涼。不過寡婦珍雖然嘴上不說,我也知道她同樣在擔心這件事,現在一切未明,把這些說出來只會讓她徒增煩惱而已。

  說起來真是好笑,我一直希望可以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誰知道在這短短的幾個月裡,居然和人神鬼妖都打上了交道。這次這件事看起來並不簡單,既然和古神扯上了關係,恐怕後面的麻煩會接踵而來,好不容易過了一個多月的平靜生活也會被打破。想及此處,我望著寡婦珍正跑去接外賣的背影,無奈的苦笑一聲。

  「主人,你在擔心什麼?」相柳看出我有些心神不定,走到我身邊悄悄的問我,「還是那隻鬼的事情嗎?放心吧,他沒能力傷害我們的。」

  「但願如此吧!」我摸摸她的頭,「不過我擔心的不是那隻鬼,而是怕還有其他東西出現。」

  「可惜我們姐妹倆的力量不夠,無法對付那些大神。」相柳顯得有些傷心,「要是我們夠強的話,主人就不用這麼操心了。」

  「不用去想那麼多!」我撫摸著她的頭髮,「比起得到力量,你們有更重要的東西去學。」

  「是什麼?」

  「比如說,如何做人。」

  「這個珍姐教過我們,她還說我們學得很好。」

  「不一樣,她教你們的,是如何做女人……」

  * * *

  冬天的晚上黑得很快,還不到八點,外面已經必須依靠路燈的光來照明了。城市中的空氣污濁,抬頭向上望去,只能勉強看見幾顆星星。從車窗看出去,長江水反射著五顏六色的燈光,靜靜的從公路右邊流過,遠處不時傳來汽笛的轟鳴。

  受中午那件事的影響,很多跑來看熱鬧的人都在店裡買水,下午時水吧的生意好了很多。寡婦珍高興得兩眼發光,我甚至懷疑以後她會不會打算以後就用這個辦法來招攬生意,要是這樣的話,警察局就有得忙了。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相繇那一下把那隻鬼給嚇到了,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即使單獨一個人出門口時他都沒有出現,讓我無驚無險的過了上班時間。但這卻讓一直在摩拳擦掌的相繇大失所望,拉著我不停抱怨為什麼不把他引出來,結果被我彈了個爆栗,撅著嘴找寡婦珍哭訴去了。

  下班之後飯都沒吃,寡婦珍立刻就開車載著我們駛向我住的地方。相柳姐妹倆雖然餓著肚子,卻依然精神十足,在後座上打打鬧鬧,玩成一片。寡婦珍嘴裡說得輕鬆,不過女人始終對鬼魂一類的東西有著天生的恐懼感,即使明知對方沒什麼殺傷力也一樣有些擔憂。我看著她鎖著眉的樣子不禁感到有點好笑,上次的事裡她見到的不是神就是妖,她反而沒這麼害怕,這次卻對一個沒什麼用的鬼這麼鄭重其事,看來她也不能擺脫女人的天性啊。

  正當我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跑車卻「吱」的一聲停在了路邊。我向外看看,這裡是環城公路中挨著江邊比較荒涼的一個路段,周圍沒什麼建築,離我家還有一段距離。

  「怎麼了?」我轉過頭問她,相柳她們也停止了打鬧,從後排將身子探過來看著她。

  「車子熄火。」寡婦珍又試著打了兩次火,可發動機一點動靜都沒有,生氣的一拍方向盤,「怎麼這個時候出問題?我就知道男人靠不住!」

  「這關男人什麼事?」身為男性,我不得不挺身而出,企圖討回一個公道。

  「這破車就是男人買來送我的,怎麼和男人沒關係?」她恨恨的反駁,「開了一年都不到就出毛病,居然拿個次品來糊弄我,一定要找他算帳。」

  「都過了一年了,你還記得他的名字嗎?」我善意的提醒她。

  寡婦珍哼了一聲,開門下了車,從後車廂中翻出工具盒,然後走過來拍拍車窗,「下來幫我照亮啊,這麼暗我怎麼修車?」

  「你會修車?」我下車接過照明燈,詫異的問了她一句。

  「我一個女人獨立生活,不學點這些東西怎麼行?」她白了我一眼,「難道指望你啊?」

  「主人,我也要玩這個!」相柳姐妹倆也下了車,相繇指著我手裡的照明燈大叫。

  「好啊,你們來照,不過記得要拿穩一點啊!」我將燈遞給她,兩姐妹頓時在那裡你爭我奪的搶起來,我反而成為了最清閒的人。

  看了她們一會兒,我覺得無聊,又扭頭看著江面上。沒有喧雜的噪聲,呼吸著由江面上吹來的冷風,心裡開始變得寧靜。而緩緩流動著的江水倒映著城市的燈火,波光粼粼,竟然有種讓人眼花繚亂的感覺。

  「來啊,快點過來啊……」

  凝視著江面片刻,腦海裡突然傳來一個孩子的話語聲,並持續不斷在心中重複迴響著,我心知不好,想要張嘴喊叫,可已經發不出聲音了。人也彷彿著了魔一般,不由自主的往江邊走去。寡婦珍和相柳姐妹倆正忙著修車,沒有注意到我的情況,連我慢慢走遠了都沒發現。

  「不能聽他的!」我竭力想讓自己清醒過來,但身體似乎已經不由自己控制,只能一步一步的挪到了河灘上,卻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就這麼直直的向江中走了過去。

  「來啊,快點過來啊!」

  在這個聲音的低低的呼喚中,我只感到腳下一涼,一條腿已經踏入了江中……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35 PM

第四集 第七章 險境

  「對了,就這樣往前走。來啊,快過來啊……」

  低低柔柔的孩子般的嗓音,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力,直接在我心底迴響。前方的水面平靜如常,微微蕩漾的水光此刻卻多了種致命的吸引力,讓我身不由己的一直向前走去。

  「不可以!這聲音有問題,再這樣下去就死定了!」 雖然是在冬天,腳又踩在寒冷刺骨的江水中,可我額頭上的冷汗卻涔涔而下,背心處一片冰涼。可不管我心裡怎麼想掙扎,身體卻完全不受控制,連一個最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做出來。

  「過來啊,不用再想了,不會有痛苦的……」

  這個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柔和,誘惑的感覺也越來越強,讓我的神智一陣模糊,幾乎就想放棄抵抗。可腳下傳來的寒意卻讓心底的警訊卻突然間千百倍的增強,大驚之下,我又恢復了清醒,雖然還是無法控制住身體,但動作卻慢了很多。

  小時侯曾經聽老人說過,有些淹死的人會變成水鬼,必須一直留在水裡,只有當再有人落水時抓住對方當作替身才可以轉世。我現在碰到的大概就是一個這樣的東西,不過從沒聽說過水鬼居然可以直接影響到站在岸邊的人的神智,讓對方自動投水的。可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我心念急轉,想要找一條脫身的辦法,但現在連話都說不出來,再好的辦法也用不上。

  「快點啊,馬上就到了,不要想太多……」看見我的動作慢下來,那個聲音變得有點急促,「到我這裡來,不要害怕……」

  我竭力抵抗,可還是頂不住誘惑,身體又往前移了兩步。江水已經淹到了膝蓋下面一點的地方,腳下全是軟軟的沙子,水裡的暗流沖得我快要站不住腳,要是現在一個不穩,恐怕立刻就會被水沖走。我又試著掙扎了兩次,發現還是沒有效果,心裡一聲哀歎,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相柳姐妹倆能發現這邊的情況,那樣我還有一線生機。

  「來啊,看見我了嗎?」

  隨著這句話,我正前方五、六米遠的水面處緩緩升起一個人頭,藉著遠處的燈光,我勉強看清了他的模樣:這是一張看上去只有七、八歲的小男孩的臉,圓圓的小臉,烏黑的眼睛,齊眉的短髮,頸部以下全浸在水裡,雖然從水底升起,頭上卻沒有一絲水跡。唯一和一般孩子不同的是,他的臉白得嚇人,常聽人說臉白得像一張紙一樣,現在我終於知道白得像紙是什麼意思了——在那張小臉上,竟然找不到一點其他的顏色,本來很可愛的模樣,看上去卻只有一種陰森的感覺,讓人從心底裡發涼。

  「過來啊……」他烏黑的眼睛直視著我,幾乎和臉色一樣白的嘴唇一張一合,沒有聲音發出來,幽幽的話語卻直接在我心中響起,情形詭異到了極點。

  我張了張嘴,還是說不出話,僵持了幾秒,腳又往前走了一步,江水已經漫過了膝蓋,前方的水流變得湍急起來,沖得我的身體搖搖欲墜。

  「終於來了嗎?」他慘白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怪異的笑容,眼神中卻沒有一點高興的意思,「……爸爸!」

  「你很喜歡讓你老爸投河自盡嗎?」形勢危急,又被他最後說的兩個字所震驚,我不知從哪生出一股力氣,竟然可以發出聲音了。不過叫完這句之後,我腳下一滑,被水流沖得向旁邊倒了下來,心中苦笑不已,長歎一聲,閉目等死。

  * * *

  預期中的冰涼感覺並未到來,我的身體只倒了一半就被扶住了。死裡逃生,我喜出望外,還以為是相家姐妹趕到了。可眼角餘光很快就掃到,扶著那隻手青筋凸起,肌肉粗糙,明顯是個男性,驚訝之餘,我試著轉動脖子,想看清楚救我的人到底是誰。

  無奈在喊出那句話後,我又變回了剛才那種狀態,別說轉頭,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奇怪的是,從這個男人出現之後,那個小孩一樣的傢伙什麼反應都沒有,只是靜靜的看著我這邊,連一直在我心裡說個不停的低語聲都消失了。

  幸好那個男人將我身體扶正後,就涉著江水走到了我前邊,面對面的看著我,我也趁機看清了他的容貌:他的年齡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二十六、七的樣子,個頭也不高,可能比我還矮一點,亂糟糟的短髮下面是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厚厚的嘴唇,看上去像個憨厚的莊稼人;這麼冷的天氣裡,他卻只穿了件薄薄的襯衫,黑夜裡我無法分辨出衣服的顏色。

  同樣觀察著我的模樣,這個男人嘴角微微上揚,可眼神卻十分古怪,恐懼中帶著怨毒,似乎我和他有著深仇大恨一般,讓我聯想起電影院裡碰到的那隻鬼。

  看到他的眼神,我從得救的喜悅中回復過來,開始猜測他救我的用意。看眼前的情況,那個小孩子一樣的傢伙似乎認識這個人,所以由得他救我也不阻止,那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

  沒等我想個明白,這個男人就對著我裂開了嘴,我立刻發現他不是人類——他的嘴一直裂到耳朵下方,露出四顆尖利的獠牙,在微弱燈光的映照下閃閃發光,要不是我不能發出聲音,一定會被嚇得失聲大叫。

  「爸……爸爸……」他直勾勾的盯著我,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還給我!」

  「主人!」背後傳來相柳姐妹倆的驚叫聲,腳下的水迅速向兩邊分開,露出底下的沙子,並在我周圍形成一片三米方圓的空地。我只感到身上一鬆,似乎有什麼東西離開了,試著伸了伸手,發現自己又有了自由行動的能力。

  回頭望去,她們姐妹倆已經跑到了河灘上,臉上都有驚恐之色。相繇正向這邊撲過來,相柳則伸出右手對著我的方向,絲絲的藍色光紋從她掌心中緩緩擴散,看來是她們聽到了我剛才的叫聲,所以急著趕過來救我。

  寡婦珍同樣驚慌失措的跑在後面,手裡還拿著修車用的工具。不過她只是個普通人,腳下還穿著高跟鞋,跑起來很不方便,一連幾次都差點摔倒,到現在連一半的路都沒跑完。

  「主人你沒事吧?」相繇這時已經來到我身邊,滿臉的慌張,幾乎要哭出來了,顯然被嚇得不輕,「你嚇死我們了!」

  「不要哭,我沒事!」我拍拍她的頭輕聲安慰她,眼睛卻往後看去,那兩個傢伙在相家姐妹過來的一剎那已經消失了,江面上靜悄悄的,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好像也是鬼?」相柳也走了過來,一雙眼睛還在江中搜索,表情中帶了幾分憤怒,「竟敢這樣對主人,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他們不是想殺我!」我望著江面淡淡的回答,「先上去再說。」

  腰部以下的衣服全都被水浸濕了,緊緊的貼在皮膚上,再加上風一吹,幾乎將我的下身凍得失去感覺,短短的幾步路竟走得辛苦無比。相柳發現這點,手在我身上輕輕撫過,水珠紛紛灑落在地,衣服上沒有了絲毫水跡,我這才好過了一點。相繇則緊緊摟著我,說什麼都不肯放開,我好笑之餘,不禁也有些感動。

  一直到走上河灘,寡婦珍才跑到我們身前,她的外套丟在了半路上,兩手空空如也,高跟鞋也脫掉了,腳上只穿著絲襪,而且已經在地上磨破了,露出了小巧的腳趾;額頭上的短髮因為跑動而披了下來,遮住了兩隻眼睛,俏臉上濕淋淋的,一滴水珠順著她的下巴滴到地上,不知是淚是汗。

  站在我面前急促的喘息著,她半晌都沒說話,目光透過髮絲落在我身上上下遊走,表情也不知是憤怒還是歡喜。

  「我沒事,其實……」我給了她一個笑臉,正想解釋兩句,頭頂突然一痛,已經挨了她一拳。和平時玩笑般的打鬧不一樣,這次她真的用上了勁,我解釋的話還沒出口,就被打得抱著頭蹲到了地上。相柳姐妹倆看到這一幕,吃驚得不知該做什麼,一呆之下,還是相柳先反應過來,拉著不知所措的妹妹退到了一邊,站在那裡不說話了。

  「你這個混蛋!」在我頭頂揍了一拳之後,寡婦珍還是不肯罷休,狀若瘋虎的對著蹲在地上的我一陣拳打腳踢,連她平時一直注意的儀態都不顧了,「整天就知道騙人和嚇人,你就沒有顧過別人的感受嗎?」

  「喂!」我辛辛苦苦的用手擋住她雨點般落下的拳頭,好不容易才找到個空隙開口,「騙人我承認,說我故意嚇人就不對了,我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但也沒到會污染市容的地步吧?」

  「你除了整天胡說八道還會什麼?」寡婦珍一邊打一邊衝我叫,「上班時就會睡覺,睡醒了就滿口胡柴的騙我,這些我都由得你了。是我自己笨嘛,以前被男人騙還不夠,現在還專門把你找回來騙我,明知道沒一句真話居然聽得開開心心,還什麼事都要幫你打算,到底你是老闆還是我是老闆……」

  「這些小事不要那麼計較……」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覺得臉上一涼,一滴水珠落到了臉上,愕然抬頭向她看去,卻發現一串水滴正從她臉頰邊劃下,不由得呆呆的住了口。

  「你閉嘴!」她的動作沒有停下來,聲音卻變得有些嘶啞,「當初是誰說要簡簡單單的過一輩子?說什麼找一份不好也不壞的工作,拿著份穩穩當當的薪水,然後娶老婆生孩子。我才去修個車而已,你就跑來跳河自殺……」

  「誰說我要跳河自殺了?」我抱著頭大聲反駁,「你沒看見是那兩隻鬼在陰我啊?」

  「什麼鬼?」她這才停住了手,轉頭望向相柳姐妹倆,臉上的淚都沒來得及擦掉。

  「的確是有兩隻鬼在害主人,我們過來的時候才跑掉的。」相柳看了我一眼,才忍著笑回答她。

  「是這樣啊!」寡婦珍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忸扭捏捏的看了看我,雙手快速的整理了一下頭髮和衣服,咳嗽一聲,「那快點回去了。」

  「你這樣怎麼回去?」我放下手站起身來,看看她赤著的腳,「你的鞋呢?」

  「在路上脫掉了。」她的聲音小得跟蚊子一樣,完全沒有了以前傲視群雄的風範,「剛才聽見你在叫,轉頭就看見你正往河裡走,我以為你受不了那隻鬼的騷擾想自殺,可穿著高跟鞋又跑不快……」

  「自殺?全世界死了我都不會死!」我哼了一聲,走到她面前,然後背對著她蹲下,「來吧,我背你上去。相柳,你們去把你珍姐丟的東西撿回來。」

  「算你識相!」寡婦珍恢復了鎮靜,我只覺得背上一沉,一個溫熱的身軀已經趴了上來,「小柳,那些東西不用撿了,丟了就丟了吧。」

  「知道了!」相家姐妹看了一場好戲,嘻嘻哈哈的跑到前面去了。

  「你說的是不是上午碰到的那隻鬼?」快要走到停車的地方時,趴在我背上的寡婦珍突然在耳邊問我。

  「不是,是另外兩隻。」我小心的看著腳下,以免踩滑摔跤,「不過他們應該是一夥的。」

  「這次你差點淹死,以後一定要小心一點。」她的話顯得有些擔心,「不行,還是要想個辦法把它們趕走才行。」

  「這倒不會,他們好像不是想殺我。」我想起剛才那隻鬼最後的那句話,「他們好像是想找我要什麼東西。」

  「是什麼?」寡婦珍也感到有些奇怪,「你身上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們來搶?」

  「不知道,反正只要不是錢就行了……」

  * * *

  早上睜開眼睛,最先看見的依然是相家姐妹的笑臉。這似乎已經成了慣例,每次我住在寡婦珍家的時候,每天天剛亮就會被她們吵醒,這讓習慣賴床的我很是不滿。無奈她們背後有寡婦珍撐腰,我也奈她們不和。按理說九頭蛇也是蛇,可不知為什麼這兩條就是不肯冬眠,害我白白損失了不少的睡眠時間。

  昨晚一場虛驚之後,寡婦珍連衣服都不讓我回去拿了,直接就把我們載回了她家裡。據她說,她檢查了很久都沒找出什麼毛病,可當我們回到車上的時候,車子就又能發動了,估計車子拋錨是那兩隻鬼做的手腳。而回到她家後,因為昨天發生的事太多,大家都累得緊,所以吃完晚飯後就匆匆的上床睡了,連商議如何對付那幾隻鬼的事都留到今天來做。

  從衛生間裡出來,寡婦珍已經做好了早飯,相家姐妹正坐在桌前吃得興高采烈,連我走到身邊了都沒發覺,想想自己居然要靠這兩個傢伙的保護,我就有種歎氣的衝動。

  「我想過了。」寡婦珍坐在椅子上看了我一眼,「這幾天還是不要開店的好,免得又出什麼事。還是等那幾隻鬼的問題解決了再說吧!」

  「不行!」我搖搖頭,「我昨晚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既然他們不是想害我,那就乾脆直接問他們想要什麼,這樣才能解決掉問題。」

  「這樣也好!」她想了一會兒,同意了我的意見,「不過還是要小心一點,我陪你一起去。」

  看她臉上的神情,,我明白即使拒絕她也不會聽,想想那幾隻鬼最多也只是可以迷惑一下人心,有相柳姐妹倆在一邊照看著,應該沒什麼危險,點點頭答應了她的要求。

  吩咐相柳她們躲在遠處照應,我和寡婦珍一起走到她家附近的一個偏僻小巷中,看到四周沒人以後,我大聲朝著空氣喊話:「出來吧,我知道你們在這裡!」

  片刻之後,一張骷髏般的臉從地下緩緩升起來,很快全身都露出了地面,無神的目光緊盯著我們兩人,卻和我們保持著五六米的距離,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寡婦珍還是第一次看到鬼的模樣,她心中緊張,本能的向後縮了一下,握著我的那隻手心裡全是冷汗。

  我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擔心,才轉過頭對著那隻鬼:「我想知道你纏著我的目的是什麼?還有,你為什麼會叫我爸爸?大家把話說明白好了。」

  「爸……爸爸……」他盯著我,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還給我!」

  「都說了我不是你爸爸了,你要我還給你什麼啊?」我一陣頭痛,懷疑他生前是不是個白癡,話說得這麼清楚了都聽不明白,「我是個窮光蛋,什麼都沒有的,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爸……爸爸……還給我!」他好像沒聽到我說的話一般,只是翻來覆去的重複著這句話,眼神也變得越來越煩躁。

  「你到底想幹什麼啊?」重複幾次之後,寡婦珍已經耐性全無,往前走了一步,大聲的向他喝問,渾然沒有了剛才的害怕,「你的爸爸早就應該死掉了!」

  「小心!」

  聽到寡婦珍的最後一句話後,那隻鬼的頭猛的向她轉去,眼睛裡也出現了憤怒的神色,我雖然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不過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不會是好事,連忙將寡婦珍用力的拉向身後,自己擋在了前面。

  「啊——」

  三聲淒厲的尖叫聲中,那隻鬼對著這個方向噴出了一口淡淡的黑霧,我來不及躲避,剛剛用力將寡婦珍推開,自己立刻覺得眼前一暗,已經被黑霧籠罩在內。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36 PM

第四集 第八章 窮鬼

  「孟軻!」、「主人!」

  三個聲音在短暫的停頓過後再次響起,但是已經帶上了哭音。寡婦珍被我一推之下,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恰好避開了黑霧的籠罩範圍。可她剛一站穩,立刻尖叫著撲了過來,對那些還未消散的黑霧視若無睹。

  「別過來!」

  黑霧籠罩的範圍只有我周圍的一小片地方,透過薄薄的霧氣,我還可以看清四周發生的事情。在那隻鬼吐出黑霧的同時,相柳姐妹倆就從藏身的地方竄了出來,滿臉驚恐的朝這邊跑,手上還開始閃爍著藍色的光芒,轉眼之間就來到了我身前不遠的地方,那隻鬼則在她們出現的時候就又消失不見了。

  看到寡婦珍馬上就要碰到這股黑霧,我來不及檢查自己有什麼不妥,急忙大聲的喝止她。可她似乎什麼都沒聽到一般,繼續向我撲過來,臉上的淚珠卻一滴滴的落下。我心中大急,就想伸手把她推開,但手伸到半途,突然想起現在我全身都沾著黑霧裡包含著的東西,要是碰到她的話,不知會不會連她也一起拖累,立刻硬生生的顫抖著停在了半空,一顆心嚇得快要從嘴裡跳出來。

  「主人!」隨著相柳的哭叫聲,一道藍色光暈在我身體四周盤旋飛舞,總算在寡婦珍碰到我以前,將黑色的霧氣驅散得無影無蹤。緊接著幾股大力襲來來,三個女人一起撲到了我身上,巨大的衝力將我逼得連連後退,「砰」的一聲,後背重重的撞到了牆上。

  「好痛……」我忍不住呻吟了一聲,剛才這一下幾乎把我的骨頭都要撞斷了,一時之間,我連將手抬起來的力量都沒有。

  「你怎麼樣了啊?不是說那些鬼害不了人嗎,怎麼會這樣?」寡婦珍驚慌失措,抱著我的身體大聲哭喊,眼淚流個不停,「什麼地方痛啊?我這就送你去醫院,你忍著點。」

  「主人你不要死!」相柳和相繇摟著我放聲大哭,眼淚鼻涕弄得我的衣服一塌糊塗,「都是我們不好,我們要替你報仇!」

  「我還沒死呢,你們報什麼仇?」我試著動了動,發現自己已經被她們壓得動彈不得,連氣都要喘不過來了,只得唉聲歎氣的望著天上,「不過你們要是再不放開我,我就真的要斷氣了……」

  「咦?」寡婦珍這才發現我的身體好端端的,一點事都沒有,立刻轉悲為喜,不過她還是不放心,小心翼翼的又檢查了我身上一遍。情緒轉換得太快,她的臉上掛著笑容,鼻尖卻不時抽動一下,眼睛也紅紅的,雪白的臉頰上還有未干的淚痕,我從來沒見過她這副小女人的模樣,剎那間居然看呆了眼。

  「沒事你叫什麼痛啊?」她呆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用力抓住了我胸口的衣服,「你又在騙我!」

  「我哪有騙你,是你們把我撞痛的……」

  「主人你真的沒事?」相家姐妹也停止了哭泣,仰起頭看著我,「我們明明看見那傢伙把一團黑氣吐在你身上啊,怎麼可能一點事都沒有?」

  「你們難道很希望我出事啊?」我沒好氣的答了一句。接著讓她們站開一點,自己試著轉動了一下身體,發現真的一點異樣都沒有,心底下不禁大奇:難道相柳說的沒錯,那隻鬼害不了人,噴出的黑霧只能嚇唬人而已?可昨晚那個傢伙既然能迷惑人心,沒道理這個卻什麼本事都沒有啊。

  疑惑了半天,我乾脆站在原地使勁跳了兩下,結果只聽見「啪喀」一聲,本來掛在腰間的手機掉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不要啊!」我一呆之下,隨即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兩千多塊啊……為什麼會這樣?難道那傢伙的本來面目是手機殺手?」

  「你自己沒扣好手機套,關那傢伙什麼事?我們回去了!」寡婦珍翻翻白眼,一手一個拉著相柳姐妹倆走了,快到巷口的時候,她又回過頭來盯了正含著淚將地上的零件撿起來的我一眼,「今天不開店了,等會兒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免得有什麼後遺症。」

  「很貴的,借我錢!」

  「可以啊,九出十三歸(注1)。」

  * * *

  「你說那隻鬼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寡婦珍一邊開車一邊問我,臉上還是帶著擔憂的神色,「他為什麼要叫你爸爸?還有啊,他要你把什麼還給他?」

  「我怎麼可能知道?」還沉浸在破財的痛苦中,我沒有心思去思考那隻鬼的問題。

  雖然看起來沒事了,不過寡婦珍還是不放心,到附近的商場買了套衣服逼我換上,然後拉著我去了醫院。又是驗血又是照X光,所有的手段有用完了,檢查出的結果是我缺少運動,以至於身體機能遲鈍,除此之外一切正常。她這才鬆了口氣,直到快中午了才開著車回家。

  昨晚和今天上午發生的事讓她至今心有餘悸,不理我的抗議,命令相柳對我進行全天候的貼身保護。此刻兩姐妹正笑嘻嘻的趴在我椅背上看熱鬧,而從現在起我不管到哪裡都要帶著她們中的一個,想起這點,我就覺得一陣頭痛。

  「要是有辦法可以把那些傢伙趕走就好了。」我長歎一聲,身體靠到椅背上,「也不知道我招誰惹誰了,怎麼麻煩一個接一個的來?」

  「門口有人啊!」車子此時已經開進小區,相繇遠遠的一眼就看到寡婦珍家的大門前站著一個人影,立刻指著那個方向大叫起來,「一定是那隻鬼,我們去收拾他。」

  「等等,好像不是!」我伸手阻止住她們,「先看清楚再說!」

  寡婦珍放緩了車速,慢慢的向門口開去,隨著距離的接近,那個人的樣子也越來越清晰,一身黑色的西服,頭髮也有點花白了,個子不高,此刻正面對著大門站著,好像正在按門鈴。

  「修電器的!」看清那人的樣子,我們四個一起驚叫起來,「他來幹什麼?」

  伯益這時也看見了我們,對著這邊揮了揮手,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上次那件事之後,他就回了原來工作的地方,還說打算退休,想不到這次居然又來到這裡找我們,猜測著他的來意,我們滿腹疑竇的下了車。

  「原來你們出去了!」伯益興高采烈的同我們打招呼,看來不像有什麼壞消息要通知我們,「我辦完退休手續,所以出來旅遊一下,順便來謝謝你們上次幫我的事……咦?」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就驚訝的停了下來,朝這邊跑了兩步,停在了我身邊仔細觀察著我的臉,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幹什麼這麼看著我?」我被瞧得渾身不自在,將頭略微偏了一下,眼睛望向旁邊,「沒見過帥哥啊?」

  「你是不是……算了,先進去再說。」伯益收回目光,沉思了片刻,轉頭招呼寡婦珍她們,「介不介意我打擾一下?」

  「當然不介意!」寡婦珍本來就在擔心我的事,看到伯益的表情又被嚇到了,急急忙忙的開了門,「進來坐吧!」

  「喂,你們不要這麼一驚一咋的好不好,醫院都說我沒事了。」我不滿的撇撇嘴,「電器大叔,你這樣很像個江湖術士啊。」

  「雖然我現在已經沒有神力了,但我畢竟做了這麼多年的神。」伯益不理我的抗議,轉身向屋內走去,「何況我又當了這麼多年處理靈異事件的專家,知道的東西要比其他人多得多,如果科學可以解決一切的問題,就不會需要我做的這種工作存在。」

  「主人,他好像真的知道什麼,你聽一下也沒什麼啊。」相柳拉著我的手,在耳邊小聲勸我,「再說,伯益當年是大禹的助手,見過那麼多妖魔鬼怪,,說不定有辦法幫我們。」

  「哼哼!」我看著伯益的背影乾笑兩聲,「我和你打賭,他待會兒的一定會說:『你印堂發暗,烏雲蓋頂,最近一定見過不乾淨的東西!』」

  「真的嗎?」相繇也湊了過來,「主人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電視裡每個江湖術士都這麼說……」

  * * *

  走進客廳裡面,伯益已經坐到了沙發上,神情已經沒有了初見時的喜悅,一隻手撫著自己的下顎,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什麼。

  從醫院出來後,寡婦珍本來已經放寬了不少心,現在被他的話一嚇,又有些提心吊膽起來,雖然出於禮貌急匆匆的跑去倒茶,可人卻有點神不守舍。一個不留神,連杯子都掉到了地上,「匡鐺「一聲,碎掉的陶瓷片飛得滿地都是,將我們這邊幾個人嚇了一跳。

  「去幫幫你珍姐!」我歎了口氣,拍拍相柳的手。她乖乖的應了一聲,朝那邊走過去了。我則拉著相繇坐到伯益對面的沙發上,和他大眼瞪小眼的瞪在一起。

  「喝茶!」很快的,寡婦珍和相柳就端著幾個杯子走過來,一人面前放了一杯,然後緊挨著我坐下,眼睛死死的盯著伯益,等他開口說話。從她身體貼著我的地方傳來一陣陣的輕微顫抖,我暗歎一聲,悄悄的握住了她的手,才發現她掌心中全是冷汗。

  「喂,電器大叔,有話你就說吧!不要老在那裡擺POSS行不行?」靜靜的等了半天,伯益始終在那裡不發一言,我忍不住出聲提醒了他一句,「我們等了很久了!」

  聽到我的話,伯益身體一震,彷彿大夢初醒,「哦」了一聲回過了神,對我們露出個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剛才我想其他東西去了,人一老就容易走神……」

  看見寡婦珍眼裡燃起了憤怒的火花,我暗罵伯益不知死活,急忙岔開話題:「你不是說從我身上看出些不一樣的東西嗎?到底是什麼?」

  聽到這個問題,寡婦珍也暫時按下了心頭的火氣,靜下心來聽他說些什麼。

  「對!我的確看出來一些東西。」伯益坐直了身體,咳嗽一聲,表情也嚴肅起來,「你印堂發暗,烏雲蓋頂,最近一定見過不乾淨的東西!對不對?」

  只聽到「噗」的一聲,相家姐妹將剛喝到嘴裡的茶噴到了地上,弄得正一本正經說著話的伯益莫名其妙。只有寡婦珍神情振奮,連眼睛都亮了起來,忙不迭的回答:「對啊!他最近真的碰到鬼了,你有沒有辦法解決?」

  「都說別擔心了。」我握著她的手安慰她,「相柳都說過鬼是沒能力害人的,最多只是嚇唬你一下,上午的事已經證明了啊。」

  「這話倒是沒錯。」伯益微微點頭,「鬼的確是沒能力直接傷害人的,最多不過是給你帶來一點霉運或者利用外表嚇人。但是……」

  「誰說不會?」不等他說完,寡婦珍就搖著頭反駁,「你昨晚不是差點被騙進江裡淹死了嗎?那時你還站在岸上都沒躲掉,要是下次他讓你站在馬路中間被車撞怎麼辦?」

  「等等!」伯益的表情顯得十分驚訝,「你是說你碰到的那隻鬼能迷惑人自己走進水裡?」

  「對啊!不只他一隻,主人還見到了另外兩隻。」相繇在一旁插話,「我們懷疑他們是不是哪個神的後裔,所以身上有些異能,你知不知道要怎麼對付他們?」

  「這就難怪了!」伯益露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沒有回答相繇的問題,反而向我追問,「那只迷惑你下水的鬼是不是長著一副小孩子的模樣?」

  「對啊,你認識他?」我吃了一驚,頓時對他產生了幾分信心,「那你知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纏著我?還有啊,他們為什麼全都叫我爸爸,還叫我還給他們東西?」

  「他是怎麼說的?」伯益看起來胸有成竹,似乎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他們每次都說同一句話,什麼『爸……爸爸……還給我!』,也不知道究竟要我還什麼給他們。」我苦惱的抱住頭,「該不會他們認錯人了吧?」

  「他們的確是認錯了人。」伯益也歎了口氣,神色變得很奇怪,「我想他們應該是把你當做共工了。而且他們說的也不是『爸爸還給我!』,而是『把爸爸還給我!』」

  「到底怎麼回事?」寡婦珍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打斷他的話,「這又關共工什麼事?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對啊!我們也很想知道。」聽說與共工有關,相家姐妹也來了興趣。

  「你碰到的那隻鬼叫做魍魎,他有在晚上迷惑人自動投水的能力。」伯益目光游離,顯然想起了什麼事情,隔了很久才開始回答我們的問題,「他,還有其他的幾隻鬼的確是神的後裔——他們是顓頊(注2)的兒子!」

  「誰是顓頊?為什麼他們要找共工還他們爸爸?」寡婦珍的問題一個接一個。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當時我還沒出生,這些事都是在治水時聽人說的。」說到這裡,伯益停下來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後才繼續開口,「那是在比治水還要早很久的時候了,黃帝剛剛才升天為神,並將帝位傳給了他的曾孫顓頊。不知道為什麼,共工也要爭奪帝位,結果他們兩人為此惡鬥連場,最後共工撞斷了不周山,被盤古關了起來。奇怪的是,過了沒多久,顓頊居然死掉了,他甚至沒有能回到天上,大家都不明白原因。」

  「原來顓頊就是主人的仇人,就是他害得我們見不到主人的,當初我們這麼求西王母她都不肯說,終於還是被我們知道了。」相柳和相繇忿忿的站起來,「現在他的兒子又來纏著主人,我們正好可以報仇!」

  「你們倆給我坐下!」我也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後低聲呵斥她們,「上一代的恩怨讓上一代自己解決,誰是誰非都沒弄清楚就嚷嚷著報仇,你們先給我老老實實的學做人,以後不准再想什麼報仇的事,否則自己回系昆山去。」

  「主人!」姐妹倆眼淚汪汪的看著我,我卻轉過頭不去看她們,還是寡婦珍把她們拉到身前低聲安慰。

  「那顓頊的兒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繼續追問伯益。

  「顓頊死時他們才六七歲左右。」伯益有些感慨,「他們成了孤兒後沒人照顧,又成不了神,沒過多久就全都死掉了。可是他們死時滿懷怨氣,結果沒有轉世,一個變為瘧鬼潛伏在長江;一個變為小兒鬼躲藏在人家的屋角,暗中驚嚇小孩;你碰到的哪個是魍魎,他能做什麼我已經說過了;還有一個……對了,你印堂的黑氣是怎麼來的?」

  「是一個長得跟骷髏一樣的鬼噴了口黑氣在他身上,不知道有什麼害處?」聽到他問起這件事,寡婦珍搶著替我回答了,這是她最擔心的事,一臉緊張的等著伯益的回答。

  「果然……」伯益的表情很古怪,似乎想笑又忍住了,「對身體倒沒什麼害處,那個也是顓頊的兒子,死後變成了窮鬼(注3),凡是被他的黑氣噴到的人只有一個結果……」

  「是什麼?」我們四個一起追問。

  「就是……他一定會一生窮困!」

  * * *

  注1:「九出十三歸」是放高利貸的術語,就是借一萬,只給九千,還錢時要還一萬三。

  注2:《史記·五帝本紀》中記載,顓頊為五帝之一,他是黃帝的曾孫,黃帝死後由他繼承了帝位,同時他也是五方天帝中的北方天帝。關於顓頊與共工之戰,很多書上說法不同,有的說其實是祝融和共工大戰,本書還是採用了前一種說法。

  注3:《禮》曰:「顓頊氏有三子,生而亡去為疫鬼:一居江水,是為虐鬼;一居若水,是為魍魎鬼;一居人宮室區隅漚庫,善驚人小兒。」在民間傳說中,顓頊另有一個兒子骨瘦如柴,生來愛穿破衣爛衫,愛吃稀粥剩飯,正月三十死於陋巷,成了窮鬼。凡人最怕窮鬼上門,千方百計要送走他。送窮鬼的日子在農曆正月廿九,常見的方式是打掃屋子院落,把掃出來的垃圾當作窮鬼,或投之流水,或傾倒街頭,有的還在垃圾堆上插注香,放三個花炮,俗稱「崩窮鬼」。唐朝文人韓愈窮怕了,曾作《送窮文》說:「三揖窮鬼而告之曰:『聞子行有日矣。』」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36 PM

本帖最後由 walilei 於 2010-10-2 06:31 PM 編輯

第四集 第九章 詛咒

  一時之間,整個客廳都安靜下來,我和寡婦珍及相柳姐妹倆面面相覷,一個個神情古怪,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短暫的沉默之後,我終於反應過來,爆發了勃然大怒,「電器大叔,你這是不是在唬我啊?噴口黑氣就可以要我窮一輩子,這也太無稽了。」

  「對啊!這種事真的很難讓人相信!」寡婦珍跟著附和,不過她的表情看起來似乎很想笑,看到我不滿的盯著她,乾脆將頭轉到了另一個方向。相家姐妹則早已經忍不住,在那裡笑得捶胸頓足,眼淚都流了出來。

  「我沒有騙你!」伯益的臉色十分正經,看起來不像在開玩笑,「被窮鬼詛咒的人雖然可以有正當收入,但絕對不會有意外之財,而且常常會無意中破財,你在被噴了黑氣之後有沒有這樣的事發生?」

  「我……」剛想張口否認,我突然想到了那個摔壞的手機,心裡沒來由的一寒,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還是不信?」伯益慢條斯理的端起了杯子,悠閒的朝茶水吹著氣,「我可以證明給你看,葉小姐!」

  「什麼事?」寡婦珍正用手捂著嘴偷笑,聽到他的招呼後愣了一下,轉過頭來看著他,雙肩還在微微的抖動,顯然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你拿張鈔票送給他!」伯益一手端著茶杯,另一隻手指指我,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讓我看上去很不爽,恨不得揍他幾拳。

  「有用嗎?」寡婦珍將信將疑的打開錢包,摸出一張百元鈔票,伸手遞給我,「拿著!」

  「這麼好?」我狐疑的看著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伸過去接住了鈔票。

  「笑死我了!」相繇正在旁邊一面笑一面拚命用手捶著茶幾,一個用力過大,茶幾翻了個面,幾杯滾燙的熱茶一起向我潑來,。

  「哇!」我被嚇得一聲大叫,連忙向後跳開,可拿著鈔票的手卻撞在了一邊的燈架上,痛得我鬆開了手指。那張鈔票緩緩向下飄落,被窗戶中進來的冷風一吹,在空中翻了幾轉,然後沿著門縫滑了出去,隨後門外傳來一聲不知是誰的歡呼:

  「好運氣,撿到一百塊!」

  「看哪,證明了吧!」伯益興奮的叫起來,「我也是第一次見到被窮鬼詛咒過的人,以前都是聽人說起而已,想不到可以親眼看見……」

  「這有什麼好興奮的?」我衝著他吼起來,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快告訴我該怎麼解決,否則我就搶光你的退休金!」

  「我也沒辦法!」即使面臨生死關頭,伯益依然面不改色,「他們身上的神力來自顓頊,詛咒既然已經完成,由此產生的後果恐怕只有比他更厲害的大神才能夠消除。可顓頊的力量甚至超過了黃帝,就算你真的是共工也最多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不被它影響,更何況你只是個普通人。其實你的運氣算好了,要是被瘧鬼纏上,至少也要大病一場。」

  「我倒是寧願生病。」我頹然坐回沙發上,兩眼無神的看著地上,感覺對所有事情都失去了興趣,「那也比窮一輩子好得多……」

  「沒事的!」寡婦珍收拾好地上,然後笑瞇瞇的安慰我,「最多以後我多做一個人的飯好了,但是你既然不能發財了,工資就由我來替你保管吧,免得又像剛才一樣丟掉。如果你根本就沒錢,當然也不怕什麼詛咒了,對不對?」

  「其實還有兩個辦法可以解除詛咒。」

  伯益的話讓我一下又有了精神,一骨碌從沙發上坐起來,連聲催問:「快說快說!」

  「第一,你如果可以找到盤古,以他的力量當然可以幫你!」

  「說了等於沒說!」我失望的搖搖頭,「盤古樂隊我倒是知道一個,聽說他們去泰國做人妖了,估計現在比我還窮……」

  「那就只有第二個辦法!」伯益望了相柳姐妹一眼,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就是讓窮鬼可以放棄心中的怨氣,重新轉世做人,這樣他的詛咒就自然消除了,否則就算把他的元神消滅,只要怨氣不除,詛咒一樣有效。說起來,他們會變成這個樣子,和共工有很大的干係。你和共工長得一模一樣,又收養了他的養女,由你來做這件事是再好不過了。」

  「不行!」我還沒有說話,寡婦珍就替我拒絕了這個辦法,惹得伯益吃驚的向她看過去。

  「為什麼?」

  「孟軻不可以再去插手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了。」她收起笑容,轉頭看了我一眼,神情中帶著一絲堅決,「他只是個普通人,什麼力量都沒有,為什麼老是要他做這些危險的事情?太章的事這樣,大禹的事也這樣,昨晚他又險些淹死,那些神幹什麼去了?窮點就窮點好了,總比沒了命強。總之,我們只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我不會讓他再和這些傢伙打交道的。」

  「是這樣啊!」伯益凝視她半晌,最後點點頭,露出一絲微笑,從懷裡摸出兩塊木牌遞給我們,「這樣也好,畢竟不能老讓你們做這些事。其實 我還知道有幾個轉世的神住在哪裡,趁這段時間我去問問他們,看看有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這兩塊東西是當初治水時神荼(注1)送給我的,你們帶在身上,那些鬼就不敢再來糾纏了,這就當是我對上次讓你們受驚的補償吧!」

  寡婦珍也沒推辭,伸手接過後遞了一塊給我,順勢瞪了我一眼,彷彿在警告我記住她剛才的話,這才站起身來:「我去做飯了,你們先聊一會兒!」

  「珍姐,我們也要學做菜!」相柳姐妹倆自從學會做冰淇淋之後,對廚藝也很有興趣,立刻跟著寡婦珍進了廚房。

  「葉小姐其實很關心你啊!」伯益一直看著她們走進去,才回過頭對我笑笑,「雖然我只見過她幾面,但看得出她人心腸很好,上次還肯和你生死與共,你能有這樣的女朋友實在是很走運!」

  「還不算!」我搖搖頭,「暫時來說,我還只是她的下屬兼朋友,不過她沒把我當錢包已經是個奇跡了,我覺得這樣的關係也不錯。」

  「為什麼?」伯益有些吃驚,「我還以為你們早就在一起了呢!」

  「就像當初的你一樣,很多人都有一些無法放開的東西,她也是!」我淡淡的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不願意再多談這個問題,把頭回過來,直視著他的眼睛,「好了,現在她們在廚房,聽不清我們說的話,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 * *

  牆上的石英鐘已經指向了一點的位置,廚房裡響起切菜的聲音和相家姐妹的嬉笑聲,中間還夾雜著幾聲從屋外傳來的汽車喇叭響,一股熱油的味道開始在空氣中瀰漫,將坐在客廳裡的我引得飢腸大動。

  從我剛才說完最後一句話開始,伯益就沉默了下來,靜靜的在沙發上坐了半天,臉色猶豫的不知在想些什麼。我也不催他,同樣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閉目養神。

  「你怎麼知道我有事沒說出來?」過了良久,他還是忍不住向我發問。

  「這有什麼難猜!」我睜開眼睛,微笑著回答他,「要感謝我打個電話就行了,不必親自跑一趟。上次你說自己累了,想試著做個普通人,那麼所有與你過去有關的東西你都應該盡力去避免接觸,又怎麼會眼巴巴的跑來找我們?這只可能是有什麼事發生了,才會讓你這樣做。」

  「你說得對!不過既然你們有了這樣的打算,我怕說出來會讓你們擔心。」他在那裡發了會兒呆,終於歎了口氣,承認了我說的話,「你知道我以前的工作,這麼多年裡,我接觸過好幾個轉世到人間的大神,也一直和他們有著聯絡。前一段時間我辦完退休手續之後不久,就得到了一個消息……」

  說到這裡,他扭頭看看廚房,將身子湊過來,同時壓低了聲音:「就在最近這幾個月裡,已經有好幾個屬神和我一樣,失去了自己的神力,現在這件事已經鬧大,聽說連天帝都被驚動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出來調查這件事。」

  「那你找我有什麼用?」聽到這個消息,我也有些吃驚,不過事不關己,我沒興趣追問下去,「何況你也是個普通人了,既然有人來查,你又何必插手呢?」

  「我雖然沒有神力了,不過畢竟我欠過你一份情。」他的身體又縮了回去,「相家姐妹也是屬神,我擔心她們會有事。何況有位大神告訴我,想要查清楚這件事,必須要從你這裡著手,我想,這也算是對自己當初做過的事的補償吧,能盡一分力就算一分力也好。所以我趕到你這裡來看看,沒想到你會碰到這樣的事。」

  「要從我這裡查起?」我疑惑的盯著他,「事情和我有關嗎?是誰告訴你的?」

  「西王母!她一直住在人間的崑崙山,神力又強,很多事情她都知道。」

  「又是那個賣雜貨的……」我搖搖頭,「也是上次那個人做的嗎?他要這麼多神力做什麼?還有啊,什麼樣的人可以將一個神的神力取走?」

  「我想應該是同一個人幹的,就是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伯益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有頭緒,「我打電話問過那幾個屬神,他們都和我一樣,是在自願的情況下被取走神力的。這種事連天帝都做不到,只有盤古有這樣的能力,可如果盤古想要抽取我們的神力的話,根本不需要讓我們自己同意,又何必費這麼大的勁和我們交換條件。」

  「不管是誰都好了,反正不關我的事!」我伸了個懶腰,「倒是窮鬼的事你要幫我想想辦法,現在這麼多神在人間呆著,隨便找一個去讓他們轉世不行嗎?」

  「我以前說過了,神並不是無所不能的。」他歎了口氣,似乎有些傷感,「你也見過不少神了,應該很清楚,所謂的神,不過是一群力量強一點的人而已。我們同樣有自己的喜怒愛恨,同樣會有自己的執著和追求,在這些方面,人神鬼妖都是一樣的。即使是像大禹那樣的大神,不也一樣逃不開自己的心障。有些事情,不是靠力量可以解決的,你應該很清楚這個道理。」

  「對啊!」我不置可否的晃晃腦袋,「而且他們大概活得太久了,腦子都有點秀逗了……」

  「不說這個了!」伯益深深的吸了口氣,振作起精神,「葉小姐說得對,能夠平平淡淡的生活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現在那幾隻鬼已經不能再騷擾你了,窮鬼的事我會去想辦法,你以後只要注意一點相家姐妹,別讓她們也被人騙就行了。說實話,我很羨慕你!」

  「是嗎?」我又望了一眼廚房,從裡面傳出的聲音來看,似乎是相家姐妹在炒菜,回過頭苦笑著看著他,「等會兒吃完飯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 * *

  霓虹燈的彩光在混暗的舞池中不停閃爍,映射著一個個瘋狂搖擺著年輕男女的身軀,嘈雜的音樂聲讓兩個近在咫尺的人也無法聽清對方的說話,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香煙味和女性香水的味道,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大部分在身邊經過的人都帶著滿頭的大汗,臉上卻明顯的表露出發洩後的輕鬆感。

  坐在很久沒來的不羨仙酒吧的吧檯處,小口抿著啤酒,我發現這裡的一切都沒有什麼改變,同樣的音樂,同樣的人群,甚至連酒保都還是以前的那一個,這讓我感到很舒服,將心裡的鬱悶都沖淡了不少。

  中午時一頓飯吃了一半,伯益就借口還有事要做,捂著肚子落荒而逃,我和寡婦珍也趁機說要送他出去,跟著他跑出了門外。只有姐妹兩人對自己做出來的菜的味道一無所覺,看來九頭蛇的味覺真的有點問題,連鹹和甜都分不清楚。不過寡婦珍怕她們吃壞肚子,很快又回去把她們帶了出來,說為了慶祝那些鬼不能再騷擾我們,所以出去吃大餐。

  為了實驗效果,我還帶著伯益送的木牌找個僻靜的地方單獨轉了兩圈,那幾隻鬼果然沒再出現了。寡婦珍得知這個消息後很是高興,至於我被窮鬼詛咒的問題早已被她放到了一邊,用她的話說是:反正我本來就很窮,詛不詛咒都是一個結果。既然兩條九頭蛇她都養得起,多養一條懶蛇也沒什麼。這讓我鬱悶良久,於是下了班後說沒心情吃飯,直接跑到了不羨仙喝酒解悶,順便思考一下將來的問題。

  一瓶啤酒很快就見了底,我把瓶子放到吧檯上,正想叫酒保再開一瓶,話還沒出口,一隻手已經將另一瓶酒遞了過來。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動作,不用回頭我就知道是誰。果然,鼻端傳來一股同樣熟悉的香水味道,穿著一身藍色大衣的寡婦珍已經在我身邊坐下。

  「還在想修電器的說的話?」她的眼睛沒有看著我,表情和平時也沒什麼不同,「你不像個會怕窮的人啊!」

  「我不是在想這個問題!」把啤酒拿起來喝了一口,我也把目光移開,「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我感覺以後恐怕還有麻煩。」

  聽了我的話,她的頭低了下來,潔白的臉頰上雙目微閉,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不知道再想些什麼,雙手也趴到了吧檯上,十指緊緊的握在了一起。有幾個不知道她是誰的狂蜂浪蝶過來搭訕,都被她毫不留情的趕走了。

  「記不記得兩年前你在我家喝醉的那一次?」沉默了半晌,她突然問了我一個問題,「那次你對我大談你的人生理想。」

  「當然記得!」我笑了起來,「你那時說我沒出息,還說我長得很猥瑣。」

  「那你現在的理想變了沒有?」寡婦珍卻沒有笑,而是轉過頭來很認真的看著我,目光中竟然帶著一絲期盼,「我要你老老實實的回答我。」

  「沒有!」凝視著她的臉,我收起笑容,將手中的啤酒一飲而盡,「我這一輩子只有這一個理想,從來都沒有變過,它對我很重要。」

  「那就好!」她露出一個春花初放般的燦爛笑容,從懷裡摸出張鈔票放在吧檯上,「我們回家吧。」

  「其實現在那幾個傢伙已經不礙事了,我可以回自己那裡睡了吧?」我看著她起身向門口走去,有些詫異的問她,「用不著再住你那裡了啊!」

  寡婦珍突然轉過身看著我,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似乎在苦忍著笑意:「其實剛才房產公司裡打電話告訴我,說今天下午你住的那個地方失火,你家已經被燒掉了。警察一直聯繫不到你,最後給公司打了個電話,我就是來通知你這件事的。」

  「盤古、盤古在那裡……」

  * * *

  注1:根據《山海經》記載:滄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間東北曰鬼門,萬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鬱壘,主閱領萬鬼。惡害之鬼,執以葦索,而以食虎。於是黃帝乃作禮以時驅之,立大桃人,門戶畫神荼、鬱壘與虎,懸葦索以御凶魅。有形,故執以食虎。案可食之物,無空虛者。其物也性與人殊,時見時匿,與龍不常見,無以異也。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37 PM

第四集 第十章 舞會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又是快十天過去,明天就是聖誕節了。雖然天氣變得越來越冷,但臨近聖誕時的氣氛卻十分熱鬧,大街上人來人往,一個個臉上都喜氣洋洋,那些商店裡也裝飾一新,抓住這個機會大肆招攬生意,連珍珍水吧都沒有例外。

  早在幾天之前,大小三個女人就拉著我到街上買回了各種小飾物,然後指揮著我在店裡忙活了一天,將本來裝潢得很高雅的水吧弄得花花綠綠,看上去有點不倫不類。不過當我向寡婦珍提出自己的看法時,她卻說這是相柳姐妹倆的設計,她們是第一次過聖誕節,當然要事事順著她們的意思,最後我只能哼哼兩聲,不再言語了。

  自從上次我家裡失火之後,我就不得不暫時寄居在寡婦珍的家中。失火的原因據那些專家調查是說當時我樓下的一個傢伙睡著時煙頭點著了床單,他為了滅火順手把桌上的一杯白酒倒了上去,然後床單又引燃了天花板,再之後那兩層樓都燒了起來。所幸那棟公寓是我租來的,除了我的電腦和衣服被燒掉之外,家裡沒什麼現金之類的東西,倒也沒什麼太大的損失。

  不過要補辦存折一類的東西頗費一些周折,我現在只能靠借寡婦珍的錢過日子,反正以前也欠了不少,也不在乎多加一點,但對於窮鬼詛咒的威力我又多了一層體會,於是整日裡提心吊膽,害怕又有什麼事發生。可偏偏事與願違,現在我取錢時被提款機吃卡,橫穿馬路被警察罰款,錢包一連掉了兩回,連買包煙回來都發現裡面發了霉。這麼多天折騰下來,我已經筋疲力盡,人也瘦了一圈,平時連門都不敢出了。而且寡婦珍現在讓相柳她們寸步不離的跟著我,就算我想去找窮鬼解除詛咒都沒機會,只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伯益身上。

  可伯益從走後就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而他送的那塊牌子極為有效,窮鬼他們也沒有再出現過,以至於我每日裡上班時,都對著空空如也的錢包暗自垂淚。看樣子,我恐怕真的要像伯益說的那般窮困一生了。

  「喂!等會兒陪我出去買東西!」就在我還在為自己的不幸哀悼的時候,寡婦珍走到了我面前,淡淡的說了一句。

  我抬頭看看牆上的鐘,現在才下午四點,自從來水吧之後,她很少會在上班時間外出購物,平時要買什麼都是支使我去當苦力,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這麼做。

  「我可不會買女人用的東西……」思考了半天,我只得出這個答案,立刻警惕的望著她,「現在我已經夠倒霉了,你就不要再讓我雪上加霜好不好?」

  「誰說我要去買那個!」寡婦珍豎起了眉毛,「叫你去你就去,欠債的人沒有發言權!」

  「申請破產行不行……」

  * * *

  「怎麼樣?」更衣間的門再次推開,一身黑色晚禮服的寡婦珍從裡面走了出來,笑盈盈的在我面前轉了個圈,「這一套看起來漂不漂亮?」

  「不錯啊!很配你的身份!」我已經在更衣間外面的凳子上坐了半個多小時了,只覺得渾身酸痛,回答也有氣無力。一個多小時前,寡婦珍吩咐相柳姐妹倆看著店裡,她則拉著我直奔這家本市內最高檔的服裝店,然後就一件接一件的不停試穿禮服,還讓我給她點意見。可憐我對女人衣服唯一的區分方法就是價錢的高低,怎麼可能給她建議,於是每當她問起來時,我就胡說八道一番,惹得旁邊的售貨員捂著嘴偷笑。

  「你說我穿這套衣服看起來很高貴啊?」她的眼睛都笑得瞇起來了,「我也覺得它很配我的身份!」

  「不是,我是說,你穿這套衣服,別人一看就知道你是黑寡婦了……」

  「閉嘴!」她今天的心情看來很不錯,沒有過多的和我計較,朝我走近了幾步,又轉了一個圈,「給我仔細看清楚,否則以後你等著吃長素吧!」

  事關今後的伙食問題,我不得不強打精神,坐直了身體,仔細的觀察起她現在的打扮來。但一眼瞟過去,就再也移不開目光了。

  她此時穿的是一件低胸和露背的晚禮服款式,細吊帶從胸前繞過肩部,又回到前面,給人一種有活力的感覺,衣服上面星星點點的嵌著一些閃光的珠片,下身的裙擺將兩隻腳完全遮住,手臂上一雙相同顏色和材料的長手套幾乎要到達肩部,圓潤的雙肩和大半個胸部都露了出來,雪白的肌膚在黑色衣料的襯托下,越發的的顯得細嫩光滑;脖子上還戴著一串鑽石項鏈,在燈光的輝映下閃爍著夢幻般的光芒。

  「嘶——」我呆呆的望著她的胸口處,倒吸一口涼氣。

  「你在看哪裡?」她沒有遮掩,反而靠了上來,似笑非笑的盯著我,一股濃濃的香水味撲鼻而來,聲音中卻沒什麼怒意。

  「這條項鏈很貴吧?」

  「算了,我就知道不能指望你。」歎了口氣,寡婦珍轉身叫過售貨員,「就這件了,等會兒替我包起來。還有,帶我們去男裝部。」

  「你叫我出來就是為了看你買衣服?」跟在售貨員的後面,我悄悄的問她,「那現在去男裝部幹什麼?」

  「當然是給你買衣服!」寡婦珍神態自如,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為我買衣服?」我吃了一驚,「你忘了窮鬼的事嗎?不怕我一穿上就窒息而死。」

  「這也對,就當是我借給你穿的!」她目光一直盯著前方,彷彿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中午時家儀通知我,說今晚有人請我去參加一個舞會,我打算帶你去見識一下,當然要為你找件像樣的衣服。」

  「幹嘛要我去?」我低聲抱怨,「以前這些場合都不用我去的,你不怕我給你丟臉啊?」

  「雖然我現在不太管房產公司那邊的事了,不過這次舞會是為了迎接一個很有名的建築工程師,很多行內的名人都會參加,對公司來說是個拉關係的好時機,所以我必須親自出席。」正說著她突然掐了一下我的手臂,「要不是臨時找不到舞伴,我才不會帶你去,到時記得老實一點,不許亂來。」

  「我看你是怕碰到那些以前被你宰過的凱子覺得尷尬,所以讓我去當保鏢的吧?」

  「知道你還問?」

  「那他們會不會打人啊?」

  「不知道,那你能不能打?」

  「我只能挨打而已……」

  * * *

  舞會定在晚上八點舉行,地點在一個房產大亨的私人別墅裡,那兒離寡婦珍的家大概有二十多分鐘車程。買完衣服回來已經過了六點,為了不耽誤時間,我們直接在店裡吃了晚飯,囑咐相柳姐妹倆乖乖回家等我們回來之後,就換上衣服出發了。

  據寡婦珍說,這次要迎接的人是那位房產大亨的世交後輩,剛從國外遊學歸來,聽說很有些本事,在國外都有不小的知名度。再加上這位大亨即使是在全國都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這一行的人都要給他面子,今天的舞會來的必定都是些金主,寡婦珍雖然也算個小富婆,但和這些人比起來還是頗有不如,全是因為她是本地人才能得到邀請,要是可以趁這個機會拉到幾樁生意,將會對公司有很大的好處。

  車子緩緩駛到別墅的大門前面,我仔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心中著實有幾分驚歎:與其說這裡是棟別墅,倒不如說這兒是個大型的莊園,在幾乎趕得上六個足球場大小的平地中央佇立著三棟品字形排列的兩層白色小樓,每棟都裝修得美倫美渙,除了小樓中央的噴水池周圍是個水泥鋪就的小廣場之外,其餘地方幾乎全都是草坪,小樓的背後甚至還有個籃球場大小的池塘,旁邊還挨著一片竹林,簡直就跟電視裡播放的那些老式蘇州園林一樣漂亮。一條僅供一輛車行駛的水泥路從門口分岔,一頭連接著主樓,一頭延伸到旁邊不遠處的車庫,平整的路面在銀白色的路燈燈光照耀下顯得有些幽靜。

  「果然是有錢人!」我感歎了一句,從車窗裡探出頭詢問正站在路邊擺弄花草的園丁老伯,「大叔,請問舞會開始了沒有?」

  那個老伯看起來怕有六七十歲了,穿了件深綠色的帆布衣服,黝黑的臉上全是皺紋,可能耳朵也不大好,我連問幾聲他都沒有回答。

  「別問了,現在還沒到時間,先進去再說!」寡婦珍將請貼遞給一邊的門衛看看,隨即將車開了進去,「待會兒我可能沒什麼時間照顧你,你記得別亂來!」

  車庫前面已經停放著好幾排高檔轎車,看來已經來了不少人。找個空位將車停好,寡婦珍和我一起下了車。她此時穿的就是下午那件晚禮服,不過肩上多披了件白色的披肩,將本來露在外面的雙肩和後背遮住,雖然整個人看上去艷光四射,性感動人,其實卻沒露出什麼東西。

  「你正經一點,這裡不比公司!」她走到我身邊,挽著我的臂彎朝門口走去,「裡面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無論他們對你說什麼你都別信,知不知道?」

  「放心!」我拍拍她的手,扭了扭脖子,第一次穿禮服,讓我感覺很不習慣,不過寡婦珍威脅我說如果我不穿這個,她就不會再借我錢。無奈之下,我也只好忍了下來,此刻聽到她的話,我傲然一笑,渾身散發出一股驚人的氣勢:「從來只有我騙人,什麼時候有人能騙到我?」

  「是是是!你什麼都不行,就這個最棒!」她搖搖頭,不再說話了。

  * * *

  舞會的大廳設在正中那棟樓的底層,為了突出喜慶的氣氛佈置成了紅色,四周全擺放著放滿了飲料酒水的長桌,正中的天花板上掛著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映著地毯的顏色,將大廳映照得一片紅光。

  雖然主人還沒有出來,但裡面已經聚了不少人,正三三兩兩的站在一堆聊著天,男的衣冠楚楚,女的花枝招展,身穿白衣的服務員穿梭其間,場面熱鬧非凡。

  「歡迎光臨!」看到我們走進大廳,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迎了上來,接過寡婦珍手裡的請貼,仔細看了一眼,「葉小姐是吧?請進,舞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這時大廳裡面的人也發現了我們,紛紛轉頭向這邊看來。寡婦珍依然挽著我的手,卻對著所有人嫣然一笑,雖然她的容貌不是最美的一個,但那種風情萬種的神韻已經將在場所有女性壓了下去,剎那間似乎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女人們看了一眼後,立刻忿忿的轉過了頭,男人們卻神態各異,有些老一點的不感興趣,繼續和人聊天,有幾個卻露出色咪咪的目光向這邊走來,不過還有為數不少的男士卻在看到她的同時臉色大變,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

  「又有凱子上鉤了!」我轉頭小聲和她打招呼,「看樣子這個世界上不怕死的人還真不少!我到旁邊轉轉,你去忙吧!」

  「不許去亂說話啊!」她還是有些不放心,拉了拉我的手臂,同樣壓低了聲音回答我,「要是覺得不習慣就過來叫我,我們早點回去。」

  我不再說話,微微點了下頭,鬆開手朝大廳的角落那邊走去,這裡的人我一個也不認識,也沒什麼人和我打招呼,連服務員都懶得來理我,任由我呆在屋角那裡無聊的東張西望。

  朝寡婦珍那邊看過去,她也已經走到大廳前面的一張椅子處坐下,周圍圍了一群不知她底細的花癡,正七嘴八舌的在那裡大獻慇勤,卻將自己的女伴丟到了一邊。寡婦珍則巧笑嫣然,明眸流轉,將他們迷得不知天南地北。另一群男人卻聚在遠處,對著那個方向指指點點,面露同情之色,看來是些曾經在她手上吃過苦頭的英烈。

  「那個女人就是寡婦珍嗎?長得還不錯啊,人看上去也很可愛!」旁邊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怎麼會有這個外號?」

  我扭頭看去,在離我不遠的地方背對我站著兩個西裝男,都在三四十歲上下的年紀,其中一個略顯矮胖的人正看著另一個頭髮油光水滑的高個子,顯然說話的就是他。

  「這就叫人不可貌相!」高個子端著一杯飲料,眼睛卻一直盯著寡婦珍,「這女人厲害得緊,嘴裡迷得你暈頭轉向,可就是不肯讓你佔一點便宜,等目的達到後就立刻翻臉不認人,很多人都吃過她的虧。聽說她以前被男人騙過,大概現在心理變態了吧?哈哈哈哈。」

  「喂,這位發油老兄。」站在他身後聽了一會兒,我突然拍拍他的肩膀招呼了一聲。

  「你是?」他被嚇了一跳,轉過身來望著我,臉上全是疑惑之色,「我不認識你啊!你叫我幹什麼?」

  矮胖的那個見我聽到他們的談話,有點不好意思,端著飲料到一邊去了,我也不去理他,只是笑瞇瞇的看著那個高個子:「我就是剛才跟寡婦珍一起進來的人,你記不記得?」

  「你想怎麼樣?」他臉上微微有點驚慌的神情,不過隨即口氣又硬了起來,「我剛才說的全是實話,你可以否認嗎?我看你也要小心一點,免得將來變成窮光蛋!」

  「你不要誤會!」我對他擺擺手,臉上笑得越發歡暢,「我只是她公司的職員而已,其實我平時被她呼來呵去,早就對她很不滿了,剛才聽你的口氣,我覺得碰到了知己,所以和你打聲招呼。」

  「真的?」他鬆了口氣,臉上也沒那麼緊張了,「可惜我們只能說說而已,又拿她沒辦法。

  「那到未必!」我壓低了聲音,湊到他耳邊小聲說著,「我倒有個辦法,可以出這口氣!不過靠我自己做不到,你怎麼說也是個有頭臉的人,應該可以辦到。」

  「你有辦法?」他狐疑的看了我一眼,「你可別小看那個女人。」

  「來,那兒人多不方便,我們到這邊來說!」我拉著他來到大廳中間一個空曠點的地方,向周圍看看,確定什麼東西都沒有以後,才對著他露出一個笑容,「不過你也知道,我們這些小職員……」

  「想要錢是吧?」他恍然大悟,語氣都傲了不少,「放心,如果辦法有用,我不會虧待你。」

  「那你能不能先給我點定金?」一手端著杯紅酒,我滿臉都是討好的笑容,「你放心,要是沒用我加倍賠給你,你難道還怕我跑了不成?」

  「笑話,打發叫化子也不止這點錢,我怕什麼?」他臉上露出輕蔑的神色,「不過我身上沒多少現金,開張支票給你!」

  掏出支票簿,他向周圍望了一眼,發現沒有可以墊的東西,於是向放香檳的桌子那邊走去,「等等,我寫好就給你。」

  「不用急!我可以等。」看著他的背影,我忍著笑說了一句。

  那傢伙走到桌前,沒有找到凳子,乾脆就將支票簿放在桌上,趴下身子來填寫。結果只聽到幾聲脆響之後,那張桌子不知為什麼攔腰而斷,那傢伙也摔到了地上,被玻璃杯的碎片扎得全身是血。

  「看樣子這個詛咒真的很靈啊!」我嘖嘖兩聲,轉頭對著個沒人的方向小聲說了句,「謝謝了,窮鬼老兄!」

  「咦?」

  一聲驚歎從我身後傳來,將我嚇了一跳,急忙回頭看過去,發現一個年輕女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我身後不到三米遠的地方,正一臉驚疑的看著我。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38 PM

第四集 第十一章 計劃

  周圍一片驚呼聲中,幾個服務生跑過去將那位不幸受傷的傢伙扶了起來,送到醫院包紮。包括寡婦珍在內,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傷者身上,不斷的在那裡交頭接耳,想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唯有我身後的這個女子卻始終默默的盯著我不說話。

  她看起來年齡跟我差不多大,身高比寡婦珍還要矮一點,足足差了我大半個頭,但體型卻十分窈窕,甚至連她的五官都顯得小巧玲瓏,看上去就像個惹人愛憐的洋娃娃;皮膚是那種健康的小麥色,和寡婦珍的白皙比起來別具一番風味;一身黑色的女式西服上不帶任何的飾物,只是從頸下翻出了襯衫的白領,配上一雙紅色的高跟鞋,給人一種堅強的印象;而最令人難忘的是她的眼睛,那不是一個這種年紀女人應有的深邃眼波,它使這個女人本來略現柔弱的外表居然給人一種女強人的感覺。

  「小姐你是……」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我剛才說的話,只是直覺的有點心虛,眼睛在周圍掃視一遍,看到沒什麼人注意到這邊,才幹咳一聲,低聲向她發問。

  「我姓姜!」聽到我說的話後,她的臉上驚訝之色褪去,換成了一種若有所思的表情,目光還是在我身上來回打量,似乎對我很感興趣,半晌之後,才出聲回答我,聲音清脆悅耳,如同鳥鳴一般好聽,「你知不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不等她問完,我就打斷她的話,把一切推得乾乾淨淨,來個死不認帳,「我也是剛剛才第一次見到那個人。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他還真是倒霉,寫個東西都會弄塌桌子,看來肥胖會致命這句話果然有幾分道理……」

  「我不是問他的事,我是想問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麼不一樣?」她微微一笑,「我剛剛好像聽見你在說什麼窮鬼什麼的……」

  「窮鬼?」我震驚的望著她,隨即移開目光,眺望著遠處,聲音中多了幾分滄桑,「不錯,我是個窮鬼,可我一樣有自己的尊嚴。我雖然一無所有,但也一無所缺、每天呼吸自由空氣,知足常樂。我喜歡一覺醒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兒,也不知道會碰到什麼人,這才是真我……」

  「你是不是還想說,你在享受每一天?」她的嘴角的笑容帶著一絲神秘,「這裡只是舞會大廳,而且泰坦尼克號已經沉了很久了。」

  「是嗎?」我打個哈哈,不等她說出後面的話,就迅速向寡婦珍那邊走過去,「那我這就去把它撈起來……」

  「怎麼了?」寡婦珍也發現了我這邊的情況,從人群中走到我身邊,附在我耳邊邊小聲追問,「那個女的是誰,幹嘛纏著你?」

  「我也不認識。」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個女人沒有跟過來,而是向大廳裡面走去,不由得鬆了口氣,一把拉住寡婦珍的手,「我們快點回去吧,那個女人好像有點懷疑我,恐怕她也不是個普通人,再呆下去就又有麻煩上身了。」

  「也好!」寡婦珍點點頭,「反正這些傢伙也是些老油條,應酬下去也沒什麼好處。我去打聲招呼,然後就回家。」

  還未等我們商議完畢,大廳裡所有的燈突然一下子全部打開,強烈的光線刺得人一瞬間睜不開眼睛,周圍一直沒有停過的議論聲也沒有了,在場的人全都本能遮住了眼睛。

  「歡迎大家參加今天的舞會!」一個渾厚而略顯蒼老的聲音在前方響起,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不知什麼時候,大廳裡正前方的平台站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剛才那個女人,另外一個是六十多歲的老者,身型高大,西裝筆挺,頭髮已經白了一半,瘦削的臉上全是精明之色,此刻正手握著麥克風,面帶微笑的望著台下這群人,看樣子剛才說話的就是他。

  「他就是這裡的主人!」寡婦珍又挽住了我的手,在我耳邊小聲介紹,「我以前也只在報紙上見過他,億萬富翁誒!」

  「哼哼,那又怎麼樣?」她的髮絲拂在我鼻子上,讓我癢癢的直想打噴嚏,費了好大的勁才強行忍住,「就算他想給我錢,我也拿不倒,還是快點回去吧!」

  「今天請大家來,是想給各位介紹一下我的世侄女。」無視於台下的竊竊私語,老頭將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那個女人拉了過來,「這位就是我的世侄女姜薇小姐,她剛從美國留學回來,在國外同時還擔任建築規劃的工作,策劃過很多建築工程。今後她會留在C市發展,做大家的同行,請大家以後多多關照。」

  姜薇在台上笑了一下,對這邊微微彎腰鞠了一躬,沒有開口說話,立刻又站到了後面,目光卻朝著我們這個方向射過來。

  「她就是今天要歡迎的那個人啊?」寡婦珍有些不以為然,「這麼年輕,應該沒什麼本事,八成是靠父母吃飯的。」

  「先不要說了,快走!」姜薇的目光看得我很不自在,雖然不知道她看出了多少,不過能發現我身上的詛咒,就說明她一定或多或少與古神有點關係。而且現在她明顯注意到了我,如果再不離開,恐怕又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事情。寡婦珍說過,不希望我再捲入這些麻煩事中,我同樣也有這個想法,但願她對我的事只是一時好奇,當我們離開後不會再來追根究底。

  寡婦珍見我這麼急著想離開,不禁有些詫異,不過她也知道現在不是問為什麼的時候,連招呼都沒有打,就跟著我離開了大廳。看到我們走出去,姜薇站在台上沒有動作,站在門口的服務員也沒有阻攔我們,一路暢通無阻的就讓我們走到了車庫前面。

  「年輕人!」

  正當我要坐進車內的時候,身後卻忽然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將我嚇得手一抖,幾乎抓不住車門。大驚之下,我猛的轉過身體,後背緊貼著車身,想看看是何方神聖。

  「你不要害怕!」說話的是剛才進來時的那個園丁老伯,此刻他正拿著根水管,自顧自的沖洗著旁邊不遠的那輛車,眼睛也沒有看著這邊,「我只是想提醒你一聲!」

  「什麼事啊?」我還是有些不放心,警惕的注視著他,「我忘了什麼嗎?」

  「我指的不是這個!」他放下手裡的東西,慢吞吞的轉向我,臉上的皺紋全擠到了一堆,「我看你印堂發暗,烏雲蓋頂,最近……」

  「最近一定見過不乾淨的東西是吧?」我無奈的歎了口氣,「這事我早就知道了,不用再提醒,你還是回去修理果樹吧,果農大叔!」

  「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說了!」他老臉上浮現出笑容,「不過我看你這幾天的運氣不是太好,出門一定要當心啊!」

  「沒聽說過物極必反嗎?我早就倒霉到了極點,再往下就該觸底反彈了……」

  * * *

  這是一塊看上去極為普通的木牌,只有半個手掌大小,做工也非常粗糙,一指厚的長方形木塊上只是簡單的刻了兩道雲紋,表面已經被磨得十分光滑,連木材本來的顏色也看不出來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相信隨便放在哪個地攤上都不可能賣得出去。誰又可以想到,這居然是四千多年前留下來的東西,帶著它就能讓百鬼辟易呢?

  將木牌放在手裡翻來覆去的查看,我皺著眉一言不發。自從從伯益那裡得到這個東西之後,到今天我才第一次認真觀察它。這個東西到底能保護我們多久誰也說不準,要是哪天它突然失效了,到時那幾隻鬼一湧而上,恐怕我就不是窮一輩子這麼簡單。再加上今天舞會上碰到的那個姜薇和園丁都不是普通人,想起伯益走之前說的話,心裡總覺得惴惴不安,尤其現在敵友未明,相家姐妹力量雖然不弱,可是和一個可以抽走神力的傢伙比起來始終差得太遠,一旦有事發生,只怕我們都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在想什麼?」寡婦珍開著車,看我過了這麼久都沒說話,覺得有些奇怪,「你還在擔心那些鬼的事情嗎?修電器的不是說了,只要隨身帶著這塊牌子,那些鬼就不敢來騷擾,這些天下來的確很有效啊!」

  「不是!」我把木牌收回口袋裡,「我正在想,這東西也算是件四千多年的古董了,賣出去應該值不少錢吧?」

  「好啊,你把它賣掉,到時窮鬼再來詛咒你一次,你就等著領救濟金好了。」她挖苦了我一句,馬上好像又想起點什麼,身子側過來了一點,臉上露出一絲媚笑,「喂,今天是聖誕夜哦!」

  「洋鬼子的節日有什麼好高興的!」我哼哼了兩聲,轉頭看著窗外。

  「這我不管,反正現在還早,先去街上逛逛再回家。」

  「你穿成這個樣子怎麼上街?」我指指她身上的晚禮服,「還是先回家換件衣服再說吧!」

  「那就去山頂公園看夜景,我已經很久沒去過了。」 完全不理會我的抗議,寡婦珍一踩油門,跑車拐了個彎,就向她說的地方駛過去。

  公園位於C市的市中心邊緣一帶的地方,那裡本是一座小山坡,在山頂處可以看到C市的全景,於是政府乾脆在那裡修建了一座公園,以供遊客們觀賞。今天大概因為聖誕夜的緣故,公園裡正在舉辦什麼活動,和往日比起來遊客多了很多,我們花了不少時間,才在山頂處找到一塊即僻靜又能看到山下景色的地方。將車停在一邊,我們走到專為看夜景而修建的觀景台上面,趴在欄桿上靜靜欣賞著這個燈火輝煌的城市景色。

  周圍一片漆黑,厚厚的雲層遮住了月亮,遠處的夜空中稀稀拉拉的點綴著幾顆小星,全靠跑車的車燈照明我們才能看清彼此的情況。遊客們的喧嘩離這裡已經很遠,仔細聆聽的話甚至可以聽到山風呼嘯的聲音,一切都顯得寧靜而安詳,讓人的心情迅速的平靜下來。

  「穿上!」山上的溫度本來就低,寡婦珍又只穿著薄薄的晚禮服,被風一吹,冷得直哆嗦。我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她身體一震,看了看我,沒有拒絕,卻將身子靠過來了一些,兩人擠在一起,彼此的體溫傳給對方,頓時沒那麼難以忍受了。

  「我想把房產公司全交給家儀負責。」沉默了半天,她突然說了句與此刻的氣氛完全不符合的話,「把公司的大半股份都賣給她,今後我就只做個股東,不再過問那邊的事了。」

  「你在房產公司上花了那麼多心血,現在退出不覺得可惜嗎?」這三年多來,寡婦珍為房產公司做了多少事我看得很清楚,如今她突然說要放棄,要說不吃驚那是不可能的,「為什麼有這個想法?」

  「沒什麼啊!」她的語調很輕鬆,眼睛也一直望著山下,「其實從我開珍珍水吧那天開始就有這個打算了,只是一直下不了決心。這幾個月發生的事又太多,讓我沒空仔細思考。直到剛才我看著山下的時候,才可以作出決定。」

  「因為看見山下房子太多,覺得以後房產不好混了?」望著她白玉般的臉頰,身體接觸的地方傳來一陣陣的火熱溫度,我只覺得頭暈目眩,幾乎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當然不是了。」她輕輕的笑起來,伸手理了一下被山風吹亂的頭髮,「從創辦珍珍房產開始到現在已經六年多了,我賺的錢不算少,可直到兩年多前我才發現,原來這幾年我一直在為公司的事忙來忙去,從來沒有真的開心過。在水吧的這幾個月,我反而比過去幾年都快樂得多。剛才我看著山下,突然發覺,就算是看看夜景這種簡單的小事,我也好幾年都沒空做了,原來開不開心不是看錢的多少,而是看能不能做到你想做的事。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乾脆就放棄珍珍房產那邊的工作,找些開心的事情給自己做呢?」

  「天天數錢都不開心啊……」我小聲嘀咕了一句,結果被她瞪了一眼,馬上又改了口,「那你今天參加這個舞會又是為什麼?」

  「既然我打算離開了,就在走之前為她們聯絡上幾樁大一點的生意,以後她們的路會好走一點。」此時的山風強了一些,寡婦珍打了個寒戰,伸手拉了拉衣服,「等過完元旦我就把手續辦好,以後就不再去想什麼勾心鬥角的事情,可以開開心心的過日子,也不用聖誕夜都因為穿著禮服無法逛街了。」

  「到時再說吧!」我一時間有些感觸,沒了取笑她的心思,站起身向停車的地方走去,「這裡太冷,還是回去吧。」

  「孟軻!」

  我走出幾步,聽到她在後面叫我,才發現她沒有跟過來,訝然轉身看著她:「你還想留在這裡啊?感冒了可不是好玩的。」

  「我有話要問你。」她對我招招手,示意讓我過去。

  「什麼事?」我又走回她身邊,趴在了欄桿上,看她的表情一本正經,似乎真的有重要的事問我,「你想問舞會上的那個姜薇嗎?我只知道她不是個普通人,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我不是問這個!」寡婦珍微微搖頭,把手放到了我的手背上,難得的露出了溫柔的神色,「其實自從小柳她們出現開始,我就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老是覺得你和過去不一樣了,雖然整天還是嘻嘻哈哈,但總是讓我覺得你有心事。」

  「不奇怪啊!」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雙手抓緊了欄桿,「這幾個月發生了這麼多事,我擔心一些很正常。喂,我們現在碰到的不是神就是妖,要是沒心事的話,我的神經就太大條了吧?」

  「不是!」她抓著我的手一緊,猛的轉過頭看著我的眼睛,「你的心事不是為了那些東西,我感覺得到。本來我也這麼以為,可雖然出了這麼多事,你解決起來都很有把握,從沒有對這些東西多操過心。而且當初在解決了大禹的事情之後,明明已經沒有煩心的事了,你的心情一樣沒有放鬆下來,那時我就知道,你還有其他的事沒說出來。」

  「哪有什麼其他的事!」我轉過了頭,不去看她的眼睛,「你不要胡思亂想。」

  「本來我一直不清楚你的心事是什麼。」她的身體壓過來,臉越靠越近,嘴唇幾乎要碰到我的耳朵,「可當剛才那個園丁老伯在你背後說話時,我看到你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那時你的表情和平時想心事時的表情幾乎一模一樣,你是在害怕!從小柳她們出現的那一天開始,你就一直在害怕!你怕的不是那些神或者妖,而是另外一些東西,你究竟在怕什麼?告訴我!」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38 PM

第四集 第十二章 祈杌

  「他這個混蛋有什麼好怕的?」

  一個刻意壓低但卻充滿怒意的男子聲音在身後響起,聽起來他就站在離我們很近的地方,我們居然一點都沒察覺。可剛剛我過來時明明四週一個人都沒有,這麼短的時間內他能無聲無息的走到我身邊,一定不是個普通人;而他既然怒氣沖沖的罵我混蛋,大概也不會是來偷窺的。就在轉過身來的那一剎那,我已經想通了此節,身子立刻往前跨了一步,手卻一把將正想回頭張望的寡婦珍拽到身後,心裡同時尋思著脫身的方法。

  「啊——」

  沒等我看清楚這個人的模樣,背後的寡婦珍便發出一聲尖叫,我只覺得左邊臉頰上猛的一陣劇痛,已經重重的挨了一拳,頭暈目眩中身體踉蹌著往右邊倒過去,如果不是欄桿擋住,恐怕就會跌下山了。

  「你這個王八蛋!」

  雙手支在欄桿上,我晃晃腦袋,還沒從剛才那一拳中清醒過來。那人立刻一聲怒喝,跨上前來又是一拳打在我的右臉上,這一次力量大了不少,幾乎將我的牙齒都打鬆了,連哼都哼不出來,我就倒在了地上。

  「孟軻!」被剛才的事驚呆了的寡婦珍反應過來,在那傢伙再次走過來之前就撲到了我身上,將我的身體擋住,轉頭對著那人歷聲斥喝:「你幹什麼打人啊?」

  「讓開!」看到寡婦珍擋在我身前,那人停下了腳步,聲音低沉的說了一句,「這事與你無關,我不想打女人!」

  「你不想打女人,但女人想扁你!」寡婦珍轉過身仔細查看了一下我的臉,發現沒什麼大礙,心裡的驚慌過去,恢復了潑辣本色,氣沖沖的站了起來,就要脫下穿在腳上的高跟鞋朝他扔過去,不過大概她穿著晚禮服不太方便,被衣服拌了一下,差點摔到我身上。想了一想,她一把撕開晚禮服的下擺,露出晶瑩如玉的小腿,然後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非禮啊——」

  這個動作顯然將那人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說話都有點結結巴巴了:「你……你這個女人,胡說八道些什麼?我……我什麼時候非禮你了?」

  「沒用的!」我躺在地上喘了兩口氣,終於恢復了清醒,只覺得嘴裡全是鹹鹹的味道,應該是牙齦被打出了血,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感開始慢慢消失,轉而變得有些麻木。但是還來不及看清對方是誰,就看到寡婦珍的動作,心裡一慌,急忙拉住了她的手,「這傢伙不是普通人,這裡應該被隔離了,附近的人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

  「那豈不是被他白看了……」聽了我的話,寡婦珍連忙又將腿遮住,凝神聽了聽周圍的聲音,發覺剛才還隱隱傳來的喧嘩聲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這一大片地方寂靜得像一個死域一般,完全沒有了任何其他聲息,連我們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她這才有些慌了手腳,重新蹲下來將我扶起,一雙手緊緊的摟著我,眼睛卻死死盯住對方:「那現在怎麼辦?」

  「沒事。」我伸出手想將她拉到旁邊,可她的雙手就像在我身上生了根一般,無論我怎麼用力都不能讓她鬆開,只得歎了口氣,拍拍她的手,「不要緊的,如果他真的想把我怎麼樣,剛才那兩拳就已經可以讓我爬不起來了。」

  「不錯!我沒打算殺他。」從剛才開始,那個人就沒有說話,人也一直站在陰影裡,讓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隱約看見一個影子,從體型上看起來他大概比我高不了多少,聲音聽上去也很年輕,不會超過三十歲的樣子。雖然沒有繼續跑過來揍我,不過他的語氣中依然飽含著怒氣,「但是就算我不殺你,但也不會讓你好受!」

  「你是什麼人?」既然沒有太大的危險,寡婦珍總算放下了心,把摟著我的手鬆開,扶我站起了身,知道對方可能又是個神或者妖之後,她也不敢太放肆,「你和孟軻有什麼過節?非要跟到這裡來打他?」

  「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我抽回被寡婦珍扶著的手,往前走了一步,朝著他大聲追問,「你該不會也以為我是共工吧?」

  「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共工。」他也往前走了一步,讓車燈射出的光柱照出了他的半邊臉孔,他的相貌很普通,小眼睛,薄嘴唇,看起來和一個街上隨處可見的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沒什麼兩樣,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的臉上似乎有一股戾氣,看著我的眼神中同樣帶著怨毒,讓我想起窮鬼他們的眼神,「而且我也沒有找錯人。」

  「難道你和窮鬼他們是一夥的。」我明白過來,心頭生出一股怒意,「既然不知道我是不是共工,你找我幹什麼?窮鬼把我害得這麼慘,你快叫他來幫我解除詛咒。」

  「虧你還有臉提我弟弟!」聽到窮鬼這個名字,他突然臉上怒氣大增,雙手握成了拳頭,似乎又想衝過來打我,嚇的我又退了回去,「如果不是你,他怎麼會被害得這麼慘?」

  「到底是誰害誰啊?」被他戳到心裡的傷疤,我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一時間忘記了他不是個普通人,「是你那幾個弟弟自己把我當成共工找上門來,非要找我還他們爸爸,一個引我往河裡跳,一個害得我又是丟錢又是房子起火。喂,我只是個小職員而已,你們要尋人去警察局啊,幹嘛跑來害我?」

  「你閉嘴!」他額頭上青筋突起,身體都氣得發抖,「我弟弟只是個小孩子,什麼都不懂,他只不過以為你不肯把爸爸還給他,所以發發脾氣,他們從來都不會存心害人,可你為什麼要害得他魂飛魄散?」

  「魂飛魄散?」寡婦珍此時也走到我身邊,聽到他的話,我倆都大吃一驚,「你開什麼玩笑?他不來害我就謝天謝地了,我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害到他?」

  「誰說不是你?」他的眼睛恨恨的盯著我,像是要噴出火來,「我弟弟一直跟著你,只是想找回爸爸,誰知你身上的桃木牌引來了神荼,現在他被神荼抓走了,很快就會被帶回度朔山喂虎,那還不是會魂飛魄散。就算他害得你窮一點,也不該有這個下場吧?這全都是你害的!」

  「我才是受害人吧?」看著已經暴跳如雷那個傢伙,我木然嘀咕了一句,「搞什麼啊?被人害得變成窮光蛋,接著又被人揍,我什麼都沒做過,居然好像還理虧了。那個果農老伯說得沒錯,最近運氣是不大好……」

  「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你找我們也沒用啊。」寡婦珍沒我那麼多感慨,看見那傢伙雖然說得凶狠,言談舉止卻不像個壞人,膽子也大了很多,看見他在那裡空著急,不禁也有幾分同情,「倒不如想想怎麼去救你弟弟更好。」

  「對,我要救我弟弟!差點忘了今天來的目的。」他冷靜了一點,目光卻直朝我瞟過來,當中隱含的意思讓我大叫不妙。果然,他朝我直走過來,「一切都是因為你才變成這樣,而且你和那個害死父親的傢伙一模一樣,說不定就是他,既然神荼是后土的屬下(注1),我就把你抓去和他交換我弟弟。」

  「不行!」我和寡婦珍一起叫起來,轉身就往後跑,「雖然他是窮鬼我也是窮鬼,不過我窮得沒什麼價值,別人一定不肯換的,你還是想其他辦法吧。」

  「要是換不了就讓你給我弟弟陪葬!」他不為我的話所動,聲音中卻帶著一絲蒼涼。

  不敢回頭張望,我拉著寡婦珍往前跑了幾步,身體卻突然像是撞到一堵軟牆上,再也無法前進半步,心知一定是那傢伙搞的鬼,剛想轉個方向,一股無形的力量已經將我牢牢縛住,讓我動彈不得。用眼角的餘光掃向旁邊,寡婦珍也同樣保持著剛才的動作呆在了原地,眼睛還盯著我,臉上全是驚慌失措的表情,看來她也和我一樣,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

  「你最好期望神荼答應和我交換。」淡淡的話語聲中,他已經走到我們身後幾米遠的地方,「否則大家一起完蛋吧!」

  「喂,這位老兄。」雖然身體不能動,但我的嘴依然可以發出聲音,從他剛才說的話來看,他的目的只是抓住我,而且也不是什麼窮凶極惡之輩,所以我倒不怎麼擔心安全,只是一時想不出脫身的辦法,只好先和他亂蓋一通,看看能不能騙到他放我們離開,「你也看見了,我只是個普通人,不是什麼共工。而且我已經被你弟弟弄得變成了窮光蛋,連身上的衣服都是借來的……就算神荼把我換過去,還要白費米飯來養我,估計他一定不願意,到不如你去抓幾個有錢的,就算換不回你弟弟也可以得到一大筆贖金。對了,就是我們剛才出來的那裡,裡面全是富商,最多我幫你帶路好了……」

  「神荼的虎是不吃人的!」那個傢伙還沒有回答,前方的黑暗中就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但我一時想不起來她是誰,更不清楚她是敵是友,「而且那些富商油太多,吃起來也不舒服。」

  「等等!」就在聽到這個女人聲音的瞬間,我聽到身後的風聲突然一急,顯然是那傢伙正向我撲過來,急忙大叫一聲,期望能拖延下時間,旁邊的寡婦珍卻被嚇得尖叫起來。

  正當我急得汗如雨下的時候,就在剛才那個女人說話的方向的黑暗中突然閃起兩道白色光芒,模模糊糊的映照出前方一個矮小的人影,在後面那人撲到我身後的同時,這兩道白光也擦著我的耳朵射到了我身後,恰好與他碰個正著。

  沒有任何聲音發出,身後亮起一團巨大而刺目的白色光球,將四周十來米方圓的地方全部照得亮如白晝,身後那人發出一聲怒吼,緊接著是一陣腳部與地面的摩擦聲,離我身後越來越遠,顯然那傢伙的倉促之間吃了點虧,被這兩道白光的攻擊給彈開了。

  「什麼人?不要多管閒事!」站穩身體之後,那傢伙立刻驚疑不定的向那個女人發問,看來對她頗有幾分忌憚,「我是顓頊之子禱杌,只想救我的弟弟,無關的人請不要插手。」

  不過那個女人卻不再說話,「嗤」的一聲輕笑,身形一晃,已經到了我的身後,跟著只聽到禱杌怒吼連連,兩人已經打成一片。

  「喂,兩位,我想提個小小的建議!打架沒關係,可你們弄出來的東西砸到花花草草的就不太好了……」兩人的力量打在地上,砸得水泥碎片和周圍的石頭四處亂濺,我背上一連被砸了兩下,疼痛入骨,目光轉到旁邊,發現寡婦珍好像也被砸到一下,痛得緊咬著嘴唇,忍不住出聲提醒那兩人,「那個什麼禱杌老兄,你該不會想把我砸成鬼在去交換你弟弟吧?其實我們完全可以坐下來慢慢談嘛,現在這個世界,和平與發展才是主流啊……」

  「你閉嘴!我已經避開你們了,為什麼還要多管閒事?」禱杌的聲音中充滿了煩躁之意,看來是落在了下風,而他的後一句話聽起來像是對那個女人說的。那個正和他打鬥的女人卻吃吃的笑出了聲,一副悠閒自得的氣派。不過看起來兩人之間的力量相差不會太遠,一時三刻間恐怕分不出勝負。

  「你沒事吧?」看見說不動他們,我轉而低聲詢問寡婦珍,「痛不痛?」

  「廢話,那麼大的石頭砸在腳上,怎麼可能不痛?」話雖然如此說,她的語氣裡卻沒有一點埋怨的意思,「回去再和你算帳!對了,剛才那件事,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現在這個時候還在問這個,你能不能先想想怎麼脫身?」我哀歎一聲,「否則就算我不變飼料也會被這兩個傢伙砸成殘廢了……」

  「那你有什麼辦法?」寡婦珍的聲音停頓了一下,隨即又響了起來,「現在我們動都動不了,還怎麼脫身啊,難道又要我叫非禮啊?」

  「非禮?對了!」我眼睛一亮,雖然還不知道那個女人的來意,但再糟也不會糟過落到禱杌手裡,「葉珍!」

  「什麼?」她還在為我不肯回答她的問題生氣,聲音顯得有些沒有生氣。

  「你平時是用什麼語調叫那些凱子的,照著那個樣子來叫禱杌!」我小聲的吩咐她。不知道自己的計劃能不能成功,我的心裡也有些七上八下,不過現在這個情況,賭一下也沒什麼損失,最多回去再被寡婦珍揍一頓。

  「你現在還玩什麼啊?」寡婦珍被氣昏了頭,不顧旁邊那兩個還打得熱鬧,大聲衝我吼起來,「想玩的話回去我叫你個夠,讓你連內褲都當掉!」

  「噓——」我無法回頭看清她的表情,不過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臉色,但事情緊急,來不及向她解釋,只好先過了這一關再說,「我不是玩的,現在要盡快幫那個女人打贏,否則誰知道下一塊石頭會不會砸在我們頭上。」

  「有用嗎?」寡婦珍冷靜了一點,但還是將信將疑,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決定試著照我的話來做。

  「禱杌先生——」

  又媚又軟的聲音響了起來,僅僅是一個稱呼,但其中所含的萬種風情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男性熱血上湧,連我這個聽慣了她說話的人在那一瞬間都有點失神,難怪那麼多凱子在她手上飲恨而終,「你過來一下好不好……」

  「你……你這個女人在鬼叫什麼?啊啊啊啊——」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禱杌聽到她的叫聲後一陣慌亂,剛剛斥責了一句,立刻就發出一陣痛呼,顯然是分神之下,吃了大虧,而那個女人的得意笑聲則不絕於耳。

  「王八蛋,就知道用下流手段,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禱杌的聲音越來越遠,應該是知道自己討不了好去,只好來了個三十六計走為上。

  「真的成功了!」寡婦珍的聲音驚喜中帶著詫異,「你怎麼知道這招有用?」

  「這還不好猜嗎?」狡計得逞,我也有點得意,「剛才他明知到沒人能過來,但在聽到你叫非禮的時候還那麼慌張,一看就知道是個沒見過世面的純情處男了,用這個辦法肯定能讓他分神。可憐啊,活了四千多年居然連這點小小的誘惑都無法抵抗,顓頊的兒子都這麼笨的嗎?」

  「這麼說,你也見過不少世面了?」即使身體還是不能動,寡婦珍的語氣依然讓我打了個寒戰,「更厲害的誘惑你也見過吧?」

  「哪有!」我面不改色,「糖衣炮彈是無法腐蝕意志堅定的人的……」

  「你還真是個有趣的人!」寡婦珍還未答話,我只覺得眼前一花,剛才救了我們的那個女人已經出現在我面前,如同一個洋娃娃般可愛的精緻臉孔,矮小卻玲瓏窈窕的身材,半瞇著的眼裡閃爍著與其年齡不相稱的深邃眼波,正是剛剛那個舞會的主角姜薇。

  「你還跑得很快的嘛!」走到我的面前,她似笑非笑的盯著我,突然伸手托住了我的下巴,臉也湊了上來,「害得我一陣好找。」

  「你這個女人想幹什麼?」寡婦珍在旁邊叫了起來。

  「幹什麼?當然是幹這個!」姜薇望了寡婦珍一眼,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沒有任何預兆的,我的左臉頰上一陣濕熱感覺傳來,已經被她親了一下。

  * * *

  注1:神荼與鬱壘在唐朝之前為民間的門神,現在的門神像中也有他們的存在。但他們為后土屬下之事為本書杜撰,並無實據,請大家不必深究。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39 PM

第五集 第一章 禮貌

  「怎麼了?很吃驚啊?」嘴唇輕輕一觸之後,姜薇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目光中全是促狹的笑意,「看來你也很純情嘛!」

  「對了,你是從國外回來的,這種禮節很正常!」我呵呵乾笑了兩聲,鼻端依然縈繞著她身上香水的味道,腦子也還沒有從剛才的驚訝中恢復過來,半天才能說出話,「不過你既然連舞會都不參加了,一路跟來救了我們,應該不會只是為了和我打招呼吧?」

  「為什麼不是?」姜薇背著手往旁邊走了兩步,來到寡婦珍身邊,側著頭看了她一會兒,隨即又轉過頭來笑嘻嘻的盯著我,「我在舞會上第一眼看見你時就對你感興趣了,明明只是個普通人,可身上中了窮鬼的詛咒居然還能若無其事,甚至還可以利用這個詛咒去整別人,我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人。你比那個舞會有趣得多了,當然是找到你比較重要。」

  「過獎了,其實我只是神經比較大條而已。」身體還是不能動彈,我又摸不清她的話是真是假,只能哼哼哈哈的和她打馬虎眼,「再加上我本來就沒錢,窮啊窮啊就習慣了,我不會因此而驕傲的……」

  「喂,你到底想幹什麼?」寡婦珍卻沒那麼好的心情,從剛才看到姜薇親我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一直沒說話,此刻聽到姜薇還在這裡東拉西扯,忍不住不滿的出聲詢問,「你該不會也想拿孟軻去換什麼東西吧?」

  「一個被窮鬼詛咒過的人還能換什麼東西嗎?」姜薇也不生氣,還是圍著我轉來轉去,「除了禱杌那個笨蛋想用他換回窮鬼以外,其他人抓住他也只是白費米飯而已,甚至還要提防被他連累破財。」

  「這倒是!」寡婦珍的聲音低了下來,「這一個多星期來,他已經摔破十幾個杯子了……」

  「用不著這樣貶我吧?」雖然全都是事實,不過聽到她們這麼說我,還是有些不太舒服,「聽說窮鬼已經被抓走了,很快就要完蛋。那樣的話我就是最後一個被他詛咒過的人,絕版是很有收藏價值的……」

  「都說你這傢伙很有趣了!」聽到我的話,姜薇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顛,「看來放棄舞會追出來還是正確的。一回國就碰到這麼好玩的事,看來以後不會無聊了。」

  「喂,不要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聽說國外的人一般都很以自己為中心,眼前這個女人就是最好的證明,「你應該也是個神吧?有點神的樣子好不好?」

  「對啊!我是個屬神。」她面不改色,連姿勢都沒變一下,「那又怎麼樣?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連這個也做不到,我還做神幹什麼?」

  「有性格!」我讚歎一聲,隨即話風一轉,「不過你能不能先讓我們可以活動,這樣站著很累人的……」

  「算了,不逗你們了。」姜薇的目光在我們身上掃了幾圈,最後落在寡婦珍身上,「剛才我聽很多人說起你,以後我們會是同行,見面的機會應該不少。今天就到這裡,我有空會來拜訪你們的,再見了。」

  話音剛落,她的身影一晃,已經到了十幾米外的地方,漸漸的沒入黑暗中看不見了。同時我只覺得身上一鬆,一直束縛著我們的那股力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因為站得太久,我的雙腳有些發麻,幾乎要支持不住身體。旁邊的寡婦珍比我的情況還糟糕,剛剛恢復活動的能力,便緩緩的向地上坐去。

  「你怎麼樣?」還好離得很近,我一伸手就摟住了她的腰,扶著她站穩了身體,以免她被地上的碎石頭紮到,「剛才被砸到哪了?現在還痛不痛?」

  「早就沒事了,就是腳有點麻。」寡婦珍上身披著的外套已經在剛才的跑動中掉了,晚禮服下擺也被自己撕爛,此刻看上去衣衫凌亂,楚楚可憐,抓著我的手也十分冰涼。聽到我的問話,低聲回答了一句,「倒是你的臉怎麼樣了?」

  經她一提,我這才感覺到被禱杌打到的地方正火辣辣的生痛,剛才事情太多,一直沒有顧及,現在沒事了,卻痛得有些讓人難以忍受,不過我強撐著笑了笑,「沒事,挨了兩拳而已,平時被你打慣了,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站了一會兒,我恢復了一點力氣,扶著她走到停車的地方。直到坐下以後,她的手還是牢牢的抓著我,皺著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喂,你說那個姜薇到底想幹什麼?」過了半晌,寡婦珍才抬起頭看著我,「她不會真的只是為了和你打個招呼才跑來的吧?」

  「不清楚!」對於這件事,我也覺得有些奇怪,「或者有錢人……不,是有錢的神的思考方式和我們不大一樣。管她呢,反正她也從我們身上撈不到什麼好處,想鬧的話隨她鬧好了。只要我們不去理她,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也只能這樣了。」寡婦珍點點頭,「我們先回去再說。不過,還有一件事。」

  「什麼?」我呆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是你剛才問我的那件事吧?哎,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實話了……」

  「這個以後再說!」她毫不猶豫的打斷了我的話,將俏臉湊到我面前,臉色古怪的盯著我的眼睛,讓人看不出在想什麼,嘴裡卻一字一頓說著讓我膽戰心驚的話,「我要問的是,剛才她親你的時候,你有什麼感覺?」

  「她很有禮貌……」

  只來得及吐出五個字,一陣幽香就傳進鼻中,寡婦珍的整個身體都壓到我身上。沒等我做出反應,她的手已經伸到我腦後,用力把我的頭拉了下來,四目相對中,一種又軟又濕的感覺從我嘴唇上傳來,在車內燈光的照耀下,她閉上了雙眼,雪白的臉頰上出現了醉人的紅暈,但從她嬌小的身體上傳來的,除了溫暖,還有著強烈的顫抖。

  從我認識她到現在的三年多裡面,見過無數男人被她迷得傾家蕩產,可當她吻上我的嘴唇時,我才驚訝的發現,她幾乎完全沒有技巧,恐怕就算是現在的一個中學生,接吻的技術都會比她要好,與她在外面的赫赫威名大不相稱。不過短暫的驚訝之後,我很快迷失在她生澀卻激烈的熱吻之中,什麼也想不下去了。

  迷迷糊糊中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寡婦珍終於放開了手,坐回了駕駛座上,胸口劇烈的起伏著,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來,看著我的眼神中帶著幾分得意,更多的卻是羞澀,身體還在微微的抖動著。不知是車內的燈光太暗,還是因為我熱血上湧以至目光不清,她的模樣看上去居然有些模糊,不過卻另增了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讓我無法移開目光。

  「這個感覺又怎麼樣?」休息了一下,寡婦珍似笑非笑的輕聲問還在發呆的我。

  「你也很有禮貌……」

  * * *

  「彭、彭、彭……」

  不知在黑暗中奔跑了多長的時間,心跳聲幾乎壓過了我的腳步聲,我甚至可以聽到它由遠處傳來的迴響。望著周圍黑漆漆一片的空間,我突然有種心力憔悴的感覺,只想張開嘴絕望的大叫,卻依然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熟悉的光點再次在前方出現,只不過這次沒有了前幾次那喋喋不休的話語聲,甚至連自己的腳步聲和心跳聲都全部消失了,這個空間已經變得絕對的寂靜,可這卻讓我更加的恐懼。用盡全部的力氣,想讓自己轉向另一個方向,但無論我怎麼掙扎,都只能看著那個光點在面前越來越大,而光點中那個人的臉也越來越清晰。

  「當初是誰說要簡簡單單的過一輩子?說什麼找一份不好也不壞的工作,拿著份穩穩當當的薪水,然後娶老婆生孩子……」

  一個女人聲嘶力竭的叫喊聲突然響起,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就在我即將跑到那個光點前面時,硬生生的拉住了我的身體,驅散了心中的恐懼感。

  「葉珍!」

  我從床上翻身坐起,伸手擦了擦頭上的冷汗,轉過頭看著身後的牆壁。夢裡的一切依稀還在眼前,但我心中已經不再像前幾次那麼驚慌,摸摸自己的嘴唇,我發現自己居然在笑。

  晚上在山頂公園裡那一吻之後,寡婦珍就載著我開車回家。一路上她都沒有再說話,連每次我想開口時她都不肯理睬。就這樣在沉默中我們回到了她的別墅裡,又在沉默中為我敷好臉上的傷之後,她一言不發的進了房間,這一晚上再也沒有出來過,弄得相柳姐妹倆一直纏著我追問發生了什麼事情,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把她們打發回去睡覺。而直到回到自己房裡以後,我依然還在回味山頂上的那一瞬間,連禱杌的事都被拋諸腦後,就這樣迷迷糊糊的想著她進入了夢鄉,跟著就又做了這個夢。

  怔怔的發了會兒呆,我歎了口氣,起身下了床,推開門走出房外,打算去為自己倒杯水,平復一下心情。自從大禹的事解決之後,我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再做這個夢了,沒想到時隔不久,它又再次出現,想起夢裡寡婦珍的話,我不知現在的心情是傷感還是喜悅,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我的房間就在寡婦珍臥室的旁邊,與相柳姐妹倆的房間門對門。現在應該是半夜時分,為了不吵醒她們,我輕輕的帶上門,躡手躡腳的朝樓下走,在經過寡婦珍房門的時候,卻不自覺的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我搖搖頭,繼續往前走去。

  「膽小鬼!」

  就在我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她房裡傳出來一聲低低的喝罵,當我愕然轉過身時,剛剛打開一條縫的房門又「砰」的一聲關上了。

  「什麼事啊?珍姐。」相柳的聲音從另一間房裡傳出。

  「沒事!一隻老鼠半夜裡把人吵醒,但不敢偷東西又跑回去了。」寡婦珍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生氣,「明天該去買點老鼠藥了。」

  「老鼠只是口渴而已,用不著判死刑吧……」我喃喃自語,聲音小得自己都聽不見。

  * * *

  「主人,珍姐昨晚為什麼一晚上都沒睡覺?」眼睛看著坐在收銀台那邊發呆的寡婦珍,相繇趴在吧檯上小聲問我,「而且今天她也不大對勁哦!」

  「小孩子別管那麼多事!」輕輕的敲了敲她的頭,我也有些心不在焉,腦子裡全是昨晚寡婦珍的模樣與表情,幸好今天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客人,不然恐怕又要做錯事了。

  不知道寡婦珍是不是還在為昨晚的事生氣,今天一大早就把我們叫起來上班,完全不顧今天是聖誕節以及我臉上還有傷。可一到店裡她就坐在收銀台前不說話,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麼,別人叫她也不理睬,時間一長,連相繇這麼粗心大意的人都發覺不對了,偷偷的跑過來問我。

  「但是一個客人都沒有,真的很無聊啊!」相柳也跑到我身邊,抓著我的胳膊撒嬌,「今天不是聖誕節嗎?主人你去和珍姐說說,乾脆我們出去玩算了。」

  「我只是打工的,想出去玩自己去和老闆說。」我打了個呵欠,牽得臉上的傷口一陣熱辣辣的疼痛,這才想起自己還有傷在身,「奇怪了,我只是被窮鬼詛咒而已,又不是犯太歲,為什麼會有血光之災呢?」

  「說過了,可我們叫了珍姐幾聲,她都沒有反應。」姐妹倆一起撅起了嘴,目光卻已經飛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因為聖誕節的緣故,今天街上來往的行人比往天多了好幾倍,即使是在我們這個平時不算熱鬧的商務區,人行道上都顯得有些擁擠,一對對年輕的男女偎依著從水吧門口經過,臉上蕩漾著的幸福神情讓別人的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遠處商業街傳來各種各樣的叫賣聲和人群的哄笑聲,就算隔著水吧的玻璃門也能聽得清清楚楚,連正在出神的寡婦珍也被吸引了,轉過頭有些茫然的盯著窗外,更別說一向愛熱鬧的相柳姐妹倆了。

  「對了,主人!」見撒嬌沒有用處,相柳無奈的放棄了努力,轉而追問另一件她們感興趣的事情,「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昨晚你都沒有告訴我們,難道你騙人時被人發現,所以被人打?」

  「胡說八道!」我憤憤的摸了摸臉上的傷處,這才想起禱杌的問題,「還不是被窮鬼那傢伙害的,讓我破財還不說,現在他被人抓了,他哥哥居然還想要我負責,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輩子欠了他們一家人的?」

  「被人抓了?」姐妹倆一聲驚呼,將還在發呆的寡婦珍都嚇了一跳,扭頭向這邊望過來,「窮鬼雖然沒什麼力量,但他是虛無之身,還擁有神力,想跑的話連我們都抓不住他,難道又有個大神出現了?」

  「是不是大神我不知道,不過聽禱杌說是神荼抓走了窮鬼,還打算用他來喂虎。」看見寡婦珍朝這邊走過來,我有些心虛的低下頭,「所以禱杌打算抓住我,再用我去交換他弟弟。」

  「原來是神荼大人!」姐妹倆鬆了口氣,神情變得有些興奮,「雖然我們沒有見過他,不過聽說他是后土大人的屬下,人也很古板,應該不會對主人有惡意。可惜他從來都是抓鬼不抓人,不然請他把那個禱杌一起抓走,主人就不用這麼擔心了。」

  「那倒不用擔心,禱杌的力量不強,根本不是你們倆的對手!」寡婦珍也走近了吧檯裡,站到我的旁邊,淡淡的瞟了我一眼,又將目光移開了,「只要你們中間有個人跟著他,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對啊!」相繇從吧檯前伸出手摟著我脖子,笑嘻嘻的扭了兩下,「主人以後都要帶著我哦,要是禱杌敢來,我就打得他連他媽媽都認不出他來。」

  「這話誰教你的?」我和寡婦珍一起叫起來,一時間忘了我們之間的尷尬氣氛。

  「電視上學的啊!」相繇睜大了眼睛,一臉無辜的望著我們,「不好聽嗎?那換成我代替月亮懲罰你行不行?」

  「比古惑仔要好一點……」我們木然點頭,「算了,既然魍魎和窮鬼他們都見過你們,那個禱杌也應該知道你們在這裡,諒他也不敢再來抓我。」

  正說話間,水吧的大門被人推開,一個穿著大衣,戴著線帽的男人走了進來,圍巾遮住了他的大半個臉孔,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不過他沒有坐到位子上,而是停在了原地,目光向這邊不停掃視,好像在找什麼人的樣子。

  「請問你要喝點什麼?」三個女人都懶得動,我只好自己迎上去,「請到這邊坐!」

  「不用了!」聲音從圍巾後面發出,顯得有點嗡聲嗡氣,那個男人脫下手套,將圍巾拉了下來,「我是來找你的……喂,你去哪?」

  「去拿攝像機,把過程拍下來,免得一會兒你媽媽認不出你……」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40 PM

本帖最後由 walilei 於 2010-10-2 06:33 PM 編輯

第五集 第二章 兄弟

  「禱杌?」本來懶洋洋趴在吧檯上的相繇瞬間出現在我身前,張開一道藍色光幕,將我和後面的寡婦珍一起籠罩在內,還好水吧裡沒客人,窗戶玻璃又是有顏色的,從外面不太能看到裡面,不然事情就麻煩了。

  相繇卻對這點毫無知覺,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禱杌身上,「正想去找你呢,居然敢自己送上門,我要替主人出這口氣。」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相柳同樣在我身旁出現,兩手虛抱成團,一個人頭大小的晶瑩水球在雙掌之間慢慢成形,懸在半空中緩緩轉動,球面上不時鼓起一道道水柱的痕跡,看來馬上就要發動攻擊。  我在一旁看得微微搖頭,心中暗自替禱杌祈禱了兩句,他連姜薇都打不過,相柳姐妹倆卻被稱為最強的屬神,要是真打起來,以這姐妹倆不知輕重的性格,別說禱杌的媽媽,就是他祖宗十八代一起來認屍,恐怕也來必能把他認出來。

  「先等等!」臉上的傷痕還在隱隱作痛,本來我應該很樂意見到禱杌被狠摟一頓,可惜現在地點是在珍珍水吧之中,時間倉促,無法像前幾次一樣將這片地方隔絕起來,打起來恐怕麻煩不小。  再加上寡婦珍心情不大好,看禱杌的樣子也不像是個有錢人,多半沒錢賠償店裡的損失,要是寡婦珍一怒之下,把所有砸爛的東西都算到我頭上,窮困一生的這個詛咒就會立刻實現了。考慮到其中的厲害關係,我不甘不願的伸手阻止了相柳姐妹倆的進一步行動,「他現在沒危險,先搞清楚他想做什麼再說。」

  「他不是來抓你的嗎?」相繇回過頭不解的問我,雖然沒有收回光幕,不過也暫時停下攻擊的打算,旁邊的相柳同樣有些迷惑,抬起的雙手也放了下來,水球失去她力量的支撐,嘩的一聲灑得滿地都是。

  「他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選在你們倆都在我身邊的時候大搖大擺的跑來抓我?」我後退一步,坐到身後的一張椅子上,好整山暇的看著禱杌,「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我不想以後到哪裡都要提防著你突然跑出來抓我,不過話說在前面,要是你還是想用我去換你弟弟的話就免談,我雖然窮一點,但現在還活得很開心,不想去做虎飼料。」

  又看了禱杌兩眼,相繇收回光幕,和相柳一起走到我身邊坐下,這時寡婦珍也從後面走上來,搬了張椅子坐到我身旁,還順手把相柳拉到身邊,不過眼睛還是沒有看我。  從進門開始,禱杌就站在那裡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身前發生的一切,不知道他想幹什麼。甚至是相柳姐妹倆想要攻擊他時,也沒有要防禦的舉動,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只是當寡婦珍走過來的時候,他的瞳孔才微微一縮,顯然對她昨晚的行為心有餘悸,連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立刻將目光移開了。

  看到他的表現,寡婦珍的心情好了一點,臉上出現一絲頑皮的笑容,再次用上昨晚的那種腔調:「禱杌先生……」

  「別這麼叫我!」禱杌像被毒蛇咬了一樣,神情驚懼的往後退了一步,「麻煩你直接叫我禱杌好了,還有,不要用這種聲音,我不太習慣。」

  「想不到這傢伙還很害羞啊!」相繇指著他吃吃的笑起來,「我也要玩!」

  「不要鬧了,先聽聽他說什麼。」我忍著笑將相繇拉到一邊,招手讓禱杌坐下,「你不用理她們,要不要喝杯水?」  禱杌卻沒有依言坐下,而是側著身子站在門口,兩手交握在身前搓來搓去,表情有些猶豫不定,似乎有什麼話不好意思說出來,好幾次明明張開了嘴,可又把話嚥了回去,一張臉也越來越紅,看上去倒像個姑娘。

  「你到底想說什麼啊?」等了半天都聽不到他發出什麼聲音,連寡婦珍也有點不耐煩了,「不要忸扭捏捏的好不好。」

  聽她一催,禱杌的臉變得更紅了,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猛的抬起頭,走到我面前,眼睛直視著我,右手卻伸到大衣裡面,好像在掏什麼東西。

  「你想做什麼?」看到他的動作,我不明白他想幹什麼,本能的向後縮了一下,旁邊的三個女人也立刻從座位上站起,相柳更閃身擋在我面前。

  「給你!」禱杌沒有理會我們的動作,在大衣裡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根半米長的木棍,平舉著遞到我面前,然後直勾勾的盯著我,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了。

  「這是什麼?」看他不是想對我不利,幾個人都鬆了口氣,隨即好奇的圍到他周圍,觀察著這根棍子,可是看了半天都看不出有什麼特別。

  不過,有桃木牌的先例在前,加上連禱杌這樣的屬神都鄭重其事的把它收在身上,我也不敢輕看這東西。自己觀察沒結呆之後,我忍不住向他發問,「看起來像根棍子,它有什麼用處嗎,還有,你把它給我做什麼?」

  「對啊,真的看不出有什麼不同的地方,難道寶物都這樣?」相柳也是一臉好奇,還伸手摸了摸棍子表面,然後放到眼前仔細查看,相繇和寡婦珍也把腦袋湊了過去,三個人在那裡竊竊私語。

  「你們沒看錯!」禱杌面無表情,身體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這就是一根棍子,是我剛才在巷口撿來的,什麼特別的地方都沒有。」

  「切!」圍著他的三個女人興味紊然的回到座位上,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面對著禱杌。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我有些哭笑不得。

  「我說禱杌老兄,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麼要送根棍子給我嗎?」歎了口氣,我無力的和他對視著,偏偏從禱杌的表情看來他不像是在開玩笑。

  「拿著!」禱杌沒有回答我的話,看我一直沒有接過棍子,乾脆一把抓住我的手,將棍子硬塞到我手裡,然後往後退了兩步,仰起頭閉上了眼,「打我!」

  「你神經病啊!」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好半天才回過神,忍無可忍的爆發了,「一大早跑來就是想給我根棍子讓我打你,你是不是吃錯藥了,大哥,我只是個普通人而己,還要上班吃飯的,你這麼有空去救你弟弟啊,拜託你不要再來煩我好不好?」

  「他是不是瘋了?」看到這一幕,寡婦珍和相家姐妹也吃驚不己,悄悄的走到我身邊,附在我耳旁小聲問我。

  「我沒有瘋!」禱杌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連眼睛都沒睜開,從聲音裡聽不出他的心情,「昨晚我打了你,現在就讓你打回來。你沒有神力,我就讓你用棍子打我,就這麼簡單。」

  「原來是這樣!」我鬆了一口氣,把棍子放在了一邊,「不用了,你弟弟的事我也有點責任,你也是一時心急,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只要你以後不要再來抓我就好了。」

  「這麼說你不生氣了?」禱杌睜開眼睛,靜靜的看著我,臉上還是沒有表情。

  「我沒那麼小氣!」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看了一眼寡婦珍,她本來也在看著禱杌,感覺到我的目光後哼了一聲,轉過身向吧檯那邊走去。相柳姐妹倆看沒有了危險,也跟著她走開了。  我搖搖頭,又將目光移回禱杌身上,「你回去吧,昨天的事我不怪你,你還是想一下怎麼去救你弟弟更好。」

  撲通。

  就在我也轉身向吧檯走去時,身後卻傳來奇怪的響聲,正面對著我這個方向的寡婦珍吃驚的張大了嘴,目光牢牢的盯著禱杌所站的地方,好像見到讓她非常驚訝的東西。

  「怎麼了?」我一邊嘴裡發問,一邊迅速的將身體轉了回來,立刻同樣也被眼前的情景嚇到了:在得到我的原諒之後禱杌並沒有離開,而是就這麼直挺挺的衝著我跪了下來,兩手撐地,額頭一直低到地板上,竟然給我行了一個磕頭大禮。

  「你這是做什麼?」我伸手想把他扶起來,可是他的力量太強,無論我怎麼用力都不能讓他改變姿勢,「難道你真的這麼想我揍你,你該不會是個被虐狂吧,禱杌老兄,現在有很多開在隱密地方的女王俱樂部,我建議你去那裡試試,花樣也比較多啊。」

  「你說什麼啊!」寡婦珍朝我扔過來一個杯墊,然後吩咐相柳過來幫我。

  「你既然不生氣了……」禱杌依然低垂著頭,卻伸出一隻手阻止了我們的動作,「……那我求求你,幫我救我弟弟!」

  時間已經臨近中午,可街上的行人卻來見減少,即使是室外不到十度的氣溫也無法降低耶誕節的熱鬧氣氛,路人的笑語聲和打鬧聲一直傳進水吧裡,但店內始終冷冷清清,五個人一時之間都不知應該說些什麼,只有正在加熱的咖啡壺傳出咕嗜咕嗜的水沸聲音,為店裡添加了一點生氣。要是有人在這時上門,感受到現在的氛圍,恐怕會以為今天是清明節。

  明白了禱杌的來意之後,寡婦珍放下懸著的心,這才想起還在生我的氣,跑到旁邊去煮咖啡了,不過明顯在豎起耳朵聽這邊的談話。相柳姐妹倆對禱杌的事沒有興趣,趴在旁邊的桌子上打瞌睡,只有我和禱杌面對面的坐著,不知應該怎麼開口。

  「你為什麼會想到找我救你弟弟呢?」憋了半天,我受不了現在的氣氛,再加上心裡的確有些好奇,還是先他一步開了口,「你也知道我沒有力量,根本幫不上什麼忙。就算我答應幫你,恐怕也沒什麼用處。」

  「我也是沒有辦法。」禱杌黯然搖頭。剛才我們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從那以後他就一直坐在椅子上不說話,眼睛盯著地面,神情中居然帶著一絲絕望,「什麼辦法都試過了,我始終不能救出我弟弟。可能過不了多久,神荼就會帶著弟弟回度朔山,那時弟弟就死定了。昨天我突然想起你們身上既然有神荼的桃木牌,應該和他有些關係,哪怕只有一線希望,我都不可以放棄,所以……」

  「所以你跑來抓我,想用我把你弟弟換回來,對吧?」我微微搖頭,對他多了幾分同情,「有件事我不明白,你弟弟到底是偶然碰到我,還是專門跑來找我的呢?」

  「我也不清楚。」禱杌還是看著地上,「本來我一直在照顧他們,可是上個月我得到一些關於父親的消息,就單獨出去查證,回來時他們已經出事了,幸好魍魎跑了出來,我才知道你的事情,不過他自己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只說是窮鬼說碰到了害得我們失去父親的那個人,所以想找你把父親還回來。」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寡婦珍端著三杯咖啡走過來,聽了他的話後忍不住插嘴,「只有小孩子才會有這樣的想法吧?」

  「他們本來就是小孩子!」禱杌終於抬起頭,嘿嘿的笑了起來,可這笑聲聽起來卻直教人心酸,「當初父親死的時候他們全都不到六歲,我那時也不到十歲,根本照顧不了他們。沒過多久,他們就接著一個一個的死掉了,而且因為怨氣作祟,他們全都不能轉世,一直留在人間,連長相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可是他們的思想跟一個六歲的孩子沒有區別,所以才會以為只要找到害死父親的人,就可以把父親救回來。」

  「原來是這樣!」我和寡婦珍都明白了,「難怪他們老是叫著『把爸爸還給我』。可是那塊桃木牌是伯益送我的,我根本就沒見過神荼,更沒辦法幫你,你幹嘛不去找你父親以前的朋友幫忙,或者直接找神荼要回你弟弟,好歹你也是個神吧?」

  「我說過了,神荼雖然是個大神,可他是后土的屬下,而后土是共工的兒子,我父親就是因為共工而死,我們兩家有解不開的仇恨,他又怎麼可能放人呢?」

  「當初主人和顓頊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相柳聽到共工的名字,也湊過來發問,「我聽說顓頊是個天帝(注一),他的兒子怎麼會搞成這樣?」

  「找還是從頭說起好了。」禱杌的神情有些恍惚,「不過那時找還小,很多事情也弄不清楚。」

  「那是四千七百年前的事情了,黃帝升天為神之後,將帝位傳給我父親,甚至還讓他代行神權。可是父親登上帝位後就變得很忙,整天和他的屬下們東奔西走,經常很多天都看不到人影,那時我才十歲,弟弟們也只有四、五歲,基本上平時都是我在照顧他們,所以我們的感情很好。」

  「看得出來!」我摸摸臉上的傷,想起他昨晚的表情,「你的確很疼你弟弟。」

  禱杌尷尬的笑了笑,才繼續說下去:「後來有一天,父親突然回來了,還很高興的對我說,他找到一個法子可以讓族人們以後都過得很快樂,不用再擔心吃不飽穿不暖了。我什麼都不懂,只是跟著高興了一陣子,也沒問要怎麼做。

  「可是沒過多久,共工……」他又看了一眼相柳姐妹,「……共工就帶著他的手下打了過來,和我父親交戰了很久,結呆你們也知道了,共工被盤古壓在不周山下,我父親回來後什麼都沒來得及交代就忽然去世了,連元神都找不到,他的屬下們失蹤,族人們也四散逃離,我一個人影都找不到。從那天開始,我就一個人帶著弟弟四處流浪,但不知為什麼,所有的人都像躲瘟疫一般躲著我們,有的還追著我們打……」

  說到這裡,禱杌突然停了下來,轉過頭擦了一下眼角,「那時我雖然有了屬神的身份,可畢竟只有十歲,根本沒什麼力量,有時候連食物都找不到。弟弟們又還小,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整天問我爸爸去了哪裡,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後來為了活下去,我開始去搶別人的食物,還裝成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這樣弟弟們就不會被欺負(注二)。」

  「可是就算我怎麼努力,弟弟們還是一個接一個的死掉了,他們才只有六歲就吃了那麼多苦,魂魄裡充滿怨氣,也不肯去轉世,始終還想著要把父親找回來。我沒有辦法,就把他們帶在身邊,為了不被神荼和鬱壘發現,東躲西藏了好多年。沒想到,最後還是沒能躲過去……」  話說得太急,他的臉都變得有些蒼白。咳嗽了兩聲後,禱杌抬起頭看著我:「我昨天本想抓住你,看能不能把弟弟換回來,結果被那個女人破壞了,現在你身邊又有相柳她們保護,我已經不可能再用這個辦法了。我沒有朋友,再也想不到其他的辦法,只好厚著臉皮來求你,你……」說到這裡,禱杌的身體一陣抽搐,忽然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牙齒也咬得咯咯作響,露出極為痛苦的表情,卻還是掙扎著想把話說完:「……你一定……要幫我!」

  「你怎麼了?」我們吃了一驚,全都圍上去。

  禱杌此刻已經說不出話來,躺在地上蜷成一團,連大衣的扣子都在掙扎中鬆開了,露出裡面的灰色毛衣,一團血跡緩緩浸透了他胸口處的衣服,接著流到地上,而帽子和圍巾也掉到一旁的地上,脖子下面顯露出繃帶的一角。

  「主人,他傷得好重!」仔細查看了一下之後,相柳驚叫起來。

      ***

  注一:顓頊為五方天帝中的北方天帝,據《淮南子?天文訓》記載:北方水也,其帝顓頊,其佐玄冥,執權而治冬,其神為辰星,其獸玄武,其音羽,其日壬癸。

  注二:根據《山海經·大荒西經》記載,禱杌是帝顓頊的兒子,在西方橫行霸道,路人一提到他就驚慌失措。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40 PM

本帖最後由 walilei 於 2010-10-2 05:57 PM 編輯

第五集 第三章 失蹤

  「我看看!」要相柳退到一旁,我蹲在禱杌身前,解開他的大衣仔細查看,「真的傷得很重,虧他還忍著這麼重的傷和我們說了半天。難道是昨晚姜薇把他打成這樣的,可是他離開的時候明明還中氣十足的罵人啊!」

  禱杌的神智已經有些模糊,雙目緊閉,嘴裡發出低低的呻吟;胸口和背上的傷口已經破裂,鮮血不斷從包紮得緊密的繃帶中滲出來,將他穿的衣服都浸透了一大片。普通人受了這麼重的傷恐怕早就支撐不住了,就算他是個屬神也夠他受得了,看來禱杌應該是用了某種方法強行壓住身體的傷勢,硬撐著來求我幫他救人。現在事情說完了,心裡一放鬆,就再也撐不下去,大小傷勢一起發作出來。

  「喂,大哥,你沒事吧?」我不知所措的抓住他衣領,「找還沒答應你去救人呢,你現在昏過去擺明是想把事情推到我身上,連醫療費都要我來出,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們兄弟幾個啊?」

  「幫……幫我!」人已經是半昏迷的狀態,可禱杌嘴裡依然翻覆的念著這句話。

  我無奈的歎了口氣,鬆開手想站起來,身子一動,才發現衣角被禱杌緊緊的抓在手裡,使勁拉了兩次,還是無法讓他鬆開。

  「主人,你就幫幫他好不好?」在我和寡婦珍驚訝的注視中,相柳也抓住我的一隻手,眼眶紅紅的求我,「在我們沒遇到主人以前,我也和他一樣的照顧著妹妹,我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如呆他真的救不回他弟弟,一定會比死還難過的。」

  「小柳……」寡婦珍走了過來,將相柳摟在懷裡,輕撫著她的頭髮,眼睛卻看到我這邊,目光中全是詢問的意思。

  「不是我不想幫他,而是我根本幫不了他!」看了看已經昏過去,卻依然不肯鬆開我衣角的禱杌,我苦笑著搖頭,「你們真的以為我是共工啊,我只是個什麼力量都沒有的普通人.他也說了,神茶是個大神,跟大禹差不多強的傢伙,我拿什麼去救人,這根棍子?」

  「那現在怎麼辦?」寡婦珍也知道我說的是實話,輕輕的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誰把他打成這樣,若非真是姜薇干的?」

  「現在想那麼多沒用!」我又低下身把禱杌扶起來,「先幫他治傷再說,去把藥箱拿來。」

  「真的沒辦法了嗎,主人……」相柳偎在寡婦珍懷裡,神色黯然的看著禱杌,眼中珠淚盈盈欲滴,彷彿失去弟弟的那個人是她一樣,「要不然我和妹妹去找神茶試試看,或者看在共工主人的份上,他可以把人放出來。」

  「沒用的,姐姐!」相繇從裡面拿著藥箱走過來,開口打斷她的話,「我聽人說神荼這個傢伙是出了名的死板,抓鬼又是他的本職,一定不會放人的。我們還是想想其他辦法吧!」

  「珍姐!」正當我們在說話的時候,水吧的大門被推開,唐家儀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我們對面的那家新公司開張了,也是做房地,的,你要不要去打個招呼……啊!」

  看到禱杌渾身是血的躺在椅子上,唐家儀被嚇得一聲驚呼,隨即伸手摀住了嘴,驚慌失措的向正在為禱杌敷藥的我看過來。

  「怕什麼?」我面不改色,手裡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看清楚了嗎,欠高利貸的就是這個下場……」

  「最可能欠高利貸的那個不是你嗎……」

  胡亂解釋了兩句,唐家儀還是將信將疑,嘴裡和寡婦珍說著話,眼睛卻不停地往這邊嘌過來,顯然對禱杌的事非常好奇,弄得我無法專心上藥,只好對寡婦珍使了個眼色,她會意的朝我微微點點頭。

  「好吧,我會去和那家的公司老闆打個招呼。」寡婦珍一把拉住正想往這邊走來的唐家儀,不容多說的拖著她向門口走過去,一隻手卻伸到背後,在唐家儀視線達不到的地方衝著禱杌指了指,示意我繼續處理這邊的事。  「正好找還有些事情想跟你談談,你跟我一起去吧!」

  「呼……好險!」我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差點被發現,剛才太大意了。」

  為了不引入注目,我在相柳的幫忙下將禱杌搬到放貨物的小屋內,又吩咐相繇將水吧店面裡的血跡打掃乾淨。畢竟現在還是營業時間,要是再有人像唐家儀一樣闖進來看見,恐怕會惹來麻煩。

  要相柳回店面那邊照看以後,我將禱杌搬到桌上,這時他已經完全失去知覺,除了還有點微弱的呼吸外就跟死人無異。

  猶豫了一下,我伸手將他的上身衣服全脫了下來,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禱杌的上身大大小小起碼有二十多處傷痕,看起來像是被人用亂刀砍過一樣,不過仔細看上去又不像是刀傷,更像是他掉進了一堆玻璃渲中,被碎玻璃紮成這個樣子。傷得最重的地方在右胸,一條十幾厘米的傷口斜斜的劃下來,幾乎可以看到骨頭,大概開始時失血過多,此刻已經沒有多少血流出來了。  從傷口看上去他應該受傷沒多久,也許是為了不耽誤時間,他只是胡亂包紮了一下就趕來水吧,有很多地方根本就沒處理到,要不是他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止住流血,恐怕也要像相家姐妹一樣再修個四千年才能出現了。

  「主人,他怎麼樣了?」相柳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聽起來有些緊張。

  「傷口很多,但都不致命!」我沒有回過頭,相柳曾經有過和禱杌差不多的經歷,同病相憐之下,自然會多關心他一點,此刻她不肯離開也是很正常的事,「現在他昏過去應該只是因為失血過多,休息兩天就好了,看來打傷他的人不想要他的命。」

  「他真是可憐!」相柳走到我身邊,幫著我替禱杌清洗傷口,然後噴上雲南白藥的噴霧劑,受到藥性的刺激,禱杌呻吟了一聲,眼皮動了動,但還是沒醒過來。

  看著他的樣子,相柳有些不忍,悄悄的轉過頭,「要是他醒來後知道弟弟救不了了,不知會有多傷心?」

  「那也沒辦法!」我拍拍她的手,隨即轉過身繼續為禱杌止血,「我們的確沒能力幫他,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無論是人還是神,能力都會有極限,不是說你想做就可以做到,強行去追求不可能達到的目標,只會造成更大的傷害。我當初見到你們時就曾經說過,適當的時候要學會放棄。」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相柳還是不死心,「要不然主人你裝成共工主人去騙騙神茶,說不定可以成功。」

  「現在我連你珍姐都騙不到了,怎麼去騙一個大神?」我從藥箱裡拿出乾淨的紗布和繃帶,順手敲了一下她的頭,「要是被神荼發現,雖然姜薇說他的虎不吃人,但他自己吃不吃人還沒人知道,我可不是一個願意為了真理而犧牲的人……」

  「主人……」相柳開始對著我撒嬌。

  「你不用說了!」我打斷她的話,將繃帶遞到她手上,「你這麼想幫他的話,就幫他包紮好了,其他的事我們無能為力。再說,你也不想讓你珍姐擔心吧?」

  「哦。」她接過我手裡的東西,委屈的應了一聲,將禱杌扶起來,開始細心的為他包紮傷口。

  「我去前面看看.包紮好了就讓他在這裡休息一下。」我站起身,小聲的吩咐相柳,「等你珍姐回來了我們再想想怎麼安頓他,知道了沒有?」

  「主人!」就在我將要跨出房門的一刻,相柳突然出聲叫住我。

  「什麼事?」我停下來回頭向她望去,雖然在和我說話,可是她並沒有回過頭看我,依然在專心的忙著手裡的工作。

  「我真的很想幫他!」

  「我知道.或者我再想想有沒有什麼別的辦法。」笑了一笑,我轉身走出房間。

  「咦,你這麼快就回來了?」走到水吧裡的時候,我才發現寡婦珍正背對著我站在吧檯裡擦杯子。店裡還是沒有客人,相繇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打著呵欠,地面上乾乾淨淨,禱杌留下的血跡也已經被洗掉了,「那家公司的老闆怎麼樣?」

  「不知道!」寡婦珍沒好氣的回答我,聽起來她的心情很不好。

  「你沒見到他嗎?」我沒發覺氣氛不對,走過去趴在吧檯上問她,「這個老闆還真是有氣派,自己的公司開張都不到場。」

  「別問我!」看到我過來,她又把身體轉了個方向,依然用背對著我。

  「主人!」

  相繇在身後小聲的叫我,我詫異的回過頭,才發現她一直在對我做手勢,示意我過去。

  「怎麼了?」又看了寡婦珍兩眼,我走到相繇身邊,同樣壓低聲音問她,「出了什麼事,」

  「珍姐從剛才回來心情就不好!」相繇咬著我的耳朵囑咐我,「一定是剛才碰到什麼討厭的人了,你不要去惹她!」

  「討厭的人?」我吃了一驚,在我的記憶中寡婦珍工作時向來十分圓滑,除了那些被她宰過的凱子之外甚少和人結怨,一般人根本就不會被她放在眼裡,找還沒見過有什麼人能影響到她的心情,看來這次這個傢伙一定不簡單,「你知不知道是誰?」

  「不知道!」相繇搖搖頭,跑到旁邊打瞌睡去了。

  我扭頭看看身後,見寡婦珍還在那裡生氣,便識趣的待在門口這邊,以免成了出氣筒,順便在心中盤算一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幫到禱杌。

  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了,我們三個各想各的事情,誰都沒有說話。寡婦珍一直站在吧檯內,反覆的擦著同一個杯子;相繇趴在桌上,睡眼蒙  的樣子;相柳待在貨物房裡面沒有出來,大概還在照顧禱杌。店裡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聽不見,與外面街上的熱鬧景象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孟軻!」

  想了半天也沒結呆,正當我也昏昏欲睡的時候,卻被寡婦珍的呼喚聲嚇得身子一抖,又驚醒了過來,「什麼事?」

  寡婦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轉過了身,面朝著門口的方向,手裡的杯子和抹布都放到一旁,臉上又有了笑容,而且是以前那種釣凱子時的笑容,讓我一見之下心裡立刻警鈴大作,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她從吧檯裡面走出來,笑盈盈的來到我身前,雙手背在身後,側著頭看了我一會兒,臉上的表情神秘莫測,卻沒有繼續說話。不過這樣反而讓我更加不安,心底裡寒氣直冒,全身不自在的在椅子上扭來扭去。  猜不出她的用意,腦子一轉之後,我決定先爭取主動再說。看見她的嘴微微張開,似乎馬上就要開口,我立刻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轉頭看著牆上的掛鐘:「啊哈,已經這麼晚了,我們出去吃午飯吧,肚子真的好餓……好餓……好餓……」

  「說一次就夠了,叫那麼多遍幹什麼?」話沒出口就被打斷,寡婦珍也不生氣,臉上的笑容卻變得越發勾人心魄。

  「我覺得加上回聲比較能讓人印象深刻……」

  「對啊,肚子餓了,珍姐……」聽到吃飯兩個字,趴在一旁桌上的相繇立刻從沉睡中醒來,左右看了一眼,馬上撲到寡婦珍懷裡,「什麼時候可以吃飯?」

  「不急!」寡婦珍摸摸她的頭,目光卻集中到我身上,「等我把事情說完,就帶你們出去吃大餐!」

  「小強!」我突然發出一聲慘叫,用手指向門外,拔腿就往外面跑,「你支撐一下,我馬上就送你去醫院。」

  「你就留在醫院照顧它吧.晚上我不做你的飯了。」她笑嘻嘻的在我身後指出殘酷的事實——現在的我無家可歸,不管怎麼跑,總歸要回她家去睡覺。這就是所謂的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在門口僵立了片刻,我一聲哀歎,老老實實的走回來坐在椅子上,準備迎接來知的命運。

  「別那麼擔心,不是什麼壞事。」寡婦珍也在我面前坐下,好整山暇的整理一下頭髮,先用手拍拍相繇,「小繇,去把你姐姐叫出來,我們馬上出去吃飯。」

  等到相繇走開後,她才清了清喉嚨,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面對面的看著我,「水吧開了好幾個月了吧?」

  「對啊!」我摸不清她的意思,只好先順著她的話頭應付兩句,等有什麼問題了再見招拆招,「差不多兩個月了。」

  「生意一直都很好,是吧?」

  「這個……」我眼睛看著空無一人的店面,不知應該說什麼。

  「所以……」寡婦珍的聲音一下子高了起來,用不容置疑的語氣發表她的決策,「……我決定再開一家分店!」

  「不是吧?」我木然望著她,「就這麼一間普通的小水吧還開分店?」

  「誰說不行了?」她惡狠狠的盯著我,從牙縫裡一字一句的吐出話,「我是老闆,我說可以就可以。」

  「是.開就開吧。」寡婦珍能在短短幾年時間裡由白手起家變成一個在C市裡的小富婆,除了交際手腕了得之外,她做生意的眼光也很厲害,很少會有投資失誤的事情發生。現在有這個決定如呆不是她昏了頭,就一定是另有目的。從她剛才不懷好意的目光看來,這件事一定和我有關,想及此處,我提高了警惕,看她究竟想做什麼。

  「不過,在C市水吧已經太多了,開起來沒什麼賺頭。」她話風一轉,眼睛裡透出狡詐的光芒,應該是快要入正題了,「所以我打算把分店開在外地!」

  「這種店不管在哪個城市都很多啊.開在哪裡都一樣吧。」雖然明知她另有目的,找還是忍不住反駁了一句,殊不知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我馬上就付出了代價。

  「對啊,目前比較現代化的城市都有很多這種店了,再去開也賺不了錢。」寡婦珍臉上又出現我熟悉的媚笑,「所以我決定在那些還沒來得及開發的城市裡開分店……」

  「你不會是打算讓我去吧?」我小心翼翼的問她,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想想那樣做的後呆,我就從心底裡感到發涼。

  「放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寡婦珍笑著拍拍我的肩,「你先去找好地方,我留在這邊把房地,公司的事處理完,然後就帶小柳她們來找你。老闆親自帶你創業,是不是很感動?」

  「你今天是不是受到什麼刺激了?」考慮再三,找還是決定問問她原因,否則不明不白的被流放邊疆,找死都不甘心。要是可以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有這個決定,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早上明明還好好的,怎麼出去一趟過後就打算去為山區百姓送溫暖了?」

  「這你不用管!」寡婦珍聲音有些不對勁,還轉過頭不讓我看見她的表情,「總之你明天就去,我處理好事情就會過來。等……等分店上了軌道,到時再回來也可以。」

  不等我說話,她就站了起來,大聲招呼相柳姐妹倆:「小柳、小繇,出去吃飯了!」

  「主人!」片刻之後,貨物房那邊傳來相繇驚慌的叫聲,「姐姐……姐姐她不見了!」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41 PM

本帖最後由 walilei 於 2010-10-2 05:51 PM 編輯

第五集 第四章 救援

  「怎麼回事?」聽到相繇的叫聲,我和寡婦珍都大驚失色,一起向貨物房那邊跑過去。

  「主人、珍姐,你們快來啊!」相繇只知道在裡面不停呼喚我們過去,叫喊中已經帶上哭音,大概她這麼久以來從沒有碰到過相柳不辭而別的情況,而且也沒什麼處世的經驗,突然找不到姐姐,一時心慌之下居然亂了方寸。

  等我們跑進貨物房的時候,只看見相繇不知所措的站在房間中間的地方,連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裡才好,滿臉都是淚水,看到我們進來,立刻一頭撲到寡婦珍懷裡,嘴巴一扁,就要放聲大哭。

  「小繇乖,先不要急,告訴我們怎麼回事?」寡婦珍顧不得觀察屋裡的情況,急忙摟著她小聲安慰。我卻在屋內仔細查看了一番,希望可以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禱杌此刻依然躺在桌上昏迷不醒,不過身上的傷口已經用繃帶仔細的包紮好了。藥箱也收拾得整整齊齊,擺放在一邊,除此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和我剛才離開時一模一樣,屋內沒有任何打鬥過的痕跡。

  「我剛才一進來就沒看見姐姐,還以為她只是出去一下,很快就會回來。可是在這裡等了半天也等不到她。」相繇吸吸鼻子,眼圈紅紅的向我們解說剛才的經過,「我們是孿生姐妹,只要離得不是太遠就可以感應到對方,我看見姐姐這麼久都沒回來,就試著看看她在哪裡,結呆無論怎麼感應都找不到姐姐,心裡一急,就叫起來了。」

  「會不會是小柳出去買什麼東西了?」寡婦珍輕撫著她的背,雖然嘴裡說得輕鬆,可在這寒冷的天氣中,她的額頭居然出現了細微的香汗,眼神也顯得有些慌張,「小柳身上不是有手機嗎,撥打一下試試看。」

  「撥打過了,她的手機沒開!」相繇雖然是屬神之身,但著急起來和一個普通的小女孩沒什麼兩樣,只知道在那裡低聲哭泣,「姐姐以前從來不會這樣一聲不吭的離開,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我剛才一直在前面,沒有感覺到什麼異常,而且這裡也不像有人打鬥過,這只有兩個可能。」

  我的心中也很焦急,不過看見她們倆的樣子,不得不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鎮靜下來,為她們分析情況,「一是有個非常厲害的傢伙趁我們在前面的時候隔離這裡,然後把相柳抓走了。不過能在從我離開到她失蹤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這裡隔離,還不讓相繇發覺,恐怕只有大神才做得到。要是這樣的話他根本就不必避開我們,反正我們也反抗不了,所以這一條排除……」

  「你是說……」寡婦珍畢竟也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只不過太關心相柳,所以剛才才會不知如何是好,此時最初的驚慌過去,又經我這麼一說,也開始明白過來,「……小柳是自己離開的?」

  「嗯!」我衝著她點點頭,無奈的歎了口氣,「剛才她說很想幫禱杌時,我就覺得她的表情有點奇怪,只是沒有細想。現在看來,應該是因為相柳和禱杌有過相同的經歷,所以被觸動了心境,決定不顧一切的幫他;但她又不想讓我們牽連進來,就乾脆自己一個人悄悄的跑去救窮鬼他們了。」

  「這個笨丫頭!」寡婦珍剛剛鬆了一口氣,忽然又緊張起來,「那個神荼是個大神,小柳不可能打得過他。要是他堅持不肯放人,兩人打起來,小柳會不會有危險?」

  「應該不會吧,再怎麼說他們之間也有點關係,神茶不至於會對她怎麼樣的……」話雖如此說,不過我心裡還是有些擔心。相柳雖然在我們面前是個乖乖女,在外面卻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腦筋也有點迷糊,要是說僵了一定會動手硬搶。神荼的為人我也完全不清楚,就算他看在共工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但萬一有個閃失,恐怕相柳也有危險。

  「不是啊!」聽到相柳是自己離開的,相繇本來已經停止了抽泣,此刻聽到我的分析,顧不得臉上的淚痕還沒擦乾淨,立刻朝著我們叫起來,「我聽人說過,神荼雖然是后土大人的屬下,不過人非常古板,要是有人阻止他抓鬼,誰的面子都不會給。姐姐如呆和他動手,不死也會被打成重傷的。」

  「那怎麼辦?」寡婦珍一向把她們兩個當命根子,聽到這個消息後再也冷靜不下來,手忙腳亂的從包包裡掏出電話,「我叫公司的人幫我一起找。」

  「沒用的,你先不要慌!」我按住她的手,又示意相繇安靜下來,「相柳是自己跑出去的,以她的力量,如呆不想被人發現,普通人又怎麼可能找得到她?」

  「那我們現在可以做什麼?」大小兩個女人都紅了眼圈,淚珠盈盈欲滴,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看著我。看來所謂關心則亂,即使是寡婦珍這樣的女強人,碰到關心的人出事時也會驚慌失措。

  「人海茫茫,如呆我們只能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碰,就算能找到人恐怕也晚了。」相柳現在生死來卜,我同樣心急如焚。不過現在寡婦珍和相繇都亂了方寸,如呆連我也靜不下心來,恐怕就更救不了人了。

  閉上雙眼,我用力的呼吸了兩下,頭腦開始恢復清醒,將雙手抱在胸前,右手豎起來摸著下巴,「與其去找相柳,不如去找神茶,既然她想救窮鬼他們,就一定會去神茶那裡,只要我們比她先到,就來得及阻止她做傻事,想來神荼也不會為難我們。」

  「對啊,只要找到神荼,就可以找到姐姐了,那我們快去!」終於有了個主意,兩人的心也定了不少,相繇離開寡婦珍的懷裡,拉著她朝外面跑去。

  「等一下!」我急忙叫住她們,「你們知道神荼現在在哪裡嗎?」

  「不知道!」兩人一下子楞住了,轉過頭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我,隨即想起來一件事,「但是姐姐也不知道啊,現在只好比誰找得快了。」

  「那倒不用!」我伸手指了指還躺在桌上的禱杌,「我們不知道,可是這個傢伙一定知道,現在我們要做的事,就是把他弄醒……」

  不知是因為傷得太重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我們三個連拍帶打,幾乎讓禱杌的傷又加重了幾分,可是他始終躺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毫無知覺,讓人又急又氣,也不知道他早上來的時候哪來的力氣說那麼多話。

  「主人,再打下去他會死的。」看到禱杌目前的狀況,相繇都有幾分不忍了。

  「不管了,現在情況緊急,說什麼也要讓他醒過來。」我掐禱杌的人中掐了好久,他卻依然沒有反應,我一時之間怒從心起,小聲吩咐相繇,「你找個不重要的地方再割他一刀,一定可以把他痛醒。」

  「不可以!」寡婦珍在一邊叫起來,一把將相繇拉了過去,「你怎麼可以這樣教小繇?」

  「事急從權嘛.反正他身上傷口已經不少了,再加一條也沒什麼關係。」我兩手一攤,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何況我們沒那麼多時間等了,多耽擱一下,相柳就多一分危險。」

  「這……」寡婦珍也有點猶豫了。

  「要不然給他灌辣椒水?」

  「有人在嗎?」

  沒等寡婦珍答話,水吧大門那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我卻一時想不起是誰。

  「我去打發她走,你們再想想有沒有其他辦法。」寡婦珍臉色變了一下,丟下一句話後就匆匆的跑了過去,似乎知道來的人是誰,留下我和相繇兩個在這裡大眼瞪小眼,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

  「主人,現在該怎麼做?」呆立了片刻,相繇小聲的問我,臉上還掛著兩道淚痕,找不到往日的笑容。看來,相柳的失蹤,讓平日不知憂愁為何物的她也第一次嘗到擔心的滋味。

  「還是用辣椒水吧!」又看了一眼昏迷著的禱杌,我心中暗自向他道歉,「你在這裡等著,我去店裡看看有沒有什麼有用的材料。」

  「都說了我們現在有事不做生意,你們快點回去吧!」

  沒等我走進水吧裡,寡婦珍略顯焦急的聲音便傳了過來,話裡的意思更是毫不客氣。我不禁心中好奇,寡婦珍做生意一向是和氣生財,不管對方有多討厭,她最多也只會暗地裡下工夫。就算要拒絕,也是用委婉的口吻,很少會這樣當面的回絕,看來這個人一定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不過現在我滿腦子都是相柳的事情,實在是沒心情去追根究底,否則一定要見識一下是何方神聖,居然可以讓寡婦珍大失常態。

  「你好啊,孟軻!」雖然我不打算招惹,可對方老遠就看見我從後門進來,熱情洋溢的和我打了個招呼,中間還央著寡婦珍的一聲冷哼。

  「是你啊!」我停下腳步,尷尬的朝著她點點頭,終於開始明白寡婦珍為什麼會這麼反常了。

  還是一身黑色女式西服的姜薇在一個女性朋友的陪同下正站在水吧的大門口,笑嘻嘻的看著這邊。  如同寡婦珍喜歡穿緊身的衣服一樣,姜薇似乎對黑色衣服配紅色皮鞋有特殊的偏好。雖然款式和昨天那件不同了,不過,色的搭配卻並無二致,甚至連裡面的襯衫都依然是白色。齊耳的短髮被梳到腦後,精緻的鑽石耳環吊墜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不過臉上卻沒怎麼化妝,樸素的裝扮反倒讓她女強人的派頭越發明顯。

  「今天我的公司開張,才發現原來和你們是鄰居。」不理寡婦珍難看的臉色,她笑瞇瞇的向我們解釋來這裡的原因,「上午葉小姐來時沒有說上兩句話就走了,我聽其他人說你們在這裡開了問水吧,就過來光顧一下生意,順便和你們打聲招呼,沒想到葉小姐說馬上就要關門了,真是遺憾!」

  「我們的確有重要的事要做,你還是下次再來吧!」沒心情想她說的是真是假,說完這句話後我就在吧檯裡翻箱倒櫃,不再理她了。

  「你找什麼呢,」一直在旁邊生悶氣的寡婦珍好奇的問,「禱……那傢伙醒了嗎?」

  「沒有,我就是在找有沒有什麼辣的東西。」翻遍了吧檯都沒有找到,我猶豫著要不要去市場買瓶辣椒油。

  「我可以幫什麼忙嗎?」聽了我的話後,姜薇依然沒有離開,連心情都沒有受影響,反而走過來插了句話。

  「你……」我剛想打發她走,卻突然醒悟過來,「對了,你也是個屬……」話說了一半,我又停下來,眼睛望向陪她進來的那個年輕女人。

  「放心!」姜薇明白我的意思,「小馨是我的好朋友,雖然只是個普通人,但這些事她早就知道了,你有什麼就直說吧。」

  「那就好!」我想了一下,還是決定試試看她能不能幫上貯,「你有沒有辦法讓一個受了重傷昏迷的屬神醒過來?」

  「受傷的屬神?」姜薇神色中毫無驚訝的意思,看來知道我指的是誰。呆然,她接下來的話證明了我的想法,「你是說禱杌,他跑到你這裡來了?」

  「裝什麼蒜啊?」寡婦珍在一邊不屑的哼了一聲,「你會這麼清楚,說不定就是你把他打傷的,現在怕他死不掉,又找上門來了。」

  「我也只是個屬神,沒那麼大的本事把他打成那樣!」聽到寡婦珍的指責,姜薇的心情一點都沒有變壞,「再說我根本就殺不了他,之所以會知道他受了傷,其實是因為我們這些轉世的神之間有一些特別的聯絡方式,消息是傳得很快的。只有相家姐妹這種幾千年沒出來過,或者禱杌這樣非常孤立的傢伙才會資訊閉塞。」

  「這麼說打傷他的不是你!」怎麼說姜薇也救過我們,怕寡婦珍繼續糾纏,我急忙岔開了話題,「難道他昨晚又去救人,結呆被神荼打傷了?」

  「也不是神荼!」姜薇搖搖頭,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迷惑的神色,「我們只知道打傷他的是一個大神,卻不知道是誰,可能又有一個我們不知道的大神來到這個城市了。」

  「現在先別說這些了,先去看看禱杌吧!」她很快就將雜念排出腦海之外,和那個小馨一起走進來。  寡婦珍猶豫了一下,似乎想要阻止,不過對她來說,找到相柳的事情畢竟更為重要,最後只瞪了我啊,就不再說話了。

  「現在是他的神力本能的在為他療傷,所以將一切的感覺都封閉了起來,除了那些大神,恐怕誰都弄不醒他!」仔細檢查一遍禱杌的狀況,姜薇對我們搖搖頭,「很抱歉,我無能為力。不過你們為什麼要急著把他叫醒呢?」

  「我們要找神荼!」相繇在一邊早就不耐煩了,聽了姜薇的話後更是失望。要不是被我拉住,恐怕早就跑出去找人了。

  「你們怎麼不早說?」姜薇笑了起來,「我知道神荼在哪裡,用不著弄醒他。」

  「神荼真的在這裡,你不會騙我們吧?」站在大門口處,我狐疑的望著四周的景色,忍不住問姜薇,旁邊的寡婦珍也跟著湊了過來,一臉好奇的等著她的回答。

  既然禱杌不可能醒過來,所謂病急亂投醫,我們只好將信將疑的讓姜薇指路去找神荼。可不知道她是感情太豐富還是閒著無聊,在聽我簡單說了一下禱杌的事之後,居然感動得熱淚盈眶,拍著胸口對我們說她要親自為我們帶路,還說要幫禱杌救出弟弟。最後留下她的朋友替我們照顧禱杌,自己則帶著我們三個開著車七拐八拐的來到這座位於C市郊外的兒童公園。

  「感覺不到,姐姐應該不在這裡!」閉著眼感應了一會兒,相繇鬆了一口氣,「如呆神荼真的在這兒,那我們就來得及攔住姐姐。」

  「沒錯.根據我從其他神那裡得到的消息來看,神荼自從來到C市之後一直都在這裡。」姜薇站在路中間東張西望,「聽說他很喜歡小孩子,不管去哪裡都會待在與小孩子有關的地方。  」

  「他難道是個戀童癖……」

  相柳的事正讓我心中著急,可以吐出來的當然不會是什麼好話,不過剛嘀咕了一句,就被寡婦珍一拳敲在頭上,「快點找人啦.要是小柳有什麼事,看我怎麼收拾你!」

  「怎麼找啊?我們又沒見過他,連他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我現在才想起這個問題,和寡婦珍面面相覷,「難道在這裡大叫『神荼神荼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不用!」姜薇在一邊捂著嘴咯咯嬌笑,引得路人紛紛注目,「我見過神荼,幫人幫到底,就替你們把他找出來好了。對了,待會兒我們是先救人,還是先等相柳?」

  「當然是先等小柳了!」不等我開口,寡婦珍已經做了決定。

  「好吧!」姜薇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帶頭往公園裡面走去,「我們這就進去看看!」

  「你們是在找神荼叔叔嗎?」一個聲音在身邊響起,將我們全都嚇了一跳。

  神荼不會在人間用自己的本名,能夠知道這個名字的絕對不會是普通人。他居然能無聲無息的走到我們身邊,卻沒有被姜薇和相繇發現,要是心懷惡意,恐怕我們都要吃大虧。

  一驚之下,我們四個人立刻向四周跳開,回頭望過去,卻什麼人都沒看到。正在驚疑不定的時候,一隻手拉了拉我衣服的下擺:「我帶你們去找他!」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42 PM

第五集 第五章 綁票

  冬日午後的陽光灑在身上,本來應該覺得暖洋洋的我此刻心中卻是一片冰涼。這個看不見的傢伙難道又是一個鬼,想起窮鬼的力量,我連打了兩個寒顫。可神茶的桃木牌明明還在身上,而且我身邊還有兩個屬神,什麼鬼這麼大膽,居然大搖大擺的跑出來嚇人。聽他的口氣似乎和神茶很熟,英非神茶監守自盜,也養了幾個鬼來當打手。

  「你在哪裡,出來讓我看看。」我的聲音有點發顫,身體僵在原地。畢竟現在的情景太過詭異,明明聽到聲音又感覺到他在拉我,卻看不見人影,要說不覺得恐懼那是騙人的。

  目光平平的掃向周圍,卻發現站在周圍的寡婦珍她們神情古怪,目光全都集中到我身體下方,似乎想笑又忍住的樣子。

  「我一直都在這裡啊!」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同時又拉了拉我的衣服,「你往下看!」

  「搞什麼啊?嚇我一跳!」聽了他的話後,我將目光下移,這才發現我看不見他的原因——他的身高剛到我的腰部,又緊挨著站在我身邊,我剛才一直平望,自然見不到人了。

  「好可愛!」三個女人這時終於反應過來,齊齊撲到我身邊,七手八腳的摸著那人的臉蛋,恨不得把他抱起來狠狠親上兩口。看來知道相柳還沒出事之後,她們又有了玩鬧的心情。

  「的確很可愛啊!」看著眼前這個恐怕六歲都不到的男孩子,連我都不由自主的讚歎了一句,緊繃著的心情也放鬆了不少,蹲下身子面對面看著他。

  胖乎乎的小臉,烏黑油亮的短髮梳得整整齊齊,襯托著白裡透紅的的皮膚,嬌嫩得彷彿要湧出水來,大大的眼睛正以天真的目光觀察著周圍的女人,嘴角邊始終掛著那種甜甜的笑容,讓人一見之下便生出喜愛之情;左手拉著我的衣服,右手還拿著一包著片,瘦小的身軀被一件很大的黃色羽絨服緊緊包裹在內,看起來有些滑稽;憑著這副洋娃娃般的外表,相信足以讓所有看見他的女人失去理智。

  所幸我不是個女人,雖然有些吃驚,卻沒有被他這副外表所迷惑。剛才明明從他嘴裡吐出了神茶兩個字,那就表明他和那些古神一定有些關係。再說,以相家姐妹這麼可愛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是一條猙獰可怕的九頭蛇,誰知道這個小孩原形是個什麼怪獸。

  「喂,你們冷靜一點!」看著三個女人興奮得忘記來這裡的目的,只知道在那裡搶著要抱這個孩子,我覺得一陣無力戚襲來,「忘記我們是來做什麼的嗎?」

  被我這麼一提,三人才想起現在的狀況,訕訕的收回手,不過目光還是戀戀不捨的在這個孩子身上來回打轉,熾熱得想將他一口吞下。

  「小弟弟,你怎麼會知道誰是神茶的?」擺出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我開始套這個孩子的話。

  從禱杌的經歷看來,即使是屬神,在來成年以前力量也不可能有多強,身邊有姜薇和相繇兩個,我倒不擔心安全,只是現在相柳還沒到,要是可以從這個孩子嘴裡多打聽到一些有關神茶的事情,等一會兒交涉起來我也多了幾分把握。

  「我當然知道了。」那個孩子的小手一直抓著我的衣服不放,看來對我很有興趣,聽了我的話也不疑有他,想都沒想就做出了回答,「從我出生開始,就一直和神茶叔叔在一起,是我爸爸托他照顧我的!」

  「難怪神茶會喜歡待在小孩多的地方。」姜薇在一旁恍然大悟的說,「原來他還兼職做保姆……」

  「這麼說他很疼你了?」我眼睛一亮,心下暗喜,看來窮鬼的詛咒只影響到我的財運,其他方面還是不錯的,正在發愁怎麼和神茶交涉,立刻就有餡餅從天而降。

  「對啊!」男孩一臉的得意,「神茶叔叔非常疼我的,我說什麼他都會聽!」

  「你想幹什麼,怎麼笑得這麼奇怪?」到底和我認識了這麼久,寡婦珍一眼就看出我的不對勁,悄悄走到身邊小聲問我。

  「噓……」我轉過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少安毋躁。

  「那你也是個屬神嗎,還有啊,你為什麼願意幫我們?」為了保險起見,找還是決定問清楚一點,雖說是個小孩,難保不會有什麼特殊的能力,要是他也像窮鬼一樣,可以讓我以後都要忍受窮苦之類的,那就把事情推給姜薇來做,反正她也說希望幫助禱杌,付出點代價也是應該的。

  「不是,我當然不是屬神了!」小男孩沒有察覺到我的險惡用心,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我剛才在那邊玩,一看見你就覺得很親切了,我想應該不會是壞人。又聽到你們說要找神茶叔叔,我就帶你們去好了。對了,你們找他幹什麼?」

  「乖孩子.待會兒告訴你,你等我們一下。」我摸摸他的頭,站起來對旁邊的幾個女人使了個眼色,帶著她們走到一旁商量。

  「主人,幹嘛不趕快讓他帶我們去找神茶?」相繇性子最急,還沒走到就迫不及待的發問,「再耽擱下去,說不定姐姐就要找來了。」

  「對啊,你問那個小孩這麼多事幹什麼?」寡婦珍也有些不解,「而且還笑得那麼陰險,一定是想做什麼壞事情!」  姜薇在旁邊卻沒有說話,雙手抱在胸前,皺著眉又看了那個小男孩幾眼,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來是多多少少猜到一點我的用意。

  「我問你們……」鬼鬼祟祟的掃視了一下四周,我招手讓她們湊過來一點,用小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問她們,「……小柳為什麼要來找神茶?」

  「這還用問,當然是為了幫禱杌救弟弟啊!」相繇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不過被我的表情感染,聲音也不知不覺的低了下來,「但這和那個小孩有什麼關係,只要他能帶我們找到神茶就好了啊!」

  「難道你想……」寡婦珍突然明白了過來,話說了一半又嘎然而止,伸手摀住自己的嘴,有些慌張的向左右看了看,臉上全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就是這樣。」我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伸手撫摸著下巴,「以小柳的性格,決定了的事誰也攔不住,就算這次我們把她帶回去,難保下次不會再跑出來。既然這樣,乾脆就幫她完成心願,將窮鬼他們救出來,這也算做了件好事。」

  「可是神茶是個大神,我們加在一起也打不過他,而且他人又古板,不會跟我們講人情的。」相繇還是不清楚我要幹什麼,憂心忡忡的看著門口的方向,「我們說不定連姐姐都救不了,又拿什麼去救窮鬼他們?」

  「笨蛋!」我用手敲了一下她的頭,低聲喝罵了她一句,「誰說我們要和神茶打,我們這裡有兩個屬神,打不過神茶沒關係,難道連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都打不過?」

  「他?」相繇扭頭看了看還站在路中間四處張望的那個孩子,還是不太明白,「我們為什麼要打他?」

  「就是綁票!」姜薇在一邊做了最後的註解,此時她兩眼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連喘氣聲都祖重了起來,「這個小孩和神茶關係那麼密切,我們抓住他以後就可以逼神茶和我們交換人質了,這樣就用不著和神茶正面交鋒也能救人,成功的機會很大。真是好刺激,想不到一回國就做了綁匪。我呆然沒有看錯,你這人的確很有趣.我決定了,以後都要跟你們一起玩。」

  「不要自己隨便做決定!」寡婦珍似乎對姜薇有些成見,在旁邊冷冷的回了她一句,隨即轉頭看了我一眼,「以前整天騙人,上次對人下迷藥,這次又綁架小孩,你這傢伙還真是無惡不作啊.人家好心為你帶路,你卻這樣回報他嗎,你就不怕神茶以後找你算帳?」

  「為了一個高尚的目的可以釆取一些卑鄙的手段,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最多我們不用抓的,只需要把那個孩子騙到跟我們在一起,效果也是一樣。到時我們逼神茶發誓不會找我們秋後算帳。上次小柳說過,這些神發的誓是很靈驗的,應該不會有問題。」辯解了兩句後,我嘿嘿的乾笑兩聲,轉開了話題,「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我們誰來動手?」

  三個女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轉過頭,一聲不吭的望向其他地方,把我晾在原地。

  「算了,看你們也沒有騙人的能力,這次還是由我親自出馬吧……」

  一切商議己定,我們又走回那個孩子身邊。已經等了我們這麼久,他卻一點不耐煩的神情都沒有,只是一個人在那邊靜靜的觀察著周圍的人群,看來神茶把他教得很有教養,這個孩子的父親還真是找對了保姆。

  看到我們過來,男孩的臉上又出現了甜甜的笑容,跑到我身邊,再次用他的小手抓著我的衣襟,仰起頭看著我。那種天真純潔的模樣讓心懷鬼胎的我感到面部一陣燥熱,差點想要扭頭就走。不過相柳的面容隨即在我心中浮起,讓我不得不硬起心腸繼續下去。轉頭看看身後,三個女人心中有愧,站得遠遠的不肯過來,連目光都移到了遠方。

  暗歎了一聲,我堆起滿臉的笑容,蹲到地上輕輕撫摸著他的頭:「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伊鳴!」他回答得很快,頓了一下之後,又反過來問我,「我們現在就去找神茶叔叔嗎?」

  「這……」如呆就這樣直接去找到神茶,恐怕我們什麼機會都沒有了,所以必須在那之前騙伊鳴和我們待在一起,而且不能讓神茶找到他。我又回頭看了看,那三個女人甚至連身體都轉了過去,只肯用背對著我,當然也看不見她們的表情。稍微思考之後,我一咬牙,對著伊鳴露出最具誘惑力的笑容,甚至還挑了眉毛兩下:「伊鳴是吧,你喜歡看金魚嗎……」  大概是耶誕節的緣故,兒童公園的午後依然有不少遊人,一對對父母帶著他們的孩子坐在道路的兩旁輕聲說笑,不時愛憐的替正在吃零食的孩子擦擦嘴角,看起來甚是溫馨。遠處各種各樣的遊樂設施旁邊擠滿了人,驚叫聲和哄笑聲彷彿從來停止過,連走在我身邊的相繇都受了感染,頻頻把目光往那個方向投過去,滿臉的羨慕神色。

  「快點啊,就在前面了!」伊鳴拉著我的手,蹦蹦跳跳的帶著我們往公園深處的那座小山跑過去,一點都沒意識剛剛才上了我們的當。

  其實說上當也不那麼準確,在剛才的交涉中,我深深的體會到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的真諦: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傢伙居然比很多大人都要狡猾得多。在聽我說希望他暫時跟我們待在一起,不要去和神茶見面之後,他連原因都不問,立刻劈哩啪啦的提了一大堆條件,說只要我答應就聽我的話,反應之迅速讓我措手不及,先前準備好的說辭全都沒用上,糊里糊塗就損失了一大筆錢,然後他就興奮的拉著我們往這邊跑。

  「為什麼我反而有種上當的感覺。」在我不滿的嘀咕聲中,一群人跑到小山前面。

  這座小山是公園專門為了替那些喜歡爬山的孩子準備的,山體恐怕比一棟十來層的樓房高不了多少,佔地的面積也不大,只有一條水泥修的台階路彎彎曲曲的直通向山頂的涼亭;山體上稀疏的種了些樹木,因為是在冬天,樹上已經沒有幾片葉子,光禿禿的有些難看,地上厚厚的鋪著一層落葉和雜草腐爛所化的爛泥,連水泥路面上都有不少枯葉,空氣中有股腐具的味道,卻不讓人覺得難受。

  不知道什麼原因,此刻小山周圍一個遊客都沒有,顯得十分幽靜,喧嘩聲已經離我們很遠了,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到。想起山上還坐著一個大神,我們幾人的心裡都有些緊張,連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神茶叔叔就在山頂的涼亭裡等我。」伊鳴一手拿著我剛才為他買來的哈根達斯冰淇淋,一手指向山頂,小臉上全是滿足的神情,「他要我玩夠了就過來找他。」

  「現在要怎麼做?」寡婦珍走到我身邊,雖然已經有了計劃,但事到臨頭,她又有些擔心。

  「相柳還沒來,我們先找個地方躲一下,要是我們要了人之後她又跑來就麻煩了。」我鎮定一下心神,看了一眼正和相繇一起玩鬧的伊鳴,心中已經有了打算,「總之,在相柳來這裡之前,我們不能動手。」

  涼亭裡呆然坐著一個男人,而且是個猛男。本來黑龍接近兩米的身高已經有點嚇人了,可是這傢伙比黑龍還要高半個頭,即使坐在凳子上都差不多和我齊肩;身體壯得像一頭牛,肌肉結實鼓脹,幾乎將他身上那套褐色的休閒服擠破,彷彿全身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一張國字臉輪廓分明,下巴上留了一圈烏青色的渲,眉毛濃得像是用墨畫出來的一般,半瞇著的眼睛不時露出一道精芒;最令人無法接受的是他居然留了個光頭造型,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一時間我彷彿見到了兩個太陽。

  「哇,好威猛!」吩咐相繇帶著伊鳴去其他地方玩以後,我和寡婦珍及姜薇悄悄的躲在離涼亭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後面,探出頭觀察他。看到他的模樣後,寡婦珍也不由得讚歎了一句。

  不知姜薇用了什麼手段,神茶居然沒有察覺到我們,我剛問了兩句,她就立刻扯開話題。知道再問下去也沒用,再加上反正也與我們無關,我就不再糾纏了。

  「他不去打剛剛真是可惜了!」看了神茶半天,我也歎了口氣,「這個造型要嘛是殺手,要嘛是球星,如呆兩種都不是,就一定是個殺豬的……」  周邊的空氣被我這番話瞬時凍結。  「喂,還要等多久啊?」神茶的耐性驚人的好,從我們躲起來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個多小時,他居然就這麼一直坐在涼亭裡,連姿勢都沒變一下,倒是我們三個有些挨不住了,姜薇已經開始抱怨起來,「再等下去天就黑了。」

  「我也不知道。」苦笑一聲,我揉揉已經站得  麻難忍的雙腿,「不過我們可能忘了一件事……」

  「什麼?」寡婦珍也快熬不住了,用力的捶著自己的肩膀,大概是昨晚被戲弄過的原因,她對姜薇的觀感很不好,一直不大肯和她說話,剛才那段時間都沒有出過聲。

  「相柳是小孩脾氣,一衝動就跑了出來,她根本就不知道神茶在哪裡,只會愍無目的的瞎找,很可能一直都找不到神茶。」我剛開始因為太心急,所以忘了這件事,現在幾個小時過去,心裡慢慢冷靜下來,這才想到這個大間題。

  「那怎麼辦?」寡婦珍和姜薇都明白過來,「難道在這裡一直等下去?」

  「可是離開也不行啊。」我無奈的搖著頭,「萬一我們剛一走,相柳就誤打誤撞的跑來了,豈不是前功盡棄。」

  「我們……」

  寡婦珍剛想說話,一陣奇異的感覺突然如微風一般從我們身上掠過,周圍的一切彷彿模糊了一下,不過瞬間又變得清晰起來,但感覺上似乎有什麼不同了。

  「這裡被隔離了!」姜薇臉上出現了驚慌的神色,「這麼快的速度,只有大神才做得到。」

  我們三人不約而同的朝神茶那邊看去,卻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了起來,本來半瞇著的眼睛也已經全部睜開,正注視著我們躲著的方向,身體上覆蓋著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沉重的威壓戚如怒濤一般向我們襲來。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5:42 PM

本帖最後由 walilei 於 2010-10-2 06:41 PM 編輯

第五集 第六章 訪客

  一切就像大禹和伯益戰鬥時那樣,在神荼的力量影響下,地面微微顫抖,周圍樹木上的枯枝也劈里啪啦的往下掉,開始還是一些小樹枝之類的,慢慢的連那些比拇指還粗的樹幹都承受不住這樣的震動,紛紛發出一聲脆響斷裂開來,然後順著山坡滾下。有幾棵細一點的小樹甚至從中斷成了兩截,樹冠拖在地上,隨著震動與地面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地面上的石子與泥土同樣沿著山體不斷下滑,將遊人丟棄在地上的各種垃圾席捲一空,遠遠看去就像一場小型的泥石流。  壯觀的場面,我們卻沒有什麼心情欣賞,一如上次那樣,我和寡婦珍都在神荼力量的威壓下扶著身邊的大石苦苦支撐,空氣彷彿變成實質一般,能站穩身體是已經耗盡全身的力氣,劇烈的抖動讓我們甚至無法說出話來。沒等神荼走近,我們腳下的地面已經開始龜裂,那塊支撐著我們的大石底部泥土鬆動翻出,變得搖搖欲墜。

  「沒道理啊,老爸明明說只要引發它的力量,就算是站在眼前的那些大神也無法發現,怎麼會突然失靈了呢?」自從神荼開始朝這邊走來以後,姜薇就從懷裡掏出一塊有點像崑崙石的東西翻來覆去的看,一臉疑惑神色的在那裡自言自語,根本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狀況。她嬌小的身軀在這麼劇烈的抖動中卻站得穩穩當當,那巨大的威壓戚彷彿對她一點作用都沒有。

  「喂!」看到大石搖得越來越厲害,我冷汗都冒了出來,要是它就這麼倒下來,姜薇可能沒事,我和寡婦珍動彈不得,一定會被壓在下面。  看來人的確不能做壞事,剛剛想要綁架無辜小朋友,報應立刻就來了。掙扎著將寡婦珍拉住,我用盡全力朝著姜薇叫了一聲,「那……那個問題麻煩你回去再研究,現在先把這傢伙穩住好不好?」

  「啊!」姜薇如夢初醒,這才轉過頭向這邊看來,歉意的對我們笑笑,「不好意思,我一時忘記了你們沒有力量。」

  不待我們催促,她將那東西放回口袋裡,雙手交叉在胸前反握成拳,隨即一道淡淡的白色光暈從她身上散開,將我和寡婦珍都籠罩在內,閃了一閃之後,光暈又不見了,我只覺得身上一鬆,剛才似乎充斥於天地問的巨大威壓戚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雖然地面還是震動個不停,但活動起來已經沒那麼困難。

  「神荼!」身體一恢復自由活動的能力,我立刻從大石後跳了出來,搖搖晃晃的站直了身體,往前走了兩步,朝著已經離我們不到五米遠的神荼大聲威脅,「現在伊鳴在我手上,你要是不想他有什麼事,就乖乖的照我的話去做。我只是想求財……不是,是救人.只要你肯合作,就不會有人受傷,否則我的兄弟就會立刻撕票……喂,你有沒有聽我在說什麼?」

  神荼停在我前面不遠的地方,巨大的身軀上淡金色的光芒不斷增強,顯然是正在積聚力量,目光直直的朝著我這個方向射來,臉上神情肅然,竟像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雖然他和我之間的距離如此之近,卻像是沒有聽到我說什麼,更沒有回答我的話,靜靜地凝視這邊片刻之後,他終於有了反應。

  本來擺放在身體兩側的大手向前伸出,斜斜的一上一下做了個虛握的動作。沒等我出聲追問他在幹什麼,在他雙手之間一道刺眼的銀白色光團瞬間亮起,並且隕慢的向左右延伸,片刻之後已經變成一個接近一米半長,三十公分寬的光柱。當刺目的光華散去,神荼手裡出現了一把黑沉沉的巨大間劍,外形古樸,似乎是用木頭做成的。他雙手握在劍柄上,緩緩地自上而下的劃了個半圓,最後劍尖停在我這個方向。

  「冷靜一點!」我發出一陣難聽的乾笑,雙腿慢慢向後退去,我只是個普通的綁匪而己,用不著動刀子吧,你應該相信法律的力量……」

  「快過來!」我的話還沒說完,姜薇就突然從我身邊出現,一把拉著我往大石後面跑去,聲音中竟帶了幾分驚恐,「你不要命了?」

  回頭走了一半,才發現寡婦珍也正一臉慌張的朝我這邊撲過來,只是她的動作沒有姜薇快,才走了兩步我們就已經回來了。姜薇順手也將她一塊帶了回去,見我安然無恙,她明顯的鬆了口氣,卻沒有說什麼話。

  「那傢伙根本不顧伊鳴的死活啊.看樣子綁錯了對象。」最初的驚慌過去,我見人質沒達到預期的效果,對著姜薇有些懊惱的搖搖頭,「現在反而把他惹火了,你帶著葉珍先走,我留下來拖住他。」

  「不行!」兩人一起叫起來,對望了一眼,還是姜薇先開口,「你沒有力量,留下來也沒用,而且……」

  「好吧!」不等她說完,我就拉起寡婦珍的手向外跑去,「你說得對,普通人留下來沒用,那我和葉珍先走,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保重.我們會懷念你的……」

  「喂,你們真的走啊……」

  「出來吧!」神荼終於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但其中所含的警惕意味完全不像是在面對沒有力量的廢柴,竟像是把我們當成了可以與他生死相搏的大敵。

  「這次完蛋了!」我和寡婦珍沒跑出兩步就被逼著停了下來,山體己經被神荼的力量震裂,到處都佈滿了半米寬的裂縫,而且還在不斷加寬,連泥土下堅固的岩層都紛紛碎裂開來,我們根本就沒有落腳的地方。不得己之下,我們又跑回了原地。不過剛才所站之處同樣開始出現裂縫,看樣子也不安全,也許要不了多久,整座小山都會塌掉了。

  「奇怪啊,神荼的脾氣雖然不好,但向來是抓鬼不抓人,更何況他怎麼會用神力來對付幾個普通人?」看見我們去而復返,姜薇沒有出言嘲笑,反而皺起眉頭苦苦思索。

  「這還不明白,就是因為他抓鬼不抓人,所以他想先把我們變成鬼,到時抓起來就不會違背原則了……」這時連周圍的空氣都開始加快流動,形成一股強風,吹得泥沙和枯枝敗葉四處亂飛,幾乎讓人無法睜開眼睛。一手拉著寡婦珍,一手遮著臉部,我朝著神荼的方向大叫,「怕了你了,人找還給你,投降死一半行不行?」

  「再不出來我就動手了!」神荼的聲音平平淡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我們明明在這裡,為什麼他老叫我們出來?」寡婦珍現在也不好受,頭髮被吹得亂糟糟的,白皙的臉上沾上一些被風吹來的灰塵,可是她明亮的眼睛裡卻沒有多少害怕的神色,聽到神荼的問話,扯了扯我的衣服。

  「你們快看!」找還沒有回答,姜薇突然指了指身後。

  用手擋著眼睛,我瞇著眼朝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終於明白神荼在叫誰出來了。當強風捲起的泥土將天地問染得一片昏暗的時候,離我們身後二三十米遠的一塊跟人差不多大小的地方卻始終不受影響,依然保持潔淨透明,石頭和枯枝一接近那個地方就像被什麼東西阻擋住一樣,不是被反彈回去就是繞了個彎飛開了,看起來十分詭異。

  「那裡還有個人!」寡婦珍也看見了,「原來神荼想對付的是他!」

  「呵呵呵……」隨著一陣輕笑,那個地方的空氣一陣模糊,隱藏著的人終於現出了身形,從體型看屬於那種很常見的中等身材,一件長長的黑色風衣將他身體包得嚴嚴實實,連手上都戴了一雙黑色的手套,衣服的風帽也翻了起來,露在外面的臉部還戴著個小丑的面具,唯一可以確定他身份的就是覆蓋在他身上的淡淡金芒。

  「也是個大神!」神荼還沒作出反應,姜薇已經吃了一驚,反手拉起我們兩個朝旁邊跑去,「快點跑,遲了就糟了。」

  我和寡婦珍也知道不妙,大禹和伯益戰鬥時的情景找還記憶猶新,兩個有著大神力量的傢伙打起來時的破壞力不是我們可以承受得了的。眼見事態緊急,我們也只能一聲不吭的跟在姜薇身後。

  本來山體己經破壞得很嚴重了,到處都是裂縫,根本無法下去,可是不知道姜薇用了什麼辦法,當我們踩到裂縫上時,就像有什麼東西托住了一般,無驚無險的就讓我們跑到山腳。

  「好了,這裡應該安全了!」一直到跑進離小山足有兩三百米的那片小樹林中,姜薇才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神荼那邊,「我就奇怪為什麼會被發現,原來神荼根本就沒看見我們,是那個傢伙把他驚動了。」

  「現在怎麼辦?」寡婦珍也看了那邊兩眼,沒興趣理那些問題,反而回過頭來問我,「要不要先回去再說?」

  「先看看吧!」我考慮了一下,相柳到現在還沒來,窮鬼他們也沒救到,就這麼走了我實在是不放心。

  既然神荼要對付的不是我們,那留下來也沒什麼危險。正好不知從哪裡跑出來一個大神,雖然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但看他連臉都不敢露出來,鬼鬼祟祟的藏在一邊,應該不會是來找神荼喝茶聊天的。要是等會兒他和神荼交起手來,說不定還可以渾水摸魚,將窮鬼他們救出來。  寡婦珍嗯了一聲,沒有繼續堅持,轉過頭不說話了。姜薇卻還有些不放心,又從口袋裡摸出一塊石頭,握在掌中快速做了幾個動作,一道肉眼幾乎看不到的綠色光圈隨即擴散開來,像鍋蓋一樣將方圓十米左右的地方全部籠罩在內。

  「好了,這下不管他們打得多厲害都影響不到我們了。」得意的笑了笑,她也轉過身去觀察神荼那邊的狀況,「這塊崑崙石裡有我老爸的力量,除了五方天帝,誰也不能打破這個護罩,你們儘管放心吧!」

  「你總算還有點用!」我撇撇嘴,「拿完一塊又一塊,難道你家是挖石頭的……」

  距離有點遠,神荼和那個傢伙的身形都看不太清楚,不過根據上次的經驗,這些大神的嗓門一個比一個大,我倒不擔心會聽不見他們說什麼。

  奇怪的是,自從那個傢伙出現以後,到我們來到樹林裡躲好為止,他和神荼都沒有做出任何的動作,只是一直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靜靜的對峙著。神荼的力量已經提升到頂峰,小山上像是刮著一個小型的龍捲風,山體上全是裂紋,不時有幾塊磨盤大小的石頭聲勢驚人的滾下來,他身上的金芒也亮得有些刺眼,遠遠看去,就像是個巨大的燈泡。聯想到他的光頭,即使是情勢緊張的現在,我也有股想笑的衝動。  但後來出現的那個傢伙似乎沒受什麼影響,在這麼強大的壓力下,他卻始終將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靜靜的懸在半空中。但無論什麼東西,只要一接近他身體周圍一尺左右的範圍就會立刻被彈開,身上的金色光暈也弱得幾乎看不見,要不是他懸著的地方太過平靜,與身體周圍狂風呼嘯的氛圍大相逕庭,我們幾乎無法發現他在哪裡。可是不知為什麼,神荼卻遲遲不敢展開攻擊。

  「我不是來找你打架的!」對恃了半晌之後,那個傢伙終於開口說話,不過聲音非常古怪,一聽就知道是刻意改變過了,「我們之間沒有戰鬥的必要!」

  「那就露出你的真面目!」神荼不為所動,依然保持著警戒的姿勢,低沉的聲音中不帶一絲感情,「既然蒙著臉,又改變了聲音,說明你不想讓我知道你是誰。這麼說我以前見過你,我的朋友中沒人需要蒙著臉來找我!」

  「這傢伙看起來很粗曠,其實還蠻細心的啊!」就像我開始預料的那樣,兩人的聲音雖然並不響亮,卻能清晰的傳到我耳朵裡,聽到他們的對話,我不由得讚歎了一句,「一句話就能找到問題的重點,看來兩人都不太好騙啊!」

  「我有必須這麼做的理由!」那個傢伙同樣很精明,神荼的激將法沒有起作用,「我這次來找你,只是為了向你要回顓頊的幾個兒子,你要什麼條件才肯放人?」

  「咦?」

  我們這邊的三個人都發出一聲驚呼,沒想到這個傢伙的目的居然和我們是一樣的。可是禱杌不是說他根本就沒有朋友,而且他父親的屬下又全都失了蹤,所以才會不顧一切的跑來找我幫忙的嗎,難道眼前這個傢伙和顓頊有關係,可是他怎麼會知道窮鬼他們被神荼抓去了,想到此處,我隱隱覺得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有些古怪,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要聽聽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是說窮鬼他們幾個?」神荼也有些驚訝,口氣緩和了幾分,「人死如燈滅,他們既然沒有成神,死後就應該重入輪迴,像這樣留戀世間只會害人害己。如呆他們還不肯放棄心中的怨氣,我就只能讓他們魂飛魄散。何況這麼多年來被他們害到的人也不少,我已經追查了四千多年,好不容易才抓住他們。即使是無心之失,我也不能放了他們。」

  「你也知道他們是無心之失,為什麼不給他們一條生路?」那個人似乎還想多勸兩句。

  「不用再說了,我受后土大人之命追拿孤魂野鬼,職責所在,絕對不會答應的!」神荼一聲暴喝,讓他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接著神荼用單手握著劍,另一隻手伸進懷裡摸索了一陣,取出一顆壘球大小、環繞著七彩流光的珠子,舉到自己胸前,「窮鬼他們就在這裡,想要的話打贏我再說!」

  「真的沒有其他辦法?」那個人還不死心。

  「有!」神荼毫不猶豫的回答,「如呆你肯以盤古之名發誓,有辦法讓他們肯自己去輪迴,我就可以放過他們。」那人沉默下來,半晌後才搖搖頭,「我做不到.既然如此,我就只能硬搶了!」  神荼不再說話,將珠子放回身上,再次用雙手握住了劍柄,不過這次他沒有繼續等待下去,發出一聲幾乎要將我耳朵震聾的大喝,人往前跨了一大步,闊劍自下而上的揮出,小山的山頭在巨響聲中炸裂開來,幾十塊比人還大的巨石順著他揮劍的軌跡發出刺耳的尖嘯聲,朝著半空中的那人飛去。

  「你不是我的對手,還是把人交出來吧!」面對聲勢如此驚人的攻擊,那人卻一點都不顯得慌亂,聲音聽起來還是從容不迫。巨石飛到他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就被彈開,他連身體都沒動一下,似乎這些巨石和剛才那些被風捲起的小石子沒什麼分別。

  「那倒來必!」神荼腳在地上一蹬,人也躍到半空中,雙手把闊劍高舉過頭,朝著那人直劈而下,不過聲音裡卻帶著一絲得意,「我的力量的確不如你,可是你沒發現我剛才為什麼要拖那麼久才進攻嗎?」

  「什麼意思?」

  那人話音來落,他腳下的地面突然無聲無息的裂開,一道比人還祖的巨大金色光柱從地底沖天而起,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準確的擊中在他身上。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6:45 PM

本帖最後由 walilei 於 2010-10-2 06:46 PM 編輯

第五集 第七章 暗算

  「鬱壘!」  那人只來得及吐出兩個字,身上被擊中的地方便爆出一團強烈得讓人無法張開眼睛的白光。

  來不及合上眼簾,時間我只覺得眼前白茫茫一片,什麼東西都看不見了,而且眼珠被這道光刺得脹又痛,淚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

  「葉珍,你怎麼樣,有沒有被傷到?」等不及恢復視力,我慌張地叫著寡婦珍的名字,手也朝著剛才她站的地方伸過去,在空中到處亂抓,卻什麼都碰不到。

  「我沒事!」一隻柔軟的手伸了過來,和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掌心中傳來的溫度讓我安心,寡婦珍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剛才我[白見到血,所以把頭轉過來了,沒有被這光傷到眼睛,你還好吧?」

  「不要緊,被晃花了眼而己,我幫他治治就沒事了。」這次說話的是姜薇,聽聲音她也走到我身邊。不等我答話,她的手已經放到我眼睛的位置,一道暖流來回轉了兩圈,那種刺痛的感覺立刻消失了,「下次注意一點,神力的攻擊常常附帶有很強的閃光,連我們這些屬神有時都會受不了。」

  「難怪電視裡那些高手都喜歡戴墨鏡……」嘀咕了一句,我用空著的手揉揉眼睛,眼前的一切又逐漸清晰起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寡婦珍帶著關切神情的臉。等我對著她笑了笑,示意自己已經沒事了之後,她才又把頭轉了過去,可是握著我的那芊手卻沒有再鬆開。

  「想不到鬱壘也在這裡!」姜薇就站在我們前面,背對著我們在那裡喃喃自語,「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收到,還有,那個傢伙是誰?」

  「管他是誰,現在兩個打一個,又被人偷襲,他恐怕自身難保,看來是救不了人了。」我拉著寡婦珍往前走了兩步,與她並肩站在一起,呆呆的看著神荼他們所站的方向,「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想個法子把那顆珠子偷過來……」

  剛才爆炸所捲起的灰塵慢慢散去,露出那裡的景象,被鬱壘的攻擊波及到的東西全都化為烏有,本來比一棟大樓還高的小山硬生生的被炸掉了一大半,覆蓋在山上的樹木花草甚至是泥土全都被掀掉了,現出下面光禿禿的岩層,看起來就像一個被開釆了很久的釆石場,四處飄灑的石粉把所有的地方都染成了白色,這樣的攻擊威力實在讓人驚歎。

  那人剛才站著的地方已經變成黑濛濛的一片,一團大概半徑兩米左右的灰黑色煙霧在爆炸形成的強風中凝而不散,讓人無法看清內部的情況。如果不是可以明顯的看到當中空氣的流動,我幾乎要以為那是個懸在半空中的大球。

  神荼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退到爆炸範圍之外,就這麼靜靜的懸在半空中,身上的光芒已經沒有了,那把巨大的闊劍也垂在身旁,目光牢牢的盯著身前那團猶來散盡的煙霧。雖然給了敵人重重的一擊,可他的臉上卻看不出有什麼高興的神情。

  就在他對面幾十米遠處的地面上多了一個大洞,一個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洞口旁,與他一前一後的將那團煙霧包央在中間。幾乎和神荼一樣高大的身材,一身寬鬆的牛仔服此刻已經看不出本來的,色,除了臉型比神荼稍微長一點,其他的地方幾乎和神荼一模一樣,不過他的頭頂還留著半寸長的短髮,像刺蝟一般根根向上豎起,看起來多了點野性。

  此刻他也單手握著一把同樣的闊劍,劍尖斜斜的指向地面,不時有一道道細小的金色電弧從劍身上閃過,顯然他並沒有放鬆警惕,依然在凝聚著力量準備再次攻擊。

  「那就是鬱壘了嗎?」剛剛吃了他的虧,我對他沒什麼好感,「居然藏在地底下偷襲別人,他是鼬鼠變的?」

  「別胡說!」姜薇看起來有些緊張,額頭上都有了細微的汗跡;聽了我的話後低聲斥責了我一句,不過目光依然沒有收回來,「你是普通人當然感覺不到,那個傢伙的力量太強,恐怕只有幾個天帝才能贏得了他。就算后土在這裡,勝敗都是來知之數,神荼他們如果不是先引開他的注意力再偷襲,兩人一起上都沒有勝算。」

  「那樣不是更好,反正他也是來救人的,要是可以把窮鬼他們救走就不用我們花工夫了。」我不以為然的搖搖頭,「居然替我們的敵人擔心,你到底是站在哪一方的……」

  正當我們說話問,對面的情況又起了變化,自從被擊中後就一直沒了聲息的那人忽然發出一聲長笑,圍在他身體周圍的煙霧紛紛散開,露出一個比人的身體略大一點的繭狀物體,銀白色的表面上閃爍著金屬的光澤,看來他應該是靠這個擋住了鬱壘的偷襲。

  「真是可惜!」隨著他的話音,金屬繭發出一聲刺耳的厲鳴,突然碎裂成無數手掌大的小塊,從空中落了下來,不過還沒掉到地面上就已經消失不見。  受了那一擊之後,那人似乎沒有受到什麼傷害,說起話來依然中氣十足,連身上的衣服都沒有損傷,「幸好我事事小心,一直都有防備,不然就要在這裡丟臉了.好了,神荼大人,你應該很清楚,既然我沒有受傷,你們兩個一起上也來必是我的對手,為了免傷和氣,還是把人交給我吧.其實找也是受人之托,絕對沒有惡意,你儘管放心!」

  「有沒有惡意都好,既然后土大人把這個職責交給了我們,我們就會盡力把事情做好!」雖然形勢不利,可神荼卻不見得有多緊張,將本來已經垂下的闊劍又舉了起來,指著那人的方向,「打不打得過為什麼不試試再說,如果你能毀了我們的身體,自然可以將人帶回去!」

  「得罪了!」知道再勸下去也沒用,那人也就不再堅持,右手平放到胸前,光芒一閃之後,手上己出現了一把曲尺,來見他做出什麼動作,身體周圍就再次出現剛才那種巴掌大的金屬碎片,數量多得驚人,層層疊疊地把他的人都給遮蓋住了。  隨著一陣聽起來像是什麼咒語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這些碎片就像飛舞的蝴蝶一般自動分成兩股,發出嗤嗤的破空聲,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朝著兩入射去,遠遠望去,它們飛行的軌跡彷彿是一道道銀線,一時間漫天都是銀色的光芒,絢爛奪目,比放煙花還漂亮。

  剛一看見那人取出曲尺,神荼和鬱壘就已經大吼一聲,揮舞著闊劍攻了上去,不過那人的攻擊實在來得太陝,他們還沒進入那人身邊十米的範圍,對方就先攻了過來,逼得他們轉為了守勢。兩人身上金光閃耀,大劍連揮,將射來的碎片一一擊飛,啪啪聲響個不停,但是每擋一下,他們身上都微微晃動,顯然碎片上帶著的力量太大,他們擋得頗為吃力。  對望了-l{P~,兩人又是一聲大吼,雙雙退了開去。可是那些碎片像是有靈性一般,跟著轉了個方向,對他們緊迫不捨,兩人的退避竟然完全沒有作用,只能不停的揮舞著闊劍,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就這樣邊擋邊退,神荼和鬱壘漸漸走到一起,那人還是懸在半空中沒有動過,可飛射而來的碎片卻似無窮無盡,一點都沒有衰竭的跡象。

  「看來他們輸定了!」我搖搖頭,雖然那人贏更符合我的心意,不過看見兩個彪形大漢被人打得這麼淒慘,也不禁覺得他們有點可憐,「這樣也好,我們只需要找到相柳,把她帶回家就行,其他的事不用再操心了。」

  「來必!」旁邊的姜薇卻反駁我的話,臉上還微微出現了迷惑之色,「神荼他們太鎮定了,一定還有什麼招數沒用出來。」

  「可現在看起來他們只剩下一招了……」我也不生氣,笑瞇瞇的望著還在戰鬥的幾人,「……就是走為上策!」

  這邊鬥著嘴,那邊卻打得更加激烈,在漫天飛舞的碎片攻擊下,神荼和鬱壘的動作漸漸的慢了下來,好幾次都險些被擊傷,兩人不得不背靠背的站在一起,才能完全抵禦那人的攻擊。不過也許真的像姜薇說的那樣還有招數沒用,兩人的臉上沒有一絲慌亂的神色,平靜得有些詭異。

  「神荼大人,你們這是何苦呢?」看見兩人只是自顧自的抵擋,那人也忍不住再次出聲相勸,「我都說過沒有惡意了,最多我以盤古之名發誓,會盡全力讓他們放棄心中的怨氣,只是我無法保證一定能成功而己,這樣你可以把他們交給我了吧?」

  神荼還是沒有答話,卻在抵擋碎片的過程中對鬱壘使了個眼色,彷彿在商議什麼對策,鬱壘微微點點頭。

  因為角度的關係,那人無法看清他們的動作,但正對著那個方向的我們卻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禁好奇,兩人的力量明顯不如對方,剛才出其不意的偷襲都沒能起到作用,現在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扭轉乾坤呢,

  沒等我細想下去,神荼就發出一聲大吼,身上金光大盛,闊劍舞成一個圓圈,硬撐著將攻向自己和鬱壘的碎片全部接了下來。鬱壘看來和他早有默契,一聲不吭地將手中的闊劍直直地插入地底,直沒至柄,跟著放開劍柄,俯下身軀,兩手都按到了地上,低吼聲中,手掌接觸到地面的地方強光一閃而沒。

  猛然問,地面劇烈震動,發出隆隆的聲音,並像波浪一般起伏起來,連身在遠處的我們都可以感受到強烈的震戚。緊接著喀喇一聲巨響,神荼他們周圍升起一道厚厚的石牆,將兩入團團圓住,射來的碎片來不及改變方向,全數被石牆擋了下來,啪啪聲中,石屑四處亂飛,甚至不時還有火花飛濺而出。

  「荷!」

  神荼早有準備,石牆剛剛升起,趁著那些碎片還沒改變方向,他就狂吼一聲,身體高高躍起,雙手握著闊劍朝著那人的方向平平斬出,一道巨大的月牙形金色光波立刻向那入席捲而去。

  「沒用的!」那人毫不慌亂,連一點躲避的意思都沒有,可正射向鬱壘那邊的金屬碎片卻突然分了一股出來,以極快的速度在他身前盤旋了幾圈,在光波到達之前再次聚在一起,形成一塊一人多高的大盾牌,將他擋在後面。

  「還有呢!」神荼似乎早就料到剛才的攻擊沒用,光波剛剛發出就立刻將手中的劍朝著那人擲出,巨大的劍身被一道金色的光華包裹著,發出刺耳的破空聲,聲勢十分驚人。

  「啪!」

  金屬盾擋不住這麼強的攻擊,被射出一個大洞,不過那人也有了準備,手中的曲尺揮動,準確的擊在劍身上,將闊劍打得朝天上高高飛起,但他的身體也是微微一晃,顯然接得並不輕鬆。

  「咦?」沒等那人回過氣來,一根巨大的石刺已經無聲無息的射到他腳邊,就算他的力量再強,也不禁被鬧了個手忙腳亂。

  下面的鬱壘臉上出現了一絲得意的笑容,顯然這是他的傑作。

  「這才是你們真正的攻擊嗎,可惜還是沒用。」聲音裡聽不出什麼感受,那人勉強將身體一側,石刺擦著他的身體射向了半空中,將他的風衣都撕掉一截。

  「當然不……」神荼冷冰冰的聲音幾乎就在他耳邊響起,那人大驚之下回過頭,才發現神荼居然已經靠到他身邊,斗大的拳頭央著刺目的金芒正當頭襲來,顯然是在將劍擲出彼人立刻就跟著撲了過來,連環三擊,加上鬱壘的配合,連自己都沒能躲過,「……這個才是!」

  眼見這次再也無法避開,那人也動了真火,重重的一聲怒哼,在拳頭打到他臉頰之前,身上本來淡淡的金芒突然問千百倍的增強,遠遠看上去,他的人就像太陽般,放射著讓人無法直視的光芒;盤繞在他身體周圍的那些碎片速度也猛然增加了數倍,飛快的向他臉部前面聚集過去,要神荼打到他之前就形成盾牌。

  「啊!」

  慘叫聲中,那人像塊隕石般從半空直落而下,將本來就塌了一半的小山又砸出一個大洞,紛飛的碎石中還帶著一股血霧。漫天飛舞著的金屬碎片失去他力量的支持,立刻從空中落下,像剛才一樣,還沒碰到地面就又消失不見了。

  「奇怪!」姜薇發出一聲詫異的歎息聲,我也深有同戚。剛才我們都看得很清楚,神荼的一拳正中那人面門,可是那人本該來得及擋住的,但不知為什麼,那些碎片在快要凝結成盾牌的一,那卻突然停了下來,結呆神荼的拳頭沒有受到任何阻礙,結結實實的落在那人的臉上。在那一刻,我明顯感覺到那人的吃驚和憤怒。

  「難道是鬱壘?」我皺著眉猜測,神荼已經落下來查看戰呆去了,他臉上沒有半分吃驚的神色,似乎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呆,這麼說他從一開始就是針對那人沒有足夠的警覺性這一點來展開攻擊的,「看不出他一副大老粗的模樣,居然這麼陰險!」

  「不可能!」姜薇斷然否定,「想要做到這一點,至少力量要和那個人差不多才行,鬱壘有這個本事的話,就不用打這麼久了。」

  「那會是誰?」我總覺得事情有些古怪,「要是他和神荼是一夥的,為什麼不直接出來和那人打,非要躲起來暗算別人呢?」

  「跑掉了!」這時神荼已經查看完了那人落下的地方,滿臉輕鬆轉過身和鬱壘打了個招呼,並朝這邊走了過來。  鬱壘也捎去了石牆,默默的點點頭,還是沒有說話。  「算了!」又看了那邊兩眼,我拉著寡婦珍轉身就走,「我們還是走遠一點去等相柳吧,這裡不太安全。」

  「為什麼,剛才他們打架時你都不怕,現在打完反而心虛了?」寡婦珍沒有說話,姜薇卻有些不解。

  「就是打完了才糟!」我加快速度走了幾步,「剛才那傢伙在的時候,他沒心思注意我們,現在那傢伙被打跑,說不定他就想起來了。何況看來我們根本投機會撿便宜,而且神荼他們兩個雖然看起來一臉老實像,實際卻又是偷襲、又是詐騙,這麼陰險的傢伙,還是離遠點安全些,窮鬼的事以後再想辦法好了。」

  「原來你只會騙老實人!」寡婦珍輕輕的敲敲我的頭,「碰到狡猾的就沒轍了?」

  「錯。是老實人比較好騙。現在是現實社會,做什麼之前都要經過仔細考慮……」

  「等等我!」姜薇側著頭想了一會兒,也跟著跑過來,「現在我們去哪裡?」

  「到這裡來一下!」找還沒回答,就聽見神荼在遠處不知和什麼人說著話,低沉的嗓音裡竟帶著一絲溫柔。

  「不知道他在叫誰?」姜薇回頭張望了兩眼,臉上多了幾分好奇,「莫非就是剛才幫他的人?」

  不等我開口,神荼自己就給了我們答案:「那位綁匪朋友,請你到這裡來一下!」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6:48 PM

本帖最後由 walilei 於 2010-10-2 06:50 PM 編輯

第五集 第八章 保姆

  「怎麼辦?」當神荼的聲音傳來,寡婦珍拉著我的手猛地一震,腳步停了下來,臉上多了一絲惶急的表情,「人家找上門來了。」

  「姜薇,你帶葉珍先走。」心念一轉之下,我已經做出了決定。

  神荼的聲音平平淡淡,甚至還帶著一絲友好的感覺。不過他既然叫我綁匪朋友,就說明我開始時說的話都被他聽在耳裡,我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麼理由會對我友善。

  剛才的戰鬥我看得明明白白,這傢伙雖然長得一臉憨厚,實際上卻精明狡詐,誰知道他會有什麼打算。等一下會發生什麼事很難預料,寡婦珍留在這裡來必安全,反正神荼找的是我,她離開時應該不會阻攔。回頭招呼了姜薇一聲,為了避免寡婦珍擔心,我不讓自己顯露出害怕的情緒,「我去應付他。」  話音來落,我頭上一痛,已經被寡婦珍狠狠敲了一下。愕然轉頭看過去,她剛才的驚慌神色已經變成怒容,兩道柳眉都豎起來:「你說什麼呢,要去就一起去,不就是個抓鬼的嘛,我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不要太擔心。」姜薇也不同意我的做法,附和了寡婦珍兩句,「剛才神荼只是為了對付那人才會動手,你們只是普通人,他不會把你們怎麼樣的。」

  「這話你剛才就說過了……」我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她,「何況我們現在被綁架了……對了,我們手上還有人質,到時大不了一拍兩散。這樣吧,葉珍和你躲在後面不要出來,我一個人去和他交涉。」  寡婦珍嘴唇一動,不過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姜薇拉開了,「他說得對,我們先在一旁看看情況,到時有什麼狀況也方便救他。」

  「放心吧,既然他肯好言好語的和我們交涉,就說明人質還是有用的。」我輕輕拍拍寡婦珍的手背,給了她一個自信的笑容,「雖然犯罪份子很狡猾,但只要他和我說話,我有把握騙到他。邪,是不可能勝正的!」

  「但現在邪的那個好像是我剛剛這麼說我們死定了……」

  「……其實理想和現實是有差距的。」

  費了一番唇舌,終於讓寡婦珍答應由我單獨去和神荼談判。不過神荼多半知道我們不止一個人,何況剛才姜薇還在他面前出現過,就是不清楚他到底有沒有發現寡婦珍的存在。但我也明白寡婦珍這時是不會單獨離開的,既然勸也沒用,現在只能希望能說動神荼放人,實在不行的話就把伊鳴交還給他,他應該不會太難為我們。

  神荼的耐性很好,我們在那裡討論了半天,他也沒有出言催促,只是一個人靜靜的站在小山前面,不知在想些什麼。鬱壘則坐在遠處的一塊石頭上閉目養神,對這邊的事不聞不問,看樣子是不準備參與我們之間的對話了。

  時間已經快到傍晚,一場激戰之後,周圍全都一片狼籍,大塊大塊的碎石散落在地面上,原本那座小山的體積足足少了一半,山腰以上的部分憑空消失了,剩下的部分也全部裸露著青白色的岩層,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裂紋,風一吹就不停的掉落石塊。夕陽的光輝把所有的東西都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神荼高大的身軀背對著陽光站立著,面容的部分顯得有些陰暗,可是身體的輪廓周圍卻映出一圈金色光暈,雖然已經收起了力量,但依然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戚,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看到我走到身前,他粗豪的臉上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即使明知我綁架了伊鳴,他卻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看上去居然還有點開心,一雙眼睛在我身上來回打量。

  「這個……」我在他身前三米多遠的地方站定,畢竟是第一次當綁匪,心裡有些緊張,剛才隋況緊急,那些從電視裡學來的對白很自然的脫口而出。現在受害人家屬站在面前等我開口了,卻反而不知如何勒索,再加上他的反應讓我好奇,沉吟了一下,找還是決定先探探他的口風再說。要是情況不對,也可以插科打諢的矇混過關。

  「伊鳴在你手上?」找還沒來得及說話,神荼反而搶先開口。奇怪的是,他笑瞇瞇的,完全沒有一點受害人的自覺,讓我感到很大的挫折戚。

  「這個……是的!」摸不清他想幹什麼,我索性順著他的話頭接下去,暫時不提要讓他放窮鬼的事,看他接下來怎麼說。

  可是神荼只問了這短短的一句,得到我肯定的回答之後,他點了點頭,然後長長的出了口氣,臉上居然出現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戚,轉過身大步的走開了,弄得我站在那裡英名其妙,不知怎麼辦才好。轉頭看看鬱壘,他還是閉著眼不說話,連看都不看這裡。

  「給你!」還好神荼很快又走了回來,手裡拿著不知從哪裡提出來的一個大旅行袋,裡面脹鼓鼓的裝滿丁東西,就這麼直直的遞到我面前,「拿去吧!」

  「這麼好?」我吃了一驚,想不到人質家屬這麼配合,何況對方還是個大神,不過……

  「找還沒說想要什麼呢!」疑惑的看了這旅行袋一眼,我沒有伸手去接,「再說,一顆珠子不用這麼大的袋子來裝吧?」

  「什麼珠子?」神荼也有些迷惑,看來不明白我在說什麼,「這是伊鳴的換洗衣服。」

  「衣服?」我更是好奇,先前準備好的說辭一點都用不上,反倒被他弄糊塗了,「你把他的衣服給我做什麼,我又不是要……」

  「伊鳴就交給你照顧了。」神荼硬把旅行袋塞到我手裡,臉上像是要笑開了,完全不理我想幹什麼,自顧自的說著話,「他就是喜歡吃好一點的東西,其他沒什麼特別的愛好。雖然你很窮,但你既然連相柳姐妹倆都養得起,養他應該沒問題……」

  「等等!」我回過了神,伸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你知道我是誰?」

  「當然知道,長得這麼像共工大人的只有你一個。」提到共工這個名字的時候,他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伯益來找過我,提過你的事情。為了抓窮鬼他們,我跟了你好幾天,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也瞭解一點,伊鳴讓你照顧我很放心。」

  「誰說我要替你照顧他?」我忍無可忍的爆發了,「現在他是我的人質,你趕快把窮鬼他們交給我,我就把伊鳴還給你,否則……哼哼!」

  「他是自己跟你走的吧?」神荼也不生氣,沒有理我的威脅,反而笑瞇瞇的問了我一句。不等我回答,就接著說了下去,「要不是他自己願意跟著你,誰也不能帶他走。既然難得他找到一個願意跟著的人,我又何必把他要回來,你以為當保姆很好玩啊?」

  「你怎麼可以這樣?」我被他的話嚇到了,「身為一個大神,人家把孩子托給你照顧,你居然隨隨便便就把他交給一個陌生人,而且是一個綁匪.這樣做人是不行的,你還是把窮鬼交出來,大家人貨兩訖不是更好……」

  「不行!」他板起了臉,毫不猶豫的拒絕我的要求,「窮鬼他們不能放,你也是受害者之一,應該身有體會,要是這次讓他們走了,不知還有多少人受害。」  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臉,再想到剛才他戰鬥時和那人的對話,我也明白要他放過窮鬼是不太可能了,但看在相柳的份上,找還是決定再試試。微微一笑之後,我岔開了話題:「照顧小孩子很辛苦吧?」

  「對啊!」似乎說到了他的痛處,神荼的臉一下子蒙上了一層陰影,「以前他還不懂事的時候就不說了,現在……唉,我一個大老粗整天待在全是小孩子的地方,真是彆扭得要命。」

  「所以你把他推給我!」聽到他的話,我心裡有了底,也沒那麼緊張了,對著他伸出了手,「那就拿來吧!」

  「什麼?」他一下子變得警惕起來,往後退了一步,「你別指望我會給你窮鬼!」

  「誰說我要窮鬼了!」學著寡婦珍的商業式笑容,我步步緊逼,「我是要贍養費!」

  「贍養費?」神荼瞪大眼睛,瞠目結舌的望著我,光頭上出現了微微的汗跡。

  「當然了!」我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既然現在不算劫匪了,說話的聲音也大了幾分,「你照顧那個小孩是應該的,可是我和他非親非故,為什麼要收養他,再說現在這個社會,做什麼都是要錢的,尤其是養小孩,你要我來照顧他也可以,拿錢來……」

  「我……我哪有錢啊?」神荼沒料到找還有這一手,說話都結結巴巴起來,「以前我們都是住在山上的,這次下山還是找別人借的路費,買了兩件衣服就花得差不多了,伊鳴他還到處吃東西……晚上找還睡公園呢。」

  「這麼說你就是個窮光蛋棉?」我得勢不饒人,氣焰沖天高漲。這傢伙硬來是行不通的,現在正好他有求於我,不抓住機會窮追猛打,實在是對不起寡婦珍多年來的教誨。學著電視裡大亨的樣子點了支煙,再對著他吐了個煙圈,我用居高臨下的不屑目光看著他,「沒錢還敢求人辦事,你以為我是東北人啊。」

  看到我轉身要走,神荼急得汗珠直冒,看來撫養小孩這件事的確給他心理造成了很大的陰影,此刻好不容易有機會脫手,說什麼也不願意放過機會。不過他也是老奸巨滑之人,腦子一轉之後,已經明白了我的用意。

  「我懂了!」他冷靜下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雖然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要救窮鬼他們,不過以你的為人,應該不會有惡意。人我不能放,不過這樣吧,我讓你把窮鬼他們帶走,如果你能在一個月之內將他們身上的怨氣除掉,就不需要我來動手了。但如果你在這一個月內做不到這件事,找還是會把他們帶回度朔山喂虎,不過無論如何,伊鳴還是要由你來照顧。」

  「三個月?」

  「一個月!」

  「兩個月零二十九天?」

  討價還價了半天,神荼始終不肯鬆口,無奈之下,我只好先答應下來。不過當我點頭的那一,那,神荼的嘴角隱隱出現了一絲笑容,讓我有種上當的感覺。左想右想之下,我無法發現有什麼不妥,也就投放在心上。

  走之前我順便交代了一下相柳的事情,神荼剛剛甩脫了個大包袱,心情好得不得了,滿口答應一見到相柳就要她回家,讓我們回去等消息。見一切妥善解決,寡婦珍也放下了心;姜薇的表情卻有些奇怪,似乎想要跟神荼問什麼事情,但到最後也沒開口,跟著我們一起離開了。

  從神荼隔離的範圍裡出來之時,天已經幾乎要全暗下來,公園裡的人零零落落,遊客們已經走得差不多,看來已經快要關門了。相繇拉著還在笑嘻嘻地吃著片的伊鳴,正在那裡焦急的東張西望,身邊站著個像是工作人員的大媽,似乎在問她為什麼還不和家長離開。

  「主人!」看到我們幾個走出來,相繇眼睛一亮,不再和那位大媽說話,拉著伊鳴就朝這邊跑,眼眶中淚水盈盈,「你們到哪裡去了,怎麼一直找不到你們?」

  「沒事的,我們回去再說!」我輕輕地拍拍她的背,寡婦珍更是把她摟了過去小聲安慰,可相繇依然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這也難怪,先是姐姐不見了,現在又這麼長時間找不到我們,恐怕從出生到現在都沒碰到過這種情況,以她的小孩心性,自然不知如何是好。

  打發走那個工作人員,我將伊鳴拉到了一旁,打算仔細盤問一下。從神荼剛才的話來看,這個小孩身上大有古怪,也許又是哪個神的後代。再加上出了這麼多事,他卻一點擔心的神色都沒有,看樣子早就知道些什麼,如果不問清楚一點,我實在放心不下。

  「神荼叔叔要你照顧我?」不等我開口,伊鳴就笑嘻嘻的問我,小手還不停的往嘴裡塞著片,嚼得喀吧喀吧直響。

  「你怎麼知道?」我被嚇了一跳,連寡婦珍都還不知道這個消息,我正發愁怎麼和她解釋呢,這孩子根本就不在現場,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事,

  「這有什麼難猜!」他的小臉上全是輕鬆的神情,從外表上看起來和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一模一樣,可我總覺得他有一份與其年齡不相稱的精明世故,和他話說得越多,這種感覺就越明顯。想到神荼最後的那個笑容,我心裡著實有些緊張。

  伊鳴卻沒注意到自己說的話和一個小孩子有多大不同,繼續吃了兩塊著片,才慢悠悠的說出原因,「神荼叔叔是個老光棍,抓鬼有本事,照顧孩子卻要了他的命。要不是我父親逼他照顧我,他才不會把我帶在身邊,現在好不容易我自己跑去跟著別人了,他怎麼會不趁機把我送出去?」

  「你父親?」我順著話頭套他,「你父親是誰,可不可以告訴我?」

  「不行.現在還不可以告訴你。」伊鳴狡猾得緊,一說到重要地方就停了下來,怎麼也不鬆口,「總之,你一定是拿了神荼叔叔什麼好處才答應的吧,既然這樣,你就一定要遵守約定,否則他會來找你算帳的哦!」

  「這都能看出來!」我剛悻悻的站直了身體,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彎下腰面對面的看著他,「那你為什麼願意跟我在一起?」

  「因為……」伊鳴仰起頭,望著天空想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句準確的回答,「……因為你像我爺爺!」

  「哈哈哈……」姜薇不知什麼時候走到我們身邊,聽了他的話後再也忍不住,在那裡放聲大笑,眼淚都流了出來。寡婦珍和相繇被她的笑聲吸引,也轉頭向這邊張望。

  「回去了!」對著他這副小孩子的模樣,我不好發作,只能扭頭朝大門口那邊走去,伊鳴伸手拉著我的衣角,寸步不離的跟著我。

  「怎麼回事?」寡婦珍放開相繇,加快速度走過來,伸手指了指伊鳴,小聲的問了我一句,「他怎麼會和我們一起走,你不打算把他還給神荼了?」

  「其實是這樣的……」我剛打算跟她解釋一下和神荼的約定,耳邊卻同時傳來身後姜薇和相繇的驚呼,一道藍色的光幕突然出現在我身體周圍,將我包裹在內。

  「怎麼回事?」我和寡婦珍一驚之下正想回頭看看,前方的空氣卻一陣模糊,剛才落敗逃走的那個蒙面人再次在前面十幾米遠的地方出現,惡狠狠的向我撲過來。

  幾道銀線央著嘶嘶的破空聲,在他撲到之前就已經到我眼前,相繇布下的光幕根本阻攔不了,剛一接觸就被擊穿了個大洞,銀線瞬間就到我身前,我的身體甚至可以感覺到那些金屬碎片上的溫度,心中自知無法倖免,竟然生出萬念俱灰的感覺,僵直的站在了原地。

  「不要!」在所有人都以為找死定了的時候,寡婦珍一聲尖叫,撲到我身上,打算用身體為我擋下這一擊。」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6:56 PM

第五集 第九章 伊鳴

  看到寡婦珍的動作,本來已經絕望的我被嚇得手腳冰涼。想要用力把她推開,但那幾塊碎片實在來得太陝,手指都沒來得及動一下就已經射到我們身前,眼看就要打在她的背上。

  從剛才那人和神荼交手時的情況來看,這些東西威力恐怕比子彈要大得多,寡婦珍一介血肉之軀,被打中後絕無生還的可能。剎時間,一股巨大的恐慌從我心頭升起,張大了嘴,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閃開!」

  一切都在短暫問發生,眼看最前面的那塊碎片就要擊中寡婦珍的身體,她還是將我緊緊抱住,毫無鬆開的意思。當我的心幾乎跳到嗓子眼裡,卻沒有任何辦法可行時,一股巨力從旁邊斜斜的推過來,我們身不由己的順著這股力道飛了出去,碎片貼著我們的身體射過,將袖子劃出一條大縫。

  身體還在半空中,我懸著的心已經放了下來,顧不得為死裡逃生喜悅,立刻扭頭朝剛才我們站的地方看過去。剛才那聲嬌呼是姜薇的聲音,看來應該是她把我們推開了,但她只是個屬神,連身為大神的神荼都接得很辛苦的攻擊,她又怎麼抵擋得住呢,

  剛剛轉過頭,一團鮮艷的的血花就在我眼前爆開。為了將我們救下來,姜薇不知用什麼方法迅速衝到我們身邊,可是就在把我們推開後,她自己收不住身體,恰好撞在碎片射來的路線上。雖然她在自己身前布下一道綠色的光罩,但似乎毫無用處,第一塊碎片輕易穿透了她的防禦,從左肩射入又從背後穿了出來。而緊隨而來的其餘幾塊對準了她的頭部和腰部,一旦打中,恐怕她立刻就要重新轉世。

  我和姜薇認識還不到兩天,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捨命來幫我們,不過此時此刻我己無暇想那麼多事情,看著一個人為了救自己而死,絕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可是我又根本沒有力量,一點忙都幫不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在半空中無助的握緊自己的手,我突然開始痛恨自己的無用。

  身受重創,姜薇被碎片的衝力打得微微後仰,她臉上卻沒有什麼恐懼痛苦的神情,平淡得好像這個身體不是她自己的一樣。不過她並沒有就此放棄,左手一動,似乎想從口袋裡掏出什麼東西,可左肩上穿了個大洞,她的手也受了影響,略略一抬又落了下去,垂在身體旁邊無法動彈。

  「姜……」寡婦珍也從驚喜中回過了神,將埋在我肩膀上的頭抬了起來,隨即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又發出一聲尖叫。

  沒等她叫出後面的那個字,現場的一切突然有了變化。

  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籠罩了這裡,所有人的動作全都變得緩慢起來。姜薇身上飛濺而出的鮮血,閃閃發光的金屬碎片,那人直撲而來的身體,一切都依照剛才的軌跡運行著,卻被放慢了無數倍。就像電影裡的慢鏡頭一般,剛才還疾如星火的碎片此刻卻慢的像是蝸牛在爬一般,一點一點的在半空中往前移動,連我和寡婦珍身體下落的速度都一樣,就這麼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懸在空中,卻沒有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托住我們。

  「還好來得及!」一隻小手伸到姜薇面前,將那幾塊馬上就要打到她身上的碎片拿開,當所有人的動作都慢得幾乎看不見時,他卻完全不受影響,「剛才差點被打個措手不及!」

  伊鳴!嘴裡出不了聲,我心中卻驚呼了一句。早就猜到這個小孩不那麼簡單,卻沒料到他居然有這麼大的力量。別說神荼,恐怕連大禹都比不上他,難怪神荼說除非他自己願意,不然誰也不能帶他走。

  「是你!」那個戴面具的傢伙身上爆起一團金光,本來緩慢下來的動作又變得正常了。不過他沒有再撲過來,身形一晃之下,人已經遠遠的退開,脫離了伊鳴力量的籠罩範圍。將曲尺護在胸前,他的目光驚疑不定的望著這邊,「剛才就是你暗算我?」

  我這才看清他的模樣,除了臉上那個小丑面具,他的風衣已經變得破破爛爛,很多地方都露出了皮膚,上面鮮血淋淋,看來剛才神荼那一拳把他傷得不清。就是不知道他為什麼強撐著這麼重的傷勢不肯離開,反而躲在一邊等著攻擊我。  伊鳴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手上放著片的塑膠袋都沒有丟掉,羽絨服的衣領翻上來,遮住他的下巴,看起來說不出的可愛。

  聽了他的問話,伊鳴先轉頭看了我們一眼,才伸出手指對他搖了搖,「本來我很生氣,不過既然我剛才暗算了你一次,現在他們也沒受太重的傷,這次就算我們打平。回去告訴要你這麼做的人,要嘛他自己來,要嘛就放棄,下次我不會再放嘍囉離開!」

  「你!」那人有些生氣,似乎想要罵人。不過他明顯對伊鳴有些忌憚,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估量了一下自己的狀態,再恨恨的盯了我一眼後,他的身影逐漸透明,慢慢的消失不見了。

  伊鳴的反應有些奇怪,那人離開後,他什麼都不做,只是看著他剛才站著的地方怔怔的發呆,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過了半晌,他才回過頭,走回姜薇的身邊。

  我和寡婦珍本己幾乎停住的身體卻砰的一聲摔在地面,幸好我在半空中轉了個圈,將自己墊在下面,不然以寡婦珍那麼嬌小的身軀,這一下就有得受了。

  沒見他有什麼動作,周圍的一切突然問恢復了正常。姜薇身上的鮮血一下子灑出來,人也朝後倒去,卻被伊鳴的小手接住,扶著她慢慢坐到地上。

  「你這個笨女人,知不知道剛才在幹什麼?」顧不得背上的傷痛和查問姜薇的傷勢,找還躺在地上時就大聲罵了出來。剛才事情緊急,找還來不及想那麼多,現在事情過去了,我卻越想越害怕,居然有生以來第一次責罵起寡婦珍。

  寡婦珍從我身上撐起半個身子,她出來得太急,此刻依然穿著那身白色的服務員衣服,剛才神荼和那人戰鬥時已經沾上了不少灰塵,加上剛才那個動作,頭髮也被弄亂了,雪白的臉頰上都有幾塊污垢,大概因為第一次聽到我的喝罵,居然呆在那裡忘了回嘴。不過她的神色慢慢從吃驚變成了害怕,臉上血色盡褪,應該是想起剛才的狀況,也開始害怕起來。

  不等我罵第二句,寡婦珍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就這麼坐在我身上拚命用手捶打著我,不過沒用什麼力氣就是了。我無法起身,為了避免被她傷到眼睛,只好伸手蓋住自己的臉。

  「珍姐!」相繇這時也跑了過來,連寡婦珍都被嚇到了,她自然更是不堪,一頭撲進寡婦珍的懷裡,兩人一起抱頭大哭。幸好天已經黑了,周圍沒有其他人,不然場面就熱鬧了。

  「先讓我起來好不好!」看見她們的模樣,我不敢再罵下去,伸手輕輕拍了拍寡婦珍的肩膀,語氣比較溫和了。

  「你凶什麼?」寡婦珍身體一震,終於恢復了常態。臉上淚痕來幹,聲音還有些哽咽,卻已經惡狠狠的罵了回來,「你欠我那麼多錢,要是死了我找誰去要……」

  「是是是……」積威之下,我不敢還嘴,只能順著她的語氣連連點頭,「那你先讓我起來好不好,我想看看姜薇怎麼樣了。」

  「對了,姜薇受了傷!」寡婦珍驚醒過來,神情變得有些複雜,默默的從我身上站起,伸手抹了抹眼角,鼻尖紅紅的樣子,看得我有些失神,一時忘了起身。

  「主人!」相繇邊哭邊把我扶起來,肩頭一抽一抽的說著話,「我真的好害怕!」

  「沒事!」我歎了口氣,「主人還要窮一輩子的,沒這麼容易死……」

  剛才那一下摔得不輕,找到現在都沒回復過來,走起路來都很辛苦。寡婦珍嘌了我一眼,走到另一側,和相繇一左一右的扶著我走到躺著的姜薇身邊。

  姜薇此時被伊鳴扶著半躺在地面上,還沒有失去神智。在左肩被打了個大洞的情況下,她連一聲呻吟都沒發出來,不過看她牙關緊咬,額頭上全是冷汗的樣子,就知道她身上的痛苦究竟有多大。看到我們過來,她還勉強露出點笑容,但嘴唇有些顫抖,還是說不出話來。  放開雙手,我在她身前蹲下,仔細查看她的傷口,立刻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那塊射傷她的碎片有半個巴掌大小,從她肩窩下方斜著射入,留下一個十來公分長的傷口,周圍的肌肉都被撕裂了,因為失血過多,已經有些泛白。背後同樣的位置也有一道這樣的傷口,從部位來看,恐怕骨頭都斷了好幾根,甚至傷到了肺葉。半個身體上全是血跡,裡面穿的白色襯衫都變成了紅色。

  「我無法醫治她!」伊鳴從剛才開始就在替她檢查傷勢,小臉上全是凝重的神色,看見我過來,默默的搖搖頭,「死是死不了,不過要躺好一陣子了!」

  「先送她去醫院吧!」寡婦珍突然插了句話,不管她對姜薇有多大成見,畢竟也是為了救我們才受的傷,看得出她的心裡也不好過。

  「送我回家!」姜薇這時卻聲音微弱的掙扎著說了句話,看見我們猶豫不定的神情,她又補充了一句,「醫院治不了我。」

  坐在裝潢得豪華氣派的客廳裡,我和寡婦珍都有些侷促不安,不知道待會兒怎麼向姜薇的家人解釋。只有相繇是小孩性格,又天生好奇,看見新奇的東西就暫時忘了憂心的事情,在偌大的客廳裡轉來轉去,摸摸這個又碰碰那個。伊鳴則恢復了小孩子的神態,乖乖的坐在沙發上吃著傭人端來的點心,眼睛不時往這邊嘌上兩眼。

  先前姜薇堅持要我們送她回家,但沒過多久終於支撐不住暈了過去。我們根本就不知道她家在哪,最後打電話問她還在水吧裡照顧禱杌的那個朋友,才知道她還住在昨天開舞會的那棟別墅中,這才由寡婦珍開著她的車把她送回來。或許是看見姜薇車的關係,門衛遠遠看見就打開了大門,直接放我們進去了。

  但當這些人發現姜薇受傷昏迷了之後,整棟別墅都像沸騰的滾水,那邊手忙腳亂的通知主人,這邊十幾個保鏢把我們團團圓住,問都不問就要將我們送到警察局去,要不是我攔得快,心情本來就不好的相繇恐怕已經把他們全都扔出去了。

  幸好昨晚主辦舞會的那個老人正好在家,他似乎知道姜薇的身份,出面喝退了保鏢們,然後讓人帶我們來到這問客廳接受招待,自己則去查看姜薇的傷勢。

  門口處腳步聲傳來,然後是那些站在門口的保鏢們恭恭敬敬的稱呼聲:「邢先生!」

  「原來這個老頭姓邢!」看到寡婦珍坐在那裡發呆,顯然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回復過來,我故意岔開了話題,和她談論其他的事情。

  「嗯!」寡婦珍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目光卻空空洞洞的不知望著哪裡,聽了我的話後,輕輕的應了一聲,也不知她有沒有聽清楚我說的是什麼。

  找還打算再說兩句分散她的注意力,這時客廳的門突然被打開了,邢先生在一大堆人的簇擁下昂首闊步的走了進來。雖然世侄女受了重傷,他的表情卻平平淡淡,看不出有什麼特別憂心的樣子。

  在我們對面的沙發前坐下,他將手往後揮了揮,那群人立刻一聲不吭的又從門口退了出去,還順手將門帶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動作整齊得像是受過專業訓練一般,看得我佩服不己。,時間,客廳裡就又只剩下我們幾個人了。

  「好了.現在沒外人在,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攤開來說。」邢先生的年紀已經不小,可看起來還是精明幹練得很,目光在我們身上來回轉了兩圈之後就留在我這裡不移開了。

  「以小薇的力量和她身上那些保命的東西,就算是大神也不可能把她打成這樣。要嘛是她被人偷襲,要嘛是她因為什麼原因來不及使用那些東西,到底原因是哪一個,還有,打傷她的人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邢先生問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這個邢先生看來也不是普通人,姜薇又在昏迷中,要是有了什麼誤會就不好辦了,對他說清楚事情對大家都有好處。

  「這麼說,小薇是為了救你才受傷的?」在我述說事情的時候,邢先生一直皺著眉,不過他沒有插嘴問東問西,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好不容易聽我說完,他立刻向我發問,「但是那人為什麼要襲擊你?」

  「我想,他是為了搶走窮鬼他們吧。」我從懷裡摸出那顆珠子給他看,因為禱杌還沒醒,我打算先不把窮鬼他們放出來,就將珠子一塊兒借來,神荼倒是很大方,二話不說就把它給了我。

  「原來如此!」邢先生點點頭,不再問下去了,「你真的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嗎,他有沒有什麼特徵?」

  「不知道!」我想了一會兒,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他,「他全身都蒙起來,只有眼睛露在外面,根本什麼都看不到。不過他用的武器是一把曲尺,還有攻擊和防禦都是用一些金屬碎片,這些訊息有沒有用?」

  「等我查查吧!」邢先生臉上還是沒有表情,看不出他心裡的想法,「事情找大概清楚了,既然和你們沒關係,那你們可以回去了。」

  「你就這麼相信我?」我吃驚的張大了嘴,本以為還要解釋半天,想不到他這麼爽快就讓我們走,旁邊的寡婦珍也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我不是相信你們!」邢先生苦笑了一下,抬頭看看天花板,看來姜薇就被他安置在樓上,「我是相信小薇。這的確是她的脾氣,一旦認定了就不計後呆的去做,誰也阻止不了,而且完全不顧及自己。再說事情已經這樣了,找還能把你們怎麼樣?」

  「那我們回去吧!」寡婦珍回過了神,拉拉我的衣服,在我耳邊小聲說了一句,又轉頭招呼相繇和伊鳴過來。

  「等等!」當走到門口的時候,邢先生忽然又出聲叫住我們。

  「還有什麼事?」我有些警惕的看著他,有點擔心他突然改變主意,找不到兇手就拿我們來出氣,不說力量如何,以他的財力,整起人來可不好捎受。

  「別緊張,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他難得的露出個笑容,「你的命是小薇救回來的,記得好好珍惜,不要辜負了她的心意!」

  「其實你也不是普通人吧?」他的話讓我有些尷尬,寡婦珍又在一邊虎視眈眈,我乾笑一聲扯開話題,「還有那個園丁老伯也是!」

  「什麼老伯?」他突然露出了吃驚的神色,「我這裡請的人都不超過四十歲!」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01 PM

本帖最後由 walilei 於 2010-10-2 10:22 PM 編輯

第五集 第十章 賭約

  「伊鳴暫時和你住同一間房,我有點累,先上去睡了。」一進家門,寡婦珍就低聲說了一句,然後連頭都沒回一下,逕直往樓上走去。

  在姜薇家的時候,邢先生聽了我對那個老伯的描述,站在那裡想了半天,突然面露喜色,跟我們打了聲招呼就興匆匆的一個人出了門,只吩咐司機把我們送回家。

  雖然對那個老伯的身份有些好奇,不過今天發生的事太多,加上相柳還不知下落,我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想起禱杌還留在水吧裡,就請司機直接送我們去水吧。

  姜薇的那個朋友在電話裡知道她受了傷,正等得心急如焚,看到我們回來,立刻就搭著那輛車走了。我本想把禱杌帶回寡婦珍家照顧,可是寡婦珍怎麼都不肯同意,爭得急了,居然板起臉訓了我一頓,說她家全是女人,怎麼可以讓一個男人住進去。

  直到看見我用哀怨的目光看著她,才改口說家裡住不下了,讓我把禱杌送到她的另一棟公寓裡養傷,還利用老闆的特權將呂先調來照顧他。至於伊鳴,大概因為他的外貌的原因,寡婦珍倒不介意讓他和我們住一起。

  就這樣又忙了好一陣子,等回到她家時,時間已經快到晚上十二點了。其實從姜薇受傷開始,寡婦珍心情就不怎麼好,在回來的路上更是連話都沒說兩句,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現在回到家裡,更是什麼都不做就跑回了房。  找還想和她討論一下今天發生的這些事,見到她的反應後不禁有些意外,以她平日的性格,就算擔心相柳,也不會像這樣一聲不吭的躲起來,反而會急著和我商量該怎麼辦,現在這樣實在是有點不合常理。

  「主人,我們現在怎麼辦?」相繇眼巴巴的看著我,相柳的失蹤和寡婦珍的反常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盼著我替她拿主意。  伊鳴卻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站在客廳裡左顧右盼,對我們這邊毫不留意。  「你先去睡覺。」我拍拍她的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放心吧,神荼都答應我們了,你姐姐不會有事的。」

  「嗯!」相繇點點頭,她一向對我和寡婦珍毫無保留的信任,聽了我的話後放鬆了不少,跟著寡婦珍跑上樓去了。

  「我睡哪裡?」伊鳴笑瞇瞇的走了過來,還用小手捂著嘴打了個呵欠,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平時我都九點就睡覺的,現在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地板。」斜著眼冷冷的瞧著這個傢伙,我的氣就冒上來,明明是個大神,居然一直裝幼齒騙人,性格還不是一般的惡劣,現在還死皮賴臉的跟了過來。要不是剛才他救了我們,我才懶得理他。

  「為什麼?」伊鳴瞪大了眼睛,眼眶中水汪汪一片,似乎馬上就要哭出聲來,「人家只有六歲,你居然在冬天裡讓一個這麼小的孩子睡地板?」

  「別和我裝可憐!」發生了那麼多事,我的心情也不好,「否則我把你賣到山區去,要是跑回來就再賣,這樣用不了多久我就發財了……」

  「喂,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用不著這樣對我吧?」見純情攻勢無效,伊鳴終於收起那副幼齒嘴臉,開始一本正經的和我討價還價。

  「不可以啊!」我伸手揉著他的小臉,變成種種奇怪的形狀,「你不要跟我裝糊塗。給我老實說吧,為什麼要跟著我,別用我像你爺爺這種借口敷衍我,你的爺爺少說也有幾千歲了,我的樣子像古董嗎?」

  「我爺爺叫共工!」小臉被我躁躪得不成模樣,伊鳴也不生氣,連將我的手撥開的意思都沒有,睜大了眼睛靜靜的看著我,「我爸爸叫后土。本來不想這麼早告訴你,不過看樣子你不弄清楚是不打算讓我睡床了,找還正在發育……」

  「搞什麼啊?」我放開了手,哼哼了兩聲,「又是一個找共工的,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是……」

  「你是不是爺爺投入比我更清楚!」伊鳴打斷了我的話,被我揉得紅嘟嘟的小臉上出現了個奇怪的笑容,「你難道忘了我是怎麼救姜薇的嗎?」

  「什麼意思?」我有些愕然的看著他,回想起傍晚時那一幕,的確覺得有些古怪。

  那樣的力量明顯和我見過的其他神不同。像相柳姐妹倆是水屬神,平時用的法術多半與水有關,在有水的地方更是力量大增。大禹的神力由治水而來,所以力量往往在於開山劈石這方面。但后土明明是土地之神,他的兒子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力量,那並不是強行用神力將攻擊阻攔住,而更像是……

  「爺爺被關起來的時候找還沒有出世,所以他並不知道我的存在。」伊鳴伸出手,從茶幾上拿起一個杯子,在我不解的目光中,將杯子高高的往上扔去,幾乎要砸到天花板。

  在空中翻了幾轉,杯子又落了下來。不等我開口問他要做什麼,傍晚時那種感覺就再次出現,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慢了下來,正在半空中加速下落的杯子一下子頓住,就這麼凝在半空中,與其他大神散發出神力的時候相比,我感覺不到絲毫的壓力,反而更像是時間被放慢了一般。

  「你……」望著伊鳴輕輕鬆鬆的伸出手去將懸著的杯子取下來,又放回茶幾上,我覺得嘴裡發苦,只能勉強從喉嚨裡擠出一個音節,卻再也說不下去。

  「我的本名叫噎鳴。」噎鳴正視著我的眼睛,緩緩的告訴我他的身份,「和父親不一樣,我是時間之神(注一)。所以除非身上有比我更強的神力,這四千多年來,在時間長河裡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不可能瞞過我的眼睛!」

  「你這個偷窺狂!」出乎他意料的是,我立刻爆發了勃然大怒,「說,你還偷看過多少女人洗澡?」

  「我不是指這個……」噎鳴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揮舞著小手要辯解兩句。

  「你不用說了!」我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立刻伸手指著樓上,「馬上去給我睡覺.明天我再來收拾你!」

  噎鳴歎了口氣,臉上露出黯然的神色,沒有再說什麼,搖著頭上樓去了。

  「從小就不學好,看你長大怎麼辦!」忿忿的罵了兩句,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通道裡,我長長的出了口氣,一下子坐到沙發上。想要喝口水,直到端起杯子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手居然抖個不停,怎麼都停不下來。

  不想上樓睡覺,就在沙發上坐了半天,我居然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隱隱約約中,我似乎聽到有人在我身邊低聲哭泣,伸出手摸了兩下,卻什麼都沒摸到,以為自己是在作夢,又睡過去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寡婦珍和相繇她們早己起床,連噎鳴也正坐在飯廳的桌子前等著吃早飯,看到我起來,調皮的朝著我眨了眨眼睛。

  「你昨晚搞什麼啊?」寡婦珍端著一大缽稀飯從廚房走出來,兩個眼睛下方有些黑影,即使她上了濃妝都沒能掩蓋住,顯然昨晚也睡得不好。  「有床不睡睡沙發,病了你自己出錢治啊.我可不管。」

  我這才發現身上多了床棉被,心中一陣感動,不過想起昨晚的事,又開始懷疑起哭的人是不是她。仔細看看寡婦珍的表情,卻不像是有什麼傷心事鬧得要偷偷哭的樣子,再說相柳雖然還沒找到,但以她的力量,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寡婦珍也沒必要擔心什麼。搖搖頭,我把這個念頭排出腦海,先考慮起如何解決噎鳴的事。

  沒等我起身,寡婦珍的手機就發出一陣悅耳的音樂聲,我看看噎鳴鎮定自若的模樣,心裡也安定了不少,不再那麼著急了。

  「真的!」正在接電話的寡婦珍聲音一下高了起來,臉上也有了笑容,「我馬上就去,你叫他們等等。」

  「找到小柳了!」放下手機,她一臉喜色的向我們宣佈。

  原來相柳昨天跑出去後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神荼在哪裡,又不願意回來,就一個人愍無目的在市區裡亂闖,結呆當然是找不到了。到深夜的時候,巡邏的警察看見她這麼一個小姑娘還在街上走來走去,以為又是個離家出走的孩子,就把她帶回警察局。

  幸好平時我教她們不到萬不得己時,不可以使用自己的力量,相柳又比相繇懂事得多,知道那些警察是好意,掙扎了兩下就跟他們走了,不然今天的報紙就又多了一宗襲警案可以報導,說不定可以刺激一下銷量,說起來這是警察的大幸,卻是報社的大不幸。

  到了警察局裡,無論這些人怎麼問,相柳就是不肯說出住在哪裡,這更加讓他們肯定相柳是離家出走的想法,誰知道等他們在資料庫查詢時,才發現根本沒有相柳的檔案,這下頓時讓他們緊張起來。

  後來終於有個來珍珍水吧光顧過的傢伙認出了相柳,但當時已經是深夜,他又沒有水吧的聯繫方法,只好拖到今天一早才派人來店裡詢問。雖然水吧裡投入,不過卻輾轉找到了房地,公司,這才由公司的同事打電話通知寡婦珍。

  聽完寡婦珍轉述的經過,我也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不過相柳的事還有些麻煩,寡婦珍雖然也小有名氣,能不能擺平這件事還是個來知數,就算解決了,恐怕相柳她們也不能再留在店裡工作,現在又多了個噎鳴,將來的事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我們快去吧!」相繇卻沒有考慮那麼多,聽到姐姐找到了,在一邊又蹦又跳的叫個不停,拉著寡婦珍就要往外跑。

  「等等!」我把她又拉了回來,按在沙發上坐下,「我們去就行了,你們兩個留在家裡。」

  「為什麼?」相繇不滿的噘起嘴,拉著寡婦珍衣角撒嬌,不過寡婦珍的想法和我一樣,這次沒有理她。

  「你在警察局有沒有關係?」我望著她有些擔憂的樣子,心裡也沒底。

  「沒有!」她搖搖頭,不過找到相柳的喜悅還是大過了一切,「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說,走一步是一步吧。」

  「說是你生的行不行?」

  「那還不如說你其實是女人,她們是你女兒,反正你看起來也快四十了……」

  吩咐不甘不願的相繇和噎鳴照看好家裡,寡婦珍和我用最快的速度趕去公司。相繇不用說,噎鳴的態度很奇怪,什麼話都沒有,臉上卻又出現了那種很奇怪的笑容,不過時間緊迫,我也沒時間多問。  本來有想到要把他一塊帶去,多個時間之神在身邊,有什麼事發生時也可以派上用場。但轉念一想,這位時間之神多半也沒戶籍,屬於幽靈人口一族。警察正在查這件事情,要是再看見他跟著我們,一問之下,時間之神要嘛大發神威,為狗仔隊增添光榮戰績;要嘛就此常住育幼院,從此立志為兒童謀幸福,還連累我們多個拐帶兒童的罪名。權衡利弊之下,找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聽打電話的那個同事說,相柳現在依然還在警察局裡,只有兩個派來詢問的警察還在公司等我們。和寡婦珍商量了半天,我們始終拿不出什麼辦法,只好讓寡婦珍向其他部門的熟人打了個電話,看能不能幫上點忙,不過估計多半沒轍。最後我們也只能做最壞的打算,認罰走人,希望那些警察不會太難為我們。

  從電梯裡出來,一眼就看見公司門口圍丁一大群人,有男有女,除了那些熟悉的同事之外,還有不少的生面孔,看來就是姜薇公司裡的人。想起姜薇的傷,我心裡也多了幾分黯然,幸好並不致命,不然我真不知道要用什麼去還。

  「這次小柳也做得太過分了。」寡婦珍卻沒我那麼多想法,欣喜之餘也有幾分惱怒,「一聲不吭的跑出去,等會兒人領出來一定要好好教訓她一下,不然以後就不好管了。」

  「對啊!」多想無益,我清空雜念,附和著她的話,「包在我身上好了,我一定讓她以後都不敢亂跑。」

  「珍姐、孟軻!」唐家儀眼尖,最先發現我們走過來,笑嘻嘻的和我們打招呼,「你們來了!」

  聽到她的叫聲,所有人一起回過了頭,不管認識不認識,全都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著我,有的還在那邊交頭接耳,對著我指指點點,就像在看一個稀有動物一樣。

  「人呢?」寡婦珍沒有注意到這些,還沒走到就開始發問。

  還投入來得及回答,一陣清脆的笑聲就從公司裡傳出來,正是相柳的聲音。可是她不是還待在警察局裡嗎,我和寡婦珍都有些吃驚,加快腳步走進公司裡面。  在我以前坐的那張桌子上,此刻擺滿了各種點心,一個女孩正坐在那裡狼吞虎嚥,仔細一看,不是相柳還是誰。她身上還穿著件我們從沒見過的白色毛線衣,應該是新買的,雙手和嘴都忙個不停,顯然昨晚在警察局把她餓壞了。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女人背對著我們坐在她面前,饒有興味的看著她吃東西。

  「主人、珍姐!」相柳這時也看見我們,嘴裡還含著東西就開始含糊不清的叫起來,臉上還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你怎麼出來的?」看看周圍沒有其他人了,那個女人應該就是警察了。

  「是我把她保出來的。」那個女人將頭轉了過來,給了我們一個笑容,「早上好!」

  「姜薇!」我和寡婦珍都一聲驚呼,往後退了一步。

  昨天她明明受了那麼重的傷,怎麼短短一晚之後立刻就生龍活虎的跑來上班了。禱杌同樣也是屬神,傷得還沒她重,此刻卻還在床上昏迷不醒,不知道她是不是貓變的,有九條命,「你沒事了?」

  「沒事啊,治好了!」姜薇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隨即站起來笑盈盈轉了個圈,「連疤都沒留。」

  「這個醫生一定很貴……」我嘖嘖兩聲,畢竟她也救過我,禮貌上還是要關心一下,「幹嘛不休息兩天再來?」

  「我說的事還沒做呢,當然不能老待在家裡。」姜薇的笑容越發燦爛,目光卻望向我身後的寡婦珍,「從今天開始我要努力了。」  寡婦珍臉色一變,哼了一聲,卻沒有說什麼,逕直走到相柳面前把她拉起來,「小柳,跟我回家了。」

  「哦!」相柳乖乖的應了一聲,戀戀不捨的看了那堆點心一眼,才跟著她走了出去。

  姜薇只是笑嘻嘻的看著她的動作,什麼事都沒做。我向她做個再見的手勢,卻故意放慢了速度,等到寡婦珍她們走遠之後,才將唐家儀叫到身邊,小聲的問她:「知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不知道嗎?」唐家儀看了寡婦珍的背影一眼,表情顯得很神秘,連聲音都壓低了,「上次那個姜薇公司開張時逼珍姐和她打賭,如果這次她承包的工程能比我們公司棄得好,就要珍姐把你調到她手下去工作。珍姐當時氣不過,就答應了。」

  「……原來找還這麼值錢啊!」

  「不是,依我看,重點還是工程,你只是賭注而己……」

      ***

  注一:根據《山海經》記載:共工生后土,后土生噎鳴,噎鳴就是中國的時間神。后土還有個兒子叫信,誇父就是信的兒子。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04 PM

本帖最後由 walilei 於 2010-10-2 10:22 PM 編輯

第五集 第十一章 故事

  「為什麼要答應和她賭?」從公司出來,我們決定先去看看禱杌的傷勢。寡婦珍一路上都氣呼呼的不說話,我思前想後,還是忍不住問了她一句,「你不是說以後不管房地,公司那邊的事情了嗎?」

  「誰叫她那麼囂張?」寡婦珍一直拉著相柳走在前面,沒有回過頭來,我只能看見她的背影和半邊雪白的頸項。

  由於出了這麼多事情,今天水吧不打算營業,所以她出門時沒有穿工作服,而是披了件淡青色的大衣,卻依然遮不住她的好身材,從我們身旁經過的路人都忍不住要多看她兩眼。不過她早就對這樣的目光習以如常,腳步沒有絲毫的停頓,「仗著自己家裡有錢就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神有什麼了不起,我就先做完這筆生意再走,看她以後怎麼再來胡攪蠻纏?」

  「那也不用拿我賭吧?」我雙手插在褲兜裡,慢悠悠的跟在後面。看她情緒似乎不大好,不敢反駁,只能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要是輸了的話,我豈不是要變成她手下,這種千金小姐可不好伺候。」

  「我怎麼可能會輸?」我的聲音雖小,可是她的聽力極好,被她聽到了,突然轉過身怒氣沖沖的瞪著我,「又不是我要拿你賭的,有意見你去找姜薇啊!」

  「不用這麼生氣吧!」被她的氣勢嚇到,我往後退了一步,「再怎麼說她昨天也救了我們,就算不喜歡她也沒必要和她鬥氣啊!」

  「你以為我想啊?」寡婦珍恨恨的回過了頭,拉起相柳繼續往前走,「她一定有目的,這麼個千金大小姐,還是個屬神,剛剛回國便整天纏著我們不放,第二次見面就不顧自己安全的救我們,不知道想幹什麼?」

  「人家家裡有錢,就算做主意做不過你,到時用錢砸下來,你還是要輸啊!」我扁扁嘴,指出問題的重點,「你打賭的時候就沒仔細想想?」

  「輸了就算了!」寡婦珍被我說到痛處,身子一震之下又停了下來,呆呆的站了一會兒後,還是找不出話來反駁,終於惱羞成怒,「反正你也沒什麼用,把你調到她那裡工作還幫我省不少錢!」

  「要是這樣的話,你昨天幹嘛急著把我調到外地去?」我慢慢的踱著步走到她面前,側著頭看著她的臉,「我就奇怪為什麼你突然有這個念頭,原來是這樣。一定是你本來就對她有成見,結呆當時被她一激就氣昏了頭,什麼都沒考慮就答應了下來。回來後想想覺得不對勁,就打算先把我調走,到時就算輸了也可以賴帳。看來你真的捨不得我離開……」

  「我管你去死!」寡婦珍本來看著遠處,好像根本不在意的樣子,但聽了我說的話後,卻突然面紅耳赤,伸手把我推到一邊,拉著相柳就往前跑。

  看著她們的背影,我微微的笑了笑,回頭看著公司的方向。此時我們離商務區已經有一段距離,城市中高樓林立,已經將那棟大樓遮住了,只能勉強看見寫著珍珍房地,那四個大字招牌的一角。身邊的馬路上車水馬龍,嘈雜而熱鬧,連空氣中的灰塵和汽油味都如此熟悉,讓我心頭有一股暖意。

  「還在看什麼呢,快點走啊!」寡婦珍跑了一陣才發現我沒有跟上來,回頭看看,發現找還在望著公司那邊發呆,就這麼站在馬路邊朝著找大叫,惹的路人紛紛把目光投向她。

  「來了!」我回過了神,轉頭對她笑笑,加快速度跑到她身邊,拉起相柳的另一隻手,「走吧!」

  寡婦珍和從出來開始就一直愁眉苦臉的相柳都被我的動作嚇了一跳,平時我雖然也很疼她們姐妹倆,但從不會有這種行為。像這樣拉著她們的手走路,姐妹倆曾經要求了好幾次,都被我以不符合形象拒絕,久而久之她們也習慣了,想不到今天我會主動這麼做。寡婦珍看了看我拉著相柳的的那芊手,臉有疑惑之色。

  「怎麼,不習慣啊?」我若無其事的看著她們,「那放開好了。」

  「不是!」看到我要鬆手的樣子,相柳一把將手握緊,臉上出現了甜甜的笑容,看看我又看看寡婦珍,拉著我們朝前走,「我們走吧!」

  「怪裡怪氣!」寡婦珍低聲嘀咕了一句,不過我當聽不到。

  等我們趕到寡婦珍的另一問公寓時,禱杌的傷已經好了不少,人也恢復了清醒,勉強能開口說話了。看來屬神的身體的確和普通人不大一樣,這麼重的傷只休息了一天就好了不少。不過他似乎知道呂先只是個普通人,對自己的身份絕口不提,呂先也以為他只是寡婦珍的一個親戚,不小心受了傷後來找她求救。他的性格本就善良,照顧得盡心盡力,一點都沒起什麼疑心。

  看到我們進來,禱杌面露焦急之色,眼巴巴的望著我,掙扎著就想下床,幸好他還算清醒,顧及倒呂先還在屋內,沒有問出聲來。

  「放心吧!你弟弟暫時沒事了。」找個借口支開呂先,我在他床前坐下,示意他不要亂動。接著從懷裡掏出關著窮鬼他們的那顆珠子給他看,「他們就在裡面,等你傷好了以後自己放他們出來吧!」

  「謝謝你!」禱杌狂喜之下,聲音都變得有點哽咽。

  不顧自己身上的傷,禱杌伸手把珠子接過去,緊緊的摟在懷裡。因為動作太大,身上的繃帶又滲出紅色,看來傷口處又被撕裂了,可是他恍如不覺,只是反覆的念明著同一句話:「太好了,實在太好了!」

  「先不要高興得太早!」看到他欣喜若狂的模樣,我都有點不忍心打擊他,「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主人,還有什麼事啊,不是已經救回來了嗎?」相柳還不知道昨天發生的事,本來她跑出去就是為了幫禱杌,此刻見人己被救回,正為禱杌高興不己,卻被我的話嚇了一跳,急忙湊過來抓住我的衣服,「難道還少了幾個?」

  「那倒不是!」看見禱杌一臉惶急的就要將窮鬼他們放出來查看,我伸手制止了他的動作,「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我哪有辦法讓他們自己去轉世?」聽我說完神荼的要求,禱杌怔怔的在床上坐了半天,目光一直在那顆珠子上留連不去,臉上卻多了幾分自嘲之色,完全沒有了開始時的狂喜,「如果我能做得到的話,還需要等到今天嗎,看著自己的弟弟被怨氣折磨得從一個個天真的小孩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以為很好受,我現在唯一能做到的只是盡力保護他們,不讓他們魂飛魄散而己,就算只是這樣,我都已經精疲力盡了……」

  「主人,你幫幫他!」相柳拉著我的手不停搖晃,滿臉期盼之色,「你這麼厲害,太章也好,大禹也好,從來沒有什麼事能難倒你的!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對啊,你有辦法就幫幫人家!」見到禱杌的可憐模樣,寡婦珍也有些不忍,在一旁插了句話,「平時鬼主意那麼多,關鍵時候就沒轍了?」

  我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後,在三人的目光注視下搖搖頭:「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不理禱杌和相柳那一臉失望的神色,我站起來朝門口走去:「你把他們帶在身邊這麼久,應該很清楚他們究竟想要什麼。如果連你自己都做不到的話,我也沒有辦法。別把我想得那麼厲害,其實找是一個連自己都救不了的人。」

  「主人……」相柳幾乎要哭出聲來,剛想再求我兩句,卻被寡婦珍一把拉到身邊,輕輕掩住了她的嘴。

  「窮鬼他們先放在你這裡!」我打開房門時想起那個蒙面的大神,回頭提醒了禱杌一聲,「有一個不認識的大神也想救他們,不過我想你也不知道他是誰,否則也不會來找我幫忙。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你還是小心一點好。」  禱杌魂不守舍的應了一聲,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聽清楚我在說什麼。歎了一口氣,我招呼寡婦珍和相柳和我一起離開,直到我們走出門口的那一刻,看到禱杌還坐在床上發呆,雙手卻將那顆珠子死死抓住,似乎只要稍微鬆手就會消失不見一般。

  「今天不上班了,等會兒做什麼呢?」走出公寓的門口,寡婦珍對剛才的事絕口不提,更別說跟相柳一樣求我幫禱杌了,連見了姜薇後的壞心情都似乎消失不見,俏臉上滿是笑容,讓我感到有些奇怪。

  沉吟了一下,看了看還是悶悶不樂的相柳,我也對她們笑笑,「既然現在沒事做,乾脆回家找相繇她們一起到郊外去烤肉吧!」

  「好啊!我先去買材料,你帶小柳回家,等會兒一起從家裡出發。」寡婦珍點點頭,臉上似笑非笑的熟悉表情讓我心神為之一滯,「不許沒等我就自己去喔!」

  「我能跑哪裡去,連計程車的車費都拿不出來……」

  烤肉的地點選在C市南郊外的長江邊,那裡是一片鵝卵石構成的河灘,離市區大概有半個小時的車程,附近全是荒山,連樹木都很少,燒烤用的木炭都要自己帶去。

  這裡平時沒多少人來活動,以前還出過幾宗搶劫殺人的案子,這樣一來,連白天都甚少有人從這裡路過了。不過我們這裡有兩條九頭蛇外加一個時間之神,不去搶劫別人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想來除非衰神付身,否則那些劫匪同志應該不會找到我們頭上。  相柳姐妹倆和噎鳴都是第一次烤肉,顯得有些興奮,一到目的地就搶著搬石頭生火,忙得不亦樂乎。相柳畢竟是小孩心性,玩了一會兒之後就把禱杌的事暫時,到腦後,和妹妹兩個打鬧成一團,而且兩人重見之後比過去更親密了幾分,怎麼也不肯分開,一起纏著寡婦珍問東問西,研究著燒烤的技術。不過寡婦珍吸取了前幾次的教訓,教歸教了,可真正實際動手時還是堅持要自己來做,只讓她們姐妹倆做些無關緊要的小工作。

  倒是噎鳴這個傢伙,仗著自己的一張娃娃臉在三個女人中穿來穿去,裝成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又吃又拿,看得我鬱悶無比,拿了一瓶飲料走得遠遠的坐下,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對我的動作,寡婦珍只是微微的嘌了一眼,卻沒有說話。

  仔細想想,從碰到相柳那天開始,發生的事情已經太多了,平靜的生活似乎已經與我無緣。每當我解決一件事之後,另一個麻煩就會接踵而來,而且一個比一個厲害,好幾次都差點連累到寡婦珍,要不是運氣好,恐怕早已經出事了。

  雖然她始終沒有怨言,但我心裡一直不太好受。這些麻煩都是因我而起,或者說,是因為一個叫做「共工」的傢伙而起,即使是在四千多年以後的現代社會,他依然可以影響到我們的生活,想及此處,我也不由得搖頭苦笑。

  「在想什麼?」噎鳴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將我從沉思中拉了回來,「珍姐讓我把這個給你!」  我勉強笑了笑,從他手中接過烤好的雞翅膀,轉頭看看寡婦珍那邊,此刻她正背對著我給相柳姐妹倆分派烤好的東西,似乎沒有注意這邊。

  「你該不會在想怎麼把我撇掉吧?」噎鳴手裡抓著一瓶呆汁,小臉因為跑動漲得通紅,額頭還有些汗珠,大眼珠裡閃爍著純真的光芒,說不出的可愛,怎麼看也不像個很厲害的大神。

  「要是把他賣出去,應該值不少錢吧……」即使心事重重,找還是惡意的猜度了一下,嘴裡卻急忙分辯:「當然不是,我是在想共工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嗎?」他又露出那種奇怪的笑容,凝視了我半天之後,走到我身邊坐下,端起呆汁慢慢的喝了一口,「我沒有見過爺爺原來的樣子,不過從我出生的那一天開始,很多人就經常提起他……」

  「他們怎麼說?」聽到他的話,我也有了興趣,畢竟以前碰到的那些神不是共工的仇人就是他的屬下,要不然根本不是一個時代的人,很少能聽到有人沒有偏頗的談論起這個傢伙。

  「對啊!我們也想知道。」相柳她們不知什麼時候也跑到我身後,連寡婦珍都跟了過來,「原來你是主人的孫子,難怪這麼厲害!」

  「快說快說!」還沒坐下,相繇就連聲催促著噎鳴。

  「爺爺具體是怎麼樣一個人,其實找也不太清楚!」噎鳴想了一會兒,伸手指指相柳手上的雞腿,相柳露出掙扎的神色,終於將雞腿遞了過去。以前連我都從來在她們手上搶到過食物,想不到一點共工的消息就可以做到這一點,讓我這個現在的「主人」又羨又妒。

  「聽神荼叔叔他們說,當年顓頊將自己的神力與不周山結合在一起,利用天柱的力量將日月星辰都固定在天空上,從此以後世界上的其他地方都水墮黑暗,唯有他自己在北方的領地永遠陽光昔照。結呆只有他的族人才可以在太陽下面生活,而那些其他地方的老百姓慢慢的都因為飢寒交迫而死。很多大神都對這件事不滿,但連黃帝都沒辦法,也阻止不了。顓頊本來就是五大天帝之一,結合了天柱之後力量甚至超過了黃帝,除了盤古之外,恐怕誰都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大家都敢怒不敢言,任由這個隋形繼續下去。」

  「原來禱杌的父親想出來的辦法就是這個!」寡婦珍無語搖頭,「他就不怕自己的族人被哂死?」

  「原始社會嘛!」我替顓頊申辯,「哪會知道這些東西,所以說沒文憑就是吃虧……」

  「後來……」噎鳴兩眼發亮,神情有些興奮起來,「……後來我的爺爺看不下去,就帶著自己的手下前去向顓頊挑戰,結呆兩人打了很久,爺爺不知用什麼辦法將不周山撞斷了。顓頊的神力和不周山是結合在一起的,山既然斷了,他也就失去自己的神力,沒多久就死掉了,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從此日月星辰就從東往西運行,變成了今天這個模樣(注一)。可是爺爺因為撞斷了天柱,被盤古關了起來……」

  「跟我學的不一樣啊!」寡婦珍嘀咕起來,「太陽也可以固定嗎?」

  「估計是讓地球不自轉了吧?」我為噎鳴的話做出合理的解釋,「科學知識太匱乏了,原來顓頊是個文盲……」

  「總之,是爺爺犧牲自己拯救了世界,他的領地本來也在北方,根本不需要這麼做的,很多人都說他是個大英雄。」噎鳴越來越興奮,聲音都高了起來,不過隨即就  了氣,「不過爸爸老說爺爺是個不知所謂的笨蛋,所以我一直想看看爺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主人好偉大!」相柳姐妹倆已經感動得熱淚盈眶,眼中全是崇拜的光芒。

  「也許他是因為被太陽曬得睡不著覺才這麼做的呢……」在他們崇敬的眼光中,我用所有人都聽不到的聲音嘀咕了一句。

      ***

  注一:根據《淮南子·天文訓》記載:「昔者共工與顓頊爭為帝,不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天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06 PM

第五集 第十二章 瞭解

  「主人,我們多玩一會兒好不好?」相繇拉著我的手臂來回搖晃,眼睛裡全是期盼的光芒。她的俏臉因為剛才和相柳的打鬧有些發紅,額頭上掛著一顆顆晶瑩的汗珠卻依然充滿了興奮的神情。

  此時一家快到晚上六點,在聽完曀鳴對共工的描述後,她和相柳都甚是高興,頗以有這麼一個了不起的主人為榮,加上像今天這樣,全家人一起出來只是為了遊玩還是第一次,姐妹倆玩得比平時更加瘋狂。本來我們打算下午就回去的,卻在她們的要求下在河灘一直呆到了現在,還好寡婦珍買來的材料不少,於是乾脆又在這裡吃過了晚飯。眼看太陽就要下山了,可她們還是意猶未盡,纏著我和寡婦珍撒嬌,不想這麼早回家。

  轉頭看看周圍,曀鳴那傢伙果然十分惡劣,明明已經是個幾千歲的老妖怪,又不是像相家姐妹一樣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沉睡中度過的,居然也敢學著相柳的樣子抓著寡婦珍的手不停的搖,也不知是玩上癮了還是在偷偷的吃豆腐。顧不得回答相繇的話,我把手裡空著的啤酒灌扔向他頭上。可惜他雖然背對著我,但時間之神的名號果然不是蓋的,罐子在空中越飛越慢,最後停在他的腦後,被他輕輕的放到一邊。不過曀鳴總算瞭解到我的不滿,訕訕的放開手走到一邊蹲下,不再說話了。

  「主人!」相繇沒有注意我的動作,見我遲遲沒有回答,整個人都靠了過來。貼著我身體扭了幾扭,有用出寡婦珍教她們的功夫,「好不好嗎?」

  我皺起眉頭,剛想斥責兩句,但心中微微一動,話到嘴邊又嚥了回來,伸手摸摸她地頭,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好吧!不過九點以前一定要回家!」

  相繇一聲歡呼。跑過去拉起相柳和曀鳴,又跑到遠處玩去了,只有寡婦珍有些詫異的望著我。平時碰到這種情況,雖然到最後我一般都會答應,但肯定會對姐妹倆擺起架子,說教上一通沒想到今天居然如此爽快。知道她在想什麼,我也不說話。對著她笑笑,起身走到遠處的江邊,找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下,怔怔的看著江水發呆。

  天色黑得很快,就在我和相繇短短的交談中太陽已經落下了一半,餘暉也溫和了許多,可以直接用肉眼觀察它的模樣了。雲彩也多了一道淡淡地金邊,顯得絢麗無比。以前老是看人寫什麼讚美夕陽西下的文章,如此靜下心仔細看看,還真的是那麼回事了。

  這片河灘離市區距離並不近,周圍也麼沒什麼人居住,諾大的地方找不到一點人煙,甚至就算從這裡到公路都要走上一段時間。從中午到現在。我還沒有看見有人從這裡經過。就只有江面上偶爾駛過的輪船地汽笛聲提醒著我這是個現代社會。這樣的環境,讓人有一種安寧祥和的感覺。

  「給你!」寡婦珍走到身邊,遞給我一罐啤酒,接著在旁邊的石頭上墊上一張面紙,挨著我坐了下來,同樣靜靜的看著江面。

  我轉過頭看著她,因為角度的關係,只能看見她對著我的這半張側臉,江面上的風把她額前的短髮吹得有些凌亂,但寡婦珍的雙手卻始終抱著自己的膝蓋,沒有整理的意思。雪白的臉頰在夕陽的餘暉照耀下顯得有些透明,嬌小的身軀微微抖動著,分外讓人感受到她柔弱的一面。

  感覺到我的目光,寡婦珍也回過頭看著我,目光在空中交接,我們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半晌之後,她露出一個難得地溫柔笑容,輕輕地靠到了我身上,頭枕著我的肩膀,閉上雙眼,手也環到我腰上。

  「葉珍……」鼻端全是她的體香,我強忍住身體的衝動,想要開口說點什麼。

  「不要說話!」剛吐出兩個字,她就打斷我後面的話。沒有改變姿勢,她就這麼閉著眼對我下命令,「現在我什麼都不想聽,沒我的同意,你也不許站起來。」

  靜靜的看著她的髮絲在眼前微微飄動,我不再開口,只是將手伸到她身後,扶住她的腰。遠處相家姐妹和曀鳴的嬉鬧聲似乎變得越來越小,慢慢的再也聽不到了,天地間好像就只剩下我跟她存在。就這麼靜靜的坐在這裡,我們看著太陽在前方緩緩落下。

  ……

  等我們回家的時候,牆上掛鐘的時針已經指向十一點。一個下午的瘋狂玩鬧,即使是兩條九頭蛇也有些吃不消,雖然心情依然亢奮,但相柳姐妹倆的眼神已經有了疲憊的神色。剛剛一到家,就跑上樓睡覺去了。不過相柳總算是暫時忘記了禱杌的事所帶來的不快,也不枉我們這麼多人陪她玩了這麼久。

  寡婦珍同樣有些疲倦,回來的路上都沒說什麼話,此刻到家,只是吩咐曀鳴也早點睡覺,然後目光在我身上掃過,沒有說什麼就也上了樓,只留下我和曀鳴在客廳裡大眼瞪小眼。

  「我也去睡了!」曀鳴捂著小嘴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的往樓上走去,「陪那兩個阿姨玩真是累死人!」

  「你等等!」我從後面叫住他,伸手指指沙發,示意他坐下,「我有事問你。」

  「什麼啊?」他有些不滿的看著我,「都說了我是時間之神了,睡覺當然很準時的……」

  「你為什麼會轉世?」不理他的抗議,我走到沙發前坐下,「只是為了見你的爺爺?可四千多年都沒事了。現在人間卻突然出現這麼多地神啊妖的,別告訴我他們的爺爺也被壓在什麼地方了。」

  「果然什麼都瞞不住你!」曀鳴臉上的睡意突然消失了,眼神也變得凌厲起來,看著我的眼光多了幾分讚許,「現在這樣的情況的確不那麼簡單。」

  「什麼意思?」聽到他的話,我一下子緊張起來,「難道和我們有關?」

  「是和爺爺有關。」曀鳴在我身前坐下,嘴角再次出現了古怪的笑容,目光不停地在我身上來回掃動。「其實所有的事都是因為他和顓頊的恩怨而起。」

  「顓頊!」我吃了一驚,差點站了起來,「你不是說他已經死了嗎?而且連轉世都沒有。」

  「顓頊的確死了,可他的手下還活著。」曀鳴神情嚴肅,那張童稚的小臉看上去居然有幾分威嚴,總算有了點大神的模樣,「因為當年的事,他們被其他神所不容。所以一直沒有回到天上,而是躲在人間,等著機會將顓頊復活。」

  「不對啊!」我有些不明白,「四千多年都過去了,要做的話早就做了,為什麼一定要等到現在?」

  「你難道忘了嗎?」曀鳴直視著我的眼睛,笑容越來越古怪,「顓頊的神力已經和不周山結合在一起,想要救他就必須從不周山著手。可爺爺四千多年來一直都呆在不周山的山底,他們又怎麼敢去那裡?」

  「可共工已經轉世了!」我木然的抓起茶幾上的杯子。送到嘴邊才想起裡面根本就沒有水。

  「對啊!」曀鳴笑了起來,「就是爺爺已經轉世了,所以才會有現在的情況。所有一切都是知道爺爺即將轉世的那一刻開始的。現在很多大神都已經來到這個世界上,有地是為了幫助顓頊復活,有的是為了阻止這一切。」

  「大禹也是?」我忽然想起大禹的事情,卻怎麼也想不到他和這些事有什麼聯繫。

  「大禹不是!」曀鳴搖搖頭,「他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個單純的笨蛋而已。會出現純屬偶然……」

  「……」

  「不過相家姐妹和太章則是被人利用來尋找爺爺的!」沒等我把他的話理解清楚,曀鳴突然冒出一句讓我吃驚不已的話來,「你沒發現自從你們相遇以後。巧合地事情發生得太多了嗎?那是有人一直在試探你,看你是不是爺爺地轉世。只不過大禹的出現打亂了他們的計劃,但是沒有想到你居然可以打開大禹地心結。」

  「西王母?」我試探著問了一句。

  「西王母只是其中之一。」曀鳴的神情有些困惑,「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現在這些神大致分成兩派,她是希望阻止顓頊復活的那一派!」

  「他們找共工幹什麼?」我越聽越糊塗,「應該去找顓頊才對吧?」

  「四千多年前,爺爺能殺顓頊第一次,現在當然也能殺他第二次!」曀鳴的目光裡出現了崇敬,「所以無論哪一派都想先找到他,這樣才有勝算。」

  「那你是哪一派?」我把杯子放回原位,無力地看著曀鳴,剛剛聽到讓我吃驚的事太多,現在就算他說自己是顓頊恐怕也不會讓我奇怪了。

  「我哪一派都不是!」曀鳴的臉上恢復了孩子的神情,「我只是共工的孫子,僅此而已!」

  ……

  不管心智如何,曀鳴的身體畢竟還是個孩子,玩了一天之後,又和我說了好一陣子話,早已經疲憊不堪,一倒在床上就很快睡著了。我卻只是靜靜的坐在房間裡,仔細回想著他剛才說的話,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當窗外的月亮升到中天以後,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了看還在熟睡的曀鳴,我小心的打開衣櫃,拿出一個旅行包,隨便裝了兩件衣服進去。以前的那些衣服都在上次的火災中燒光了,現在的這些大部分都是寡婦珍在我搬來後替我購置的,拿在手裡時,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微笑。

  又回頭張望了一眼。曀鳴在夢中翻了個身,嘴裡不知念了幾句什麼,又接著睡過去了。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口,我由於了一下,還是伸手打開了房門。

  過道上只有一盞昏暗的壁燈,紅色的光線下,所有的東西顯得有些模糊。對面相柳姐妹倆的房間門緊閉,以她們的習慣,現在應該是睡得最熟的時候。我倒不擔心會被她們發覺。

  「你去哪裡?」沒等我走出兩步,寡婦珍淡淡的聲音就從旁邊傳來,語氣中沒有一絲驚訝,似乎早就知道我會這麼做。

  在我驚訝地目光中,一身白色睡衣的她從自己房間裡走了出來,頭上包著白色的毛巾,臉上的濃妝已經抹去,露出她那精緻的本來面目。睡衣的絲帶在腰上隨便挽了個扣,兩端隨著她的走動在體側輕輕晃動,雖然穿得嚴嚴實實,卻給人一種致命的誘惑感。臉上地表情十分平靜,目光卻在我身後的旅行袋上來回打轉。我這才發現,她的房門居然是大開著的,看來一直都在等著抓住我。

  「有點內急,我去上廁所!」最初的驚訝過去,我和她打起了哈哈。

  「你去廁所背著這麼個大包袱做什麼?」明知我在撒謊,她也沒有生氣。一直走到我身前才停下,抬起頭望著我的眼睛,目光中既沒有惱怒也沒有傷心,反而有種讓我看不懂的只熱,「裡面裝的是什麼?」

  「衣服!」我未加思索便脫口而出,反正也瞞不過去,這方面倒沒什麼必要撒謊。

  「有什麼用呢?」寡婦珍的聲音又嬌又媚。手還在我胸膛劃起了圓圈。那種癢癢的感覺讓我頭皮都在發麻。

  「這個,主要是怕解手時不小心灑在身上,到時立刻就可以換一件,這叫有備無患……」在她嘲弄地眼光種,我的聲音慢慢低了下來,「……總不能讓我蹲著解手吧。」

  「從聽到你早上不答應幫禱杌時說的話開始,我就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她手指劃的圈越來越大,一直沒有停下來,弄得我渾身肌肉緊繃,只能僵直的站在過道上不敢動。人卻越靠越近,幾乎就要偎到我懷裡。大概不想再聽我的廢話,她毫不留情地拆穿我地企圖,「其實從昨天我差點出事地時候起,你就有這個想法了吧?只不過那時小柳還沒找到,你就這麼走了不放心。現在小柳回來了,又有曀鳴再,你就打算一個人悄悄離開,免得再連累我。」

  「怎麼會呢?」我強撐著露出笑臉,想努力為自己辨白兩句,一時間卻找不到好的理由。

  「今天早上你望著公司的大樓發呆,我就覺得很奇怪了。你不是一個喜歡悲春傷秋地人,突然有這樣的舉動,一定有原因。」寡婦珍的紅唇離我的下巴已經不到兩公分,嘴裡呼出的熱氣帶著一股幽香直撲我的鼻中,「就像你自己說的那樣,人只有再失去時才會珍惜,你會這麼做只有一個原因,就是你覺得以後很難再見到它了,對不對?後來的事果然像我想像的那樣,你帶我們去郊遊,對小柳她們百依百順,都是因為打算要離開了,所以想留下好的回憶,對不對?」

  「我只是想……」我現在才發現,寡婦這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成為一個小富婆,果然有她的原因,以前可能因為太熟,我並沒有注意到這方面。

  「你想?你想完了,我還想什麼!」縱然壓低了聲音,她語氣中的怒意卻表露無疑,雙手改為抓住我的衣領,逼得我一步步向後退去,「裝什麼偉大?想逃債啊?你欠我這麼多,別想拍拍屁股就一走了之。」

  「那怎麼辦?錢債肉償行不行?」後備撞上了牆壁,我苦笑著看著她生氣的俏臉,插科打諢的想要矇混過關。

  「你說的!」寡婦珍的眼裡忽然閃出一絲狡詐的光芒,用力一拉,將我帶進了她的臥室,穿著拖鞋的腳輕輕一撥,房門發出「啪」的一聲輕響鎖了起來。

  一道柔和的金黃色光線亮起,她沒有打開天花板上的吊燈,而是將床頭的檯燈開關按了下來。在模糊的光線照耀下,房間裡的一切都朦朦朧朧,彷彿帶上一層光暈,連寡婦珍自己都不例外,要不是背上還隱隱作痛,我幾乎要以為自己在夢境之中。

  「你認真的?」驚疑不定的看著她的動作,我被嚇得幾乎下巴都掉到了地上。雖然我們兩人對彼此的心意都很瞭解,但基於某些原因,還沒有正式確定關係,更別說走到這一步了。

  「怕了?這可是剛才你自己說的。」她的聲音明顯帶著顫抖,牙齒咬緊了下唇,顯然也很緊張,手卻毫不遲疑的伸到頭上,解開了包著的毛巾。

  「可……」此情此景,我要是還不動心就真的不是男人了,但心中始終有點猶豫,畏畏縮縮的沒有所動作。

  「膽小鬼!」沒等我作出決定,一陣誘惑的清香傳來,緊隨著一個嬌小的身軀撲到我的身上,巨大的衝力讓我們一起向床上倒去,感受著她身上火熱的的溫度,我再也控制不住,伸出手將她抱在懷裡,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靈台還保留了一絲清明。

  「等等,先關燈行不行……」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08 PM

第六集 第一章 逃亡

  「你……」激情之後,我斜靠在床頭,有些吃驚的望著懷裡的寡婦珍,想要問她一些問題,可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吱吱唔唔的吐出了一個字,又停了下來。

  「覺得很意外是嗎?」她像只波斯貓一般偎在我身上,雙手環腰,頭深深的埋在我胸口。滑膩的嬌軀依然火熱滾燙,露在被外的香肩上還有絲絲的汗跡,在床頭那盞檯燈的金黃色光線照耀下,線條完美得讓人目炫神迷。知道我想問什麼,她的聲音幽的響起,帶著幾分溫柔和滿足,還有一些我聽不出來的情緒,「像我這樣一個女人,今天居然是第一次。」

  我不想提起她的傷心事,只是摟著她腰的左手微微用力,讓兩人貼得更緊。感受著她身上的幽香,我伸出右手輕輕撫摸著她光滑的臉龐,卻沒有說話。

  「我以前的事你都從家儀她們那裡知道了吧?」寡婦珍一直沒有抬起頭,音調也沒有改變,像在說著別人的事情。但環抱在我腰上的手卻越來越緊,幾乎要讓我喘不過氣來,身體也開始顫抖,「但有些事我沒有說出來過,我不想你誤會,現在就告訴你。」

  「不想說就別說了。」對與寡婦珍的過去,我從來不敢問她,只是從公司的同事那裡瞭解到一點,但也從未介意過這方面。我介意的,只是那段過去給了她太多的傷痛,讓她一直都不能真正的放開心胸。輕輕地捧起她濕漉漉的臉,我在她唇上深深的吻了下去。

  她的反應非常激烈。立刻摟住了我的脖子,瘋狂的回應著,直到我們倆都要窒息時才鬆開了手,伏在我胸前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臉上又出現了醉人的經暈,眼裡像是要滴出水來。但當我再次伸出手去時,她卻,強忍著搖搖頭,「你聽我說完好不好?」

  「當初我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什麼都不會。又沒錢又沒經驗,連飯都吃不上,只能流落街頭……」寡婦珍趴在我胸前,又將臉埋了起來,「……可是我一直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回家,我覺得自己問有一天會出人頭地,會過上上流社會地生活。但又不願意出賣自己,於是就這麼到處流浪,直到我碰到那個人。」

  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了下來,身子又開始顫抖,我暗歎一聲,將手放到她光潔的背上輕輕撫摸,過了良多才讓她平靜下來,又有了說話和力氣。

  「開始的時候他對我很好,人也很斯文有禮。我那時涉世不深,又正處在舉目無親的時候。被他這麼照顧,慢慢的就喜歡上了他!」寡婦珍突然抬頭看著我,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但我家裡人從小就教我,女孩子最珍貴的東西一定要給自己的丈夫,所以我一直都不讓他碰我,連接吻都沒幾次。我對他說。除非他和我結婚那天。否則我不會把自己給他。」

  「那你為什麼……」我有些吃驚,原來寡婦珍居然是這麼保守地一個女人,可她現在為什麼會和我發生關係呢?

  她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又伏了下來自顧自的述說著自己的過去。「後來他慢慢的失去了耐心,本來的面目也逐漸顯露出來,開始對我喝罵個不停,有時還會動手打我。可笑那時我還以為他只是因為心裡不痛快,自己也有些內疚,就什麼都忍了下來,一心期待著結婚的那一天。後來有一次,他在外面喝醉了,就跑到我住的地方,見到我就罵我不知歹,還說我裝什麼淑女,反正也要出去賣……」

  「我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不對勁,就問他為什麼這麼說。可他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就撲過來想對我用強……」寡婦珍癡癡的看著我,眼角又有了淚光,「……我害怕得不得了,拚命掙扎,終於從他手上跑了出來,深更半夜地跑到大街上喊救命。幸好當時有兩巡警從那裡經過,就趁著他酒還沒醒,把他帶到警察局。我那時不一廂情願的以為他只是喝醉了說胡話,正想著怎麼幫他解釋,誰知道警察一問他才發現,他早就把我賣給了一家地下妓院,連定金都收了,只是還沒來得及把我帶去!」

  「所以你以後就不相信男人了!」我緊緊的抱著她顫抖的身體,想要給她一點安全感。

  「對!」寡婦珍的身體一片冰涼,顯然還沒從那個陰影中解脫出來,「從那時起我就不再相信男人,越是優秀的男人我就越討厭。我靠著自己騙他們的錢開了珍珍房產,連招收員工都只要女人。」

  「你剛才應該很清楚我是男人了……」我尷尬地為自己辯護,「……那你為什麼要把我招進來?」

  「那是因為……」她地手伸到了我臉上不斷磨挲著,嘴角有了微微的笑意,「……就像我當初說的那樣,我一直以為自己不會被像你這知平凡地男人吸引,而且你給我的感覺很奇怪,從你身上我感不到危險,所以才會把你招進公司裡。」

  「很明顯是你直覺錯誤了」,我苦笑搖頭,「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局面……」

  「你知道嗎?」寡婦珍縮了縮身子,又往我懷裡擠了一點,「這幾年來,我賺的錢越來越多,當初的目標早已經達到了。我本應該很開心才對,可不知為什麼,總是覺得不滿足,偏偏不知道自己差了些什麼。直到兩年前,你在我家裡喝醉,對我說起你的理想。到那時我才發現,原來我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你說的那些,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東西。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我就對你有了特殊的感覺,故意的不斷找借口和你鬥嘴……」

  「然後愛上我?」我笑了起來輕吻了一下她地額頭。「你也算作繭自縛了。」

  「對!」她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眼中全是溫柔的光芒,「我的確是作繭自縛,我本以為自己對那些這麼優秀的男人都可以不在意,當然也不會對你動心,所以放心地把你留在身邊,根本沒有提防。誰知道原來會不會愛上一個人不是看對方有多優秀,而是看你會不會對他敝開自己的心……」

  我沉默下來,靜靜的摟著她不再說話。在金黃色的檯燈光線中,她地表情柔和到了極點,眼眶中卻有什麼東西在反射著光芒。

  「等我發現這一切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她湊了過來,右邊臉頰貼著我的左臉,呼吸都急促起來,「所以我不會讓你離開,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讓你留下來。你是我愛過的第二個男人。也是最後一個……」

  最後的一句話並沒有說完,因為緊隨而來地是她瘋狂的索吻,我很快再次迷失在她的溫柔之中。

  ……

  等一切過去,寡婦珍膩在我懷裡甜甜睡去,嘴邊全是滿足地笑容,眼角卻依稀著淚痕。我並沒有跟著入睡,而是小心的為她拉好被子,怔怔的看著懷裡的人,心中說不出什麼感覺,像是幸福。又像是失去目標後的失落,還有著一些對將來的擔心。

  良久之後,我才輕撫著她的臉,用讓人無法聽清的聲音喃喃自語:「那你知不知道,你是我愛過的……唯一一個女人!」

  ……

  「珍姐!」

  天剛剛亮,我就被門外急促的腳步聲驚醒。寡婦珍昨晚疲勞過度,同樣一直睡到了現在。此刻也被相家姐妹驚慌地叫喊聲嚇得睜開眼睛。一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和我對望了一眼,突然變得滿臉通紅,猛的拉過被子蓋住了頭。卻將我晾在了外面。

  「珍姐,主人不見了!」相柳的話裡帶著哭音,寡婦珍房間的門被拍得「砰砰」直響。我這才想起姐妹倆每天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我房裡把我鬧醒,為此我曾諸多怨言,不過兩人卻從來不聽。今天應該是她們跑到我房裡的時候看見只有噎鳴在,衣櫃又大開著,而我的衣服又都不見了,就以為我偷偷地跑掉,心急起來,跑來找寡婦珍拿主意,卻把我堵在了裡面。

  寡婦珍平日裡遇事都鎮定自若,此刻卻亂了方寸,躲在被窩裡不敢答話,這就更增加了相家姐妹倆地憂心。拍了幾下沒有回應後,門鎖處這起一道藍色的光芒,發出「啪卡」一聲輕響後就打開了。姐妹倆一前一後的撲了進來,將正在手忙腳亂地穿衣服的我逮了個正著。

  「主人?」看見我衣衫不整的站在房裡,姐妹倆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原來你在珍姐這裡,為什麼都不說話?」

  「因為我正在穿衣服啊!」寡婦珍還是蒙著頭不吭聲,只讓我一個人應付,我暗罵兩句,硬著頭皮裝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這兩個丫頭好奇心重得緊,要是說實話,等下追問起具體的進程來就尷尬了,還不如矇混過去。

  「可為什麼你會在珍姐房裡換衣服?這又不是你住的屋。」相繇一臉的困惑,相柳經歷較多,隱約明白了點,眼珠子直往床上瞟,想要證實一下。

  「我住的那間屋也不是自己的啊?既然可以在那裡換,為什麼不能在這裡換?」我一邊強詡奪理,一邊把她們兩朝門外推,「等下你們珍姐去我那裡換衣服不就扯平了……」

  「珍姐呢?」相繇被我一通話說得稀里糊塗,不過既然我和寡婦珍都沒事,她就放下了心。相柳卻伸著腦袋使勁張望,滿臉的興奮神色,「珍姐怎麼還沒起來?」

  「你們珍姐累了,讓她多休息一會兒!」不容他們多說,我又「砰」的一聲鎖上了門,這才控了控冷汗,重新整理起衣服來。

  「她們出去了?」寡婦珍這才從被窩裡探出頭來,臉紅紅的望著我這邊,眉間卻有掩飾不住的歡喜神色,嫵媚已極。看得我心中大動,急忙轉過了身。

  背後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寡婦珍也在起床穿衣。過了好一陣子,才又聽到她地聲音,有些害羞和猶豫,「出去怎麼對她們說?」

  「暫時不要?」我還在為自己打領帶,既然現在有了這層關係,我也不希望她出去被人嘲笑男朋友太丟臉,穿得體面一點也算一種體貼。可惜我這輩子打領帶的次數用一隻手都以脂數出來。笨手笨腳的忙了半天也不成功。

  「為什麼?」寡婦珍隨便披了一件衣服就過來幫我,臉上有些不滿的神色,「你不想讓大家知道嗎?」

  「當然不是!」我把手放下來,任由她的手在我胸前忙碌,聞著她的髮香,小聲的辯解著,「現在出了這麼多事都沒解決,而且看起來很麻煩。我想先離開再說。」

  「你還想走?」她的手一下子停在了我胸前,聲音變得充滿了怒氣,「不想負責任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輕輕摟住她的腰,她輕輕掙扎了一下,隨即就放棄了,不過卻轉地了頭不肯看我。無奈之下,我附在她耳邊小聲說了自己地打算,「你不是說不想再管房產公司的事情了嗎?乾脆我們一起離開這個城市,找一個不起眼的小地方開家小店,免得存被那些東西找到。當初你也說過想開間飯店的。現在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真的?」寡婦珍轉怒為喜,身體隨後靠到我懷裡,不過隨即皺起了眉頭,「那小柳她們怎麼辦?」

  「帶她們一起去,不過要做得隱秘,免得被發現。」我打定了主意,像這樣下去麻煩一撥又一撥。永遠也不是個盡頭。昨晚噎鳴的話更讓我心生寒意。既然無法一個人離開,那就乾脆帶著她們躲起來,免得將來被這些神啊妖的戰鬥波及到。她們之間任何一個有了損傷,都不是我願意看到的。

  「噎鳴呢?」她對那個傢伙地外表所迷惑,對他也有了幾分好感,「要不要帶他去?你答應過神荼要照顧他的。」

  「管他去死!」我對那傢伙毫無興趣,從沒打算過要帶他走,何況那傢伙這麼厲害,想出事也不容易,「走之前把他賣掉,也可以抵一張機票錢吧……」

  「太過分了!」噎鳴的聲音就在我們背後響起,童稚的嗓音中透露出惡痛無限,「為什麼女生就帶走,男孩就拐賣呢?」

  「你這個偷窺狂!」大驚之下,我和寡婦珍用最快的速度轉過了身才發現噎鳴不知什麼時候走進了屋裡,正站在我們身後不遠的地方,小臉上全是哀傷,大眼睛中還隱隱閃爍著淚光。看著房門那邊,明明還鎖的牢牢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呆了一下之後,寡婦珍發出一聲尖叫,扯過被子遮住半裸的身體。

  「你全都看到了?」我臉色陰沉地問他,心裡盤算著如何把他滅口,「那應該死得沒有遺憾了吧?」

  「不用緊張!」他慌張的對我們擺著小手,「我什麼都沒看到,因為太矮了……」

  「那也一樣!」我不為所動,「既然你聽到我們的計劃,就不能讓你離開了,不然消息一傳出去,那票神仙一定不會放我們離開。」

  「你們這樣走也一樣不行啊!」噎鳴歎了口氣,有些興味索然的放下了手,「那票神仙不是吃素的,無論你們和相家姐妹走到哪裡他們都有辦法追蹤到。」

  「那怎麼辦?」寡婦珍有些不知所措的抓住了我的衣服,剛才地好心情已經不知所蹤,「難道我們就一輩子被他們纏住?」

  「不用擔心,我一定有辦法地!」輕聲安慰她兩句,我又轉頭看著噎鳴,「你既然肯告訴我們這個,難道願意幫我們?」

  「答對了!」他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衝我搖了搖手指,「別忘了我可是時間之神,如果我想隱瞞一個人的蹤跡,除了盤古,誰也別想找到。」

  「那我現在就去交待一下公司地事,你去告訴小柳她們。」寡婦珍喜上眉梢,將我和噎鳴一起推出門外,「要走就趕快,我打個電話和家儀說一下,其他的事情等風頭過了再來解決。收拾好東西,我們中午就走。」

  在門關上的一剎那,我看著她哼著歌在屋裡忙來忙去,喜悅的神情是我從未見過的,不由得慶幸自己終於做對了決定,也許早一點提出來現在我們就沒那麼麻煩事纏身了。不過世事無絕對,所幸現在還為時未晚,能讓她這麼高興,是我一直以來的目標,即使我們之間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的問題,但在離開這個是非圈之後,我有信心將它們一一解決。

  「為什麼願意這麼幫我?」走到過道上,我望著噎鳴笑瞇瞇的臉,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你真的不想像其他那些傢伙一樣,找出解決顓頊問題的辦法了嗎?」

  「顓頊的事與我無關。」他的回答十分乾脆,小臉上笑容絲毫未減,「我只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昨晚我就對你說過,我哪一派都不是我只是共工的孫子,僅此而已!」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09 PM

本帖最後由 walilei 於 2010-10-2 10:23 PM 編輯

第六集 第二章 鳳凰

  既然噎鳴這麼有把握,我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將相家姐妹叫到客廳裡,我簡單的跟她們解釋一下剛才的決定。兩人雖然不是很明白,不過她們倆一向都只是要求留在我身邊,在哪裡倒無所謂,還頗有點開始新生活的興奮,不等我說完就跑去收拾東西了。

  寡婦珍也打了個電話給唐家儀,但沒說我們打算搬家,只是說要出去旅遊幾天,公司的事就全都交託給她,還有平日裡有空時來別墅看一下。至於冷飲店那邊,反正出了相柳那件事之後,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營業,索性一併托她找人看管。而她和姜薇的那個賭約,當然也打算混賴過去,到時姜薇找不到人,自然也無法讓她付帳。說這些話的時候,寡婦珍的臉上有些得意的味道,看得我搖頭不己。

  「我們去哪裡?」等一切收拾妥當,三個女人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來到客廳裡,寡婦珍這才想起我們居然還沒有決定目的地,訝然之餘也不禁有點好笑,可是臉上的興奮神情依然掩飾不住。

  「先去機場!」我一時也決定不了,好在現在情況還不是十分緊急,大可以在路上慢慢考慮。沉吟片刻之後,我索性讓老天替我們決定,到時看哪班飛機最早起飛,先離開這個地方,以後的事以後再想,總有合適我們去的地方。

  「好啊!」寡婦珍還沒答話,相家姐妹就開始拍手叫好,「要是真找不到地方,我們就一起回系昆山去,有主人的力量保護我們,看那些大神們怎麼找來?」

  「笨蛋!」我哼哼兩聲,伸手在她們頭上敲了兩下,「有共工的力量在那裡,那票神仙的確沒辦法,可是我和你們珍姐要怎麼進去?」

  「別說了,我們走吧!」寡婦珍笑瞇瞇的將兩個大旅行包掛到我身上,自己卻兩手空空的走向門口,嘴裡還哼起了小曲,看來心情真的不錯,一點都不像要逃難的樣子。

  「珍姐,等等我們。」相家姐妹有樣學樣,將手裡裝滿零食的旅行袋一起扔到我手裡,跟著跑過去了。

  「喂,再怎麼說我也是一家之主!你們把我當免費勞工啊?」三人的行李加起來有幾十斤重,我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不得不出聲抗議,「葉珍還說得過去,你們兩個那麼大力氣,也好意思空手出門?」

  「誰是一家之主?」寡婦珍站在門口處回過頭看著我,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以前你就可以這麼說,不過你昨晚先收貨後付錢,又欠下我一筆。所以從今天起,你的收入通通上交;家裡的粗重活全部由你做;所有的行動都要經過我的同意,沒我的允許不許隨便出門;晚上九點前必須要回家;平時不准和其他女人搭話……總之,三從四德你都要做齊,這個家裡的一家之主……是姓葉的!」

  「那要不要裹小腳……」晴天霹靂,我被嚇得失魂落魄,只能用絕望的目光呆望著她的俏臉,「我以後該叫你娘子還是相公?」

  「現在你知道了吧,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被你騙了這麼多年,現在我要你一點一點的還回來!」寡婦珍皺起小巧的鼻頭哼了一聲,似乎終於出了一口惡氣,下意識的伸手摸摸脖子,臉色突然一變,匆匆的往樓上跑去,「等我一下,我忘了件東西!」

  「主人,你收了什麼貨啊?」相繇好奇的湊了過來,「弄得現在要乖乖的聽珍姐的話這麼慘。

  「什麼貨都好!」找還來從剛才的打擊中恢復過來,整個人無精打釆,「總之以後便宜英貪,尤其是推銷員說的話,一句都不能信……」

  「你怎麼沒有收拾東西?」相柳見噎鳴從來到客廳開始就一直笑著坐在沙發上不說話,身邊空空如也,連他到這裡來時帶的那個旅行袋都沒拿下來,有些好奇的問他,「難道你不和我們一起走?」

  「我要留下來為你們斷後!」噎鳴收起笑臉,開始在那裡唉聲歎氣,「早知道轉世的時候選擇做女人了,不然也不用像現在這樣差點被人賣掉還要幫他逃跑……」

  「你也小聲一點!」看了他一眼,我難得沒有粗聲粗氣地和他說話。如果事情真的像他說的那樣,那監視著我們的人一定不會少。雖然他也是個很厲害的大神,但一旦發生衝突,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這傢伙性格是惡劣了一點,不過倒是盡心盡力的在幫我們,我平時嘴上不在意,但心裡還是有些暗暗感激。

  「你知道嗎?」噎鳴眼睛一亮,立刻順著竹竿往上爬,「我一直希望可以嘗嘗看正宗的牛肉麵,多牛肉多蔥花,然後抱著一大包著條,在遊戲室裡不停的玩上一天一夜。這樣的話,就算要死,我也沒有遺憾了……」

  「好便宜的死法……」

  沒說兩句,寡婦珍已經找到了忘記帶的東西,又從樓上興匆匆的跑了下來,得意的朝我揮揮手,臉上卻多了幾分羞澀。

  「珍姐,你忘掉什麼了?」相家姐妹的好奇心一向很重,馬上圍到她身邊吵著要看。

  「就是這個!」猶豫了一下,寡婦珍還是攤開了手掌,目光在我身上一轉,略微顯得有些羞澀,隨即又栘了開去。

  「這不是主人上次送你的那塊骨頭嗎?」相柳有些吃驚和好笑,「你還沒扔掉?」

  「為什麼要扔?」寡婦珍把骨頭放回上衣口袋中,似笑非笑的望了我一眼,「你們主人這麼小氣,難得送我一樣東西,當然要保存起來。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鐵公雞的毛』,是不是很貼切?」

  「這是……」噎鳴坐的地方離他不遠,同樣看見了她手裡的那塊骨頭,眼中吃驚的光芒一閃而沒,嘴唇一動,卻沒有說出什麼,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從家裡出來,我們叫了輛計程車直奔機場。本來相柳姐妹倆沒有身份證,要坐飛機很是麻煩,但她們聽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笑嘻嘻的拍著胸口說不會有問題,到時她們自然有辦法矇混過關,連機票都不用買。當初她們出來找共工的時候,就是靠這樣搭了不少的順風飛機,讓我國的航空業蒙受了巨大的損失。我當然不會在意這個,倒是追問了幾句能不能把我和寡婦珍的機票錢一起省下來,結呆被寡婦珍連掐了好幾把,這才陣悻的作罷。

  大概因為快元旦的關係,機場大廳裡人比往日多了不少,辦理登機手續的地方更是排起了長龍,在航空業不太景氣的今天,這場景足以讓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員緬懷起當初的美好時光。心情一好,於是服務態度也耐心了許多,諮詢處的小姐雖然對我的問題覺得很奇怪,依然微笑著為我查詢了最快起飛的航班,至於她是不是懷疑我是個剛剛犯了事想跑路的罪犯,就不在服務範圍之內了。

  「怎麼樣?」寡婦珍她們一直坐在大廳裡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等我的消息,看到我回來,立刻將我圍在中間,七嘴八舌的發問。

  「最快的飛機是去北方一個小城,半個小時後起飛,其他的買不到票了。」我朝她搖搖頭,目光迅速在周圍掃了一遍,還好沒發現什麼異常,看來噎鳴的掩護還是成功的,「怎麼樣,要不要去?」

  「當然去!」寡婦珍立刻站了起來,「到時再轉乘其他飛機就行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先離開。你們在這裡等我,我去買票!」

  「我陪你去!」我拉起她的手。

  「不用!」她看了看正在旁邊玩猜拳的相家姐妹,掙開了我的手,「你在這裡陪她們,那些人的目標不是我,就算找上來也不會有事。」

  看著她匆匆走遠,我心中一片溫馨,這麼多年下來,事情總算有了個結呆,只要離開這座城市,我們就可以重新開始。雖然現在我的地位低了一點,不過她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到時候慢慢的磨,總會有翻身做主的一天。

  來等我從對將來的幻想中回過神來,腰間的手機突然響個不停,將還在神遊物外的我嚇了一跳。看看來電顯示,發現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猶豫片刻,找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小心!」電話剛一接通,噎鳴急促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他周圍還伴隨著很大的喧嘩聲,應該是在哪個公用電話亭裡,語氣也顯得有些慌亂,「姜薇她們找上門來了,還有個很厲害的老頭跟她在一起,我現在正帶他們兜圈子,暫時顧不上你那邊,千萬要注意……」

  他的話還沒說完,電話卻一下子斷掉了。我心裡暗暗吃驚,臉上卻盡量保持著平靜,回頭小聲的吩咐相柳:「快去把你珍姐叫回來,今天我們暫時不走了。」

  相柳卻沒有回答我的話,身體也沒有動作,眼睛呆呆的望著大廳的另一個方向,臉上全是驚訝和不敢置信的神情。旁邊的相繇,甚至周圍所有的人都與她一樣,目瞪口呆的望著同一個方向,嘈雜的機場大廳一下子變得毫無聲息,寂靜得彷彿連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可以聽見。

  情知不妙,我轉頭看向她們望著的方向,立刻被大廳門口上方那一片火雲晃得睜不開眼睛。勉強用手遮住強光,等我看清那是什麼時,不由得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

  渾身被烈焰包圍著,散發出刺目的鮮紅色光芒,金色的眼睛透露著不可一世的驕傲,兩米多高的身軀加上展開的雙翅足有六七米長,所有接近它的物體都在瞬間被高溫焚成灰燼,最引入注目的就是那散落在身後的數十條跟身體差不多長的尾翎,閃爍著夢幻般的光華,如同一頂后冠,讓它顯得華麗而高貴。相信在場的很多人都和我一樣,在無數的書籍和電影中見過它的模樣——這是一對鳳凰(注一)。

  「他們是不是瘋了?」望著那兩隻在門口來回飛舞,彷彿正在尋找什麼東西的鳳凰,我有些憤怒的喃喃自語,「居然就這麼大搖大擺的現身,想轉行進演藝界啊」

  「可能那些傢伙還沒來!鳳凰的直覺很靈敏,用來找東西是再適合不過了。」相柳回過了神,小聲的為我解釋,「就是不知道是誰派來的,不惜在人前暴露出來也要找到我們,這些傢伙看來心急了!」

  「那我們快走!」我一把拉起她們姐妹倆,往售票處那邊跑去,連行李都顧不得拿,「趁那些傢伙沒到,我們帶你珍姐馬上離開。」

  此時被震驚的人群也開始回復過來,驚叫聲此起彼伏,大廳裡亂成一片,上千人瘋狂的爭搶著奪路而逃,哭爹叫娘聲不絕於耳,不少人在擠踏中受傷,那些機場的保安人員強忍著害怕想維持秩序,可是人潮洶湧之下,又怎麼可能成功,不少人反而被人群擠倒,不知被踩了多少腳,機場的上空也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

  「混蛋!」

  相繇看得不忍,回過身就想去趕走那兩隻鳳凰,卻被我緊緊拉住:「不要去,趕走鳳凰沒用,要讓這些人冷靜下來才可以。我們先去找葉珍,現在這麼亂,我擔心她會出事。」

  正當我們說話間,一直在門口徘徊著的鳳凰像是發現了我們的蹤跡,其中一隻仰頭發出一聲清鳴,聲音高亢入雲,遠遠的傳了出去,似乎是在通知什麼人;另一隻卻掉轉方向,帶著一股熱風,朝我們這裡狠狠的撲了過來,這個動作在人群中又激起一片驚呼聲。

  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半空中的鳳凰就嘴一張,朝著我噴出一道白色的火焰。隔得遠遠的就讓我被高溫烤得喘不過氣來,渾身汗如雨下,恐怕不待它射中,我已經要脫水而亡了。

  「主人,你去找珍姐,我們來對付這兩個傢伙!」相柳當機立斷,揮手打出一道水箭,準確的擊中那道火焰,在半空中發出滋的一聲輕響後相互抵銷,只留下一團水氣。

  「你們要小心!找到人我們馬上走,不然待會兒它們的主人來了就麻煩了!」知道自己留下來也沒用,我沒有多說廢話,叮囑她們要小心之後就奮力擠開人群,直衝向售票廳。

  這時另一隻鳳凰看見同伴被攔住,又發出一聲憤怒的嗚叫,朝我直衝過來,卻被相繇所發的光幕擋了下來。頃刻問半空中火焰和水箭你來我往的飛個不停,大團大團的水氣在空中出現,讓大廳裡一片模糊,連路都無法看清楚。

  人群絲毫沒有因為有人挺身而出而變得平靜,依然瘋狂的朝門口湧去,不過好在經過一段時間,大廳裡的人差不多跑出去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殘和剛才受了傷的,我倒也沒花什麼力氣就擠了出來。

  憑著剛才的記憶,我跑到售票的窗台前,可是這裡空空蕩蕩,遍地都是因為剛才擁擠時留下的紙屑和行李,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葉珍!」我四處張望,外面廣場上人聲鼎沸,還有警笛聲的鳴響,顯然警察已經趕過來了。不知寡婦珍現在情況如何,心急如焚之下,我索性放開嗓子大叫起來。

  「我在這裡!」從櫃檯裡面傳出她壓得低低的聲音,卻帶著說不出的歡喜,「剛才一出事,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過來找我,所以就躲在這裡沒出去。」

  我長長的出了口氣,將懸著的心放下,跑到櫃檯前把她拉了出來。大概剛才躲得很狼狽,寡婦珍的衣服變得皺巴巴的,雪白的臉頰上全是灰塵,頭髮亂得跟雞窩一樣,神情中卻顯得歡喜無限,拉著我的手怎麼也不肯鬆開,「算你有良心,知道擔心我。」

  「我們快走,馬上就有個厲害傢伙要過來了。」顧不得多說,我拉著她往回跑,「噎鳴被那邊纏住,現在我們只能靠自己。」

  跑近剛才站的地方,相柳她們還和那兩隻鳳凰鬥得不亦樂乎,不過已經明顯佔據了上風,鳳凰身上的火焰都黯淡了不少,不停地發出低鳴,遠遠圍著兩人盤旋,不時噴出一道火箭,卻始終不敢靠近攻擊。

  「別玩了!」我也沒有靠近,離得遠遠的衝著她們大叫,「暫時制住它們,我們馬上離開。」

  「知道了!」相柳應了一聲,和妹妹雙手互握,藍光閃過,大廳裡所有的液體一下子全都集中到她們面前,凝成一個巨大的水球,隨即爆發開來,化做無數道細絲,將兩隻鳳凰周圍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全部籠罩在內。

  兩隻鳳凰知道不妙,發出連聲哀鳴,撲騰著向門口飛去,不過沒飛出幾米就無力的落到地上,身上的火焰也熄滅掉了,羽毛上黏滿了可樂之類的東西,黏答答的有些噁心,看起來就像兩隻落揚雞。

  「走了!」我拉起還在咯咯嬌笑的兩人,足不停步的朝登機口的方向跑,「再晚就來不及了。」

  「已經來不及了!」從門口處傳來一個古怪的聲音,在兒童公園裡見過的那個蒙面傢伙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外面一直沒停過的喧嘩聲此刻再也聽不到了,顯然這裡已經再次被他隔離。

  「窮鬼他們我已經還給禱杌了!」我停了下來,轉身給了他一個笑臉,「你自己去找他要吧!」

  「我不是來要窮鬼的!」他靜靜的懸在半空中,聲音平靜得不帶一絲波動。

  「那你也是來找共工的?」我暗歎一聲,這副樣子給我的麻煩還真是不小。

  「也不是!」他給了我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我是來……殺掉共工的!」

      ***

  注一:據古籍所記載,鳳凰特徵是雞頭、燕頷、蛇頸、龜背、魚尾、有五彩色、身高六尺許,是天下太平的象徵。鳳的甲骨文和風的甲骨文字相同,即代表具有風的無所不在及靈性力量的意思;凰即皇字,為至高至大之意。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10 PM

第六集 第三章 蚩尤

  「哦!」就在寡婦珍被那人的話嚇得撲過來抓住我的手臂時,我卻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沒有什麼其他的動作,彷彿他說的事與我無關,「那你慢慢忙,我們就不打擾了。」

  那傢伙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回答,趁著他目瞪口呆的僵在原地的時候,我回身拉起寡婦珍和相家姐妹,快步朝門口那邊走去。可惜這傢伙的反應也不慢,沒走出兩步,一塊金屬碎片發出刺耳的尖嘯聲從我們身前掠過,將前面的地面擊出一個半米寬的深坑,瓷磚的碎片四處亂飛,差點打到我身上。那兩隻鳳凰也恢復了一點活力,掙扎著抬起頭衝著我厲聲尖叫。

  「大俠,你究竟想怎麼樣啊?」看到寡婦珍臉色慘白,眼神中流露一股絕望,相柳和相繇更是不堪,身為屬神的她們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那人身上的可怕力量,此刻連手都開始發抖,冷汗流個不停。我朝著她們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回身正對著那個傢伙攤開雙手,「只要不是瞎子就可以看出來我根本不是共工!其實我們現在就是打算去外地整容的……」

  「我之所馴殳有立刻動手,就是要你死個明白!」那人不為所動,不過也沒有動手的意思,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語氣中無喜無怒,完全猜不到他的想法。

  那兩隻鳳凰也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到他身後,一邊忿忿的盯著相家姐妹,一邊從喉嚨裡發出不滿的咕咕聲,似乎對剛才吃了大虧很介意。

  「就是說找還有機會提問,對吧?」我歎了一口氣,「如果我真是共工,早就把那兩隻火雞拿來燉揚,再把你打成殘廢去街頭要飯了,怎麼可能讓你們這麼追殺都還不了手?」

  「有人告訴我,共工現在根本沒有神力!」

  那人的回答讓身邊的相家姐妹瞪大了眼,立刻轉頭死死的盯住我,眼裡全是興奮和疑惑,要不是現在這個隋況有點危險,恐怕早就抓著我嚴刑逼供了。連寡婦珍都皺起了眉,目光在我身上瞟來瞟去。

  「一個失去神力的共工對其他人沒威脅吧?」顧不得跟她們解釋,我苦笑著向那人發問,「難道你是顓頊的屬下,想要為他報仇?」

  「我不是顓頊的手下,和共工也沒有仇怨。」那人的聲音多了幾分晞噓,「之所以會這麼做,只是受人之命。其實你是不是共工並不重要,我接到的命令是要殺了你。所以很抱歉,你今天一定要死。」

  「你做人怎麼可以這麼沒原則……」我心下焦急,嘴裡卻一直和他胡攪鸞纏。

  噎鳴既然說沒有什麼事能瞞過他,那現在發生的一切他也應該知道。雖然尚不清楚姜薇她們的用意,不過她既然肯不顧性命的救我,總比眼前這個傢伙強得多。噎鳴人小鬼大,沒理由不清楚這個道理,現在應該正趕來救人,只要我可以多拖延一段時間,事情就會有轉機。

  「問完了吧,現在你可以安心的死了!」可惜那人似乎有些性急,說了不到兩句,數十塊金屬碎片就在他身體周圍出現,邊緣上閃爍的寒芒讓我心裡一陣發寒。

  「等等!」看見他即將展開攻擊,我急忙喝止住他的動作,「找還有個問題。」

  「說!」

  「那個抽走伯益等人神力的人是不是你?」

  「不是!」那人沉默了一會兒,否定了我的猜測,「我沒有那種力量,也不能告訴你他是誰。還有,拖延時間沒有用,這裡被我的力量所隔絕,就算上次暗算我的那個傢伙來了,沒有一段時間也休想進來,這段時間足夠我殺掉你十次。」

  「為什麼不肯放過我們?」不等我再開口,寡婦珍已經一臉憤怒的向他喝罵,「我們只是一群普通人而己,從來沒有想過要介入這些事情,只想平平靜靜的過日子。現在已經被你們逼得離開這裡了,為什麼還要追著不放,連一天平靜的生活都不肯給我們?」

  「很抱歉!」那人似乎對寡婦珍的反應有些意外,愣了一會兒才能說出話來,「就像你們一樣,我們也有自己希望得到的東西,而且對這東西的期盼並不比你少,為此我們已經付出得太多。四千多年下來,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機會,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都不可以讓這人活下去……」

  話音來落,他的身影突然一晃,人已經退後了十幾米,兩隻鳳凰也發出一陣驚慌的嗚叫,奮力撲打著翅膀飛了起來,離開剛才站著的地方。

  他的人影剛剛離開原地,地面就劇烈的抖動了一下,在巨響聲中裂開一個大洞,一個碩大的黑色蛇頭從地底鑽了出來,在他剛才站的位置,雪亮的獠牙深深的刺進鋪設著瓷磚的地面,將一塊跟人差不多大的水泥地面咬了下來,石屑紛飛中,又毫不遲疑的緊迫那人而去。

  「相繇!」我吃了一驚,自從上次和太章一戰之後,姐妹倆就再沒變過身,我都差點忘記她們的原形是九頭蛇了。

  沒等我弄清她是什麼時候悄悄潛入地底對那人進行偷襲時,身後的相柳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身上爆起強烈的藍色光芒,大廳內所有的玻璃物品受不了她力量的震盪,紛紛在響聲中碎裂,方圓幾百米內的液體全都瘋狂的以她為中心聚攏,連埋在底下的水管都爆裂了,噴出的水柱擠穿地面,在空中轉變方向,形成一道拱橋般的曲線,直奔她頭頂的方向,懸在半空中變成一個半徑超過五米的巨大水球。

  「你別想傷害主人!」相柳的聲音聽起來竟似帶著一絲瘋狂,而她的力量還在不斷提升,身上發出的光芒將整個大廳映得一片湛藍。

  那人被姐妹倆的偷襲打了個措手不及,身形不斷變幻,躲避著相繇的攻擊。不知為什麼,他卻沒有還手的意圖。相繇的巨大蛇頭一個接一個的從地底鑽出,龐大的身軀也開始露了出來,將大廳擠得滿滿的,九個頭來回舞動,將那人躲避的空間逐漸緊縮,慢慢的把他逼到了大廳的一角。

  「不管你是誰,敢傷害主人的話,我們不會放過你!」相柳的準備也已經完成,半空中的水球開始變化,不過沒有像以前一樣分離出水箭,而是逐漸伸長,變成了一把數十米長的巨大水刀,伸出的部分甚至刺穿了大廳的天花板。

  「去死吧!」這時相繇已經把那人逼到一個角落裡,兩隻鳳凰甚至不敢在大廳裡停留,只是在外面焦急的盤旋飛舞,發出驚慌的嗚叫。

  姐妹倆的配合極為有默契,當相柳的聲音傳來時,她立刻往後退開,身體開始逐漸縮小,又恢復成人類的外貌,遠遠的站在一邊。

  相柳身體上不斷的發出刺目的藍色光芒,牙齒咬破嘴唇,流出一絲血跡,額頭上的汗水涔涔而下,顯然力量已經發揮到極致。虛握的雙手高舉到頭頂,對著那人的方向直劈而下,水刀彷彿是被她握在手中一般,順著她的動作切開屋頂,聲勢驚人的直落下來,激起的強風把地面上的垃圾吹得四處亂飛。

  眼看避無可避,那人輕歎一聲,金芒閃處,一面巨大的金屬盾牌將他嚴嚴實實的遮起來,兩點銀星卻從盾牌後面悄悄飛出,分別襲向姐妹兩人。

  「砰」

  水刀重重的劈在盾牌上面,兩股巨力相交,發出一聲巨響,地面都被震得分裂,本來就已經失去束縛的桌椅劈里啪啦的倒了一地,一時間漫天都是水刀捎散時形成的水霧,那面盾牌卻絲毫來損。

  「啊!」

  相柳和相繇同時發出一聲痛呼,那兩點銀星輕易的穿透她倆布下的光幕,打在左肩,痛得她們彎下了腰,再也沒有進攻的能力,鮮血從她們捂著肩頭的指縫問滲出,落到地上時立刻冒起一股清煙,將地面腐蝕出一個個深不見底的小洞。

  「主人!」不顧身上的傷,相柳和相繇一左一右的跑來擋在我身前,平舉起還沒受傷的那隻手,一臉憤恨的望著那個蒙面人;身體不停的發抖,卻怎麼樣都不肯退開,「我們擋住他,你和珍姐先走。」

  「擋什麼擋,你們打得過他嗎?」剛才的一切發生得太陝,找到現在才回過神來。伸手想把她們拖到身後,不料兩人腳下像是生了根一般,就是不肯移動。牙齒緊緊咬住了嘴唇,眼眶中隱隱有淚花閃動,雖然看上去非常害怕,可還是倔強的擋在前面。

  我微微一楞,沒想到這兩個丫頭平時又懶又貪吃,到了生死關頭卻如此勇敢。心中一陣感動,我放緩了聲調:「乖,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手,先去過去陪你們珍姐,這裡的事讓我來解決。你們也知道我不是共工了,我再和他說說,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你一定又在騙我們,我們不讓開!」說話的是相柳,眼睛看著前方,聲音裡卻多了幾分激動,「你別當我們什麼都不懂。如果不是為了躲這個傢伙,我們為什麼要離開,現在他追到這裡,還說要殺主人,我們就算死也不會讓他得逞的。」

  「他是說要殺共工!共工是共工,主人是主人,這點你們要分清楚!」找還在繼續努力,但這兩個丫頭頗有些死心眼,乾脆轉過頭不再看我。本來就為眼前的事情擔憂,現在看她們倆又如此固執,我不禁有些發火,聲音也大了起來,「你們還叫我主人就要聽我的話,否則自己回系昆山去,以後別再來見我!快點讓開!」

  「我們不會讓開的!」相柳轉過頭衝著找大叫起來,臉上已經滿是淚痕,「你根本就不知道,這四千多年來我和妹妹是怎麼過的。自從主人離開後,我們從來沒有開心過,一直不停的找,就是為了回到主人身邊。好不容易才碰到你和珍姐,就算不是主人也好,可至少讓我們過了一段很開心的日子。我們不想以後又只剩下孤零零的兩個人,不想每天睜開眼時見不到你們,更不想再等上四千年……我們就是不讓開!」

  「姐姐……」相繇在一旁低低的叫了一聲,臉上也出現堅毅的神色,身子逐漸停止顫抖,藍色的光芒又開始在手中閃動。

  「說完了嗎?」在我們說話的這段時間,那人收起了盾牌,卻沒有對我發起進攻,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我很佩服她們的忠心,所以並不想傷害她們,你放心,我要殺的只是你一個,不會對其他人出手。」

  「投人性!」我朝他豎起中指,一臉的不屑,「作為一個反派,見到這麼感人的場面居然不慚愧的交出身上所有的錢,然後上吊自盡,你實在太沒品了!」

  「你死後我會送白包的……」

  「要殺就連我一起殺!」一直沒有說話的寡婦珍也站到我身邊,牽起相柳姐妹倆的手,微笑著面對那人,目光卻在我身上留連不去,用只有我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笑語,「想不到剛失身就要死了,還沒生孩子呢……」

  「葉珍!」望著眼前的一大二小,我心裡五味交雜,卻知道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眼見已是生死悠關,我把心一橫,壓低聲音叫了她一聲。

  「別和我說廢話!」她栘開了目光,聲音中同樣透出一股堅決,「你知道我不會一個人走的,下輩子找還要你再來騙我!」

  「我不是說這個!」趁那人還沒動手,我附到到她耳邊,輕聲詢問,「毛在哪裡?」

  「什麼毛?」她被我的話嚇了一跳,愕然的轉過頭看著我。

  「鐵公雞的毛……」看到那人往這邊走過來,我焦急的加快了語調。

  「在我身上!」寡婦珍察覺到我的不對勁,同樣壓低了聲音,「怎麼了?」

  「快拿出來!」

  寡婦珍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卻沒問為什麼,伸手往上衣口袋裡摸去。

  來等她的手拿出來,我們突然感到一下明顯的震動,而且這種震動並非來自地面或空氣,似乎是整個空間都在抖動。第一次的震戚還沒過去,第二次就立刻接踵而來,然後是第三次、第四次……持續不斷的震戚讓正往我們這邊走來的那人也停下了腳步,站在那裡仔細探察發生什麼事,兩隻鳳凰彷彿也感覺到什麼,在半空中瘋狂的嗚叫。

  「有幾個很厲害的大神正在攻擊他封閉這裡的力量,想要衝進來。」相柳閉著眼感受了一下,突然面露喜色的叫起來,「我們有救了。」

  「一定是噎鳴他們來了。」我鬆了口氣,旁邊的寡婦珍也露出笑容,畢竟我們兩人才剛有一點進展,能夠活下去當然再好不過。

  「你的朋友來了!」那人低笑一聲,身邊又出現了金屬碎片的蹤跡,還把那把曲尺也拿了出來,「他還帶了個很厲害的幫手,可惜要進來也不是那麼容易,還是救不了你,認命吧!」

  不再有絲毫遲疑,他朝我們直奔過來,身邊的碎片也化做無數道銀線,從不同的角度朝我飛射而至,讓我連躲避的角度都沒有。

  「拿出來沒有?」在他的攻擊還來到達之前,我焦急的催促寡婦珍。

  「在這裡!」寡婦珍攤開手掌,那塊一指長的碎骨靜靜的躺在她手掌中,黑黝黝看上去毫不起眼。

  「握緊它!」情勢緊急,我沒有伸手接過,只是對正不知所措的她一聲低喝。寡婦珍身體向前,本能的抓緊這塊骨頭。

  「好!現在那人想殺你老公,你打算怎麼辦?」碎片離我己不到五米遠,我看都不看一眼,而是低聲誘導著她。

  「陪老公一起死。」寡婦珍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全靠本能的回答著我的話。

  「錯!你應該揍他!」碎片已經快射到我背心,發出的破空聲灌滿了我的雙耳,我怕寡婦珍聽不見,用盡全身的力氣朝她大吼。

  「啊!」相柳和相繇身上亮起的藍光幾乎比太陽還耀眼,拚盡全力,終於替我擋開了第一擊,卻被碎片劃傷了小腿,跌倒在地上動彈不得,只能絕望的看著第二波的碎片緊隨而至,發出無助的尖叫。

  聽了我的話後,寡婦珍的表情慢慢從絕望變成了憤怒,眼裡燃起熊熊烈焰,拳頭也握得死緊,恨恨的盯住那個正撲來的傢伙。

  「主人!」

  「孟軻!」

  相家姐妹驚恐的大叫聲中,大廳的空間猛的一抖,似乎有什麼東西碎裂了。門口處突然出現了三個人影,而時間再次放緩,那塊即將擊中我頭部的碎片硬生生的停在眼前,離我的臉還不到三厘米,激起的強風打得我的臉隱隱生痛。

  「來不及了!」那人一聲長笑,早有準備的他身上爆起一團金芒,脫離了噎鳴力量的影響,沒有絲毫停頓的撲到我身邊,手上的曲尺對準同樣不能動彈的我砸了下來。

  「敢打我男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本是個普通人的寡婦珍同樣沒受到噎鳴力量的影響,嬌喝聲中,握著骨頭的那隻手一拳打在那人的小腹上。

  一道淡黃色的光芒從她的手上亮起,頃刻問變成一個巨大的光圈向周圍擴散,一股不可思議的強大力量從光圈中心源源不斷的散發出來,迅速填滿了這個空間。與任何我見過的大神力量都不同,這股力量中充滿了無窮無盡的狂暴之意,彷彿一個巨大的沙暴,想要將世間萬物都要摧毀殆盡。即使是身為大神的噎鳴,在這股力量的威壓下竟然也有些微微發抖,更別說被正面擊中的那人。

  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連瞳孔都開始收縮,那人呆呆望著被打得對穿而過的小腹,甚至忘記了改變聲音:「這力量……共工……不是,是蚩尤!」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11 PM

第六集 第四章 少昊

  寡婦珍似乎也被自己這一擊的威力嚇住了,瞪大了雙眼看著深陷入那人腹部的右手,嘴厄動了一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連手都忘了抽出來。周圍所有的人都停止動作,呆呆的望著江邊,一時間大廳內沒有了任何聲息,只有兩隻鳳凰在門外焦急的大叫,卻一直不敢飛進來。

  「啊啊啊啊啊……」

  短暫的靜默之後,從寡婦珍握著骨頭的手掌處再次爆出一道比剛才強烈百倍的淡黃色光芒,強得可怕的力量源源而發。那人腹部濺出一片血雨,身上金光閃爍不停,顯然正在竭盡全寸的抵擋蚩尤力量對他的傷害,可惜他的力量明顯遠遠不如,支持了兩秒不到的時間,便慘叫省被彈飛了出去,一路上鮮血飛濺,還夾雜著劈啪的骨碎聲,連續撞垮掉幾堵牆後伏在地上,生死不知。

  「現在怎麼辦?」寡婦珍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而擊中那人的右手上看不見絲毫血跡,一團猶如太陽般耀眼的黃色光球將她拳頭包裹在內,同時緩緩轉動著,體積越變越大,很快勃擴散到了手肘的部分,看起來十分詭異。

  一張被吹到半空的廢紙落下,剛一碰到光球的邊緣就立刻整個分解消失,連灰燼都沒留下,看得所有人心裡發寒。幸好這股力量是被寡婦珍所引發,對她不會造成傷害,否則我才真胃要後悔一輩子了。

  「糟糕!」顧不得察看那人的情況,站在門口的噎鳴突然一聲驚叫,用最快的速度掠到邁不能動彈的我身邊,一把抓起我朝門口那邊扔去。

  我尚來弄清發生了什麼事,便重重的摔在門前的地面上。還好剛才相柳姐妹倆和那人的戰鬥已經把地面的水泥層掀起得差不多了,我著地的地方是一片柔軟的泥土,不然這一下就可要了我半條命,但即使如此,我也被摔得七葷八素,好一陣都爬不起來。

  「快幫忙!」就在找還躺在地上的時候,噎鳴已經一手一個提著受了傷不能動的相家姐朗跑了回來,隨手將姐妹倆放在我身邊,立刻匆匆的朝我身後叫了一聲。

  我這才看清跟著噎鳴一起來的兩人竟是姜薇和她的那個大亨叔叔,邢老頭。看來應該是唱鳴甩不掉他們,又擔心我這邊的情況,就索性將他們一起帶來了,也算多一個幫手。只是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要不是那塊骨頭,恐怕我今天已經死在那人的手裡。

  此時寡婦珍手上的光球已經變得跟人差不多大小,還在以肉眼清晰可見的速度不斷膨脹,除了寡婦珍自己以外,所有接觸到它的物品全都和剛才那張紙一樣,無聲無息的分解消失,連地面都無法例外,凹下了一個圓形的大坑,像是被什麼剜掉的一般,只有寡婦珍雙腳站立的劍方剩下孤零零一根石柱。

  光球中蘊涵著的狂暴力量讓所有人都不寒而慄,不知要是它像這樣一直擴散下去,會有什麼樣的後呆。

  寡婦珍被眼前的一切嚇住了,就這麼伸著手僵立在原地,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只能不知所措的望著我,臉上表情驚恐萬分,連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別擔心!」我朝著她叫了一聲,「站在那裡就行了,它不會傷到你!」

  「對啊!這力量不會傷到珍姐。」噎鳴又跑回寡婦珍身邊,臉色凝重的雙手平舉,正對省那個光球,身上也開始聚集力量,企圖把光球的擴散壓制下去。不過他似乎對這股力量非常忌憚,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隔著一兩米的距離進行這個工作,光球每擴散一點,他就後退一步,額頭上也出現了汗珠,顯得極為吃力。

  聽到我的叫聲,噎鳴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只不過控制不住它的話,我們全都要完蛋,你以為蚩尤的力量是這麼好用的?」

  那個邢老頭自進來起一直都沒說話,此時也走到噎鳴對面,深深的吸了口氣,全身的骨頭劈啪亂響,身形似乎變得高大了幾分,發出了淡淡的金色光芒。同樣伸出雙手,與噎鳴一前一後的把光球央在中間。低喝一聲,兩人同時發力,光球顫動了一下,慢慢停止了擴展,與兩人的力量僵持起來。

  「你們倆怎麼樣?」我暫時放心,轉頭望向還坐在地上無法行動的相家姐妹,剛才她們,了救我被碎片擊傷了腿,再加上劇鬥之後身體乏力,聽了我的話只能勉強朝這邊搖搖頭,示意沒事,目光卻擔憂的望著寡婦珍那裡。

  「你還是擔心一下自己吧!」姜薇的力量太弱,這樣的情況插不上手,不過她也沒閒著,慢吞吞的走到我身邊蹲下,臉色古怪的看著我,「要是我們無法控制住蚩尤力量的爆發,恐怕方圓千里以內除了你的那個老闆,沒有人能活下來。」

  「不是還有你們在嗎,你辦事,我放心……」我嘿嘿乾笑,心虛地轉過頭不看她。

  「你還敢說!」姜薇勃然大怒,伸手抓住我的衣領,「我不顧自己性命的把你救回來,紹呆你一轉頭就打算跑路。要不是如此,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幸好我一見到她沒去上班就知道不對勁,立刻叫叔叔跟過來,否則豈不是要死個不明不白。」

  「至少可以死得清清白白啊,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姜薇怒目圓睜,正想找個辦法教訓我一下,那邊正在拚命壓制蚩尤力量的兩人突然齊齊發出一聲大呼,往後退了一步,已經快到兩米直徑的光球猛地往裡一縮,隨即反彈回來,又變大了一圈。

  「不行,蚩尤的力量太強,我們支持不了多久了。」即使是在冬天,噎鳴和邢老頭都汗流浹背,平舉著的雙手開始微微發抖,身體發出的光芒也開始黯淡起來。

  見事己不可為,老頭朝姜薇大吼起來,「快帶他們走,跑掉一個是一個,這個人絕對不會有事!」

  「叔叔!」姜薇沒料到事情居然如此嚴重,不由得花容失色,站起身來,卻張惶失措,不知做什麼好。

  「主人,現在怎麼辦?」相柳姐妹倆也慌了手腳,眼淚汪汪的看著我,要不是腳上有傷,恐怕已經撲到我懷裡。

  「不用怕,沒事的!」我收起笑容,小聲安慰她們,眼睛卻四處張望,心下疑惑不己。

  「你在看什麼?」姜薇發現了我的奇怪動作,縱然情況緊急,也不禁有些好奇。

  「沒什麼,我在看哪裡的風水好一點,等會兒自己過去刨個坑,這叫有備無患……」我一本正經的回答她,「要不要順便替你找一塊好地方,以後我叫葉珍上墳時也替你燒柱香……」

  「你……」姜薇為之氣結,恨恨的一把抓住我衣領,扭頭看看老頭,牙齒咬住嘴唇,就這麼拖著我向外面跑去,「要是叔叔有什麼事,我饒不了你!」

  話音來落,噎鳴和邢老頭又是一聲大叫,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差點跌到地上,光球失去束縛,猛地增大了一倍左右,我們甚至可以清晰看見其中的一股股能量如水銀般交錯流動,雖然得有些猙獰可怕。幸好兩人立刻穩住了身形,再次將局面穩定下來,不過照情形看來,恐怕已經是強弩之末,支援不了多久了。

  「叔叔!」姜薇熱淚盈眶,再也無法控制情緒,將我一把扔在旁邊,自己卻往邢老頭身邊跑去,打算和他死在一起。

  「主人!」相家姐妹也掙扎著一瘸一拐的走到我身邊,靜靜的偎在我懷裡,表情反而平靜下來,「我們快要死了嗎?」

  「不會!」我輕撫著她們的背,嘴角出現了一絲笑容,「了不起重傷而己,要死哪那麼容易……」

  「可是蚩尤的力量這麼強,除非是盤古或五大天帝在這裡,否則還有誰能救我們?」相柳心思較細膩,即使是在生死關頭,也一樣沒有怕得失去理智,苦苦思索了半天之後,她眼睛一亮,「難道是共工主人?」

  來等我答話,遠處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琴音,聲音雖然低得讓人無法聽清楚,卻彷彿帶孝一股不可思議的魔力,讓人的心隨著這個聲音猛的一震,本來焦躁的情緒瞬間平復下來。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個聲音,連那個光球都輕輕一顫,轉動的速度慢了下來,不過隨即光芒大盛,似乎對這聲音頗有敵意,想要奮力相抗。

  來及我們有所反應,琴聲便接二連三的響起,組成一首很古怪的樂曲,古樸而高雅。聲音聽起來離這裡越來越近,似乎彈琴的人正在迅速往這邊奔來。本來這裡已經被那個蒙面人的力量封閉,在他被擊敗之後,為了不想嚇到旁人,噎鳴同樣用自己的力量將這裡隔離了,可是遼個琴聲居然可以不受任何影響的直透而入,來人的力量顯然遠在噎鳴之上。

  「誰在彈琴啊,好強的神力。」閉著眼感受了一下,相柳臉上出現了不可思議的表情,「這人的力量不輸給蚩尤,而且居然可以利用琴音催發神力,這怎麼可能?」

  自從琴聲響起,噎鳴和邢老頭都面露喜色,顯然鬆了口氣。光球與琴音纏鬥不休,已經合力對抗兩人的壓制,開始逐漸萎縮,短短一會兒時間,已經變回了一人大小,不過它似乎還想垂死掙扎,光芒比剛才亮了不少,兩人壓制起來也並不輕鬆。

  如果說蚩尤的力量盡顯狂暴的話,那這個琴音的力量則是中正平和,平淡而幽雅,讓每人聽到的人心境都安寧祥和,生不出一絲爭鬥之心。再加上神力的催動,這聲音彷彿如同在人的心底響起,在場的人包括光球內的寡婦珍在內都受其影響,面露笑容,本來緊張的場面一下於放鬆了不少。

  「哼,一邊跑還可以一邊彈琴,他還真是送外賣的料……」唯一不受琴聲影響的我看了周圍一眼,不滿的低聲嘀咕了一句,不過大家都被琴聲吸引,沒有人理我。

  這時光球已經被壓回一個籃球般大小,似乎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它發出的光芒甚至壓過了太陽,反抗的力量突然增強了足足一倍,噎鳴他們措不及防,居然又被彈開了一步。

  眼看又要回到剛才的僵持局面,彈琴的人一直以琴聲與它相鬥,此刻力量捎長之下也知道不妙,錚錚連響中,琴音變得高吊起來,神力也催發到了極致。半空中突然傳來一聲鶴鳴,十幾隻巨大的仙鶴出現在天空中盤旋飛舞,煞是好看。竟是他居然用琴聲引來了鶴舞,別說相家姐妹,連寡婦珍和姜薇都看得呆了眼。

  三人合力,光球的反抗終於被壓制回去,一閃之後就此消失不見,大廳裡一下子恢復了常態,只有狼籍的地面提醒我們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琴音也立刻停下,天上的仙鶴瞬間消失無蹤,彷彿從來出現過。

  「好險!」噎鳴和邢老頭渾身是汗,脫力的坐到地上,伸手擦著額頭上的汗水,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蚩尤果然名不虛傳,即使元神消失,單憑力量已經不輸給五大天帝,差點就控制不住。」

  「小柳、小繇,你們沒事吧?」寡婦珍這才敢收回伸出的手,看見我們所有人平安無事,她總算放下了心。剛才的情況把她嚇得不輕,此刻事情平息,立刻朝我們這邊跑了過來,摟過相家姐妹親個不停,滿臉都是淚痕。不過可能因為剛才的事,她對我心中有氣,就是不肯看我一眼。

  「珍姐!」姐妹倆也摟著她撒嬌,兩張小臉在寡婦珍身上來回磨蹭,「剛才嚇死我們了。」

  「我都說不會有事了,現在不是大家都好好的嗎?」我苦笑著向寡婦珍解釋,「如果不這樣,恐怕早就完蛋了。」

  她哼了一聲,將手伸到我面前,那塊黑黝黝的骨頭靜靜的躺在她雪白的掌心中,完全看不出其中蘊涵著多可怕的力量,「你給我說清楚,這究竟是什麼東西,還有,它為什麼會在你手裡,還把它當作主日禮物送給我?」

  聽到她的話,連噎鳴和姜薇他們都圍丁過來,一臉詭笑的想聽聽我的解釋。相家姐妹更是眼中發光,滿臉期盼的盯著我。

  「很明顯啊,這是一塊骨頭!」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我面不改色,「至於來歷,我上次送你時已經說過了,是我吃便當時剩下來的……」

  「可不可以把它給我看看!」寡婦珍還沒來得及發火,一個溫和的男人聲音就在身邊響起,把我們嚇了一跳。

  轉頭看過去,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男人正站在我們身邊,面露微笑的看著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進來的,連噎鳴和邢老頭都沒察覺。

  他中等身材,穿了套很常見的灰色休閒服,頭髮整整齊齊的披在肩上,臉型瘦長,五官輪廓分明,看上去頗為英俊。不過最引入注目的是,他身後背著一具黑色的古琴,從琴上的漆紋來看,恐怕有一段年份了。顯然他就是剛才救我們的人。

  「你是……」寡婦珍有些吃驚,她早就在海報上見過這個人,所以對他的形象非常熟悉,只是沒料到他也是個大神,還在我們處於危急之時出手相救,「……你是邵吳!剛才是你在幫我們嗎,難怪我總覺得那琴聲有些耳熟。」

  「蚩尤當年為禍人間,我盡一份力也是應該的。」邵吳彬彬有禮的對她點點頭,顯得十分斯文,「但如果沒有幾位的幫助,我也不能壓制住他。不過還好我正在這個城市準備演出,否則事情就嚴重了。對了,我對這股力量的來歷很好奇,你剛才的那個東西能不能給我看看。」

  「當然可以!」不理我在旁邊臭著一張臉,寡婦珍將骨頭遞給他,因為剛才的事情,她對這個邵吳頗為信任。

  「果然是蚩尤的頭骨!」翻來覆去的看了一會兒,邵吳發出一聲長歎,又把骨頭還給了寡婦珍,「當年黃帝與蚩尤大戰,蚩尤戰敗後被擒,黃帝為了避免他再復活,最後把蚩尤的屍體分成五塊,分散到東南西北中五方封印。蚩尤自己也不願苟活於人世,所以自己放棄抵抗,結果元神被消滅,可是他的神力卻蘊藏在屍體中凝而不散。現在其餘幾塊屍體都被五方天帝分別鎮守,唯有這塊頭骨在北方天帝顓頊死後不知所終,想不到落在你手上。」

  聽完他的話,所有人的目光一起射向我,想看看找到底怎麼解釋。

  「我說過了,這是我吃便當時剩下的!」我無視他們懷疑的目光,就是不肯鬆口。

  「便當裡會有蚩尤的骨頭?」寡婦珍眼睛死死盯著我,人也越靠越近,幾乎要和我貼在了一起,「哪家館子這麼了不起?」

  「對啊!我明明要的是豬排,他們為什麼給我蚩尤排,這完全是貨不對版嘛,我要去工商局告他們……」

  「還嘴硬!」寡婦珍一把抓住我衣領就想來個嚴刑逼供,相家姐妹也在一邊躍躍欲試,噎鳴則站在那裡抄起手看笑話,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

  「等等!」看見寡婦珍馬上就要動手,我急忙阻止她的動作,伸手一指邵吳,大聲的抗辯,「這些全都是他說的,你們怎麼知道是不是真的,說不定那頭豬和蚩尤一樣強呢?」

  「我不會看錯!」邵吳也不生氣,笑瞇瞇的為自己解釋,「蚩尤的屍體我看了幾千年了,怎麼可能看錯,我的本名叫做少昊,是五方天帝中的西方天帝(注一)!」

      ***

  注一:根據《淮南子。天文訓》中的記載:五方天帝依次為東方太,(也有種說法是太,即伏羲),掌木德;西方少昊,掌金德;南方炎帝,掌火德;北方顓頊,掌水德;中央黃帝,掌土德。五方天帝並非五帝,請讀者注意。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12 PM

本帖最後由 walilei 於 2010-10-2 07:18 PM 編輯

第六集 第五章 西王母

  「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寡婦珍氣勢洶洶的抓住我的衣領,幾乎讓我無法喘過氣來,「人家好歹也是個天帝,再次也是個藝術家,總不會說謊冤枉你吧,就算你不知道那是蚩尤的骨頭好了,可是你怎麼會知道拿著它就能打贏那個傢伙,難道那家館子送便當時還給了你張說明書?」

  「『好歹』是什麼意思……」少昊表情木然,在一邊小聲嘀咕,不過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我的回答上面,投入理會他的抗議。

  「對啊!我就覺得奇怪,為什麼主人你明明什麼力量都沒有,卻什麼事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連大禹這樣的大神都被你騙得團團轉!」相柳滿臉興奮的神情,似乎認定了我就是共工轉世,多年的尋覓就要成功,她的目光中透出一股深深的喜意,淚水盈盈而下,一副喜極而泣的模樣。

  姜薇和邢老頭沒有說話,靜靜的圍在我身邊等我的解釋,噎鳴也笑嘻嘻的站在一邊,連那個蒙面人還躺在遠處的事都忘了。

  「這個……」目光在周圍走了一圈,我的聲音低沉了下來,從地上爬起,雙手拍拍身上的灰塵,長歎了一聲,「你們真的想知道,但我怕你們無法接受事實。」

  「主人你快說啊,無論是什麼我們都不在乎的。」相繇的性子最急,一把抓住我的手搖晃起來,激動的聲音有些發顫。

  周圍的人也連連點頭,跟她是同樣的想法,只有最熟悉我的寡婦珍皺起了眉頭,似乎知道我想說什麼。

  「那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實話了……」感慨的搖搖頭,我的目光凝視著遠方,露出傷感的表情,「本來這個秘密我打算一直埋在心底,誰也不說的,但現在身處嫌疑之地,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我就告訴你們!」

  「是嗎?」寡婦珍的語調平淡如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還真是隱瞞得很辛苦啊!」

  「到底是什麼啊?」相繇沒有發現寡婦珍的表情不對勁,只知道一個勁的催促。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我雙手背到身後,面帶懷念的笑容,神情都顯得有些恍惚,「……那是在我七歲那一年的事了,有一次,我上山釆藥……不是,是上山植樹。在一個僻靜的地方,我不小心跌下了懸崖……」

  「懸崖都摔不死你,你的命還真大!該不會被樹枝掛住了吧?」寡婦珍語帶嘲諷,「還有,你很喜歡在懸崖上植樹嗎?」

  「當然不是!」我不理她的挖苦,面不改色的說了下去,「那個懸崖只有一米多高,所以我沒受一點傷。但是在懸崖底下我碰到了一個世外高人,他一見到我就說我骨胳精奇、聰明可愛,所以將畢生所學傳授給我,還送我這塊骨頭,說有朝一日它可以助我逃過一場大難,最後他化為一道清風消失不見。這個秘密已經在我心中埋了二十年,直到今天才說出來……」

  「你當我們白癡啊?」相家姐妹還沒有動作,姜薇已經發火,眉毛突突的跳個不停,如果不是因為我沒有力量,她恐怕會過來將我狠摟一頓,我看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氣,「你拿這種小孩子都騙不了的鬼話唬弄誰啊,好啊,你說他將畢生所學都傳給你,那你表演一下看看。」

  「我已經表演過很多次了……」我嘿嘿乾笑,不好意思的抓抓頭,剛才的氣勢蕩然無存,「剛才那是書面的說法,其實事情的真相是,那人是個從監獄裡跑出來的詐騙犯兼小偷,一直躲在山上,餓得快不行了,又不敢下山,見到我就讓我送吃的給他。後來我每天送飯給他,他就教我騙人的本事,那塊骨頭也是他以前從別人那裡偷來的傳家之寶,只知道使用後後呆很嚴重,除了使用的人沒事外,周圍的人都要完蛋。他跟我炫耀時被我知道了,後來我就用他教的工夫從他身上偷了來……」

  「果然是三歲看到老……」少昊在一邊黯然搖頭。

  「不信啊?」看到其他人懷疑的目光,我一把拉過正在偷笑的噎鳴,使勁拍拍他的頭,「時間之神就在這裡,他號禰什麼事都知道,應該可以證明我說的話了吧?」

  「對啊!」噎鳴被我偷偷掐了兩下,不得不無精打釆的為我證明,「他說的是真話,其實他只是個單純的騙子而己……」

  「啊!」不只相家姐妹,連姜薇臉上都出現掩飾不住的失望之色。

  「好了,今天出了這麼多事,大家都累了,還是回去再說吧!」一直沒吭聲的邢老頭此刻卻乾咳一聲,打斷了她們的繼續追問,「這裡善後的事交給我,再怎麼說我在這裡也有些影響力,不至於鬧得太大,倒是那些看見了的人該怎麼處理有些麻煩。」

  「這個不用擔心!」少昊在一邊插嘴,「剛才我的琴聲他們也能聽到,現在應該都睡著了,等醒了後就不會記得剛才的事情。」

  「剛才……那是清徽吧?」噎鳴突然問了一句。(注1)

  「對啊!剛才我彈的正是清徽曲。」少昊略顯吃驚,不過隨即又恢復了正常,「想不到你也知道這首曲子。」

  噎鳴點點頭,卻沒有再說話了。倒是我笑嘻嘻的拍拍少昊的肩,打趣了兩句:「今天幸虧有你在,不然事情就麻煩了。不過還真是湊巧啊,蚩尤的骨頭剛一拿出來,你就立刻出現了,就像一直等在周圍一樣。」

  「的確很巧!」少昊也笑了笑,絲毫沒有介意我話中有刺,「我昨天才到這個城市,又恰好住在附近的酒店裡,不然也不可能這麼快趕到。」

  「謝謝你今天救了我們。」寡婦珍也拉著一臉淚痕的相家姐妹過來道謝,「我很喜歡你的音樂,還買了你演奏會的票,到時一定會來為你捧場的。」

  「那就多謝了。」無論如何,少昊的確是個很有風度的男人,為人又彬彬有禮,相信一定可以迷倒很多女人,但這只會讓我看他更不爽。

  「對了,那個想殺主人的傢伙呢?」相柳突然驚叫起來,伸手指著外面的空地,那個蒙面人剛才躺著的地方空空如也,連兩隻鳳凰都不知什麼時候飛走了。

  「現在才發現,早就被救走了。」我沒好氣的拉著她們往外走,剛才隋況緊急,大家都顧不上查看那人的狀況,等一切安定下來,我就發現他已經不見了。不過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我也沒心思多去想,一切只有等先離開這裡後再做打算,「好了,反正他傷得這麼重,一時之間也不可能再出來,我們拿行李回去了。」

  「希望很快能再見到你們!」少昊在身後熱情的與我們告別,一點都沒有因為我的不禮貌而生氣。

  「主人,你手上拿的是什麼?」等走遠以後,相繇有些好奇的指著手上的錢包問我,「你的錢包不是這個樣子的。」

  「這當然不是我的錢包。」我陰笑了兩聲,「我剛才說過了,除了騙人找還學過扒錢包,那傢伙讓我丟了一千六,怎麼也要拿回來一點……啊!」

  「主人小心!」

  「看來還是應該先解決窮鬼的問題……」

  「葉珍!」我的心在無法停止的奔跑中驚慌的大叫著,周圍卻一片寂靜,而上次將我從中惡夢喚醒的聲音一直都沒有出現,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光點在面前越變越大,直到它近在眼前。

  我拚命的想要閨上眼睛,但身體己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整個人好像變成了一個牽線木偶,只能任由光點中那個人的影像進入自己的眼簾。

  那是我自己的臉。

  「啊!」一聲呼聲中,我猛地睜開雙眼,卻發現眼前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楚,周圍靜悄悄的,只能聽見身邊噎鳴熟睡後輕微的呼吸聲。

  「怎麼了,作惡夢啊?」

  一個女子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卻不像是寡婦珍的聲音。

  我努力讓自己清醒起來,支起身子打開床頭的檯燈,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不由自主的慘叫起來,雙手迅速拉起被子遮在胸前,人也奮力向後縮去,在床頭蜷成一團。

  燈光下,一個體型嬌小的黑衣女子正笑瞇瞇的坐在床邊,滿臉暖昧的望著我,正是那個一直對我糾纏不休的姜薇。而那位號禰想要保護我的時間之神此刻卻四肢大張的躺在床上,睡得像頭死豬一樣,嘴角還掛著一絲口水的痕跡,渾然不知有人潛進了屋裡。

  我這才明白,所謂時間長河裡任何事情都無法瞞過他的另一層含義,那就是他根本是個典型的事後諸葛亮,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阻止事情發生不在他管轄範圍之內。

  「不用看了!」姜薇見我目光一直朝噎鳴身上嘌,知道我在想什麼,微笑著搖了搖頭,「時間之神愛吃著片,晚上的時候我在買給他的著片裡放了安眠藥,這麼容易就中了招,以後怎麼能保護你,你還是跟我住一起好了。」

  今天下午姜薇和我們一起回來,她對我們打算偷偷溜走的事惱怒不己,堅持要跟我們住在一起。可是寡婦珍也不是省油的燈,一路舌槍唇劍下來,姜薇沒能佔到半點便宜。最後她不知用了什麼辦法,讓寡婦珍家旁邊住的那家人把房子讓給了她,就這麼和我們做了鄰居,還揚言說從今以後不會再給我們逃跑的機會,要寡婦珍履行和她的賭約。

  寡婦珍本來就在為下午的事情生我的氣,被她這麼一搞,更是火上澆油,一直到睡覺前都不肯和我說話,十一點不到就進了臥室,還把房門緊鎖,擺明不讓我進去,弄得我又要和噎鳴睡在一起。只是沒想到姜薇居然膽子這麼大,半夜三更的摸到我房裡來。

  「開玩笑!」我用被子將自己的身體全部遮住,只留下頭露在外面,兩眼警惕的望著她,「我可不是這麼隨便的人……」

  「誰和你說這個?」姜薇毫不客氣的打斷我的話,「你今天也看見了,光憑噎鳴和那兩條蛇的力量根本保護不了你,但是要是加上我和叔叔就不一樣了。」

  「原來你接近我是為了共工!」我恍然大悟,「不過我今天說過了,其實找不是什麼共工轉世,反正你家石頭多,用塊崑崙石砸我一下不就清楚了。」

  「不管你是不是共工都好!」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卻帶著一股堅定,「西王母說過,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所以我們一定要好好保護你。」

  「西王母?」我收起笑容,壓低自己的聲音,「這麼說你也是希望阻止顓頊復活的人,那葉珍當初會收到你叔叔的請帖也是刻意安排的,這都是為了要藉此接近我?」

  「對!」姜薇沒有隱瞞,臉色也變得有些沉重,「你知不知道現在已經有接近二十個屬神失去了神力,如果把他們的力量加在一起幾乎可以比得上一個天帝。我們一直在追查這件事,最後找到西王母,她告訴我們你才是這一切的關鍵,所以不管你是不是共工都好,我們絕對不可以讓你出事。我們打聽過你的脾氣,最後想出了這個辦法。本來打算慢慢的接近你,不過從今天的事情來看,那群人也注意到你的存在,打算對你動手了,所以不可以再拖下去。」

  「為什麼一定要賴在我的頭上?」一股憤怒隱隱從我心底升起,說話的語氣也嚴厲起來,「我只是個普通人,什麼力量都沒有,只想安安穩穩的和葉珍過一生而己。為什麼你們這些神仙妖怪一個個的全都跑來找我?」

  「對不起!」她沒料到我的反應居然會這麼大,一時有些驚慌,向我道了聲歉就沉默了下來,躊躇著怎麼說才能打動我。

  「你們在做什麼?」來等姜薇想好說辭,房間的門一下子被打開,穿著睡衣的寡婦珍走了進來,吃驚的望著我們兩個,聲音中含著一絲怒氣。

  「你沒看見嗎?」姜薇恢復了正常,輕笑一聲從床邊站起,「我正在和他培養感情,免得將來一起工作時太陌生。」

  「不是!」我急忙狡辯,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現在的情況不是那麼容易解釋清楚,想了半天,我只能長歎一聲,認命的低頭等著承受她的怒火,「其實我們正在討論人類的命運,不過估計你也不會相信……」

  「笑話!」寡婦珍卻沒有衝著我發火,反而走到姜薇面前,傲然盯著她,「打賭還沒完呢,看你有什麼本事贏我?」

  「是嗎?」姜薇毫不示弱,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似乎有火花閃爍,「那就等著看吧。」

  兩人對視了一陣,姜薇哼了一聲,轉身走出了門口。寡婦珍這才把目光栘向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臉上毫無表情,什麼話也沒說,也回自己的房間。

  「事情大條了……」我伸手摀住自己的臉,發出一聲呻吟,無力的倒在床上。

  經過剛才的事情,我再也沒有心情睡下去,索性起床穿好衣服,悄悄的走出了房間。寡婦珍的房門緊閉,看來正在裡面生悶氣。現在她正在火頭上,我不敢打擾,又悄悄的下了樓,然後直奔不羨仙酒吧。

  等找到達酒吧的時候已經快到凌晨四點,經過一夜的瘋狂,那些喜歡夜生活的人也疲倦不堪,一個個打著呵欠往回走。偌大的舞池中空無一人,只有雅座上躺了幾個喝醉的客人,正在那裡睡得呼呼作響。

  酒保也已經下班,昏暗的燈光中,只有那個叫阿萍的女人正在收拾打烊,吩咐那些正要回家的服務生將喝醉的人扶到外面。

  看到我一臉怒氣的衝進酒吧裡,所有人都吃驚的看著我,以為又是那些來找碴的流t民,有人正打算報警,幸好我來這裡的次數不算少,有個服務生認出了我,制止了他的動作。

  「孟先生,我們已經打烊了,你還是明天晚上再來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控制住自己的衝動,面對著阿萍的方向指指,「我不是來喝酒的,我是來找人。」

  「你想找我嗎?」阿萍顯然不認識我,臉上出現了詫異的表情,「可是我不認識你啊。」

  「我不是找你,是找你們老闆!」沉聲說完這句,找大步朝裡面走去。

  「等等,我們老闆不在這裡,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對我說!」阿萍急忙伸手攔住了我,其餘的人也走了過來,把我圍在中間,看來準備把我扔出去。

  冷冷的看了周圍一眼,我停下了腳步。正當周圍的人鬆了一口氣的時候,我抬頭看著天花板,彷彿我要找的人就在上面,嘴裡卻吐出一句讓他們吃驚不己的話來:「我知道你在這裡,馬上給我出來,西王母!」

      ***

  注1:據《論衡》記載:清徽是王者之曲,只有有德行的明君才能聽。當初衛靈公曾強迫師曠為其演奏,一奏,有玄鶴二八從南方來,集於郭門之上危;再奏而列;三奏,延頸而鳴,舒翼而舞。音中宮商之聲,聲徹於天。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17 PM

本帖最後由 walilei 於 2010-10-2 10:24 PM 編輯

第六集 第六章 關係

  不明白我在說什麼,酒吧的員工都停下動作看著我,表情就像看到個瘋子。不過沒等他們開口發問,一道微弱的白色光芒就從他們身上掠過,幾人隨即軟軟的倒在地上,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來得及轉換,就這麼橫七豎八的睡了一地。

  「你果然早就知道我躲在這裡!」柔和的女子聲音在門口處響起,一個纖細的女子身影從昏暗的燈光中緩緩走出,無視那些地上躺著的人,逕直來到我身前停下。

  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中等偏瘦的身材,烏黑的長髮直披到肩上,五官精緻而小巧,嘴角邊總是帶著笑容。無論是誰,看見她的第一個印象肯定會以為這是個和藹可親的鄰家大姐,而不會把她和神話傳說中的西王母聯繫起來。

  「怎麼了,氣沖沖的跑來找我,見了面卻沒話說嗎?」見我有些失神,站在那裡不知怎麼開口,西王母微微一笑,轉身走進吧檯裡,從酒櫃裡取出幾個瓶子,自顧自的開始調酒,「在人間住了這麼久,就學會了這一樣東西,所以乾脆開問酒吧,也算是興趣了。」

  「我管你是開酒吧還是玩泥巴!」最初的迷茫過去,我終於回過神來,幾步走到吧檯前面,用力拍著桌面朝她大吼,「就算你開搖頭吧都不關我事。我是來警告你,別把那些阿貓阿狗的全送來找我,那麼不想顓頊復活就自己去拚命,不要老是利用別人!」

  「嘗嘗!」她的動作很快,一分鐘不到就完成了調酒的動作,將酒倒進旁邊的玻璃杯中,隨手遞了一杯給我,臉上沒有絲毫生氣的神色,好像我罵的人與她無關一般,嘴角的笑意甚至還濃了幾分,「這種酒是我學了很久才學會的,可是一直投入可以欣賞,你是第一個嘗到的人,給點意見吧!」

  「喂」一腔怒氣的跑來,在這裡唾沫橫飛的罵了半天,對方卻毫無反應,這讓我一陣氣餒,不由得加大了聲音,說話也更加的不客氣起來,「你有沒有聽清楚我在說什麼?」

  「不用這麼大聲,我聽得很清楚!」西王母沒有看我,而是端起另一支高腳杯,放到嘴裡淺淺的抿了一口,然後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臉頰上出現了兩朵紅暈。

  她伸出一隻手輕撫著自己的臉蛋,目光迷離,似乎有些不勝酒力,「不過我記得當時指引他們去找的是共工,你是共工嗎?」

  「哼!」我一時語塞,只好重重的哼了一聲,勉強壓住心頭的怒火,將聲音放緩,「不管怎麼樣,你做的那些事已經嚴重影響了我的生活。無論你是出於什麼目的,麻煩你不要再來打擾我。」

  「也沒問題!」她的目光一直望著天花板,嘴裡不停的小口小口的抿著酒,短短一會兒工夫,已經將杯裡的酒喝了一大半,臉上的紅暈也越來越濃,「不過就算我不再指引他們去找共工,你現在的麻煩依然解決不了啊!既然那些傢伙已經注意到你,恐怕今後你有得煩了,你就算不顧自己,也該為身邊的人考慮一下吧。」

  「你還好意思說!」她不提還好,此時一說到這個,我不由得怒從心起,狠狠一拍桌子,聲音又大了起來,「要不是你最初利用相家姐妹來找共工,找還舒舒服服的待在房產公司裡混日子,事情又怎麼會變成今天這樣,現在什麼蛇蟲鼠蟻都往這裡竄,我連跑都跑不掉,還連累到葉珍,全都是被你這個女人害的!要是葉珍出了什麼事,我不會放過你。」

  「其實解決的辦法很簡單!」她已經喝光了杯裡的酒,輕輕把酒杯放在桌上,終於低下頭看著我,一直掛在嘴角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目光中多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意味,「這些人為什麼找你,你自己應該很清楚。要怎麼解決你也應該心裡明白,既然你能幫大禹,為什麼不能幫幫我們?」

  我微微一躊,卻無法找到話回答她,呆了一會兒後,端起她遞過的杯子,將裡面的酒一飲而盡。

  西王母調的這種酒我從來喝過,甜甜的味道,卻是後勁十足,剛一入喉,就彷彿變成一條火線直燒進胃裡,讓人全身都熱了起來。我的酒量並不好,又喝得太急,連頭都有點發暈了,伸出手撐住吧檯,我使勁晃晃腦袋,才算讓自己清醒了一點。

  「我只是個普通人,什麼力量都沒有。」過了片刻,我才恢復了說話的能力,自嘲的笑了笑,我直視著她的眼睛,「而且我也說過很多遍了,無論是找還是葉珍,都只想過普通人應該過的生活。神與神之間的恩怨與我無關,就算你們一直糾纏著我不放,也不會有什麼結呆。總之,以後我不希望你們再來打擾我們。」

  「你清不清楚顓頊復活的後呆?」看到我轉身想走,西王母突然在背後淡淡的問了一句。

  「不管是什麼後呆,都與我無關!」我停在門口,心裡一陣煩躁,有些不耐煩起來,「這麼怕他復活,就自己去阻止,不要老是利用別人,自己卻躲在背後裝什麼神秘人。真想要神秘戚的話在頭上套個紙袋好了,怕人看見你的豹子頭啊?」(注1)

  「豹子頭也比蛇強吧?」西王母又為自己倒了杯酒,在吧檯裡淺酌著,臉上似笑非笑,目光在我身上瞟來瞟去,「說話要注意哦,你這是人身攻擊知不知道?」

  「人身攻擊又怎麼樣?」談判沒有成呆,我索性耍起無賴,順便出出心中的悶氣,「怕被人說就不要搞這麼多事。還有,一個幾千歲的老女人還裝什麼嫩,想騙良家少男啊。有點社會知識好不好,現在早就不流行這種類型了。」

  「喂,你別越說越過分啊!」話雖如此說,她卻沒有什麼生氣的表情,笑瞇瞇的看著我,似乎不怎麼在意。

  「你害了我這麼多次,只罵你兩句算便宜你了。」我說得興起,朝她做了個藐視的手勢,口裡唾沫橫飛,「你不是想利用我嗎,現在能拿我做什麼,放狗咬我啊,笨!」

  「是嗎?」她眼珠一轉,臉上笑容來改,「我現在是個正經的生意人,當然不會把你怎麼樣,不過來人問一段時間了,也知道現代社會的兩大特點。」

  「什麼?」

  「就是民主……」她放下酒杯,雙手撐在吧檯上支起身體,「……與法治!」

  「你叫孟軻是吧?」一個三十多歲的男警察坐在辦公桌後面,一邊低頭寫著什麼東西,一邊用例行公事的口氣對我訓話,「你的女朋友來接你了,加上那家酒吧的老闆娘說不打算追究,在這裡簽個字就可以回去了。」

  「哦!」從他身前的椅子上老老實實的站起身,我走到桌前接過他遞來的一張表格,在右下角簽下自己的大名,心中卻已經將西王母罵了幾千遍。

  那婆娘果然陰險又狡猾,我罵了她沒幾分鐘,一群警察就闖進酒吧裡,不由分說的把我給抓了起來,看來應該是她早就料到我會鬧事,在找到店裡沒幾分鐘後就報了警。看到警察來了之後,她立刻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說我是酒吧裡的客人,喝醉了不肯離開,還借酒鬧事。

  而她給我喝的不知是什麼東西,小小的一杯就讓我滿身酒氣,又身處她的地方,我欲辯無從,被盤問了兩句後就被帶到警察局,一直關到早上八九點鐘。無奈之下,我只好打了電話回家,請寡婦珍來接我回去,只是這事傳開之後,恐怕又要被人嘲笑一番了。

  跟著那個警察出來,一直走到警局的大廳裡,遠遠就看見寡婦珍正站在接待處那裡,小聲詢問著什麼。似乎因為出門的關係,她又化了濃妝,不過卻穿著一身正經的女式西服,顯得端莊大方,眉宇間也沒有了往日那種勾人心魄的風情,反而略有憂色。

  「葉小姐!」帶我出來的警察停在前面,大聲的招呼寡婦珍。她往這邊看了一眼,眼睛一亮,立刻匆匆的走了過來。

  「手續已經辦完,你可以帶你男朋友回去了。」伸手指指站在他身後的我,那個警察對著寡婦珍時滿臉堆笑,態度比對我好上了千倍,讓我鬱悶不己,「以後最好不要讓他單獨出來喝酒,再喝醉就麻煩了。這次是對方不計較,要是認真起來,少說也要拘留好幾天。」

  「我知道的,這次麻煩你了。」寡婦珍看我垂著頭站在旁邊不說話,乾脆伸手將我拉了過去,嘴裡道了聲謝,就這麼拉著要我往回走。警察又教訓了我兩句,才意猶來盡的回辦公室。

  「這個……」身邊沒有旁人,我想要跟她解釋一下,可出於被抓起來的羞愧,支支吾吾的說了兩個字又停下來,最後乾脆一臉無辜的看著她不說話了。

  寡婦珍的臉一直朝著另一個方向,我看不見她的表情,更不清楚此刻她心中的想法,從側面看過去,只能看見她的肩頭正微微顫抖,似乎是在小聲啜泣。

  想到昨晚的事還沒有對她解釋清楚,現在又害得她一大早就來警局接人,我也不禁有些內疚,慚愧之餘,越發的說不出話來。

  「葉珍!」隔了半晌,她依然站在那裡不吭聲,肩頭也抖個不停,我不得不再次硬著頭皮招呼她,心裡做好了被狠摟一頓的準備。

  「什麼事?」連叫了她好幾聲,寡婦珍才轉過了頭,有些詫異的看著我,臉上沒有一絲淚痕,嘴角卻帶著無法掩飾的笑意,似乎碰到了什麼非常值得高興的事一樣。

  「你在笑什麼?」我這才明白她剛才肩頭抖動原來是在忍笑,不禁鬆了口氣。心裡也有幾分好奇,無論是姜薇的事還是西王母的事我都還沒有和她解釋清楚,她沒有被氣瘋已經是個意外了,實在想不起什麼東西能讓她笑成這樣。

  「你聽到沒有?」聽我問起,寡婦珍又忍不住要開始笑,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了下來,伸手指著剛才那個警察離開的方向,手指還微微有些顫抖,「他剛才叫我什麼?」

  「當然是葉小姐啊,難道他叫你媽媽啊?」我實在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笑。

  「不是這個,他說你是我男朋友!」寡婦珍臉上全是幸福的表情,昨晚的不開心和早上的擔憂早己消失不見,目光在我身上轉來轉去,裡面全是熾熱的光芒。

  「就這個?」我心裡一陣溫暖,輕輕握住她的手,朝門口那邊快步走去。

  「當然是這個,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用這個禰呼叫我呢。」寡婦珍由得我拉著她往前走,見我沒什麼反應,有些不滿的瞪著我,「難道你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我們的關係?」

  「叫一聲男朋友就高興成這樣,要是他叫你孟太太,那你不是要高興得昏過去。」我拉著她來到停車場,直到在她的跑車前停下,這才微笑著看著她,「開門吧,女朋友!」

  「去哪裡?」寡婦珍格格嬌笑,臉上容光煥發,連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差點拉不開車門,「是不是先回家啊,小柳她們還在為你擔心呢,要不是我硬拉著她們,恐怕早就衝到警局來搶人了。」

  「不是,我們先去公司。」我繫上安全帶,笑著對她搖搖頭,「既然我們走不了,乾脆就和那些傢伙玩一把,老虎不發威,他們當我是病貓啊,只是又上了那個八婆的當,心裡不怎麼痛快而己。」

  「八婆?」寡婦珍停下正在系安全帶的手,愕然望著我,「你是在說姜薇嗎,對了,你還沒告訴我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先開車,路上告訴你。」我拍拍她的手背,「總之,這次我不會一個人跑掉的,你放心好了,女朋友。」

  「諒你也不敢!」她眼睛殼了起來,臉上又是欣喜又是害羞,轉過頭啟動引擎,嘴裡卻不依不饒,「再叫一聲!」

  「女朋友!」

  「沒感情,重來一次。」

  「笨女人……」

  一路上寡婦珍都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的聽我說著姜薇的目的,關於西王母的事情我想了又想,還是瞞了下來,只說自己聽了姜薇說的事之後不太開心,所以跑到酒吧喝酒,結呆不小心喝多了,才出了這樣的事。

  「這麼說姜薇和我打賭是有目的的,就是為了把你騙到她手下,將來可以利用你來對付顓頊。」車駛進公司樓下的停車場,寡婦珍這才若有所思的問了我一句,「真的沒有其他目的」

  「當然沒有!」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我對天發誓,「能看上我的恐怕只有你這個笨女人了,怎麼可能還有其他人?」

  「這倒是!」寡婦珍滿意的點點頭,打開了車門走出去。

  「你一點都不擔心?」看她一點都沒有害怕的神色,我有些吃驚,這些事就算不能讓她害怕,至少也會讓她對我的身份起疑心,可寡婦珍卻對此不聞不問,鎮定得有些反常。

  「我為什麼要擔心,這些事就算害怕也躲不掉吧,反正死也有你墊背,倒不如輕鬆一點,得過且過好了。」說話的時候,她眼波流轉,說不出的明艷動人,哪有半分擔心的神情。

  「你不懷疑我……」

  「懷疑什麼?」她本來已經走出車外,此刻卻又從車窗裡探進半個身子,媚笑著伸出手握在我下巴上,「我要的是人,不是名字!」

  「你的表情為什麼像個色狼……」

  公司裡的同事還不知道我們沒有離開的消息,這時還在唐家儀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工作著,不過少了寡婦珍在,總覺得有些死氣沉沉,沒有了往日的那種活力,讓走到門口的我們連連搖頭。

  「來公司幹什麼?」寡婦珍挽住我的手臂,站在門口悄悄的問我,「難道你想到辦法解決姜薇她們的事了?」

  「不是!」我握住她的手,對她輕輕笑了笑,不理她詫異的目光,就這麼和她一起挽著手走進去,看了一眼公司裡的同事,提高了自己的聲音,「各位,我有重要的事要宣佈!」

  同事們這才發現我們走進來,驚喜的張大了嘴想要招呼,卻被我的話給壓了回去,一個個個呆在原地,等著聽我說什麼,連寡婦珍都不例外。

  「其實呢,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我清清嗓子,中氣十足的大聲宣佈,「我和葉珍已經在一起了,以後她就是我的女朋友,請大家鼓掌!」

  與寡婦珍一臉的驚喜不同,同事們愣了一下,隨即低下頭,繼續忙著手裡的工作,彷彿什麼都沒聽到。

  「喂,你們一點都不為我們高興嗎?」她們的反應出乎意料,倒把我嚇了一跳。

  「高興什麼,早就看出來了,要高興也不是現在。」劉敏端著杯子從我們面前走過,臉上波瀾不驚,跟平時毫無兩樣,看來真的一點都不吃驚。

  「你們……好,給你們一點刺激。」我拉不下面子,拉過還沉浸在幸福中的寡婦珍,深深的吻了下去。

  「麻煩讓讓,珍姐,這份資料你看看。」唐家儀拿著一疊資料過來,順手把正吻得寡婦珍七葷八素的我推到一邊,簡直當我沒有存在。

  「對了!」趁著一臉通紅的寡婦珍看資料的時候,唐家儀一本正經的轉頭看著我,「你現在正式入贅了,以後會跟著珍姐姓葉吧?」

  「……你不會有機會嫁出去的!」

      ***

  注1:《山海經》中關於西王母的記載有很多處,《西山經》日:「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髮戴勝,是司天之厲及五殘。」《大荒西經》日:「西海之中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黑水之前,有山,名曰崑崙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處之。其下有弱水之淵環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輒然。有人戴稱,虎齒,有尾,穴處,名曰西王母。此山萬物盡有。」最初的西王母是介於人獸、入神之間的怪神,其職掌「司天之厲及五殘」,又屬凶神。而在《淮南子》中,西王母則是掌不死之藥的吉祥神。再之後的典籍中,西王母的地位逐步提高,最後成為道教的幾位主神之一,被奉為女仙領袖。本書依然取《山海經》的版本為準。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20 PM

第六集 第八章 手電筒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聽到我說的最後一句話,禱杌尚來有所反應,寡婦珍卻已經忍不住從後面抓住我的肩膀,滿臉的不敢置信,眼睛卻死死的盯著我,彷彿想確認我是不是在開玩笑。

  我反手握住她抓在我肩上的手,對她笑了笑,另一隻手卻做了個少安毋躁的手勢,隨即又轉頭觀察著禱杌的表情。寡婦珍不明所以,卻還是強自鎮靜了下來,靜靜的站在身後,等我下面的行動。

  禱杌的表現卻有些奇怪,雖然最初也非常震驚,不過他迅速恢復了正常。深深的看了我兩眼,明白我不是在說笑以後,他栘開了目光,又開始看著那顆放在他面前的珠子,臉上神情不斷變換,喜怒哀樂一一閃過,最後定格在一個輕鬆的微笑上面,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樣子。看到他這副模樣,寡婦珍抓著我肩膀的手微微一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真是奇怪!」又沉默了一會兒,禱杌終於開口說話,不過目光依然停留在那顆珠子上,語調也十分平靜,「聽到你說要找死才能救弟弟們,我應該覺得很害怕才對,可為什麼始終怕不起來,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

  「你剛才在想什麼?」我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又向他提出一個問題。

  「很多東西。」禱杌沒料到我會問這個,微微一滯之後,才開口說了下去,「有我們小時候的事情,那時我帶他們出去玩,我背著他們爬山,去河裡抓魚,教他們怎麼玩遊戲……那時他們一天到晚都跟著我,哥哥哥哥的叫個不停,又白又胖的真是可愛……」

  「還有呢?」我嘴裡追問,腦海裡卻浮現出窮鬼那張骷髏般的臉,實在看不出又白又胖在哪裡。魍魎倒是夠白,可是如果那也叫可愛的話,沈殿霞最多也只能算豐滿,跟胖不沾邊。

  「還有我們一起逃亡時的事情!」他沒有注意到我的表情,語調裡多了幾分感慨,「那時他們還活著,我也還沒有力量,很多人見到我們就打,結呆我們只好躲在山上,等天黑了我才敢下山偷一點食物給他們吃。他們也很乖的,自己沒吃飽也要留一些食物給我,可是到最後,找還是沒能保住他們!」

  「再後來我長大了,他們也成了孤魂野鬼,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肯轉世,總想把爸爸找回來。我怎麼勸都沒用,又擔心他們被神荼找到,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就帶著他們東躲西藏,想不到一轉眼四千多年過去,還是沒能逃掉!」禱杌搖搖頭,苦笑了一聲。

  「看來你已經知道答案了。」我鬆開寡婦珍的手,又習慣性的將手插進褲子口袋裡。

  「對,我太累了。」禱杌將珠子托到胸前,「而且他們這四千多年來一直被戾氣折磨,雖然自己不說,可我知道他們也非常痛苦,與其這樣下去,倒不如趁這個機會來一個了結。」

  「你真的可以幫他嗎?」寡婦珍走到我身邊坐下,眼眶有些發紅,看來頗受感動。

  「是不是只要找死,你就可以讓我的弟弟們自願去轉世?」不待我回答寡婦珍,禱杌已經抬起頭,臉上有著一絲覺悟後的微笑,看來已經有了決定。

  「不是!」我的回答很乾脆,短短的兩個字,卻讓禱杌的笑容瞬間僵化在臉上。

  「開什麼玩笑?」寡婦珍終於按捺不住,一把抓住我胸口的衣服,原本白皙的俏臉都被氣得微微發紅,「你剛才明明說,只要他做兩件事……」

  「對啊!」我面不改色,鎮靜的打斷了她的話,「我剛才是要他做兩件事,可是我沒說他做到這兩件事以後就可以保證讓窮鬼他們自願去轉世……」

  「什麼意思?」禱杌也回復過來,雖然無法再笑下去,卻也沒有生氣。

  「我的意思就是,你這麼做了以後,他們有可能會去轉世!」不理寡婦珍惡狠狠的眼神,我轉頭看著禱杌,「但也有可能不會,他們還是原來那副樣子,到最後被神荼他們抓走,也就是說你白死……當然,你還可以買份保險留給他們,不過我聽說自殺是不賠錢的……」

  「多少機會?」禱杌顯得很平靜。

  「一半!」

  「我做!」沒有絲毫猶豫,他立刻做了決定,「你要我怎麼死?」

  「你這傢伙很有趣,我開始欣賞你了。」嘴裡嘖嘖了兩聲,我拉著寡婦珍站起來,「看在你這麼有性格的份上,我不再計較你摟過我的事。不要心急,現在還不到時候,等你傷好了,就什麼都別想,帶著你的弟弟們到處去玩玩吧。我想這麼久以來,你們一直在逃亡,肯定沒有放鬆過,就趁這個機會好好玩兩天,不要留下什麼遺憾!等時機到了我會告訴你。」

  禱杌點點頭,注意力又回到了珠子上面,不再說話了。我拉著寡婦珍快走到門口時卻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回頭問他,「上次忘了問你,打傷你的人究竟是誰?」

  「不認識!」他想了半天,最後搖搖頭,「他蒙著臉,應該是個大神。那天晚上我離開你們以後就碰到他,當時他似乎不知道我弟弟已經被抓走了,要我把弟弟們交給他。我當然不願意,就發瘋一樣纏著他拚命,最後被打傷了。不過他好像不想殺我,打傷我只是為了離開。」

  「果然是那個傢伙。」

  「他是誰?」禱杌也起了好奇心,「為什麼也要抓我弟弟?」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窮鬼一定是知道了一些有關他們的事情,所以他才急著把窮鬼帶走,為的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們的身份!」

  「怎麼可能?」禱杌有些不太相信,「我弟弟腦子只相當於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以前又受了這麼多苦,十分怕生,怎麼會有興趣知道這些外人的事?」

  「問問就知道了!」寡婦珍在一邊插嘴,對於那人想要殺我這件事,她一直耿耿於懷。

  「不用!」我笑著對正要把窮鬼放出來的禱杌擺擺手,「就算問恐怕你弟弟也說不清楚,倒不如等以後那傢伙再找來時,讓窮鬼自己來認認人。」

  「這就是你要我做的第一件事?」

  「沒錯!」

  在中國,C市一直有火爐的禰號,夏天高溫,冬天寒冷,往往頭兩天還是三十多度的酷暑,突然一下冷空氣襲來,立刻就變成了十來度的低溫,溫度落差幾乎高達二三十度。

  春秋兩季的風和日暖反而並不多見,外地人很難適應。不過曾有小道消息禰,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這裡的女孩子皮膚都特別好,以至於美女頻出。根據我的理解,大概是因為這裡夏天如此炎熱,個個走得汗流浹背,相當於天天洗桑拿;而且空中灰塵太多,敷在臉上又相當於洗了泥漿浴,長此以往,皮膚想不好都難。

  不過這些都無法考證,但其中至少有一句是千真萬確,那就是這裡的美女的確不少,尤其是冷飲店所在的商務區附近,以前工作休息時,我就常站在窗前欣賞外面的亮麗風景。當然,對外宣禰是抱著藝術的角度,可惜寡婦珍並不相信,為此找還被她修理過幾次。現在和她正式確立丁關係之後,更是被她盯得死緊,想要單獨待一會兒都難,更別說有機會可以肆無忌憚的大飽眼福了。

  幸好事情在昨天有了轉機,從禱杌那裡出來,寡婦珍聽我說那群傢伙暫時不會再來找我麻煩,雖然還是將信將疑,但也別無他法,只好勉強放下了心,帶著我回到家裡商議今後的對策。五個人討論了半天,她們也想不出什麼辦法,最後還是依我的提議,先靜觀所變。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她讓噎鳴一天二十四小時對我貼身保護,我的抗議被四人聯手壓了下去,無奈的接受了這個辦法。

  而今天一早,寡婦珍便帶著相柳姐妹倆去了警局,要為她們補辦戶籍的事。本來現在發生了這麼多事,寡婦珍想先停業一段時間,等風聲過了再為她們補辦戶籍。

  可惜姐妹倆待在家裡無所事事,無聊起來便吵鬧著要把那個想對付我的傢伙找出來挫骨揚灰。為了擔心她們心急下闖出什麼禍,加上我也在一邊極力勸說,只好提前去辦戶籍,好讓她倆能在冷飲店裡做做事,不至於又偷偷跑出去亂來。

  鑒於我剛剛才從警局裡放出來,寡婦珍沒有讓我跟著去,而是讓我和噎鳴先到冷飲店裡打掃整理一下,好等她們回來開業,我也難得的有了一段清閒的時間,可以重溫一下當初的好時光。只不過再過兩天便是元旦,天氣寒冷,街上的人無論男女,統統穿得臃腫無比,實在沒什麼可看。偶爾有幾個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也是因為外部條件不足,所以決心以身材取勝,吸引一下回頭率。

  「好無聊啊!」外面沒什麼看頭,我乾脆站在吧檯裡面,心不在焉的拿著一個杯子來回擦拭,突然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有著相家姐妹在身邊打打鬧鬧的日子。從早上她們離開到現在不過短短兩三個小時,居然有些冷清的感覺。或者這樣的生活也不錯,自嘲的笑笑,我把這個念頭壓下去,朝著坐在前面的噎鳴下命令:「不要在那裡傻坐著,快點拿抹布來擦桌子啊,一點用都沒有。」

  「哼!」還是那副童裝打扮,噎鳴正坐在一張桌前閉目養神,聽了我的話以後依然沒動作,只是氣鼓鼓的哼了一聲,可惜配上那副可愛小臉後毫無威懾力。因為上次被姜薇用安眠藥迷倒的事,我昨晚回家後嘲笑了他一番,結呆時間之神惱羞成怒,從那時起就開始賭氣,不肯和我說話。雖然受寡婦珍之命貼身保護我,也和我保持距離,對我的話更是十問九不答。

  「喂,你再不做事的話,從今天起伙食費減半啊!」雖然相處不久,但是我對這位時間之神倒是頗為瞭解。不止外表以小孩形象出現,這傢伙的脾氣其實也像個小孩子,好哄得不得了,即使生氣也氣不了多久。

  「你說減半就減半啊?我們都是住在珍姐家裡,吃穿全是用的她的錢。不過現在你連工資都要上繳給珍姐,說不定比找還窮!」噎鳴反唇相譏。

  到這個家以後,他跟著相家姐妹一樣叫寡婦珍珍姐,而且很快就看穿了家裡最有地位的人是誰,毫無氣節的用最快的速度投靠了寡婦珍,現在已經不大將我放在眼裡了。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剛才你明明是在看女人,一樣沒做事!」

  「小子,這個世界上有種東西叫枕頭風……」

  沒等我繼續威脅下去,冷飲店的大門就被人推開,兩個人影一前一後的進來,逕直走向吧檯這邊。

  「不好意思,今天我們沒有營業……」顧不得和噎鳴鬥嘴,我轉過頭向他們解釋。不過話剛說了一半又硬生生停下,心下暗生警惕。

  進來的人一高一矮,前面矮的那個嘴角帶笑,長髮齊肩,黑色外套襯著白色內衣,正是不久前才被我罵了一頓的姜薇。此刻她笑嘻嘻的看著我,似乎一點都沒有因為那天的事心生芥蒂,更有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志得意滿。跟在他身後的是那個邢老頭,一身休閒打扮,同樣面帶微笑的看著這邊,心情似乎也不錯。

  「我們不是來關照生意的。」停在吧檯前面,姜薇笑得越發燦爛。

  「難道你是來賣笑的?」我一臉純真的回望著她,卻偷偷對噎鳴使了個眼色,「可惜我是個窮光蛋……」

  摸不清她的來意,又接到我的眼色,噎鳴也暫時停止和我賭氣,正要朝這邊走過來。可是他身子剛剛一動,邢老頭的人影已經出現在他面前,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恰好擋在我和噎鳴之間,顯然是早有預謀。

  噎鳴苦笑一下,不得不停下剛才的動作,就這麼和邢老頭對峙著動彈不得。

  「看樣子不是賣笑……」我歎了口氣,兩人擺明是摸清了狀況才找上門來的,趁著相家姐妹離開,噎鳴一個人孤掌難鳴,被邢老頭牽制住之後,以她這個屬神的力量自然可以為所欲為。好漢不吃眼前虧,我也只能見招拆招了,「說吧,你們想幹什麼?」

  「你也不用生氣。」眼見佔得上風,姜薇心情很好,不但沒計較我剛才的話,還安慰了我兩句,「我是來問你,那天晚上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什麼事?」既然硬拚沒勝算,我就和她裝糊塗,看能不能拖延到寡婦珍她們回來。

  「你別想拖延時間!那兩條蛇一時半會回不來。」姜薇也不笨,一眼看穿了我的伎倆,「就是讓你住到我們那裡,由我們來保護你的事。考慮了兩天,應該有答案了吧。」

  「只是保護我嗎?」我眼裡射出純真的光芒,「你會不會要我做其他什麼事,比如用鞭子抽我,逼我叫你女王之類……找還小,不能接受這樣的摧殘!」

  「誰會對你做這些?」她被我一激,聲音一下高了不少,不過隨即又冷靜下來,「如果我們無法阻止顓頊復活,就必須依靠你來善後了。所以我們會把你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再找人來保護你。你也看見了,現在情況緊急,你住的地方太不安全,光靠這個傢伙和那兩條蛇根本保不住你,就算我們住在附近也不保險,所以……」

  「你說得我好像童養媳……」

  「總之,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把你帶走!」眼看勸說沒有用,姜薇也不再廢話,「乖乖的跟我走吧,只靠噎鳴一個人是攔不住我們的。」

  「我也這麼認為……」無視噎鳴臉上的憤怒,我笑瞇瞇的看著姜薇,卻一點都沒有認命的意思,「……所以我早有準備!」

  伸出一直放在吧檯下的左手,我將握得緊緊的拳頭提到胸前讓姜薇看。雖然沒有感覺到力量的洶湧但從我的指縫間已經開始滲透出黃色的光芒。

  「現在只要我一動念,就可以把蚩尤的力量引發出來!」我將手伸向姜薇面前,「還認為可以帶我走嗎?」

  「你瘋了嗎?」姜薇倒吸一口涼氣,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要是引發蚩尤的力量,你的朋友也會無法倖免。」

  「不會!」我笑著搖搖頭,「最多是那天的事再來一遍,反正少昊還在城裡,不會有事的。」

  「你!」姜薇又驚又怒,站在那裡恨恨的看了我半天,卻不敢有什麼動作。看到這個情況,邢老頭和噎鳴也放棄了對峙,分站到我們身後。

  「好吧!我認輸!」姜薇是個聰明人,衡量了情勢之後很快做出決定,轉身向店門口走去,「不過我不會放棄的,下次找還會再來。」

  「下次記得點杯喝的!免得我做白工……」

  「幹得漂亮!」等姜薇和老頭子走遠,噎鳴在身後誇了我一句,隨即又有些疑惑,「我明明記得珍姐走的時候戴著那塊骨頭啊,怎麼會在你手裡?」

  「小子,這個世上還有種東西,叫手電筒……」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21 PM

第六集 第九章 挖掘

  「一把手電筒就能嚇走兩個神,這麼說用鉛筆刀打劫銀行也不是不可能……」寡婦珍一邊整理著店裡的桌椅,一邊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白皙的俏臉上除了細細的汗珠,還寫著不敢置信幾個字。其實別說她,連親眼見到事情經過的噎鳴到現在都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站在那裡苦苦思索,回想著剛才的情況。只有一直對我信心十足的相家姐妹才不覺得奇怪,一左一右的站在我身邊,笑嘻嘻的幫我擦著櫃檯。

  就在姜薇他們走後不久,寡婦珍就帶著姐妹倆回到店裡。以她的能力和財力,戶籍的事自然沒有問題。聽相柳說,寡婦珍只是牛刀小試,那位負責處理這件事的男警察便昏了頭,連查都沒怎麼查便把事情辦了下來。

  雖然現在還只是臨時的證明文件,但相柳和相繇已經算是有了正式的公民身份,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店裡工作了。兩人為此很是興奮,堅持要今天便開店試試感覺,寡婦珍拗不過她倆便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來,希望可以在中午之前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好,好讓冷飲店在下午重新開張。

  噎鳴現在以寡婦珍馬首是瞻,一見她們回來便向她報告了姜薇他們的事,結呆事情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不過寡婦珍知道姜薇他們的用意並不是要把我怎麼樣,倒也沒怎麼被嚇到,只是覺得事情有些不可思議。

  「幹什麼這麼吃驚?」有了相家姐妹在旁邊幫忙,我也可以偷會兒懶,把清潔的事全交給她們,自己趴在吧檯上休息,「沒聽說過什麼叫驚弓之鳥嗎?」

  「什麼意思?」寡婦珍停下手裡的工作看著我。

  「他們剛剛才見識到蚩尤骨頭的厲害,又明知它在我們手上,當時一看我的指縫裡有光,立刻就會想到這上面去,怎麼會懷疑我是在騙他們?」為自己倒了杯熱茶,我輕輕的朝杯裡吹著氣,一副悠閒的派頭,「這就是撒謊的藝術,用九成的事實來掩蓋那一成最關鍵的假話,很少會有人不上當的。」

  「胡說!」寡婦珍哼了一聲,「你平時說的話明明九成都是假的!」

  「那是因為你比較好騙,不用下那麼高的成本……」

  「其實姜薇有件事說得很對!」噎鳴不理我們的鬥嘴,提出了他的疑慮,「既然今天他們會來抓你,那說不定以後還會帶其他的幫手來,我們幾個的力量不足,萬一有什麼閃失,事情就嚴重了。」

  「那你有什麼辦法?」聽他說起了正事,寡婦珍停止和我鬥氣,轉過頭看著噎鳴,臉上也多了幾分擔心。就算不會有生命危險,她也不希望我落在姜薇的手上。

  「看來只有找幫手了!本來不想讓他們來的。」噎鳴臉色凝重,好像下了個很重要的決定。但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他似乎在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來,不由得心裡暗生警惕。

  「幫手?」相柳也來了興趣,「有什麼人可以幫我們嗎,難道你想把神荼他們叫來?」

  「那倒不用,怎麼說我也是時間之神,還是有幾個手下的。」噎鳴的表情一本正經,我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有什麼地方不妥,也不好說什麼。

  「其實他們是我轉世前的兒子,現在都做了屬神。雖然力量不是太強,但勝在人多。而且他們一直留在人間,叫起來也方便。我這就給他們發消息,到時讓他們駐守在附近。哪怕是把把風也好,就不至於會像今天一樣差點被人打個措手不及。」

  「你有兒子嗎?」相繇把抹布放到一邊,走到噎鳴面前仔細端詳了一番,最後失望的扁扁嘴,「你自己都這副樣子,你的兒子說不定比你還矮,來了也頂不了什麼用……」

  「誰說的,我是喜歡這副樣子,可是我的兒子們個個都高大威猛……」

  「其實不用這麼做。」我打斷兩人的爭論,「只要挨過這兩天,姜薇她們就沒辦法來找我的麻煩了。」

  「為什麼?」四個人一起湊過來,睜大了眼睛看著我,看來我的話把他們嚇了一跳。

  「因為他們自己會有大麻煩。」看著他們不明所以的表情,我想了一下,還是決定把原因說出來,「記不記得修電器的說過有人在收集屬神的神力這件事?」

  「當然記得!」相柳皺起眉頭,伸手托住自己的下巴苦苦思索,「姜薇說這是有人想要復活顓頊,可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對了,姜薇也是屬神,難道那些人會打她的主意?」

  「笨!」我在她頭上敲了一下,相柳立刻扁起了嘴,躲到寡婦珍的身後,「話也不聽仔細。修電器的也說過,那些屬神都是在自願的情況下失去神力的。」

  「那有什麼不同?」

  「這就是說,那些傢伙只能像對修電器的那樣,通過條件來交換對方的神力,而不是直接抽取,否則他們根本不必搞得自己這麼麻煩。可是神力是一個神的基礎,有多少個神有強烈到非要用自己最基本的東西來交換的願望,姜薇說現在有二十幾個屬神失去了神力,但是我相信,這基本上已經是極限了。」

  「你還是沒說明白,這和姜薇有什麼關係?」寡婦珍聽我扯了半天都沒說到重點,臉上已經有些不耐煩的表情。她的脾氣本來就急噪,要不是事情嚴重,她恐怕早就像往常一般撲過來大刑侍侯了,「難道姜薇會用自己的神力去交換讓你對付顓頊,這反而會幫到顓頊復活,她不會這麼傻吧?」

  「還不懂嗎?」見寡婦珍開始著急,我也不再棄關子,表情也嚴肅起來,「我是說,那些傢伙想要再收集神力會非常困難。如果他們不想玩什麼鐵棒磨成繡花針的話,就必須另外想辦法。」

  「還能有什麼辦法?」相柳從寡婦珍身後探出腦袋,「除了這個辦法以外,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收集到可以救到顓頊的神力?」

  「本來沒有。」我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但是前幾天我剛剛又給了他們一個選擇。」

  「蚩尤!」噎鳴不愧是時間之神,最先明白過來,「蚩尤的力量甚至超過天帝,如果可以收集齊蚩尤留下的全部神力,應該能夠救到顓頊,所以他們一定會打蚩尤骨頭的主意。」

  「這有什麼不同嗎?」寡婦珍還是不明白,下意識的伸手摸摸脖子,自從知道那塊是蚩尤的頭骨之後,她就一直隨身攜帶,「就算他們改為去收集蚩尤的骨頭,我們一樣擺脫不了姜薇的糾纏。何況其中的一塊還在我們手上,到時只會更麻煩。」

  「蚩尤的屍骨分成五份,分別由五位天帝掌管。」噎鳴已經清楚了我的想法,代我向她們解釋,「如果只有其中的一部分,是無法使用蚩尤的力量的。上次強行使用的結呆你們也看到了,對於那些想救顓頊的人來說,這根本就沒用。所以他們必須把五塊骨頭湊到一起,才能自由的使用其中的神力。這也是黃帝為什麼要把蚩尤屍骨分開鎮守的原因。」

  「可是顓頊死後,由他鎮守的那塊骨頭就失蹤了。」寡婦珍也開始明白了,取出掛在頸下的骨頭輕輕撫摸,「所以那些傢伙一直沒有考慮這方面,直到前幾天這塊頭骨再次出現,就是意味著蚩尤的神力可以再次被使用……」

  「對,所以那些傢伙暫時不會再來找我們。」我拍拍手,「現在這麼多神都注意到我們這裡,如果先來搶走我們手裡的這塊,就會驚動到其他幾位天帝,到時事情會很麻煩,那些傢伙一定會在得到其餘幾塊骨頭後再來向我們下手。」

  「要對付那幾位天帝,硬來是不可能的。」噎鳴的小臉看上去也變得嚴肅起來,「他們要嘛用偷,要嘛就會向他們身邊的人下手……」

  「那姜薇……」

  「姜薇的老爸恰好就是南方天帝炎帝神農。」不待寡婦珍問完,噎鳴便回答了她的話,「何況她又喜歡一個人到處跑,這麼好的人質不用太浪費了……」

  「還是提醒她一聲吧。」寡婦珍想了一下,又把骨頭收了回去,「畢竟她也算幫過我們。「她不會聽的。」我聳聳肩,對此不置可否。雖然動機不良,但姜薇總算是我們的恩人,這樣對她我也有些不安。

  不過如果不這樣做,我們的處境就會非常不妙,為了今後的日子作想,我也只有狠下心來。何況從前面的事看來,那群傢伙只是想收集神力,除了我以外,其他的人落到他們手裡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相繇一直對我充滿信心,根本懶得想我們的解釋,結呆最先回過神來,問起今後的打算。

  「很簡單,一個字,拖!」我拍拍她的頭,自信的笑笑,「只要拖過這兩天就行了。」

  「可如果他們真的找齊了蚩尤的屍骨,那你豈不是很危險?」那天機場裡的事一直讓寡婦珍憂心忡忡,特別是那個蒙面的神說想要殺我的事情。這幾天晚上睡覺時她老是突然驚醒過來,直到確認找還睡在身邊之後才肯再閨上眼。

  「就算他們沒有找齊,我一樣很危險……」我對此倒不擔心,既然躲不掉,就索性放開手腳玩一把,「你們不用擔心,找還有一個很厲害的神做幫手。」

  「誰啊?」四個人又驚又喜的看著我。

  「電器之神……」

  「別說伯益已經沒神力了,就算他的神力還在,一個屬神能頂什麼用?」噎鳴不屑的搖搖頭,旁邊的三個女人也是一臉的失望。

  「這你們就不懂了吧,雖然電器大叔沒有了神力,但他身為當年大禹治水時最得力的助手,有一樣最厲害的本事一定保留了下來……」

  「什麼?」

  「挖坑!」

  「……你打算讓他來埋你嗎?」

  「算了,我就知道靠你不行。」不再理會我的胡說八道,寡婦珍為今天的商議做出最後的決定,「噎鳴,你還是把你的兒子們叫來吧,到時多個幫手也好。」

  「我這就發消息給他們,一兩天就能到。」噎鳴的小臉笑開了花,興匆匆的出門去了,「我也好久沒見他們了,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樣子?」

  「你們兩個和我繼續做清潔,等會兒照常開店。但是不可以離孟軻太遠,知不知道?」轉身叮囑了相柳和相繇兩句,寡婦珍又向我這裡看過來。

  「要我做什麼?」我懶洋洋的趴在吧檯上,對著她傻笑。

  「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寡婦珍似笑非笑的看著我,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根拖把遞到我面前……一個字,拖!」

  一直忙到晚上八點後,我們一行人才回到家中。冷飲店的重新開張讓相柳和相繇十分興奮,做起事來格外賣力,結呆一下午下來,把兩人累得夠戧,一進門就直嚷餓。寡婦珍把她們當命根子,顧不得自己也忙了這麼久,立刻提起精神去廚房做飯,留下我們幾個在客廳裡看電視。

  噎鳴早己回來,聽他說他的兒子們已經得到消息,正從四面八方向這裡趕過來,最遲後天便能到。我有些好奇,問起他兒子的具體情況,噎鳴卻神秘的笑笑,不再說話了。

  旁邊的相家姐妹更不用說,一邊一個把噎鳴圍在中間,想要套他的話。可噎鳴雖然看上去只有五六歲,卻是個成了精的老油條,姐妹倆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三言兩語便被打發了,對於我們問的事還是隻字不漏。無奈之下,姐妹倆悻悻的坐到一邊,把一腔不滿全部發洩到電視遙控器上,不停的轉換著頻道,看得我兩眼發花。

  電視看不了,噎鳴的話又問不出來,我坐在沙發上甚是無聊,轉來轉去了一會兒,便起身朝廚房走去,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總好過待在客廳無所事事。

  剛走出兩步,正在搶著遙控器的姐妹倆突然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驚囈,一下子停住了手裡的動作。沒等我回過神,兩人便大叫起來:「主人你快來看,修電器的上電視了!」

  「這有什麼奇怪,電視也是電器的一種,修得多了自然有感情……」嘴裡胡說八道,找還是又走回了沙發前面,看看這個久不露面的傢伙究竟在忙些什麼。連寡婦珍都被姐妹倆的話驚動,穿著圍裙從廚房裡跑了出來。

  電視裡正在播放的是一個新聞節目,那個漂亮的女記者手拿話筒,頭戴安全帽,似乎正站在一個大工地上,身後是一片巨大的黃土地,成百上千的工人正在忙碌的挖掘著什麼,地面上全是一個個的巨大坑洞,機器的轟鳴聲幾乎將記者的聲音掩蓋過去,不時有人推著裝滿泥土的小車從她身邊經過。而久違的伯益依然是那副老形象,一身灰色的中山服,面無表情的站在記者身邊。

  那個記者看上去頗為興奮,正對著攝像鏡頭向觀眾介紹著伯益的身份:「……這位是中央博物院關於夏商週三代歷史問題的專家柏益先生,這次的發掘工作就是由他主持。據我們瞭解,柏先生雖然已經退休,但在幾天前他突然上書中央,說根據他多年的考察,確定了這個古戰場的遺址,請求中央讓他主持這次的的發掘工作。經過幾天的勘察,中央決定同意他的請求,就在今天上午,發掘工作正式展開,現在已經挖掘出一部分上古時候的武器遺物。據專家初步評定,應該是四千八百年前的文物,而且數量空前的多。也就是說,這裡很有可能是當初黃帝和蚩尤大戰的那個古戰場……」

  喋喋不休了一番之後,記者將手裡的話筒遞到伯益身前:「請問柏先生,你究竟是怎麼確定這裡的方位呢,還有,為什麼您在退休之後還不辭辛勞的來主持這次發掘工作呢?」

  「這是因為我受人之托……不是,我是說,我秉承前人的遺志,一直希望將這個偉大的發現與世人分享……」伯益顯然有點心不在焉,眼睛也一直望著工地,似乎在尋找著什麼東西,險些說漏了嘴,幸好又結結巴巴的兜了回來。

  為了掩飾,他又慷慨激昂的說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口號,壯烈得讓文革時候的紅衛兵說起來都會臉紅,把那個記者嚇了一跳,不知如何插嘴,只好乾笑兩聲掩飾過去,轉而追詢其他的技術問題。

  「一點都不上鏡,他還是比較適合修電器……」對後面的鏡頭沒興趣,我扁扁嘴,為伯益的採訪做了總結。

  「黃帝和蚩尤的戰場,還受人之托?」寡婦珍目光閃爍,眼睛有意無意的往我身上嘌來,「中午你說修電器的是我們的好幫手,就是指這個,是你讓他去挖什麼東西的吧?」

  「對啊!你想,那麼小一塊骨頭都強成這樣,蚩尤那麼大個人,說不定還留得有什麼指甲頭髮之類的東西。要是找出來擺攤賣,我們就發了……」看見她和相家姐妹都若有所思的看著我,我依然面不改色,「……就算沒有,隨便偷一兩件骨董回來賣也行,最多和修電器的五五分帳……」

  「遲早要你說實話!」寡婦珍哼了一聲,又回廚房去了。

  相柳眼睛發亮,一下竄到我身邊,整個人都靠到了我身上,又要開口詢問我的身份問題,卻被旁邊噎鳴的驚叫嚇了一跳:「不對!那裡埋了一個東西。」指著螢幕上記者身後的某個地方,噎鳴的小臉變得非常驚慌,「一個非常可怕的東西!」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23 PM

第六集 第十章 偶遇

  2004年的最後一天在一場淅瀝的小雨中到來,雖然到天亮的時候雨終於停下,但整個C市已經變得濕漉漉的,讓人有些陰鬱的感覺。而本來就不高的溫度更是一下子幾乎降到零度以下,臥室裡如果不開暖氣的話,習慣了炎熱氣候的C市人恐怕會有些難以忍受。

  對我來說,這樣的天氣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根本不要下床。何況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的溫習一下自己的愛好,想必周公也等我等得很辛苦,也是時候該去安慰他一下了。抱著這個念頭,當寡婦珍一早起床把我驚醒的時候,我裝做毫無感覺,順勢翻了個身又接著睡下去。

  「主人早!」

  正當我為寡婦珍沒有像往常一樣逼我提前起床上班的竊喜不已時,一聲歡呼已經從門口處傳來。隨即相繇的身影以最快的速度撲到了床邊,用力的搖晃著我裹在被子裡的身體,完全不理會我正處於什麼樣的狀態中。

  自從我搬到寡婦珍家裡以後,無論有事無事,姐妹倆每天早上都會一早就跑到我房間裡把我搖醒,著實讓貪睡的我苦惱萬分。教訓了幾次都沒有效果後,我也只好由得她們。不過最近我和寡婦珍住在了一起,本來以為可以躲過兩人的摧殘,誰知道情況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有變本加厲的趨勢,連寡婦珍都加入了她們的行列,花樣也不斷翻新。到最後我終於不得不承認:好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起來啊!快起來了!」相繇看起來比平時更加興奮,完全沒有理會我哀怨的目光,見開始時的動作沒什麼作用,索性爬到床上,用蠻裡把我上身拉起,來回的猛烈搖動,「不是說好今天出去玩嗎?」

  「出去玩?」被晃得頭暈眼花的我再也無法裝睡,聞言猛的睜大了眼睛,勉強擠出一句話來,「什麼時候說的?」

  「十幾天前就說好了。」說話的是正坐在旁邊化妝的寡婦珍,一邊對著鏡子細心的梳理頭髮,一邊輕描淡寫的回答著我的問題,「你忘了今天是少昊開音樂會的日子了?上次買完票回來就說好了,今天我們先在城裡玩上一天,到晚上就全家一起去聽他的音樂會。」

  「哦,是一千六啊!」自從買音樂會門票花了我一千六以後,我一直耿耿於懷,堅持用著個數位來稱呼少昊,也不管伊鳴勸說這樣稱呼一個天帝不太禮貌。

  側著頭回憶了一下,隱約記得當時寡婦珍是有這麼一說,不過這段時間出了這麼多事,我都幾乎忘記了,沒想到相繇還牢牢記著,「那今天不開店了?」

  「我已經讓公司裡的人替我們頂一天了。」說話的時間裡,寡婦珍已經弄好了頭髮,打開臥室門走了出去,不過聲音依然從門外傳來,「怎麼說人家也救過我們,就算不去聽音樂會,也該去表達一下謝意吧!」

  「那要不要我對他以身相許啊?」知道自己沒機會再睡下去了,我哀歎一聲,搖了搖頭,拍拍趁機膩在身邊磨蹭的相繇,「去幫我把那邊的衣服拿過來。」

  「哦!」相繇應了一聲,有些不情願的爬起來,將掛在床邊的外套遞給我。

  「對了,小繇。有個問題想問問你。」我撐起半個身子,從她手中接過外套,卻沒有立刻穿上。發了一下呆之後,我示意相繇在床邊坐下,正正經經的對她說話,「你覺得那個一千六怎麼樣?」

  難得見我有正經問她的時候,相繇眉開眼笑的挨著我坐下,雙手順勢趴在我膝蓋上,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才開口:「少昊嗎?雖然是五方天帝之一,以前沒怎麼聽說過他,對他的過去也不怎麼瞭解,這個人好像不喜歡出風頭。不過上次看見他,才發現他真的很強啊!難怪可以做天帝……不過人就長的醜了點,身子又小又短,還沒有尾巴,連鱗片都沒有,真是難看死了……還是主人比較帥!」

  木然看著相繇那一臉懷念的表情,半晌之後,我無力的把臉埋進手中捧著的外套裡:「我早該想到問你也是白問……」

  「少昊是黃帝的兒子,掌金的天帝。」伊鳴那招牌般稚嫩的聲音突然在床的另一邊響起來,「他力量比你強,樣子比你帥,脾氣比你好……最重要的是,他好像比你有錢得多……」

  「又來這一套?」對於這傢伙的突然出現,我已經見慣不怪了。只不過昨晚在電視裡看見伯益所在的古戰場之後,他整晚的臉色都不太好。似乎多了些心事。但除了剛開始時有些失態的叫了一句之外,卻並沒有向我多問什麼。

  此刻聽他說話的語氣又恢復了平日的強調,顯然經過一晚的調整,已經適應了最初的驚慌。連我都有些佩服他的鎮定功夫了,這四千多年果然不是白混的。不過對於他喜歡突然從別人身邊冒出來的惡習,我依然深惡痛絕,「你是鬼啊?走路都沒聲音的?」

  「NO!」伊鳴居然冒了句英文,大概是從電視上學來的。否則這些剛轉世不久的上古大神們別說外語,恐怕連現在的方塊子都看不懂。伸出短短的食指搖了搖,可惜裝出來的嚴肅表情和外表一搭配就顯得有些滑稽,「我是神,時間之神!」

  「你確定自己不是偷窺之神?」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我開始穿衣起床。

  「不要每次都把我看得這麼低級好不好。」大概知道自己再怎麼裝都不像那回事,伊鳴悻悻的放棄了無謂的努力,「是珍姐看你們這麼久都不下來,讓我上來催你們下去吃早飯的。」

  聽到吃飯兩個字,本來還趴在我膝蓋上撒嬌的相繇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起身就往樓下衝去,連招呼都懶的打了。

  「果然是民以食為天……」

  「那傢伙可不好對付!」就在我正準備走出房門時,伊鳴在身後淡淡的提醒了一句,「如果真的是他,那應該還有一個……」

  身體微微一頓,我什麼都沒說,逕直往樓下走去。

  因為是冬天,又落了整晚的雨,街面上一直都沒有乾透,這倒是讓市區裡少了許多灰塵,連空氣都清新了不少。如果不是太冷的話,我倒覺得出來走走是不錯的提議。不過身邊的三個女人顯然並沒有受到天氣的太大影響,一路上笑聲不斷,也不知道是什麼讓她們這麼開心。問了兩次,可連平時最聽我話的相柳都笑著搖頭不答,我也只好作罷。

  大概是因為天氣的緣故,街上的行人雖然多,卻也遠不到往年快過節時那種幾乎無法移動腳步的地步。在市區裡最繁華的商業街裡,到處都是商家為了促銷而搭起的高台,為了吸引行人的注意,推銷員在台上叫個聲嘶力竭。可惜在這方面他們遠不如我身邊的人成功,寡婦珍和相家姐妹自不待言,連伊鳴那張被凍得發紅的漂亮小臉都吸引了大量的眼球。不過這樣的後果是一路上都有商家不斷騷擾,企圖利用我們來做免費廣告,寡婦珍則讓我一一擋駕。

  「這位小姐,你這麼漂亮,能不能替我們展示一下手機,等活動結束我們可以……」

  「有聾啞人專用的嗎?其實她們聽不見……」

  「這位小姐,你的身材這麼好,一定要試試我們這個牌子的衣服……」

  「給個商標就好了,其實你們的商標比衣服漂亮……」

  「這位小姐,你的皮膚這麼好,一定要……」

  「其實其它皮膚這麼好的原因,就是從來不用化妝品……」一再的騷擾之下,我也有些不耐其煩了。

  本來我的意思是找個僻靜而且風景不錯的地方遊山玩水,可惜寡婦珍輕易的利用三個手下以民主表決的方式否決了我的提議。本來女人最大的愛好就是逛商場,更何況在寡婦珍漫長的釣凱子生涯中,早已養成了血拼的慣性。雖然現在是花自己的錢,不過興趣卻依然不減,更開始慢慢影響到相家姐妹,使她們的未來蒙上了陰影……

  在三個女人興奮的大呼小叫中,我們前進的速度便如同蝸牛一般。短短幾百米的商業街,居然用了整個上午才走了一半的距離。而我手上大包小包的重量卻以驚人的速度不斷遞增,伊鳴則在一邊嚼著薯片幸災樂禍,裝幼齒的好處盡顯無遺。

  「不行了,休息一會。」從第三家商場出來後,在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打擊下我終於敗下陣來,不理三個女人意猶未盡的抗議,將手裡的東西扔在路邊的一張長椅上,自己也一屁股坐下來大口喘氣。

  「沒用!」寡婦珍兩手空空,好整以暇的在我身邊坐下,還以一個很有韻味的動作理了理頭髮,又惹來四週一片火辣辣的目光。

  「那裡怎麼圍了這麼多人?」相柳似乎也想走到我身邊坐下,可剛走了兩步便停了下來,扭頭看著我們走來的方向。

  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在街口的地方此刻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差不多有上百人,鬧哄哄的不知在說些什麼,不過隱約有女子的哭聲傳來。我們早上就是從那個方向過來的,記得那個地方並沒什麼商家在搞推銷,現在突然有這麼多人聚在一起,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了。可惜那裡離我們這邊差不多有上百米的距離,根本聽不清他們在嚷嚷什麼。

  「車禍吧?」寡婦珍看了一眼,開始發揮自己的想像力。

  「去看看就知道了。」相繇一向是行動派,兼之精力旺盛,立刻就要朝那邊跑去。

  「別多事了。」我伸手把她拉回來,另一隻手指指趴在身後的伊鳴,「我們自己的麻煩都一大堆,哪有精力管閒事。想知道什麼事問這個傢伙就行了,他不是老是說自己什麼都知道嗎。」

  「你究竟是想說我什麼都知道呢,還是想說我是麻煩……」

  沒等伊鳴的抱怨結束,兩個從我們身邊經過的路人已經主動告訴了我們答案:「你們不知道嗎?那邊有個女人的孩子丟了,找了一上午都沒找到,正在那裡哭呢,一定是被人口販子拐跑了。」

  看著這隊夫婦倆同樣興奮的表情,我摸著下巴有所領悟:看來八卦不僅是女人的專利,它的發明者是個男人,而且據說他還是人類的祖先……

  「人家孩子丟了,他們這麼興奮幹什麼?」等那對夫婦走遠,寡婦珍有不噱的啐了一口,隨即轉頭看著伊鳴:「你快看看那個孩子在哪裡。」

  「這麼好心,不像你的作風啊!」我有些意外。

  「反正花力氣的又不是我,動動嘴而已,這種便宜好事值得做。」寡婦珍嫣然一笑,眼光卻一直盯著伊鳴。

  「你們倆還真有夫妻相,都這麼會佔便宜……」知道抗議也沒用,伊鳴悻悻的閉上雙眼,開始用神力探察起事情的經過,「那個女人的女兒只有六歲,大概一米高,梳了兩條辮子。穿了件黃色的羽絨服,紅格子的棉褲。早上她媽媽帶她來逛商場,結果人太多走散了,這個孩子就自己跑到外面來玩,就是那邊的雕像下面……咦?」

  「怎麼了?」看到伊鳴的臉色突然大變,我有些意外。就算當初他第一眼看到蚩尤骨頭的時候,都沒有露出這麼吃驚的臉色,可見這個事情恐怕有些蹊蹺。

  「我看不見後面的事了,這怎麼可能?」伊鳴猛地睜開雙眼,小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驚慌的神色。「難道……」

  「沒關係,我看見了!」沒等他說完,旁邊的相繇突然冒出一句話來,把我們嚇了一跳。

  「不……不可能!」情急之下,伊鳴說話都有點結巴了,「你明明是個屬神,還是共工的屬神,怎麼可能看到我都看不到的事。」

  「你看不到是因為站錯了方向!」目光往四周掃了一圈之後,我明白過來,伸手指指伊鳴的身後,「你應該往後看……」

  在我們身後不遠的便利店前面,一個穿著灰色休閒服,戴著頂同樣顏色的帽子的男人正背對著我們站在那裡,似乎正在付錢。在他身邊站著一個小女孩,看穿著正是伊鳴形容的那個孩子。此刻她一手拉著那個男人的褲腿,另一隻手卻拿著瓶不知是什麼的飲料猛吸,一雙小眼正好奇的注視著周圍的一切。

  「教訓一下你這個人口販子!」不等我們有什麼反應,相柳已經竄了過去,一拳打在那個男人的背上。

  相柳和相繇在遇到我以前已經到現代社會裡生活了三年,可一來忙著追查共工的下落,根本沒時間學點社會知識,二來兩人除了西王母那個狡猾女人之外,跟其他人也沒什麼交往,所以儘管年紀不小,對人情世故卻一竅不通。

  在跟著我和寡婦珍一起生活後,為了不讓她們出去闖禍,我們很是費了一番腦筋,最後決定像教小孩子一般,找來幾本兒童教育讀物,一條條的照本宣科讓她們記住,再慢慢的讓她們自己去理解學習。不過這樣做的後果卻是姐妹倆因為盲目崇拜寡婦珍,最後把書上的沒一條都當作聖旨一般執行。對於這個結果,我也不知是好是壞。就像現在這樣,見義勇為是件好事,但是連事情都沒查清就開始打人,恐怕以後我們還有得煩……

  看著眼前的一幕,我不禁慶幸幸好平時一直警告她們,如果不是特別情況決不允許使用神力,否則剛剛這一拳就不止讓那位仁兄摔個馬趴這麼簡單。

  對於相柳的突然襲擊,那個男人顯然沒什麼準備。被打倒在地後,他似乎還沒搞清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發出一聲痛哼,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相柳一擊得手,哪會這麼輕易放棄,立刻跟上去拳打腳踢,其彪捍的氣勢與寡婦珍如出一輒,顯然已盡得真傳。

  那位可憐的仁兄在猛烈的攻擊下毫無還手之力,只能雙手抱頭趴在地上,嘴裡發出一陣含糊不清的叫喊,好像在說什麼「住手」,「誤會」之類的話。周圍的人則被嚇的目瞪口呆,完全忘了勸阻。而那個小女孩甚至嚇得哭了起來。

  「我也去幫忙!」相繇在旁邊躍躍欲試,卻被我一把拉了回來,有些不高興的噘起了嘴,但還是乖乖的站在一邊。

  「你覺不覺得……」看了一會毆打表演,我若有所思的轉頭問伊鳴,「這傢伙的聲音有點耳熟?」

  「我也這麼覺得!」伊鳴也皺起了眉頭,「會不會是錯覺?」

  「那再觀察一下好了……」

  「還觀察什麼?過去看看就知道了。」看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寡婦珍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走過去把還在發威的相柳拉開了。

  「你怎麼樣?」看見那人還趴在地上哼哼,寡婦珍好心的問了一句,還順手幫他翻了個身,「要不要緊?」

  可就在那人翻身的時候,頭上的休閒帽掉了下來,露出了下面的臉孔。霎時間,不止我們一行人,連很多圍觀的人都吃驚的叫出了聲:「邵昊!」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24 PM

第六集 第十一章 吸引

  「你們好!又見面了。」

  少昊也認出了我們,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勉強打了聲招呼。不過大概相柳用的勁不小,他還是躺在地上起不來。

  此時地面雖然已經干了大半,但始終有些低窪的地方還有積水,他被相柳打倒在地,身上的灰色休閒服也沾上了不少泥漿,弄得髒兮兮的。再加上眼角處也青了塊,本來頗為英俊的臉孔此刻看起來甚是滑稽。讓我們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住沒有笑出聲來。

  不過這人的修養當真是不錯,最初的尷尬之後,他很快便恢復正常,連無緣無故挨了相柳一頓揍都不生氣。寡婦珍見他的行動還有些困難,便招呼我過去一起把他扶了起來,他還說了聲謝謝。隨即開始清理起身上的污垢,看來是個對自己的儀容很重視的人。不過他身為堂堂天帝之尊,居然會被相柳這個小小的屬神一頓好打,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你真的沒事?」看見少昊的身體還有些晃晃悠悠,而經過上次在機場的那件事之後,寡婦珍對他的印象還算不錯,加上又喜歡聽他彈的琴,難得的關心了一句,「要不要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沒事,沒事!」少昊大度的擺擺手,看樣子的確不介意自己被揍了一頓,「一場誤會而已。」

  此時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在那裡指指點點的議論不休,其中還有不少是少昊的粉絲,正好趁這個機會大飽眼福,尖叫聲此起彼落。而遠處那個孩子的母親也跑了過來,抱著女孩放聲大哭。

  幾個巡警走過來,將中間隔了個圈子,開始向少昊查詢事情的經過。而相柳因為在大街上撒潑打人,也被一名女警帶到一邊問話。

  一陣混亂過後,事情終於被問清楚了。原來那個孩子和母親走散後,自己單獨一人跑到街上玩耍。但過了不久就因為找不到媽媽哭了起來,而少昊恰好來這裡逛街放鬆心情,見到後便自告奮勇的要帶她去找人。誰知女孩話說得不清不楚,兩人很快便走錯了方向,結果兜了一個大圈,最後又回到了商業街。不過還沒來得及發現這邊的狀況時,女孩就開始嚷嚷著口渴,於是少昊便帶她去買飲料,正當要付錢時卻慘遭相柳的毒手。

  弄清事情的經過,那個年輕的母親道了聲謝便帶著孩子離開。而這邊巡警念在相柳也是出於好心,加上少昊也在一邊說不礙事,告誡了幾句以後不要太衝動云云事情便不了了之。而周圍的粉絲團也在少昊的勸告下也慢慢散開,一時間,這裡又安靜了下來。

  「這個……剛才實在是不好意思。」沉默了一會兒,寡婦珍首先開了口,又拉著相柳來到少昊的面前,輕輕拍拍她的手,「還不快點道歉!」

  「不用,不用!」看見相柳扭扭捏捏的樣子,少昊連忙推辭,「都說是誤會了。」

  「這樣吧!」寡婦珍本來就疼這姐妹倆,見相柳漲紅著臉半天說不出話來,也就不再逼她,順勢接過了話頭,「剛才把你的衣服弄髒了,我們再去買一件給你,算做補償好了。」

  「你居然為男人花錢!」寡婦珍最後的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讓我吃驚的張大了嘴,立刻把她拉到身邊小聲詢問,「今天沒發燒吧?還是你想放長線釣大魚?」

  「誰說我要為他花錢?」寡婦珍用奇怪的眼光盯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狡猾的笑意。

  「那你剛才……」

  「為他買件衣服嘛!誰叫小柳打了人家,但是我又不想違背自己的原則……」她打斷我的話,用不懷好意的目光在我身上瞟來瞟去,「……所以無論花了多少錢,都從你每月的零花錢裡面扣……」

  「小柳打人為什麼算在我頭上?」我驚駭欲絕。

  「什麼也不為,上次你在酒吧鬧事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帳呢。這次只是想找個理由把你零花錢扣掉……」寡婦珍轉過頭去,本來雪白的臉頰卻有些發紅,聲音也低了下來「……免得你有錢在外面不安分。」

  「這個仇結大了……」知道現在的寡婦珍不可理喻,我惟有把憤怒發洩到其他人身上。看著不明所以地望向這邊的少昊,我咬牙切齒的小聲嘀咕。

  令我感到幸運的是,少昊堅決不肯接受寡婦珍的賠償,到最後寡婦珍的陰謀終於破產。見一計不成,寡婦珍便退而求其次,說中午請他吃飯,就當是向他道歉,順便也謝謝他上次在機場救了我們。這次少昊沒再推辭,看得出他對我們這群人頗有興趣,也想趁這個機會瞭解一下我們的情況。

  說好了地點之後,少昊返回賓館更換衣服,我們一行人則先行前往酒家。一路上除了我以外,三個女人都興高采烈,只有伊鳴一直默默的走在最後,眉頭緊鎖,似乎有什麼心事。

  趁三個女人走在前面不注意的時候,伊鳴悄悄的拉了我一把,示意我放慢腳步。我微微一楞,還是配合地停了下來。寡婦珍和相家姐妹正邊走邊查看今天的戰果,絲毫沒有留意到我們這邊,很快就拉開了一段距離。

  「有件事很奇怪!」估計她們已經聽不到我們的談話之後,伊鳴小聲的問我,「記不記得剛才我用神力查看那個女孩下落時的事?」

  「記得啊!你看到一半就看不見了,說明她就是那時碰到少昊的。」我有些不以為然,「你不是說過,如果對方神力比你強,你就不能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嗎。少昊既然是個天帝,神力就算不比你強上百倍,十倍八倍的總有吧,看不見也不奇怪啊。」

  「不對勁的就是這個!」伊鳴眉頭越皺越深,腦袋搖了搖,「後來你們說話的時候,我又使用了神力,結果發現我能看見少昊帶著那個女孩回到商業街這段時間的事。」

  「或者他是故意讓你看見的呢。」我也有些好奇,但也不覺得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你不明白。」伊鳴的頭搖得好像撥浪鼓一般,「這種事情不是他可以控制的。在所有的神中間,只有身為時間之神的我才有這種觀察過去的事的能力。我無法看見比我強的神的經歷,是因為他們的神力波動會壓過我的力量,將我的力量排斥開來。這是自動發生的事情,少昊再強也不可能控制這個過程。」

  「那你是說……」聽他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事有蹊蹺。

  「還有啊!」伊鳴伸出短短的食指衝著我輕輕搖晃,「少昊既然身為天帝,力量強過相柳何止百倍,可今天卻被她偷襲成功,還被打成熊貓眼,你不覺得奇怪嗎?」

  「難道是苦肉計?」我抄起雙手苦苦思索,「或者他是個被虐狂……」

  「這還不止。」伊鳴意猶未盡,「剛才我一直在觀察少昊,有件事相柳她們太粗心所以沒發覺,但我卻看得清清楚楚。」

  「什麼?」

  「在少昊的身上……」伊鳴直視著我的眼睛,臉色十分凝重,「……我感覺不到一點神力的波動,我們見到的這個少昊,是個完全的普通人,可偏偏我又看不見他的過去。」

  「這怎麼可能,上次在機場時他明明……」話說了一半,我若有所思的停了下來,「難道……」

  「你們在說什麼呢?快點走啊!」這時寡婦珍終於發覺我們落後了很大一段路,回過頭來催促了一聲,「該不會又打什麼壞主意吧?」

  「沒有!」我和伊鳴一起向她微笑搖頭,加快腳步跟了上去,「你知不知道少昊是五方天帝之一,簡直是所有神的經典,簡稱神經。」

  「你究竟想說什麼?」寡婦珍沒好氣的看著我。

  「聽說神仙都是吃素的……」

  「……怕花錢就直說!」

  寡婦珍挑選的這家酒樓離商業街並不遠,步行不到五分鐘就到了。這裡雖然說不上是市內第一,但也算是C市最好的酒樓之一,在市內赫赫有名,是各位富豪們常來光顧的地方。以前我雖然沒有來過這裡,但當看到其富麗堂皇的裝修時,隱約聽到衣袋裡的錢包發出了一聲慘叫,頓感心中一陣淒涼。

  不過寡婦珍顯然心情甚好,一進大堂就把經理叫了過來,訂下了一個包廂,看那個經理滿臉堆笑和她說話的模樣,顯然她是這裡的常客。現在正是午飯時間,連大堂中都快坐滿了人,看見我們進來,不少人的眼光都在寡婦珍身上瞟來瞟去。

  閒聊了兩句,經理揮手叫來了一個侍應生,領著我們朝樓上走去。相柳姐妹倆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吃飯,一路上好奇的東張西望,就算進了包房裡都不肯安靜下來。而伊鳴和我說了那一番話之後就恢復了常態,笑瞇瞇的和她們逗趣,完全看不出剛才還憂心忡忡。

  等了一會兒,少昊果然如約而至。大概他回去後還洗了個澡,現在他的樣子已經渙然一心,臉上的青腫也消失不見了。似乎為了表示隆重,他穿了套淡綠色的西裝,衣服筆挺,渾身上下沒有一絲褶皺,本來齊肩的長髮梳了個馬尾,讓那張可以迷死無數歐巴桑的俊臉顯得更加突出;微微有點青色鬍鬚的下巴也使得他多了幾分男人味,嘴角邊依然帶著那招牌般的溫和笑容。無論我怎麼對他有意見,都不得不承認這個人的確是個帥哥。而他的帥與大禹那種純剛陽之氣的帥不同,那是種接近中性的帥氣。

  「對不起,我來晚了。」少昊剛一進門便向我們道歉,完全沒有身為天帝之尊的傲氣,而且語氣真誠,即使是我也無法從中聽出一絲虛偽的感覺,就算對他心有成見的人都挑不出毛病,這個人的確是個很完美的男人。「就算他是女人恐怕也一樣會迷死不少男性。」我在心中惡毒的猜測。

  不過少昊的英俊顯然對相柳姐妹沒有任何殺傷力,她們的注意力已經被陸續端上來的飯菜所吸引。即使沒有,恐怕她們也不會感冒,因為少昊離她們心目中「美男子」的標準實在相差太遠。所以除了進門時打了聲招呼外,兩人一直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消滅眼前的飯菜上,不止發出稀哩呼嚕的聲音,而且吃相極為難看。

  「不好意思啊,她們在家裡習慣了。」見到這個情況,寡婦珍感到有些尷尬,提醒了兩聲卻毫無效果,她又捨不得責罵兩人,只得衝著少昊苦笑一聲,便不再阻止她們了。

  「沒事,這樣也不錯。」每道菜端上來之後,少昊都禮貌性的吃上一口便放下了筷子,大部分的時間反而笑瞇瞇的看著相柳姐妹吃東西,一點都沒有介意的樣子,「其實這種像孩子一樣的純真率直才是最讓人喜歡的。」

  「對了,她們是怎麼和你們在一起的?」沒等我們多說客氣話,少昊便開始問起相柳姐妹到人間的經過來。

  我和寡婦珍對望了一眼,雖然和少昊只見過兩次面,不過他既然是上古諸神之一,姐妹倆的經歷也算不上什麼秘密,說出來也無傷大雅,想來告訴他也沒什麼。

  於是我放下了筷子,將兩人這些年的經歷簡略的說了一遍,當然關於西王母她們的那部分略過不提,只說兩人得到了共工的消息,所以就出山尋找,最後和我相遇。因為我的長相和共工一樣,所以便留在了我身邊。聽到我們說起自己的事,姐妹倆不好意思的抬頭看了我們一眼,隨即又被眼前的食物吸引過去了。

  等說完的時,桌上的飯菜已經被兩人消滅了大半,侍應更是送來了第十缽的白飯,表情越來越驚訝。而少昊從我開始說事起便不再吃東西,知識饒有興味的看著姐妹倆在那狼吞虎嚥,目光也越來越柔和,看得出他對姐妹倆很有好感。尤其是聽到兩人四千多年來一直契而不捨的追尋共工下落,以及對共工的依戀時。他的臉上微微動容,隨即又變成了一副感慨的神情。

  「你們有一對好女兒。」聽完我的介紹,少昊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反而顯得有些感傷,不知想起了什麼心事,過了良久才說了一句,「真是讓人羨慕!」

  「有什麼可以羨慕的?」因為過去的經歷,少昊的英俊顯然對寡婦珍也沒有作用,她的注意力同樣更多的集中在相柳姐妹倆身上。此刻聽到少昊的稱讚,雖然嘴上謙虛,可喜悅的神情卻掩飾不住,如同父母聽到別人誇獎自己的兒女,「兩個笨丫頭而已!」

  聽到寡婦珍這麼說自己,相繇不顧嘴裡全是飯粒,抬起頭含糊不清的抗議了一聲。寡婦珍輕笑了一聲,拿起一張面紙替她擦乾淨了嘴角,這個動作在家裡常常出現,相繇也早已習慣,乖乖的仰著頭任她擦拭。

  看著寡婦珍細心照顧兩姐妹的情形,少昊眼中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嘴角多了多,但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寡婦珍正忙著照顧相柳姐妹,絲毫沒有發覺這個情況。

  但我就坐在少昊的身邊,那道奇怪的目光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卻

  已經被我看在眼裡。依稀覺得這種目光十分熟悉,卻記不清在什麼地方見過。不過慢慢回想起來,那道目光所代表的,決不是什麼惡意,反而有種溫柔的感覺。我心中一動,卻同樣什麼都沒說。

  「你在這發什麼呆啊?」當少昊的身影從酒店門口消失之後,寡婦珍立刻恢復了往常的潑辣風範,伸手推了推站在門口若有所思的我,「還不快去付帳!」

  聽完相家姐妹的事情後不久,少昊便借口下午還要準備音樂會的事,起身向我們告辭,並希望我們晚上可以去參加他的音樂會,還說會為我們準備特別席位。寡婦珍早有這個打算,連門票都逼我買好了,自然是滿口答應。

  這使少昊很是高興,興高采烈的離開了酒店。只可憐我本以為他會搶著付帳,到時就可以來個順水推舟,以便節約下我本已不多的私房錢。誰知這傢伙高興過了頭,居然連客氣一下都忘記了。氣得我心中不住咒罵。

  不過少昊剛才的態度著實奇怪,以他的閱歷和老成圓滑,會有這樣的反應實在有些反常。所以送他離開後我便站在門口發愣,思考為什麼會這樣。

  「喂,喂!」見我還是沒有反應,寡婦珍有些著慌,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你怎麼了?該不會氣傻了吧?」

  「沒事!」我一個顫抖,回復了過來,轉頭向裡走去,但心中還是疑惑不解。

  「先生,這是你們的帳單。」一個侍應生走了過來,將手中的紙遞給我。

  「什麼?這頓飯居然吃了三千二!」看著帳單上的數字,我腦袋一陣眩暈,失聲叫了出來,「你給我們吃的是什麼?紅燒熊貓嗎?」

  「紅燒熊貓不是這個價錢!」侍應生顯然見慣了這種場面,回答的頗有些幽默感,應該是個宰人的老手。

  「你是故意帶我來這裡的。」我轉頭恨恨的盯著寡婦珍,她既然是這裡的熟客,應該早就知道價錢,卻故意不提醒我。

  「你每月的零用錢是五百塊,看樣子半年內別想出去玩咯!乖乖呆在家裡陪我好了。」狡計得逞,寡婦珍笑臉如花,眼波流轉,說不出的嫵媚動人。別說男人,恐怕女人看了都要心動。不止身邊這個侍應生,連周圍的許多客人都紛紛把目光投向這邊,不過顯然有些人是吃過她的虧的,一見是她,馬上又把目光收了回去。只有那些不知底細的人,才敢依然用那種火熱的眼光繼續追隨著她。

  「刷卡!」看著她的笑臉,我沒由的一窘,滿腔的火氣發不出來,只能忿忿的將信用卡交給了侍應生。

  「幹什麼生氣啊?」寡婦珍走到我身邊,伸出右手挽住我胳膊,左手卻指了指周圍,「我這叫防範於未然。再說陪我有什麼不好,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呢!不信你看看他們。」

  我向周圍望去,果然很多男人正偷偷的看著這邊,但與我的目光一接觸便不自然的移開了。其中大部分目光都是色咪咪的,但也不乏略帶羞澀,真心打算追求的人。我心中一動,感覺似乎抓到些什麼,卻說不出來。

  「先生,你的卡。」不待我說什麼,侍應生已經將我的卡拿回來了,「謝謝光臨!」

  「走吧!」寡婦珍見我又在發愣,不禁開始擔心起來,抓著我的手就要離開。

  走出門口的時候,我又頭看了一眼,迎接我的,還是那片火熱的目光。霎時間,我腦子裡靈光一閃,突然想起少昊臨走時的眼神,一下明白過來。

  「葉珍!」

  「什麼?」寡婦珍還在擔心我的情況,心不在焉的回答了一聲。

  「我在想……」我用盡全力才壓抑住大笑的衝動,勉強把話說了下去,「……那個少昊可能愛上你了!」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25 PM

第七集 第一章 暗流

  「千萬不要。」我望著她的眼睛,非常嚴肅的說。

  「膽小鬼!你就對自己這麼沒信心?」

  「我既是為他留一條後路,也是為我自己著想。」我歎了口氣,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慘兮兮表情,「萬一他被你壓搾得家破人亡,連上公廁的錢都沒有了,到頭來賴到我的頭上,我又打不過他,一定會被他整得很慘。」

  「喂,我有這麼惡毒嗎?」

  「當然沒有……如果你答應給我漲工資的話。」

  這時,相柳和相繇從後面跟了上來,這兩條一吃飽了就想睡覺,眾目暌暌之下居然就這樣左一右的吊在我的肩膀上,異口同聲:「主人,我好睏,背我。」

  我剛想說話,一雙小手突然從後面摟住了我的脖子,噎鳴手腳並施居然爬到了我的背上。

  我剛想發火,突然感覺到無數目光從四面八方向我們射了過來,豎起耳朵,隱約可以聽到諸如「好男人」、「模範丈夫」之類對我的歌功頌德。我用眼角餘光一掃,依稀從人群中捕捉到幾個身材魁梧的肌肉男,他們正用讚賞的目光不斷打量著我。

  可以想像,一旦我在這裡對噎鳴他們發火,很有可能會導致被肌肉男們圍毆成豬頭三的不幸結局。

  我咬咬牙,嘴角抽搐了幾下,硬是拖著身邊那兩條和身後那個喜歡裝年輕的偷窺狂向計程車走去。

  接下來是出乎意料平靜的一周,一切風平浪靜,實在是太平靜了,平靜得讓我有點心驚膽顫。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現在是傳說中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貌似風平浪靜,實則暗藏殺機。難得能安生幾日,我怎麼能放棄如此休假的天賜良機呢,幸好我周圍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寡婦珍整天和我逛街、拌嘴打情罵俏,相家姐妹的追求更低,只要一日三餐準時供應就能心滿意足。在我糖衣炮彈的攻擊下,倒是一向無所事事的噎鳴忙得不可開交,一天打上十幾個電話催他的兒子們快點過來幫他。

  寡婦珍也趁這時候帶著相柳姐妹倆去將辦好的戶籍和身份證都取了回來。

  一周以來,我和寡婦珍的關係更是發展到了如膠似漆的程度。剛開始兩日的每天早晨相家姐妹還到我房間去叫我起床,然後大叫「主人丟了」云云,然後從寡婦珍的房間找到我。

  幾次三番之後,他們就乾脆直接到寡婦珍的房間叫我起床了,顯然她們已經默認了我和寡婦珍的暖昧關係。唯一讓我不爽的就是,每次我和寡婦珍做少兒不宜的事情時都有一種被人偷窺的感覺,一定是噎鳴那個可惡的變態偷窺狂!可是在我逼著噎鳴以盤古的名義發下毒誓之後,那檔事時仍有被偷窺的感覺,最後不得不把原因歸結為心理作用。

  「主人!主人!」天剛剛亮,相家姐妹就咚咚咚咚地敲響了寡婦珍的房門。

  「啊!」我被他們從睡夢中吵醒,痛苦的呻吟一聲,翻了個身摟住寡婦珍白皙剔透的玉臂,含糊的說,「冰箱裡面還有昨天剩下的兩對炸雞翅和瘦肉粥,你們用微波爐熱了吃吧。」

  「主人不餓嗎,珍姐,我們一起吃吧!」相家姐妹仍然唧唧喳喳的叫個不停。

  懷中可人兒傭懶地翻了個身,一雙秋水深潭般的美眸緩緩張開,寡婦珍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沒有一絲睡意,原來是早就醒了,怕吵醒了我才沒有動作。想到這裡,我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一絲甜奮,忍不住笑了出來。

  「傻笑什麼呢?」寡婦珍白了我一眼,「沒看過女人剛睡醒時的樣子嗎?」

  「剛才夢到你給我加薪了。」我嘿嘿一笑。

  「你這輩子恐怕只有作夢才能夢到加薪了。」寡婦珍從床上坐起,翠綠色的被子從她羊脂白露般的雪膚滑了下來。佳人春光乍洩,看得我心中一蕩,忍不住順勢坐起,一手捉住她的小手,一手攬住她的纖腰,和她肌膚相親,喃喃喚了一聲:「葉珍。」

  寡婦珍應了一聲,輕輕靠在我的肩膀上,撫摸著我的胸膛說:「每次你叫我葉珍的時候,我都會忍不住心跳加速,覺得很幸福呢。」

  我倆相視一眼,溫柔無限,這個時候房門又傳來了相柳和相繇異口同聲的撒嬌聲:「主人、珍姐,快點起床啦,我們好餓啊!」

  「被你們打敗了。」我翻了一個白眼,和寡婦分別起床穿衣。

  回想起寡婦珍剛才的」幸福宣言」,我決定從現在開始在心裡也叫她葉珍,現在葉珍已經成了我的女人,寡婦珍這名字太不吉利,不叫也罷。

  葉珍弄好了早飯,我、葉珍、相家姐妹和噎鳴圍坐在餐桌上有說有笑,其樂融融,倒真像是一家人,當然,如果被人知道我們談話的內容,結呆就另當別論了。

  「主人,從今天開始,我們也去珍姐的房間和你們一起睡好不好?」相家姐妹嚼著雞翅,異口同聲說。

  噗!我和葉珍同時噴出了口中的牛你。

  「沒關係,主人和珍姐可以放心做你們的事情,我們不會打擾你們的!」相柳眨巴著俏皮、天真的眼睛。

  「是啊是啊。就算是看到了,我們也會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相繇也揚起了小臉。

  「這些話是誰教你們的?」我嘴角抽搐了幾下,皮笑肉不笑的說,轉頭望向葉珍,見她也是桃腮微怒,粉面含嗔,她最討厭教唆小孩子學壞的人了!

  我一把抓住了準備開溜的噎鳴的衣領,嘿嘿一笑:「小子,你這個月的零食沒有了。」

  我現在終於身臨其境的理解葉珍扣我工資時的心理了,那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噎鳴擺出了一副超級無辜的天真表情望向窗外,轉移話題:「哇,今天的天空好大呀!今天的太陽好圓啊!」

  葉珍攥了一下胸前那塊蚩尤的骨頭,用眼神殺了噎鳴幾次,冷笑:「如果你以後再教相柳和相繇說些不三不四的話,我保證你看不到第二天的天空和太陽。」

  噎鳴打了個哈哈,老老實實的悶頭吃飯,同時得罪了我和葉珍兩大」飯東」可不是一件好事,為了自己的著片和幸福生活,強如噎鳴這樣的神也要在我們的「淫威」下委曲求全。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空氣中只有相家姐妹和噎鳴吃飯的聲音。

  「孟軻,你真的有把握幫助禱杌救他的弟弟們?」葉珍突然打破沉默。

  「呃,暫時還沒有。」我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瘦肉粥。

  「那你讓禱杌帶他的弟弟們去好好的玩幾天是什麼意思?」

  「如果我不想辦法把他們打發走的話,他們豈不是要整天在我耳朵邊唧唧歪歪、婆婆媽媽、嘮嘮叨明,俗話說的好,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我這也是權宜之計,哈哈」

  「你說什麼?」我的耳畔突然傳來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說話的人正是禱杌。

  「哇!」我轉過身去,立刻被身後突然出現的三人嚇了一跳。

  禱杌帶著他的兩個弟弟魍魎和窮鬼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我的身後,我擦了擦冷汗:「為什麼你們神都喜歡玩突然出現,怎麼不會敲門呢!呃,你們來多久了?」

  「該聽到的和不該聽到的,我都聽到了。」禱杌眸中閃過了一絲殺機,神最無法容忍的就是自己被人愚弄的。殺氣越來越濃,整個客廳的溫度驟然下降到零下,熱氣騰騰的早餐頓時被凍成了冰塊。

  「主人,我們來保護你!」相柳和相繇大叫一聲,擋在我和禱杌的中間。

  「千萬不要衝動!拜託你們都別鬧了,聽我解釋一下。」我可不想神級的戰鬥在葉珍家裡發生,這有可能摧毀整片小區的,「禱杌,你先冷靜一下,我解決了伯夷和大禹的問題,你難道還懷疑我的能力嗎,我有晃點過你嗎,晃點一個神對我來說能有什麼好處嗎?」

  「那你剛才說的話……」禱杌將信將疑。

  「找還不想早年夭折呢,大俠,實不相瞞,有些事情你們做神的應該再清楚不過,難道你沒聽說過有句話叫做天機不可洩露嗎,天機一旦說出去可就不靈驗了,所以為了你弟弟們著想,我寧願冒著被扣工資的危險晃點我親愛的葉珍呢!」我偷偷瞄了葉珍一眼,她已經握住了那塊蚩尤的骨頭,美眸之中的殺機並不比剛才的禱杌弱上多少。

  「真的?」禱杌收回了神力,目光中仍有懷疑的神色。

  「當然,你先帶你的弟弟們到樓下等我,我收拾一下立刻就跟你們去解決你弟弟的事情,好嗎?」

  禱杌這才放下心來,帶著魍魎和窮鬼瞬間消失。

  我長長吁了口氣,這才轉向面色不善的葉珍:「葉珍,那個……」

  「你這三個月的工資沒有了,這就是晃點本女王的代價!」葉珍冷笑。

  本想和她哈拉幾句,可是一想到禱杌和那兩隻鬼弟弟仍在樓下等我,我立刻收起了玩笑的心情,轉向相繇:「相繇,你和噎鳴留在家裡保護葉珍,一定要保護好她,一旦有強大的神來搶骨頭,打得過就跑,跑不過就把骨頭交給他們,總之是安全第一,明白嗎,相柳和我去擺平禱杌的事情。」

  相繇努力的點點頭,仍不忘將剛才被禱杌凍得硬邦邦的雞翅放進嘴裡。

  「什麼,你要去哪,我也要去!」葉珍聽到我居然要離開她獨自行動,不禁面色微變,美眸之中閃過了一絲慌張。

  「我要去……」我走到葉珍的身邊,攬過她的纖腰,趴在她的耳邊神秘兮兮的說,「天機不可洩露!」

  嘻嘻一笑,我拍拍葉珍的臉後離開了她的身體,轉向相柳:「相柳,收拾幾件衣服,我們準備出發!」

  「孟軻!」葉珍突然叫住了我,本以為她會挽留我或是堅持與我同行,沒想到她居然衝著我笑了笑,然後從兜裡取出了一張銀行卡遞給我,「這張卡你先拿著,密碼是你的生日。」

  「葉珍,你對我真是……太好了。」玫瑰花辦在美麗的風中飄蕩,耳畔彷彿饗起了神的祝福,我、我真是太幸福了,理解萬歲!

  「回來之後立刻還給我,你花的錢從你的工資裡面扣。」葉珍接下來的話立刻凍結了我的美妙的愛之幻想。然後她深深地望著我,頗為動情的說:「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嗯,一定會的。」我突然想起了某部電影裡的經典台詞,忍不住說了出來,「大不了我發個毒誓,如果我不回來的話,就讓天下最醜的女人夜夜被凌虐,直到體無完膚,搖搖欲墜為止,這樣總可以了吧!」

  「居然當著小孩子的面說這種下流的話,哼,再扣你半年的工資。」

  「啊!不要啊!」我和相柳剛剛下樓,就看到伯益正在門口和禱杌哈拉,魍魎和窮鬼死氣沉沉地站在伯益身後一言不發。當然,現在伯益已經失去了神力,是看不到魍魎和窮鬼的。

  「修電器的!」我嘻嘻一笑,「上周就打電話叫你過來幫忙,怎麼現在才到?」

  「前幾天吃海鮮吃壞了肚子,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沒有了神力我才知道做人真難哎。你那麼急找我來,到底有什麼事情?」伯益用懷疑的目光不斷打量我,「我已經沒有了神力,還能幫你做什麼呢?」

  我從兜裡拿出了一張折起來的紙條塞到伯益的手裡:「什麼都別問,按照紙條裡面說的去做。」紙條是我半夜趁葉珍睡著的時候偷偷寫的,事情已經發展到我無法挽回的局面,我決定動用我最後一張王牌。

  伯益展開紙條,不由面色微變,脫口:「你……」

  「我過兩天就回來,你辦好事情後不要來葉珍家,先打電話跟我聯繫,速去速回。」我打斷了他的下文。

  伯益點點頭,和我與禱杌告了別,轉眼問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

  我望了一眼禱杌和他身後的魍魎和窮鬼:「我們走吧。」

  「去哪?」禱杌忍不住問。

  「不羨仙酒吧。」我若無其事的說。

  「去酒吧做什麼?」禱杌微微一曙。

  「找一個人。」

  「找誰?」

  「哇靠,你是問題青年啊,等到了不羨仙你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嗎?」

  早晨的不羨仙酒吧格外冷清,除了吧檯前正在擦拭酒杯的阿萍外,一個客人和員工都沒有。

  阿萍放下手中的工作向我微笑:「孟先生,請問想要點什麼?」說完之後,阿萍突然楞了一下,喃喃自語:「奇怪,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呀,怎麼會知道他姓孟呢?」

  其實是我上周來這裡找西王母的時候阿萍剛好在場,西王母抹去了在場中人關於自己的記憶,卻把關於我的那部分記憶給保留了下來。

  「我不是來喝酒的,我是來找人。」我笑了笑說。

  「你想找我嗎,這裡只有我一個人。」阿萍臉上出現了詫異的表情,「可是我不認識你啊。」說到這裡,阿萍心中又嘀咕起來,怎麼感覺以前發生過同樣事情似的,可她就是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我不是找你,是找你們老闆!」說完這句話,我突然大聲喊了起來:「三八,馬上給我出來,我有事找你!」

  阿萍又看到一道白光從自己身上掠過,然後她就暈了過去,暈倒之前她還在嘀咕:「為什麼是『又』看到,難道我以前看到過類似的白光嗎?」

  阿萍才昏迷在吧檯上,酒吧的大門突然自己關閉,然後所有百葉窗都自己合了起來,光線頓時變暗,冷清的酒吧突然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緊接著耳畔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長髮垂肩、面帶笑容的西王母蓮步輕栘的款款走出。當然,我的心靈絕對不會被她鄰家大姐的和善面貌所蒙蔽,我一切的麻煩都是因她而起呢!

  禱杌看到西王母,不由渾身一震,眸中閃過一絲懼色,就連魍魎和窮鬼都本能的躲到禱杌的身後。這是生物出於一種對於上位者的本能反應!(注1)

      ***

  注1:《山海經》中記載: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善嘯,蓬髮戴勝,是司天之厲及五殘,是上天派來負責傳佈病毒和各種災難的神,但是她的神力已經超越了大神的水平,所以禱杌在她面前會感到比面對大神更緊張、近乎本能的恐懼感。世間關係西王母身份的描寫有很多版本,本書只取《山海經》中之意。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27 PM

第七集 第二章 決絕

  禱杌驚詫的望了我一眼,一來是驚訝於我居然知道西王母的所在,二來是詫異於我在傳說中如此恐怖的西王母面前仍能談笑自若。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禰呼西王母為」三八」的人,放眼神界恐怕也是寥寥無幾。相柳則是瞪大眼睛,美眸之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表情望向我:「主人,你怎麼知道西王母在這裡?」

  「哦。」我順口胡諏,「是修電器的告訴我的。」

  「主人,三八是什麼意思?」

  「西王母她是三月八號出生的,所以很多人都叫她三八。」

  西王母也不生氣,笑吟吟望向我:「孟軻,你這樣亂講是會教壞小孩子的。」

  她一邊說話一邊調了五杯顏色鮮艷、晶瑩剔透的灑水推到我們面前,「這是我用崑崙山上的千年雪蓮釀製出的極品美酒,人類喝了之後可以延年益壽,神鬼喝了之後可以增強法力,請幾位品嚐,一人一杯。」

  這可是萬載難逢的天賜良機,西王母話音剛落,相柳就忙不迭的將那杯灑水飲了下去。

  禱杌也吩咐魍魎和窮鬼將酒飲下,最後自己也喝了一杯。只有我仍然無動於衷,望著自己面前的酒杯怔怔出神。

  「孟軻,你怎麼不喝?」西王母的笑容非常迷人,「難道你不想百病不侵,延年益壽嗎,這可不像你往日的作風呦!」

  「別以為你笑得那麼親切我就看不到你的狐狸尾巴,我才不相信你有那麼偉大,突然對我們這麼好,似乎一點也不符合你的作風呢!肯定是沒安好心。」

  我話音剛落,只聽咚咚兩聲,相柳和禱杌已經昏倒在地,就連魍魎和窮鬼也雙眼一閉無聲無息的昏迷了過去,就那樣懸浮在地面上,原來鬼魂也是會昏倒的。

  「哈,我就知道!」我猛地跳了起來,「好毒的酒,居然連鬼魂都能弄昏!」

  「那當然了,酒裡可是放了神界最好的迷藥『醉神香』呢!」西王母嫣然一笑,絲毫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壞事,「不過那千年雪蓮卻也是真的,喝下少不了他們的好處。」

  我終於放下心來,面帶微笑說:「你是不是想把我們通通弄昏,然後自己好遛之大吉?」

  西王母美眸之中有一絲訝色一閃而過:「共工,我真是低估了你的智慧呀。」

  「我不是共工,我叫孟軻。」我非常嚴肅的糾正她。

  「既然你仍不肯承認,我也不勉強你,日後總有你恢復共工之身的那一天!」西王母流露出一抹狡黠之色,繼續說道,「不要忘記,當初是我將崑崙石給相柳姐妹的,而且崑崙石與我心靈相通,你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你是共工也好,孟軻也罷,只要我放出風聲去說你就是共工!你,還有你的朋友必死無疑呢!」

  我終於敗下陣來,無奈的歎了口氣:「你到底想怎麼樣?」

  西王母幽幽說道:「既然你幫了伯益他們,也請你幫幫我。」

  天,又一個找我幫忙的神,他們以為我是盤古的老爸嗎,我無奈:「你憑什麼認為我能幫你?」

  「因為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瞭解你的人,砸在你頭上的那塊崑崙石告訴了我一切關於你的事情,否則我為什麼會曉得如今的共工是沒有神力的呢,如今滿天神魔之中,除了盤古之外只有你禰得上是天下無雙!我知道只有你能幫助我們,連盤古也不行!」

  「天下無雙……這麼誇張,我怎麼不知道?」

  「你到底肯不肯幫我?」西王母的美眸之中突然閃過一縷哀傷。

  我沉吟了一會:「好吧!不過你要答應我兩件事情!第一,必須對所有人保密我的身份;第二,在我幫完你後,你也要幫我一個貯,我來找你正是向你尋求幫助的!」

  「一言為定!你先聽我說一個故事……」西王母大喜,娓娓說道,「從前有一個妖怪,從她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那一刻起,經過千年修煉終於成神,雖然成為了神,但是她並不快樂,直到有一天,她終於尋找到自己失落的東西,那就是『情』!」

  「那一天,一個凡人突然憑藉自己的力量爬到她居住的萬丈崖頂,他整整爬了七七四十九日!水米來進。她問那人為何甘冒此險。那人說為求一顆不死藥,好與妻子享安樂。她見那人心誠便賜了一顆不死藥說『此藥一人一半分食即可長生不死』。」

  「那人把藥拿回家去,可是還沒來得及將整件事情告訴妻子,他的妻子以為不死藥只能讓一人不死,就偷偷地吃了它!於是她飛昇成神,而那歷盡艱辛取藥的人因為路途勞累,不久便離開了人世。儘管這是一場悲劇,但那從妖修煉成神的人仍然被那人的真心打動,渴望能獲得一分屬於自己的感情。可是她癡癡等待了數千年,仍然等不到屬於自己的愛情。」

  我心中明白,西王母口中的神正是她自己,而那求藥的男人和偷藥的女子正是傳說中的后羿和嫦娥。

  沉默了一會,我點點頭:「我知道怎麼幫你了。」

  「請告訴我。」西王母的眼睛突然一亮,充滿了期盼的意味。

  「你把耳朵靠過身來,我告訴你。」

  西王母雙臂撐住吧檯,微微側過嬌軀,將那潔白無瑕的玉頸探了過來,一頭瀑布般的漆黑雲發輕輕垂下,淡淡的香味幽幽襲來。儘管我知道前面的絕世美女是一個萬年老妖(神),仍然忍不住被她的風情萬種擾亂了心神,我緩緩將嘴唇伸到了她的耳畔,心跳突然加速起來:「辦法就是……」

  西王母凝神傾聽,生怕錯過了一個音節。

  突然,我的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嘴唇沿著她的耳珠滑下,在她晶瑩剔透的薄腮輕輕吻了一下,然後立刻逃之天天。

  西王母果然大怒,隨手一打,純木製造的吧檯頃刻之間化為粉末。

  我擦擦冷汗,暗自慶幸自己跑的夠快。西王母身上湧起了只有在葉珍家禱杌散發出的殺氣更要強烈百倍的強大殺意,無數酒瓶在她散發出的威壓下紛紛炸成粉,她桃腮微微發紅,恨恨的說:「孟軻,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若無其事的悠悠說:「這就是我的答案,你只要轉過身去,就會親眼看到答案了。」

  西王母的身後,正是一面鏡子。

  西王母聞言轉身,看到了鏡中的自己,居然呆住了。

  千萬年來,這是她第一次臉紅。

  「因為我吻了你,你才會臉紅,感情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呀。沒有付出的等待,怎麼可能會等到屬於自己的愛情呢,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了。」

  「原來如此,原來答案是這麼的簡單,孟軻,謝謝你。」

  「不謝不謝。反正親丁關女一下,我也不吃虧。」

  「是嗎?」西王母突然轉過身來,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長著一條像豹子那樣的尾巴,一口老虎那樣的牙齒,滿頭亂髮,還戴著一頂方形帽子。她的聲音也變了,像是頻率超高的野獸吼叫,簡直是一個人形怪獸!(注1)

  「啊!妖怪啊!」我慘呼一聲,端起面前那杯」醉神香」猛地灌進了嘴裡,然後眼皮一翻,自己把自己給弄暈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從昏迷中醒來,西王母那夢魘一般的恐怖面孔仍然在我腦海中縈繞不己。緩緩睜開眼睛,西王母似笑非笑的美麗面孔映入眼簾,我環視四周,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香噴噴的柔軟床上,這是一個極為陌生的房間。

  驀地,一股非常不祥的預感在我心頭湧現,我急忙轉頭將房間看了個遍,但卻找不到相柳和禱杌他們的影子。

  我驚恐的望向西王母:「你、你到底做了什麼?」

  西王母沒有料到我的反應會如此激烈:「放心好了,這裡是酒吧裡面的客房。我沒有把你的朋友怎麼樣,他們就在隔壁。你不是說有事要我幫你嗎,我這才趁他們睡醒前提前把你喚醒,免得他們醒後我們談事情不方便。」

  「我沒問你把他們怎樣了,我是問,你有沒有把我怎麼樣,嗯?」我從床上扯下床單嚴嚴實實的蓋住我的身體,小心翼翼的問,「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有沒有趁我昏的時候對手無縛雞之力的我……施暴……嗯?」

  「你不是穿著衣服嗎?」西王母白了我一眼。

  「呃。」我掀開床單偷偷往裡一看,發現自己果然穿著衣服,可轉念又一想,俗話說的好:畫入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難道她不會先上了我,然後再給我穿好衣服嗎,西王母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突然舉起手來莊嚴起誓:「我以盤古大神的名義發誓,我西王母如果有那麼一丁點想上孟軻那個平庸低俗、無恥下流的傢伙的念頭,就讓我的胸部變小一個罩杯!」

  「哇,想打擊我也不用這麼惡毒吧。我開開玩笑而己,何必那麼認真呢!」

  繼續哈拉了一陣之後,我們言歸正傳,我吩咐好對西王母的要求。

  喚醒相柳、禱杌和他的兩個弟弟之前,西王母突然問我:「你真的決定要這麼做,你真的決定要幫助顓頊的後代,要知道,顓頊可是共工最大的仇人!」

  我淡淡一笑:「那些都是四千多年前的事情了,四千多年過去了,還有什麼恩怨情仇是化解不開的呢?」

  西王母微微一曙,若有所思,美眸之中突然閃過一絲智慧的光芒:「孟軻,謝謝你!」

  接下來西王母喚醒了相柳和禱杌,我對他們講述了自己的計劃,當然,先前我和西王母的對話內容是要向他們絕對保密的,而對於禱杌的弟弟,我們的所有對話都是保密的……

  午夜時分,這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異常凜冽的刺骨寒風降臨C市,大地都鋪上了一層銀色的薄霜。空曠的大街寂靜無人,唯有暗的路燈配合著下水道裡鳴鳴的風聲渲染著這個黑白的世界。

  一條黑影緩緩走上了上次遇到神荼的那個公園裡的小山,此時山上陰風陣陣,樹影搖曳,偶爾從林石深處傳來古怪的嗚咽聲,令人毛骨陳然。有風吹過,天空突然雲開霧散,冷潔的月光灑在那孤單身影主人的臉上,那人正是禱杌。

  我和帶著魍魎和窮鬼的相柳躲在暗處遠遠的跟著禱杌,魍魎和窮鬼的行動已經被西王母用神力禁制住了,他們除了保留了視力之外喪失了一切的行動能力。

  禱杌沿著彎彎曲曲的水泥台階默默向山頂走去,我們一直跟在他的身後,遠遠的,那個涼亭依稀可見,禱杌終於在那涼亭裡面停下腳步,我示意相柳停了下來,隱身藏匿在一處陰暗的樹叢之中。

  一陣橘紅色的光芒從禱杌身上散發出來,強大的神念向這座小山的每一個角落延伸過去,將他的思想傳遞到山峰中的每一個角落,「神荼,我知道你在這裡,我在山頂的涼亭等你!我來和你解決我弟弟們的事情,快點出來。」禱杌又重複了幾遍就在那涼亭裡坐了下,默默地等待。

  「主人,你怎麼知道神荼一定會在這裡?」相柳小聲的問我。

  「你們當神的好像都有一種不會輕易動搖的執念,比如你和相繇對你們共工的忠誠,還有那個可以躲起來燒一輩子鍋爐來逃避的大禹……如果不達到某種目的,神的意志與選擇很難改變,所以,上次在這裡遇到神荼一定也不是偶然,他的執念一定也停留在這附近。」相柳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一雙閃亮的眼睛望向我:「主人又不是神,怎麼會知道這麼多關於神的事情呢?」

  「我不懂神,我只是懂人而己。和你們當神的相處這麼久,我發現人性也是神格的一部分,神的力量雖然強大,但也正因為他們力量太強的緣故,反而使人性成為他們神格中最弱的地方,所以才有了這麼多的執念,才有了這麼多人類很容易想通,你們神卻想了幾千年都想不通的事情。」

  「主人今晚說的話好深奧哦!」相柳不解的眨巴了兩下眼睛。

  我疼愛的撫摸著她的頭髮喃喃說:「如果你嘗試著完全拋棄自己的神力與神格去做一個真正的人,或許你就會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突然,相柳身軀一震,小聲說:「神荼來了!」相柳話音剛落,一團散發著淡淡螢光的事物突然在漆黑的夜空中掀起了一陣狂風,懸浮著擦著樹梢狂飆而上,眨眼問就到了那涼亭。絕世猛男神荼的魁梧身軀從光團中現了出來,賊亮的光頭彷彿在涼亭中掛起了又一輪明月。

  我示意相柳把目光呆滯的魍魎和窮鬼的腦袋轉向涼亭的方向,能將涼亭周圍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涼亭中,禱杌站起身來,與比他高出一頭的神荼對峙而立。

  「一個月的時間還沒有到,你找我來做什麼?」神荼冷冷說。

  「我是想問你,如果一月之期己到,我的弟弟們仍然不能自願投胎轉世,你有沒有可能放過他們,我可不可以用自己的命來抵償他們的命,請你給我一個替他們救贖的機會。」

  禱杌非常誠懇的問,他對兩個弟弟的無比疼愛在這一句軟語哀求中一覽無餘。

  「法典如此,神有神規,鬼有鬼條,五行三界都要依照法則辦事,數千年來都是如此,我身為轉司降鬼制鬼之神,焉有擅改法典之理?」神荼雙眼一瞪,輪廓分明的國字臉上立刻

  面沉似水。一旦觸及到原則問題,神荼立刻就翻臉了。

  「這麼說,你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我的弟弟們了?」禱杌眉毛一挑問。

  「沒錯!」神荼回答得斬釘截鐵。

  「哼哼哼哼……」禱杌突然古怪的笑了起來,目光咄咄逼人的望向神荼,「好吧,既然你不肯放過他們,我就用自己的方法來解決問題。」

  說話問,無與倫比的強大殺氣已經從禱杌身上狂飆出來,濃烈的殺機將整個涼亭所佔據的空間都完全凍結了起來。

  面對禱機製造出的強大威壓,神荼嘴角泛起一絲滿是不屑的笑意,若無其事的說:「你想做什麼,難道你一個區區屬神居然想挑釁大神的力量不成,我勸你還是放棄好了,如果真的動起手來,我一定不會讓你活著離開。」

  「你錯了,為了保護我這兩個可憐的弟弟,我寧願犧牲一切。」禱杌轉頭望了一眼魍魎和窮鬼所在的方向,眸中突然閃過一絲決絕之色,厲聲喝道,「我根本就沒打算活著回去,神荼,我要和你一起死!」

      ***

  注1:《山海經》日: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善嘯,蓬髮戴勝,是司天之厲及五殘。大意是:西王母的外形」像人」,長著一條像豹子那樣的尾巴,一口老虎那樣的牙齒,很會用高頻率的聲音吼叫,滿頭亂髮,還戴著一頂方形帽子,是上天派來負責傳佈病毒和各種災難的神。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28 PM

第七集 第三章 風起

  「不自量力!」神荼冷哼一聲,非常不屑的說。可是當神荼看到禱杌緊緊攥著的、有如明珠一樣越發明亮起來,有如火一樣燃燒著的紅色蓮實,他的臉色突然變了起來,驚呼一聲,「禱杌,你的手裡怎麼會有西王母的東西!」

  禱杌激動的表情突然安祥起來,用異常平靜的口吻說:「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這『滅世蓮實』的威力想必你也早有耳聞,它是世界上為數不多、能夠殺死神的法寶之一,別說是大神,就是比大神再強的神遇到西王母這至強的法寶也得玉石俱焚!」

  兩行清淚從禱杌的面頰潸然淌下,他仰天長歎:「弟弟們,哥哥唯一的宿怨就是希望你們能夠投胎轉世重修正呆,再見了!神荼,去死吧!」

  一片璀璨的紅光將禱杌與神荼籠罩起來,熾熱、刺眼的光芒激射,彷彿耀眼的烈日一般,股強大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向四面八方狂湧而去,其中攙雜著禱杌決絕、充滿哀傷的長嘶,與充滿憤怒的神荼不甘的怒吼聲!

  與此同時,在我旁邊靜靜望著涼亭中一幕幕的魍魎和窮鬼的身體突然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他們原本迷茫、困惑的眸子突然流露出一層哀傷,迷失了四千多年的他們終於在禱杌死亡

  的代價為指引下,使他們封閉了整整四千多年的心扉重新敞開。愛,的確是蘊涵著宇中最強力量的存在啊!

  碰!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響,那滅世蓮呆轟然爆炸,無比絢爛的七彩流光煙火一般向外噴射,在那最為震撼人心的美妙時刻,神荼和禱杌同時灰飛浬滅,有風吹過,那座涼亭忽然整個化成了無數細碎的粉末,隨著那呼嘯吹來的凜冽夜風漫天飄舞,淒極美極。

  一切都結束了。

  我轉過頭去,發現魍魎和窮鬼竟己雙雙淚流滿面。

  「哥……哥哥……」乾澀的聲音從魍魎和窮鬼的口中艱難的吐出,他們終於完全清醒的喊出了四千多年來的第一句話!

  驀地,淡淡的光芒從他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散發出來,漸漸地,他們的身體越來越透明,

  那無比聖潔的光芒中再也找不到一絲鬼氣,他們完全化為了無數細小的微粒,最後煙捎雲散。一切的執念都在禱杌甘願為他們粉身碎骨的那一刻煙捎雲散。

  為了哥哥的遺願,他們終於敞開四千多年來心中的怨氣,散了一身鬼氣投胎做人去了我身旁的空氣突然扭曲,面帶微笑的西王母從虛空中走了出來。我拍拍屁股站起身來,伸手向他比了V字:「大功告成!」

  「你的辦法果然靈驗。」西王母嫣然一笑,「不愧是……」

  「你把神荼和禱杌弄哪去了?」我怕她揭穿我的底細,立刻打斷了她。

  「什麼!」相柳站起身來,眨巴著靈動閃亮的美眸,臉中滿是震驚之色,「難道神荼

  和禱杌沒有死,他們不是被西王母的滅世蓮突炸得神魂俱滅了嗎?」腳步聲突然從不遠處傳來,我們尋聲望去,只見兩個渾身衣服都破破爛爛的好像難民一瘸一拐的互相攙扶著從山下走了上來,仔細一看,他們居然是神荼和禱杌,兩人裸露在外的皮膚都變成了焦黑的模樣。頭髮成爆炸樣式的禱杌張了張嘴,兩行潔白的牙齒露了出來,怒氣沖沖的說:「孟軻……你到底讓西王母給了我什麼東西。」

  我見勢頭不妙,立刻轉移話題:「恭喜你,你的兩個弟弟都已經投胎轉世啦!」

  「真的?」禱杌喜極而泣,兩行清淚淌了下來,滿腔怒氣也隨之雲開霧散。

  我趁熱打鐵:「我不僅救了你的兩個弟弟,而且你也沒有死,你付出的代價只是暫時犧牲一下自己英俊瀟灑的皮囊而己。西王母給你的並不是滅世蓮實,而是發動徵兆和它非常相似的瞬栘蓮實,在蓮實中稍微加上了那麼一丁點爆炸的效果。

  「別怪我開始沒有告訴你,為你必須有真的必死之心才能漬好這一齣戲,才能讓你的兩個弟弟真正的感動。」

  「嗯,我明白,謝謝你。」禱杌鄭重的點點頭,「只要你賠我這身皮爾卡登我就原諒

  「你把我變成非洲難民,哦,還有我新買的瑞士金錶。」

  「哼,想敲詐我,你剛剛穿的明明是兩百塊一套的廉價西服!」

  「啊,被發現了!」

  身上裊裊冒著黑煙的神荼突然冷冷說道:「孟軻,你是不是想死,居然敢戲弄大神?」

  說著,他的手上已經閃出了森森電芒,看樣子是想殺我洩憤。

  「快閃!」我的眼珠滴溜溜一轉,一把拉起相柳的小手猛地向山下跑去。神荼剛想追擊,俏生生的西王母卻突然攔在他的面前。

  「西王母,你這是什麼意思?」神荼面色微微一變。

  西王母幽幽歎息一聲,嫣然一笑:「受人之恩,為人捎災,我答應孟軻今晚不讓你傷害他的。如果你自認為能PK得過我的話,那就儘管動手吧。」西王母玉手一揮,一顆通體晶瑩紅潤的蓮實己然被她握在手中,這不是滅世蓮突還會是什麼?

  神荼衡量了一下彼此的實力,終於敗下陣來,喃喃說:「算了算了,既然西王母你插手了此事,我也就不追究了。何況,那魍魎和窮鬼已經入輪迴轉世投胎,倒也是一件功德。」正說著,神荼就要轉身離開。

  「等一下。」西王母忽然喚住了他,「孟軻有句話要我轉告給你。」

  「什麼?」

  「法典,或許更應該被理解為一種指引而不是守則。救魍魎和窮鬼的並不是法典,而是愛。」

  「這話怎麼好像有點耳熟呢?」神荼偏著頭想了想。

  「好像是某部電影的台詞吧……」

  寒風裡,路燈下,我和相柳在空曠冷清的公路上悠閒的愍步著。

  「主人,你背我。」

  「你的力量比找大,年紀也比找大,為什麼還要我背你?」

  「要嘛要嘛,就是要嘛!」相柳甜膩膩的撒著嬌。

  「好吧,上來吧。」我無奈歎了口氣。

  「耶!主人是天底下最最最最好的人。」

  「呃,這些肉麻的話都是誰教你說的?」

  「當然是珍姐咯。」

  禱杌的事情辦妥後我並沒有立刻帶著相柳回葉珍家,而是在我自己的家暫住下來。

  時光飛逝,日昇日落,轉眼問又過了兩天,第三天我終於等到伯益的電話,我把伯益叫到家裡。伯益給我帶回一條項鏈,這就是我要他去做的事情。項鏈的組成非常簡單,就是一條普通的黑線加上一個精緻的袖珍玻璃瓶吊墜,袖珍玻璃瓶中各盛著大半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清澈液體。

  「謝謝你,伯益。」我真心實意的說,「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C市就要風起雲湧了,你現在沒有了神力,還是置身事外的好。」

  「嗯,你也要小心。」伯益點點頭。

  「你幫我這麼大的忙,有什麼需要儘管說。如果我能做到的話,一定力所能及的去幫助你。」

  「那好,你把我這兩張頭等艙的往返機票報銷了吧。」

  「……」

  送走伯益之後,相柳一邊把玩著那條水瓶項鏈一邊問我:「主人,這小瓶裡面裝的東西……好像就是最普通的水吧,你讓他神秘兮兮的坐飛機跑到什麼地方去,難道就是為了這條項鏈?」

  「沒錯,這裡面裝的是我家鄉的普通泉水。我的家鄉有一個習俗,就是把家鄉的泉水放到瓶子裡,然後送給自己最愛的人表達愛意。我讓伯益不遠萬里到我的家鄉,把家鄉的泉放到瓶子裡做成項鏈帶回來,送給我最愛的女人……葉珍!」

  「主人好浪漫哦!可是主人的家不是在日市嗎,C市和日市這麼近,好像不用坐飛機的吧?」

  「咳、咳,我說的不是那個家,而是我祖先居住的地方。」

  半小時後,我和相柳回到了葉珍的家,可是開門的人居然不是葉珍,而是一個身高足有兩米,體形與阿諾相差無幾的超級肌肉男,高大威猛,我被他渾身彈動的肌肉嚇了一跳,急忙後退兩步:「啊,對不起,我敲錯門了。」

  「咦,相繇,你不是在洗澡嗎?」肌肉男望了一眼相柳驚訝的說。

  原來肌肉男把相柳當成了相繇,既然他認識相繇,看來我也沒有敲錯門,這裡的確是葉珍家了。

  望了一眼面前高我一頭多的肌肉男,我有點心驚膽顫的問:「請問……這裡是葉珍的家嗎?」

  「是啊,你是……」

  「我是葉珍的男朋友,孟軻。」

  「孟軻你好,進來吧。」肌肉男憨然一笑,望了相柳一眼說,「你一定是相繇的孿生

  姐妹,嗯,果然是長得一模一樣。」

  如果說當我第一眼看到肌肉男時的感覺是被小小地嚇了一跳,那麼當我走進葉珍家客廳之後的震撼絕對不亞於五雷轟頂!

  天!我看到了什麼,

  十一個身材相若的阿諾重量級超級猛男或坐或立遍佈客廳的每一個角落,加上幫我們開門的那個剛好是十二個人。

  偌大的客廳在這十二個龐然大物的佔據下竟然顯得十分擁擠,小傢伙噎鳴正盤著小腿坐在茶幾上悠閒的啃著著片。

  浴室裡傳出嘩啦嘩啦的水聲,大概是相繇洗澡的聲音。

  我沒好氣的問噎鳴:「葉珍去哪了,還有這十二個肌肉男到底是怎麼回事?」

  「珍姐去公司打理事情了。」噎鳴愍不經心的看了我一眼,撇撇嘴說,「這十二個傢伙,都是我的兒子,他們都是我國知名的健美運動員。我不是和你說過,我的兒子們個個都是高大威猛嗎,怎麼樣,我沒騙你吧,戌狗、亥豬、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龍、巳蛇、午馬、來羊、申猴、酉雞,孟軻和你們的爺爺共工長得一模一樣,你們……暫時先叫他叔叔吧。」(注1)

  十二個肌肉猛男同時擺出了造型各異的健美動作,齊聲說:「孟軻叔叔好!」

  看著他們這造型、這聲勢,讓我忍不住想起了某部搞笑電影裡的一個白癡組合——少林寺十八銅人。心裡祈禱著這十二個傢伙千萬不要是那種外強中乾的貨色。

  我把相柳拉到一邊偷偷問她:「這十二個傢伙到底厲不厲害,在神裡算是什麼級數的高手?」

  「他們都是盤古大神的神殿護衛,每個人都擁有不弱於屬神的神力,由於他們十二兄弟心靈相同,倘若聯手作戰,一般的大神恐怕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我點點頭,望向窗外晴天一碧、萬里無雲的天空,喃喃自語道:「天,就要變了。」

  玻璃窗被葉珍擦得雪亮,在玻璃中映射出我自己的身影,我發現有一抹前所來有的憂慮之色從玻璃上那雙屬於自己的眼眸中一閃即逝。

  傍晚我看到葉珍的時候大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我早己習慣了和她生活在一起的日子,雖然只分別了短短三天,但卻感覺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葉珍依然是那樣的明媚美麗,她穿著一襲黑色Esprit大衣,顯得既成熟又穩重。

  自從向我坦然示愛之後,她的妝化得是越來越淡,現在的她比從前少了幾分勾魂的媚惑,卻多了幾分閒適的風情。

  夜了,少林寺十八銅人……哦,不,是噎鳴的十二個肌肉男兒子分別被安排睡在客廳裡、我的房間以及另外兩問客房,噎鳴和相柳姐妹也都各自回房睡了,我和葉珍回到了我們的閨房。

  關好房門,這裡變成了僅僅屬於我們兩個人甜奮的二人世界。

  「孟軻!你這幾天到底死哪去了?」葉珍的口氣雖凶,美眸之中卻儘是柔情實意,把外衫脫下,僅穿著一件緊身的粉紅色超薄保暖內衣,性戚極了!

  她親呢的側著嬌軀坐在我的腿上,雙手搭上了我的肩膀,「禱杌的事情解決得怎麼樣了」

  「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莫哈莫哈,自然是大功告成!」

  「去,人家問你話呢,好好回答!」葉珍啐了一口,俏臉一板的說。

  我將事情的始末給葉珍講述了一遍,她靜靜在旁聽得有滋有味,聽到神荼和禱杌被炸成了非洲難民的時候更是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黑亮柔順的秀髮在我鼻尖輕輕拂動,我心中不中一蕩,捉住她的雙手順勢將她壓在床上。

  我們四目相對,柔情無限。我左手一晃,那條有著玻璃瓶吊墜的項鏈變魔術般出現在我手中,我凝望著她的雙眸:「送你的禮物。」

  「哼,我發現你最近越來越油嘴滑舌了。」葉珍歡喜的接過吊墜打量了半天,俏皮的白

  了我一眼,「上次你送了我一塊蚩尤的骨頭,這瓶爛水又有什麼鬼名堂?」雖然她口氣輕佻,還是美滋滋的將它掛在羊脂白露般的玉頸之上。

  我知道對相柳的那一套幼稚說辭在葉珍面前一定不會過關,索性施展我最擅長的聲東擊西之計,我猛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深情款款的凝視著她:「葉珍。」

  此情此景,傻子都曉得我們將要做些什麼,嘿嘿!

  可就在那關鍵時刻,一道耀眼的雷霆從夜空中劈了下來,那一瞬間將漆黑的夜晃的如白晝一般,而那道雷霆的目標,正是葉珍家的天台。整棟別墅一陣搖晃,彷彿經歷了一場大地震。

      ***

  注1:《衡湘稽古》卷二禰:「噎鳴生十二子,以十二歲名之。」《山海經。海內經》中有:「共工生后土,后土生噎鳴,噎鳴生歲十有二。」這亦是中國古代十二生肖由來的傳說之一,本書暫借十二生肖其名為噎鳴之子。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30 PM

第七集 第四章 雲湧

  轟鳴之聲震耳欲聾,整棟別墅的玻璃都被一股強大的衝擊波震得粉碎,聲勢駭人極了。我和葉珍不由心中一驚,手拉著手跑向天台一看究竟。我們跑到天台的時候,正看到噎鳴、相柳姐妹以及噎鳴的十二個兒子正和一個蒙面人對峙著,從身材、體形判斷,他正是上次在公園涼亭與神荼、鬱壘作戰,欲圖搶走魍魎和窮鬼的大神!

  「你是什麼人,三更半夜來我家幹啥?」我走上前去問。

  「我是誰並不重要。」那人好整山暇的說。

  他的聲音果然和在公園涼亭與神荼、鬱壘作戰的蒙面人……不,是蒙面神一模一樣,「我今天來有兩個目的,一是想要得到那塊蚩尤的骨頭,二是來殺一個人。」他的眸中陡然閃過一絲殺機,他伸出手指,手指指向的目標居然是我。

  「大俠,我不認識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最近很多人都把我當成了另外一個人,可是我真的不是!拜託你回去好好查清楚再來好不好?」我非常誠懇的說,「像這樣動不動就打啊殺啊的,多傷和氣啊!」

  「我的原則是……」蒙面神冷笑了幾聲,「寧可錯殺一百,不能放過一個。」一縷電芒從他指尖逐漸凝聚起來,眼看他就要發飆了!

  「主人、珍姐,你們快走!」相柳臉色大變,喊道。

  「沒用的。」噎鳴突然打斷了她,他稚嫩的小臉兒上也流露出罕有的凝重之色,「這棟別墅已經被他製造的強大結界完全籠罩,只有神力超越大神的人才能自由出入,即便普通的大神如果想強行穿過這道結界,恐怕也要吃上不少苦頭。相柳、相繇你們保護好孟軻和珍姐,這傢伙由我們來對付。」

  噎鳴口中的「我們」指的自然是他和他的十二個兒子。

  「你們有多大幾率能打贏他?」我見逃跑無望,忍不住問噎鳴。

  「最多只有四成半。」噎鳴回答時明顯底氣不足,看來這已經是保守估計了。

  「如果我每天多給你二百塊零用錢給你買零食呢?」

  「五成。」噎鳴咬咬牙說,「孩兒上,給我打!」

  噎鳴一聲令下,十二個肌肉男兒子立刻齊聲允諾,腳踏八卦九宮團團將那蒙面神和噎鳴圍在中央,他們呈圓形圍著蒙面神和噎鳴緩緩轉動,每人每踏出一步,就擺出一個威猛絕倫的健美姿勢,無論造型、氣勢都不在傳說中的少林十八銅人之下。蒙面神和噎鳴在那圈內默默對峙,大戰一觸即發。強大的威壓以他們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激射出來,我、葉珍在相柳姐妹的守護下退到天台的一個角落遠遠觀戰。戰圈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強光,戰鬥開始了。遠遠望去,一團閃爍著刺眼光芒的龍捲風整個將戰圈完全吞噬,我和葉珍根本看不清楚龍捲風內的任何景象,只有劈哩啪啦的恐怖響聲在我們耳畔迴盪不己。相柳和相繇這樣強大的屬神都不由被那駭人的聲勢驚得面色慘白,這種超越了大神級的戰鬥已經不是她們所能介入的了。更讓我們心驚不己的是,那個不知是什麼來頭的蒙面神在以一敵十三的情況下仍能不落下風,這等實力,實在是太恐怖了一些。

  相柳突然望著那激戰中的戰團喃喃自語道:「奇怪!真是奇怪!實力強大到這種級數的大神已經是屈指可數,而且,那些神,每個神的神力都有其自身的特有屬性,可是現在和噎鳴他們戰鬥的這個蒙面神的神力僅僅是純粹的強大而己,我根本感覺不到任何屬性的存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明白了!」沉默了一會,我的眼睛突然一亮,「那個蒙面神最多只不過是一個屬神而己,他根本就不是什麼大神!」

  聽到我的話,冰雪聰明的葉珍立刻明白了我的想法,接著我的話繼續說:「難道他就是那個讓那二十幾個屬神主動獻出自己神力的人,也只有用這種辦法,才能讓一個屬神擁有了達到甚至超越大神的力量!」

  「真不愧是主人啊,有道理!」相繇也興致勃勃的加入聊天。

  就在此時,異變驟生,只聽龍捲風中響起了一聲震天怒吼,夜空突然風起雲湧,大片大片的烏雲翻滾著集中在葉珍別墅的正上方,緊接著,雲層中有無數電芒湧動不己,並且漸漸地凝聚彙集。

  我們齊然抬頭望向天空,還沒有弄清發生了什麼事情,驀地,伴隨著一道震耳欲聾的炸雷聲,一道祖逾數丈的閃電從那雲層中遽然劈下,正正轟擊在由龍捲風結成的戰團之上!

  一連串的慘呼聲中,龍捲風被那閃電劈得支離破碎,十二個變成了非洲難民的肌肉男被那無與倫比的強大閃電遠遠地轟下天台,撲通幾聲落在樓下後就沒了動靜,記得以前聽相柳說過神是沒那麼容易死翹翹的,他們想來是暈了過去。

  我們凝神望向原先戰局的位置,噎鳴和蒙面神正在默默對峙。噎鳴面色蒼白,微微顫抖著,整個身軀都顯得搖搖欲墜,顯然是受了不輕的傷。而那蒙面神卻只是微微喘息,仍然毫髮無傷的站在那裡,顯然那道閃電是他召喚出來的。擦淨了嘴角的血跡,噎鳴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體,苦笑:「實在是太失策了,想不到你手上居然有黃帝的御雷珠!你和黃帝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葉珍和相柳姐妹不顧一切的跑到噎鳴身邊扶住了他,看到此刻他憔悴的小臉兒,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油然而生,他是為我們而戰才受的傷啊!相柳姐妹嚴陣以待的擋在我們面前,緊緊盯著蒙面神,眸中已有決絕之色。

  葉珍也攥住了胸前的蚩尤之骨,只要那蒙面神稍有異動,隨時準備不顧生命發動蚩尤之。

  「哈哈哈哈……」,那蒙面神突然發出了令人毛骨陳然的笑聲,「今天我來的目的本是殺死孟軻和奪取蚩尤之骨,可是你們卻逼我使出了御雷珠,這可就是你們咎由自取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們通通都要死!」

  「等一等!」我突然打斷了他,「在你殺死我們之前,能不能讓我們知道你到底是誰,也好讓我們死得明白。」

  「下地獄問閻王吧!」那蒙面神狂笑起來。

  他張開手掌,手心上懸浮著一顆晶瑩剔透、核桃大小的璀璨明珠,明珠周圍電芒練繞,正是「雷神」黃帝的御雷珠!

  御雷珠在蒙面神的駕御下電芒大盛,又有一片厚重的烏雲翻滾著集中在我們所在天台的上空,

  看那勢頭,似乎比剛才那道雷霆更加兇猛,只要閃電劈下,我們必死無疑。

  我輕輕攬過葉珍的嬌軀,非常溫柔的問:「害怕嗎?」

  我的手,順著她的面頰緩緩下滑,繼續下滑,直到觸摸到那條吊墜項鏈的玻璃瓶,我緩緩閉上了眼睛,不到最後關頭,我不想動用自己最後的底牌。

  「不怕!」葉珍堅強的說,「至少臨死之前仍能和你相擁,我覺得很幸福。」

  眼看著閃電即將凝聚而成,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在此時,一聲柔和婉轉的琴聲從虛空由悠悠傳來,仿若天籟一般,在每一個人的心問蕩漾不己,那是溫柔的、美麗的、平和的、安詳的樂聲,似乎很遠,又似乎很近;似乎很微弱,卻將那可怖的風雷之聲都壓了下去。

  漸漸地,隨著那不知從哪裡飄來的美妙琴聲,居然化去了漫天的雷電,洗去了滾滾烏雲,只是頃刻之間,夜空重新放晴,皓月當空,哪裡還有半分猙獰之相。

  我放開了緊握玻璃瓶的手,輕輕拍了拍葉珍的香肩,笑著說:「我們的運氣好像不錯,居然有大神來救我們!」

  順著我的目光,一個英俊瀟灑、玉樹臨風、貌比潘安、戴著黑墨鏡的超級帥哥從天台的另外一角向我們走了過來,他的手裡,拿著一把散發著溫柔白色光芒的樂器,依稀是一把瑤琴的模樣。(注1)

  剛才噎鳴說了,能夠自由穿越蒙面神布下的結界的傢伙,至少也是大神級別!咦,可是這個大神,怎麼看上去那麼眼熟呢,

  「李浮熙!」葉珍驚呼一聲,美眸之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與此同時,相柳姐妹、噎鳴和那蒙面神卻喊出了另外一個名字:「太昊!」

  我也想起來他是誰了,他居然是現在紅遍大江南北的電影明星李浮熙!

  看到葉珍那雙充滿了興奮與崇拜的目光,我的心中酸溜溜地,儘管是太昊出手救了我們,找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偷偷的詛咒他:切,不就是個死跑龍套的嗎,還學人家黑社會大半夜還戴墨鏡!

  太昊伏羲你是五方天帝之一,和炎帝神農、黃帝軒轅、少昊和顓頊並禰五方天帝,都是所有大神中力量僅次於盤古大神的強大神,整個神界能和他們抗衡的大神寥寥無幾,除了至高無上的盤古大神之外,只有西王母、共工、蚩尤等不過十數人。

  既然太昊出手救了我們,那就應該不是敵人了,而且他長的也比較正派,應該不是壞人,我們幾個都鬆了口氣。太昊好整山暇的緩緩走到蒙面神面前,微笑的打量著他。

  蒙面神眸中閃過一絲懼意,大喝一聲:「太昊,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死跑龍套的酷酷一笑:「整個人間界都被你搞得烏煙瘴氣,我不知道才怪,本來我想事不關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可是你們居然打上了蚩尤之骨的主意了,呵呵,就算我不主動來找你,你恐怕遲早也要把主意打到我手上這塊蚩尤之骨上來吧!」

  蒙面神突然冷笑:「你來找我又能怎麼樣,我現在擁有的力量並不比你的神力弱啊,既然你來了,正好省得我費力再去找你,今天我就連你和他們一併都收拾了吧!」

  驀地,無比強烈的殺氣已經從蒙面神身上散發出來。

  死跑龍套的神色一肅,也擺出了準備大戰的架勢。就在這千釣一發之際,又有一條人影穿過蒙面神布下的結界來到天台,我們轉頭一看,只見風度翩翩的少昊向我們走來,他淡淡一笑:「好熱鬧啊,不介意我也加入玩一玩吧。」

  他逕自走到我們這邊,彬彬有禮的和我們打著招呼,同時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一通哈拉之後,他和死跑龍套的並肩而立,統一戰線準備大戰蒙面神。

  蒙面神突然雙臂齊舞,無比璀璨的銀色光芒從他的十指尖激射出來,越來越亮,最後刺得我們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他遽然暴喝一聲:「殺!」說話問,銀光摧殘的十指己然向我們掄了過來。神力散發出的光芒越是刺眼,招數的威力也就越大,如果按照這個標準來衡量蒙面神這一招的話,這一招的威力實在可以用驚天地泣鬼神來形容了!死跑龍套的和少昊同時面色一變,不約而同的在我們前面製造出一個閃爍著奇異光芒的護盾!死跑龍套的護盾是墨綠色的,而少昊的護盾則是金色的,這兩種顏色正代表著他們各自神力的屬性——木和金!

  本以為會有強大的衝擊力產生,可是,我閉眼等了一會,居然什麼也沒有發生,實際上也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緩緩睜開眼,蒙面神剛才所站的地方已經空空如也,我忍不住問死跑龍套的:「他,人呢?」

  因為死跑龍套的是我們幾個人中唯一戴著墨鏡的人,只有他的視力全然不受那強光的影響。

  「跑了。他這招只不過是障眼法,根本就不是什麼進攻。」死跑龍套的聳聳肩說。

  「少昊,你怎麼會突然來這裡?」我問少昊。

  「我是……長夜愍愍,無心睡眠,太無聊了,所以就出來四處走走。」

  「真的?」我咄咄逼人的問,不僅是我,所有人都流露出懷疑的目光。

  「呃……其實……」少昊的臉突然紅了,樣子非常扭捏,掙扎了片刻,他瞥了我一眼,忽然鼓起勇氣對葉珍大聲說,「葉珍!我愛你,請給我一次機會吧,神也有愛與被愛的權利!自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愛上你了,每當想你的時候我都會在你家樓下徘徊!」

  葉珍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大方的說:「好呀,從明天開始你可以請我吃飯、看電影。」

  「真的?」少昊簡直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葉珍點點頭,「不過只有我心情好的時候才會同意你的邀請哦!」

  「那好!明天見!葉珍,我走了,再見!」少昊歡喜得有點不知所措,哈哈大笑三聲轉身離開,然後是撲通一聲,原來他一腳蹬空掉下了天台……

  「我的電話號碼是:XXXXXXXXXXXXX,地址是:XXXXXX,有事情可以找我。」死跑龍套的推了推

  墨鏡,酷酷一笑說,「我短時間內不會離開C市,這件事情我既然已經插手了,就一定會管到最後。我本應該留在這裡幫助你們,但是我的身份不允許我一個人亂跑,否則會有很多緋聞的。如果你們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也要走了。」

  「等一下!」葉珍突然喚住了他。

  「什麼事?」

  「幫我簽一百個名再走。」

        ***

  注1:伏羲琴,東方天帝太昊,也就是伏羲大神以玉石加天絲所製出之樂器,琴音能使人心感到寧靜祥和,據說擁有能支配萬物心靈之神秘力量。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31 PM

第七集 第五章 暗戰

  「主人,起床了!」

  似乎一切都恢復了正常,我和葉珍被她們折騰起來之後,吃過早飯,就帶著噎鳴回到了闊別己久的冷飲店。

  噎鳴的十二個兒子昨夜一戰都身負重傷,據噎鳴說他們的傷沒有三五個月難以復原,待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於是就要他們潛回家養傷去了。他們的實力本來不弱,可惜遇到了擁有大神力量和御雷珠的蒙面神。冷飲店的生意依然非常冷清,整整兩個小時我們仍然保持著零收入的斐然戰績,我懶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望向坐在櫃檯上吃著片的噎鳴,有氣無力的說:「你的傷怎麼樣了?」

  「沒有大礙,那蒙面神召喚天雷的力量絕大部分都被我的兒子們主動承擔了,再休養半天就事了。咦,有客人來了!」聽到大門響動,噎鳴抬起了頭。

  我們轉頭望去,只見一身西裝革履的少昊非常瀟灑的走了過來,手裡還捧著一大束鮮艷的紅玫瑰。我和他目光相觸,竟然發現他的眸中充滿了挑戰的味道。

  我懶得和他計較,白了一眼正在少昊看不到的角度向我偷笑的葉珍,索性趴在桌上假裝睡覺。

  「葉珍,今晚我可以請你看電影嗎?」寒暄了幾句,少昊終於暴露出大灰狼的本來面目,深情款款的說出來找葉珍的目的。

  「吃聖代冰淇淋嗎?」葉珍甜甜一笑,少昊雖然是大灰狼,葉珍的智商顯然遠在小紅帽之上,面對極賦殺傷力的少昊那」少女殺手」般的眼神仍能反守為攻。

  「好,來一個最好的!」少昊立刻有點招架不住。

  「四十二塊錢。」

  「……」

  「啊一一」葉珍傭懶的打了一個哈欠,秀眉問立刻顯出了幾縷淡淡的哀傷與!尤愁,緩緩張

  開櫻嘴,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對少昊說,「唉,整天悶在這裡實在是太無聊了,如果能有一個有涵養又懂幽默的人時常能陪在身邊聊聊天、吃吃冷飲……那該有多好啊。」

  「那個……我這幾天剛好沒事,不如我每天都來這裡陪你好不好?「少昊見縫插針,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你真好,我這幾天心情不是很好,沒有心情看電影,等我心情稍微好一點了一定陪你去!」葉珍點點頭,嫣然一笑,百媚橫生,看得少昊魂兒都飛了。

  此時哪怕葉珍叫少昊去死他也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葉珍突然問:「少昊,既然你也是五方天帝,手裡應該也有一塊蚩尤的骨頭吧?」

  「嗯,現在那蒙面神正在打它的主意,不過我有自信,憑我的力量一定能夠守護住它!」

  少昊瞥了一眼掛在葉珍頸上的那塊骨頭,「其實你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你手裡的蚩尤之骨隨時都有可能為你引來殺身之禍,為了你的生命安危著想,我希望你能讓我幫你保管那塊骨頭。」

  「不用了,有你陪在我的身邊保護我不也是一樣嗎?」葉珍立刻轉移話題,「對了,你最近有沒有見過姜薇,這幾天她好像消失了一樣,我打了好幾次電話去她公司都找不到她。」

  「沒有,我和她也不是很熟,僅有數面之緣而己。」

  「我決定今晚去她家拜訪她!C市難得有一個在商界和我實力相當的競爭對手,我可不希望在我和她的競爭時期出什麼意外。你願不願意陪我去?」

  「這個……」少昊遲疑了一下,「好吧!」

  中午少昊見葉珍沒有和自己單獨吃飯的意思,藉故離開了一會。

  少昊在時,相柳姐妹和噎鳴一直很少說話,他這一走,裝睡的我才從桌上抬起頭來,大家的話也跟著多了起來。

  「孟軻,有沒有感覺到一點危機戚,嗯?」葉珍笑吟吟對我說。

  相柳姐妹也跟著起哄:「對啊對啊!大敵當前,主人也要加油才行啊!」

  「好!」我拍岸而起,作豪邁狀,從兜裡抽出一張金卡揮了揮說,「今天中午我請你們吃大餐!」

  「好耶!」沒有什麼東西能比大餐對相柳姐妹更有誘惑力了。

  「孟軻!」葉珍突然打斷了我,「這張金卡好像是我前兩天給你的吧?」

  「對啊。」我呵呵一笑,「反正我的工資也被你扣了,又欠了你那麼多錢,估計三年五載是還不清的了,所以,我決定從現在開始,我不僅要欠你的錢,而且要大欠特欠,爭取欠到欠你一輩子都還不清!哈!」

  本以為葉珍會出言反駁,可是她美眸中卻閃過一絲充滿了欣慰的柔情實意。不知道為什麼,我、葉珍、相柳姐妹和噎鳴在一起相處的時候,居然全然感覺不到任何隔膜,就像是一個和諧大家庭一樣,或者,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吧。

  飯桌之上,相柳姐妹一如既往的悶頭大吃,噎鳴的傷似乎還沒有完全恢復,一副沒精打釆的樣子。

  葉珍很少動筷,只是用纖纖玉手輕輕托著腮,笑吟吟目不轉睛的打量著我。

  我央了一塊紅燒肉到她碗裡,笑著問她:「幹嘛用這麼暖昧的目光看著我發呆?」

  「孟軻,從我認識你的那天起到現在,你真的變了很多。」葉珍幽幽歎了口氣,秋水一般的目光溫柔的鎖在了我臉上,思緒彷彿陷入輪迴一般,「我實在是很難將現在的你和那時的你聯繫起來。」

  「我變了很多嗎?」

  「嗯,剛開始啊,在我眼裡你是一個胸無大志,平凡普通,一無是處,沒思想,沒追求,沒毅力,智商明顯不超過八十,而且人畜無害的傻氣傢伙。」葉珍笑著說,「總而言之,就是廢柴一個!」

  沒等我出言抗議,她繼續說,「可是和你相處久了,我才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你,這也正是你身上最吸引我的東西。從前的你,應該都是刻意偽裝出來的吧,本來你是偽裝得天衣無縫,可是自從相柳姐妹出現之後,你的破綻就一點一點的暴露出來了。」

  我自知此時縱然辯解也是徒勞,葉珍既然能有如此商業頭腦,分析判斷的能力自然也是不低,我忍不住問道:「說說,你都發現什麼了?」

  「第一,你沒有我想像中那麼笨,不僅不笨,而且還聰明至極,連神的問題都能擺平,千萬別說什麼那些神頭腦秀逗之類的話來敷衍我,如果神一個個都是低能兒的話,怎麼可能成為凌駕於人類的存在,

  「第二,別以為我會相信你那些關於『吃排骨吃出蚩尤骨頭』和『共工教你詐騙』之類的鬼話,鬼才會信哩!你一定有很多東西瞞著我!不過呢,我知道你不告訴我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所以我也不追問,因為你欠我的錢一輩子也還不清,總有一天你會告訴我的!」

  我投給她一個理解萬歲的表情,又夾了一塊紅燒魚到她碗裡。

  「不過你也不要太得意,我可是給你找了一個隋敵呢!」

  「你是說少昊嗎?」我撇撇嘴,「我擔心他遠過於擔心我自己,如果你不把他搞慘就是他的萬幸了,我早就看出你心裡打的如意算盤了。」我向她擠了擠眼睛。

  「呀,這都被你發現了!」葉珍和我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葉珍縱橫商場,自然心機極重,不肯放棄任何一個對於自己有利的條件,如今我們人單勢孤,敵人又都是大神級別的高手……如果能讓少昊這個大神成為我們的免費保鏢,對我們簡直有百利而無一害。

  雖然這種利用人家純情少年的手段的確是有那麼一點點卑鄙,可是大敵當前,我們也就管不了這麼多了。俗話說的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直到吃過晚飯,少昊才遲遲找到了我們。

  冬天的夜來得格外早,不知何時,天空飄起了零星小雪,一片,兩片……悄然點綴著深邃美麗的迷離夜空。

  我們一起來到了姜薇的家門口,話說回來,蒙面神想必早就盯上了姜薇老爸手裡的那塊蚩尤之骨,如今她家已是眾矢之的,如果不是有少昊與我們同行,我們也不會如此明目張膽的來拜訪她。

  當我們接近姜薇家別墅的大門時,噎鳴和相柳姐妹突然面色微變。噎鳴一把攔住我們,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兩步,伸手觸摸著虛空,彷彿按在一堵牆壁之上,神情嚴肅的說:「不要再往前走了!這裡被人布下了極其強大的結界!」

  「有嗎,我怎麼感覺不到?」葉珍疑惑的說。

  「這個結界只對擁有神力的人有效,普通人根本感覺不到。」少昊搶著為葉珍解釋,「而且,這個結界似乎……很強大,結界的屬性和作用只有進去之後才能知道。不過你們不用擔心,我絕對有能力保護你們的安全。」

  我和葉珍對視了一眼,相互點點頭,和他們一起緩緩走進了結界。

  噎鳴為了驗證這個結界的威力,走進之後又往回退了一步,可是,無論他如何提升神力都邁不出結界的範疇。噎鳴不由面色微變,往結界內部倒退了幾步,猛地向外衝了出去,只聽咚的一聲,他彷彿撞到一堵無形的牆壁上,軟綿綿從虛空中滑了下來,滿臉驚訝的說:「不可能!這個結界怎麼會這麼強,憑我的力量居然衝不出去!」

  相柳姐妹聞言也試了兩次,當然,她們的神力比起噎鳴來尚且不如,就更不可能衝出結界了。

  然而最讓眾人心寒的是,身為大神的少昊居然也衝不出去!

  少昊面色大變:「怎麼會這樣,只有在至少三個大神同時施為的情況下,才能製造出如此強大的結界啊!」

  我邁出腳步,卻暢通無阻的走了出去,不禁歎道:「果然是對普通人無效呢!」

  葉珍好奇心起,也出去試了一下,也是可以暢通無阻,暗暗禰奇的同時我們也不禁深深擔心起來。

  葉珍忍不住問少昊:「現在我們這些人中只有我和孟軻可以自由出入,那你們怎麼辦呀?」

  「這種強大的結界內部必須要有至少一名大神坐鎮才能維持得住,我們只要找到那坐鎮的大神並且打敗他,結界自然也就不攻自破。」少昊好整山暇的說。

  「你不是說至少要三個大神才能製造出這個結界的嗎,就算再加上姜薇和她老爸炎帝神農,我們恐怕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呀!」葉珍感慨著。

  噎鳴搖頭:「實我們也並非完全沒有勝算。佈置這樣的結界的確需要三個大神聯手灌輸神力,但是維持住這個結界只要一個大神就足夠了,並不需要佈置這個結界的所有大神都留在姜薇家的。」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好注意!」我打了個響指。

  「什麼?」眾人的目光同時望向我。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待在外面也研究不出個所以然來,我現在好冷啊,拜託,能不能先進去再說……」

  我按響了別墅外院牆大門的門鈴,門鈴響了足有兩分鐘,仍然沒有人答覆。我們幾個對望眼,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異色。事己至此,縱然我們想打退堂鼓也絕無可能,噎鳴、少昊和相柳姐妹根本無法離開結界,如今我們只剩下一條路可以選擇,就是擺平別墅裡主持大陣的大神!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應答,不過既然結界還在,姜薇和神農應該沒有遇難,我們先進去再說。」少昊向葉珍伸出手去,「葉珍,我帶你過去吧。」

  「不用了。」葉珍笑笑,宛然拒絕,拉住相柳的手說:「還是相柳帶我過去吧。」

  我望著噎鳴嘿嘿一笑:「噎鳴……」

  「我要一百袋著片!」

  惡劣!我暗罵一聲,流露正溫和的笑容望向相繇:「那個……」

  「我想吃紅燒獅子頭!」

  我白眼一翻,剛想詢問少昊,發現他居然已經先一步縱入別墅了,又一轉頭的工夫……靠!所有人都不見了……我望了兩米左右的別墅外牆,將心一橫,艱難的爬了上去。俗話說的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雪,突然大了起來,漫天飄舞著,交織著纏綿著,彷彿一片美麗至極的薄紗遮擋在我們面前,使我們感到自己彷彿置身於童話裡面一般,眨眼整個世界己然銀妝素裹。雪白色的華麗

  帷幕無聲、輕鬆的穿越那道強大得難以想像的結界,將整棟別墅修飾得格外美麗。四周冷冷清清的,除了我們踩在雪上發出的沙沙聲,聽不到一點聲音,整個別墅都陷入了股近乎詭異的死寂。

  這使我聯想到了上次來這裡參加宴會時門庭若市的熱鬧景象,和此時此刻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寒風吹過,在漆黑的夜中帶來了無邊的寒意,我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別墅裡面的燈火通明,卻沒有傳出一絲聲音,這是多麼詭異的景象啊!

  葉珍似乎也有幾分害怕,用力抓緊了我的胳膊。

  少昊的眸中閃過一絲嫉妒之色,隨即恢復了正常:「你們先待在警衛門房裡不要走開,我進去查探一下。」說完,他一閃身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我們幾人走進空蕩蕩的警衛門房,約莫過了五六分鐘,少昊仍然沒有回來,相柳和相繇對視了一眼,同時說:「主人,你和珍姐先回去吧,這裡好像很危險的樣子!」

  「對,你和珍姐先離開吧。」噎鳴也是一臉凝重,「嗯……去找太昊幫忙。」

  噎鳴的這句話突然點醒了我,我說:「辦法了!你們等我一下!」

  我衝出警衛室,笨拙的翻出了別墅的院牆,一溜煙兒跑到了外面撥通了死跑龍套的電話。

  「喂?」電話裡面傳出了酷酷的聲音,真是夠了,死跑龍套的在電話裡也要裝酷!

  「死跑……太昊,現在有時問嗎?」

  「嗯,有……啊!」死跑龍套的話剛說到一半,電話裡突然傳出一聲慘絕人賓的慘叫,正是他所發出來的聲音,然後電話就被人掛斷了。

  我的心裡突然浮現出一種不祥的預感,難道死跑龍套的被人暗算了,可是,什麼人能暗算掉一個大神呢,我無精打釆的回到別墅內的警衛室,一言不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獨自悶頭整理思緒。

  眾人都圍丁過來,一個個大眼瞪小眼的看著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把剛才發生的事情簡述了一遍,眾人均是又驚又疑,然後大家又陷入沉默,我們現在所能做,只能是乖乖的等待少昊歸來。

  從少昊離開我們算起,總共過了大概十分鐘,他再回到我們面前時,滿臉凝重之色:「

  我找到姜薇和神農了,在整座別墅裡只發現了他們兩個人,他們被困在別墅的地下室裡。

  不過由於時間關係,找還沒來得及搜索主持結界的大神,想來定然就藏匿在地下室的附近。

  「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一同去地下室找姜薇和神農,大家待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穿過一條被雪染白的無棚長廊,我們在少昊的帶領下走進了別墅正門。別墅裡面的陳設和上次來時一模一樣,依然富麗堂皇,只不過此時人去樓空,寂靜無聲,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蒼涼與詭異之戚。

  少昊走在最前面,相柳姐妹守在左右,噎鳴斷後,將我和葉珍守護在中央。

  走進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光線逐漸暗了下來,拐了兩個彎,視野終於完全陷入黑暗,少昊身上忽然泛起了淡淡地柔和光芒,照亮了四周,這是一個深遠狹長的甬道,彷彿通向九幽地獄一般,我們走了整整兩分多鐘,居然仍是一眼望不到盡頭。

  我心中隱隱泛起一絲不妥的感覺,剛想開口,異變陡壁,耳畔突然響起了一種奇怪的聲音,像是山洪爆發,又像是野獸的咆哮聲……我們不由停下腳步,只見甬道的盡頭突然出現了個金色的亮點,眨眼工夫,那亮點亮了我們的眼前,定睛一看,竟是一條烈焰熊熊、張牙舞爪的火龍向我們吞噬而來!

  根本無暇細想,少昊身上突然射出璀璨的金光,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猛地揮舞雙拳,他每出一拳,便有一道細細的金芒激射而出,眨眼之間,只見千絲萬縷的金芒彷彿蠶絲一般將那火龍包了起來,堪堪阻住了火龍的勢頭。

  走廊盡頭傳來了幾聲獰笑,那火龍的勢頭又猛了幾分,儼然已有呼之欲出之勢。

  「不好,前面有大神!這裡我先頂著,你們快走!」少昊面色微變,急促的喘息了幾聲,「快退!快!」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32 PM

第七集 第六章 疑團

  我們立刻掉轉方向,由噎鳴開路,向甬道的入口倉皇逃去!微弱的燈光隱約可見,眼看我們就要逃出生天了,突然甬道入口處人影一閃,一個熟悉的身影阻住了我們的去路,是蒙面神!我心中叫糟,如今我們腹背受敵,而且還是被兩個擁有大神實力的人前後央攻,心中頓時涼了大半截。

  「正所謂有緣千里來相逢,大俠,看來我們真是緣分不淺啊!」我乾笑了兩聲說。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卻要跳下來。」蒙面神狂笑起來,「孟軻,少廢話了,你準備受死吧!」

  相柳姐妹都擋在我的前面,嚴陣以待,準備以死相搏。

  就在此時,噎鳴突然轉回身來,一把拽下了掛在葉珍玉頸上的蚩尤之骨,緊緊攢在手中,他大吼一聲,只見耀眼的紅芒從他的拳縫中綻放出來。

  咯咯咯咯……這是噎鳴牙齒磨擦發出的聲音,顯然他正在承受巨大痛苦的侵襲,只見他原太白皙的皮膚表面彷彿覆蓋上了一層黑霧,黑色的眸子也眨了眨變得通紅,隨著一聲歇斯底里的怒喝,一股近乎恐怖的暴戾之氣從他身上爆發出來。

  相柳和相繇同時面色一變,蒙面神的眸中也閃過了一絲懼色。

  「你……你居然強行與蚩尤之骨同化!」蒙面神不禁向後退了兩步。

  「嘿嘿嘿嘿……」噎鳴用一種令人毛骨陳然的腔調詭異地笑著,此時從他身上基本上已經看不到噎鳴原先的樣子了。

  他的體形膨脹了將近一倍,衣服也被突然膨脹的肌肉撐得破破爛爛的,面部因猙獰而顯得有些扭曲,雙目血紅,充滿了無窮的殺意。他的額頭更有兩隻黑色的小角伸了出來,整個身體都被一層若有若無的黑色魔氣籠罩住了,渾身劇烈的顫抖著,躁動不己。

  「噎鳴根本無法駕御蚩尤之骨的力量,恐怕過不了多久,他的神智就會全部迷失,變成一個純粹的殺戮機器了!」相繇拉著我的手,手心己被冷汗浸濕。

  「孟軻,我們怎麼辦?」一向鎮靜非常的葉珍此刻也有點慌神兒了。

  我剛想開口,噎鳴突然有了動作!

  他暴喝一聲,本來有些迷失的血紅雙眸閃過了一絲清明,閃爍著血芒的雙拳猛然向蒙面神砸去,蒙面神居然不敢硬接,瞬息問倒退了數步,堪堪躲過了噎鳴的拳頭。

  驀地,噎鳴猛地掄起拳頭向頭頂轟去,一聲石破天驚的巨響,甬道的頂部被他轟出了一個圓形的大洞,碎石飛濺,無數灰塵簌簌落下,然後有風吹下,仰首而望,入目的是深邃悠遠的星空與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

  原來噎鳴這一拳居然打穿了甬道,我們位置的上方,正是姜薇家別墅的後花園。

  就在我們躲避碎石的工夫,噎鳴堅持著靈台的最後一絲清明,雙手抓住我和葉珍從頭頂上的大洞擲了出去。在我們上升過程中,只聽噎鳴發出了一聲不屬於人類聲音的獸吼,他的神智已經完全迷失在殺戮的殘念之中,接著又響起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整條甬道都坍塌了下去,煙塵四氣,滿院狼藉。

  「快跑!」我和葉珍剛一落地,我顧不得許多,拉起她的玉手向院外狂奔。

  「等一下!相柳和相繇還在裡面!」

  葉珍掙扎了幾下,可現在是危機關頭,我沒有讓她掙脫,一邊拉著他迅速翻出院牆一邊向她解釋:「不要緊,神是沒那麼容易死掉的,只要元神不滅,相柳他們就不會有事情!更何況,噎鳴潛意識中還是會先攻擊敵人的,我繼續留在這只會礙手礙腳!」

  我們安然衝出了恐怖的結界,別墅兀自安詳的坐落在那裡,那結界必是將聲音也屏蔽掉了,遠遠望去,漫天的大雪將別墅院內的飛抄走石遮掩得近乎完美,回想起來,此時靜謐的雪夜與方才驚心動魄的場面簡直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我們去哪?」葉珍有點茫然的站在十字街頭,我己成為她唯一的指引

  「嗯,先去看看死跑龍套的吧!」

  「死跑龍套的是誰?」葉珍微微一曙,隨即恍然,噗哧一笑,「難道是太昊?」

  我攔了一輛計程車,汽車一路飛馳,開往死跑龍套的留給我們的住址。一路之上葉珍一言不發,只是幽幽望著車窗外的雪夜,沉思不語。

  「在想什麼?」我首先打破沉默。

  「你送我的那塊排骨,怕是找不回來了吧!」葉珍有點愧疚的說。

  「傻瓜,原來你在惦記它呀!」我攬過葉珍的香肩,讓她靠在我的肩膀上,一邊撫弄著

  她的雲發一邊說,「在我心中,還有什麼東西能比你更重要呢,再說,你的脖子上不是還戴著一條我送你的項鏈嗎?」

  「那你告訴我這條項鏈到底有什麼用,好不好?」葉珍轉過關眸,深情的望著我的眼睛,滿臉期待的表情。

  「嗯……沒錯,項鏈的玻璃瓶裡面裝著的確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傳說中的『還魂水』它是我在一次露營時偶然救到的一個陌生大嬸送給我的!她說,哪怕找死了,只要我心愛的人把它滴一滴進我的嘴裡,我就能起死回生。」

  「討厭,就會騙人!」葉珍啐了一口,別過臉去假裝生氣,「哼,不理你了!」

  死跑龍套的住在一個四星級大酒店裡,我們從服務台問。堊10了他的房間,很輕鬆的找到了他房間。

  葉珍輕輕敲了兩下門,門居然沒鎖,應聲開啟一條縫隙。我和葉珍對望一眼,推開門走進去。

  我們在床上發現昏迷中的太昊,他就那樣安詳的躺在床上,身體沒有傷痕,甚至他的表情都是非常甜奮的,房兼非常整潔,而且沒有任何打鬥過的痕跡。我實在很難將此刻幸福熟

  睡中的太昊和電話裡那聲慘絕人賓的叫聲聯繫起來。

  「太昊……太昊……」我走到床邊,輕輕拍打他的臉,呼喊著他的名字,過了好一會,他依然沉沉睡著,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我不由逐漸加重手上的力道,最後直打得他的臉頰啪啪作響,他依然保持著那份甜美的睡態,而且在我的大力抽打下,他白皙的臉居然連變紅的跡象都沒有,只像是有人給他搔癢一樣。

  「孟軻!哪有這樣叫人起床的?」葉珍的話雖有責備之意,她的表情卻是充滿笑容,「不過做神還真是好耶!不用消耗腦筋護理皮膚,被你這麼躁躪居然都完好無損。如果太昊醒來之後被他知道你這樣糟蹋他的明星臉,你就死定咯!」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們不說誰知道?」我嘿嘿一笑,「反正神又打不死,不打白不打,你要不要來試試,這可是毆打一個神耶!今天不試的話以後恐怕就投機會了哦!」

  兩小時後,我和葉珍想盡了千方百計,太昊仍然沒有轉醒的跡象。

  我終於宣告放棄,頹然坐到床邊,葉珍也在我的身邊坐下來,幽幽歎了口氣:「孟軻,我們現在怎麼辦?」

  「現在的局勢不是十分明朗,確切來講,可謂疑團重重。第一,按照少昊的說法,在姜薇家別墅外佈置結界的大神至少有兩個大神加一個擁有大神實力的蒙面神,而我們卻連一個人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誰,

  「第二是死跑龍套的事情,從電話裡明顯可以聽出他是被人暗算,但是他的身體居然連一點傷痕都沒有,而且他的房間也是如此整潔,當然不排除他是在外面被人暗算,然後再送回酒店的,最重要的問題是,究竟什麼人有實力暗算一個大神,第三,我總覺得姜薇家別墅有些古怪,但又說不出怪在哪裡。」

  葉珍聽罷,也是眉頭緊鎖,思量不出個所以然來。

  「看來我們必須找人幫忙才行。」我突然歎了口氣說。

  「可是去找誰呢,我們的敵人畢竟是三個大神啊!」葉珍美眸之中閃過一絲無奈之色,

  「普通的屬神根本打不過他們,而我們認識擁有大神或者接近大神實力的人中,伯益已經失去了神力,大禹、神荼和鬱壘又不知道去了哪裡,你說,我們還能找誰呢?」

  「嗯,修電器的已經失去了神力,我不能再讓他以身犯險,不過神荼我倒是可以找到,找神荼,也就等於找到鬱壘。」

  「那我們快去找他吧!」葉珍立刻跳了起來,「如今噎鳴有難,神荼是絕對不可能坐視不理的!」

  「嗯,不過在找神荼之前,我們還要先找到另外一個神。」

  「誰?」

  「八卦神!」

  「和相柳他們相處了這麼久,多少我也知道一些關於神的事情,我怎麼沒聽說過有這麼一個神呢?」

  「八卦神和電器之神的叫法是同一個道理,八卦不是她神的名字,而是在說她這個神很八卦,而且是超級八卦的那種!她的名字你應該聽說過,她叫西王母。」

  「哦,我聽相柳講起過她,就是她告訴相家姐妹關於你的消息的,你知道她在哪?」葉非常驚奇的問。

  「她在的地方不僅我知道,你也知道,而且我們還經常一起去呢!」

  葉珍想了一下,突然美眸一亮,脫口道:「不羨仙酒吧!?」

  「賓呆!回答正確!」

  大雪紛飛,我和葉珍帶著兀自昏迷不醒的死跑龍套趕到了不羨仙酒吧。

  此時地上的積雪已有足足兩寸厚,整個C市都披上了一件潔白無瑕的華麗銀裝,時間是夜裡十一點整,正是不羨仙酒吧最熱鬧的時候。

  推開酒吧的大門,一股熱氣撲面吹來,將冬夜的寒意清除殆盡,由於輕車熟路,我拉著葉珍的手逕直向酒吧後面的客房走去。可是剛剛經過吧檯,一個熟悉的身影就擋住了我們,正是酒吧的服務員阿萍,她上兩次遇到我的記憶已經被西王母抹去,所以仍然不認識我。

  「三位客人,有什麼事情可以幫你們嗎?「他將我攙扶著、昏迷不醒的太昊也算了進去。

  「哦,我去後面找個人。」我淡淡說。

  「請問你們找誰?」

  「呃,找你們老闆。」

  「有預約嗎?」

  「沒有。」

  「你知道我們老闆叫什麼嗎?」

  「不知道。」

  我們交涉了大半天,阿萍死活就是不讓我們進去,葉珍有點尷尬的問我:「現在我們怎麼辦?」

  「那好,既然如此,我只好使出最後一個絕昭了!」我嘿嘿一笑,葉珍和阿萍都是微微一曙,搞不懂我想要做什麼。

  我突然扯著嗓子大喊起來:「「西王母,西王母!你這個死八卦大神快出來!快給我出來啊!」

  驀地,原本熱鬧非常的酒吧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我從他們的眼中讀出了三個字:神……經……病……不過這種狀態只維持了不到一秒鐘,然後一片謄朧的白光從通道深處散發出來,白光所及之處,除我之外所有人都暈了過去,包括葉珍在內。

  接著,一個使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人從通道深處緩緩走了出來……天啊!這個絕世美女,她真的是西王母嗎,我幾乎把持不住,立刻就想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只見西王母雲髻高挽,偶有幾縷黑髮輕輕垂下為她更添傭懶之色,她的皮膚本就極好,如今卻是薄施微粉,睫毛也被精心修飾過,朱唇紅潤豐熟令人饞涎欲滴,簡直美極艷極。

  她身穿一件水藍色的緊身群裝,使她身材的完美曲線展現無遺,長裙的下擺開叉極高,一雙修長的美腿令人引起無限遐思……這不是擺明了讓人犯罪嗎,

  「你說,我美嗎,孟軻。」西王母用嗲嗲的語氣說,「我請了世界頂級的化妝師和服裝設計師為我量身訂做的哦!」

  「不美!」找大大的白了她一眼,「以前還像個神,現在像狐狸精。」

  其實我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跳卻早己忍不住加速起來,我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啊!

  「可是我問過很多人,他們都說我很美。」

  「啊!一般的男人哪裡禁得住你這種級數的色誘啊?」我的額頭不禁淌下冷汗,「你打扮成這個樣子,是會鬧出人命的啊,人間界會被你搞亂套的!」

  「放心好了,我問過他們之後就消除了他們的記憶。」西王母笑著說,「更何況,我根本就沒打算在人類中尋找愛人,我只不過是徵詢一下他們的意見罷了。我西王母未來的愛人,英明神武、玉樹臨風的超級大神!」西王母秋水一般的目光中突然流露出無限憧憬與期盼,彷彿已經看到自己墜入愛河的情景。我突然歎了口氣:「唉,利用關稅贏來的愛情,並不是真正的愛情。」

  西王母嬌軀不由一震,美眸之中閃過一絲困惑之色:「那麼,孟軻你說,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愛情?」

  「你流過眼淚嗎?」我不答反問。

  「沒有。」西王母搖搖頭。

  「當你的愛人願意為你付出一切的時候,包括他的靈魂;當你忍不住為他潸然淚下的時候;當你們彼此問的傾慕,不會因你們的相貌、年齡等等一切因素而動搖的時候……你們之間就產生了所謂的,愛情!」

  「我現在就可以讓很多男人為我付出一切!」西王母為自己辯解。

  「你那是用色相迷惑他們……」

  「我現在就可以為任何一個男人流淚!」西王母眨巴了兩下眼睛,淚水就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我見猶憐。

  「你這淚水是用法術變出來的……」

  「我是神,我會青春水駐!我的愛人不會因為我的任何改變而動搖!」西王母非常堅決的說。「你把自己變成豬頭試試看嘍?」西王母的美夢頓時被我徹底打碎了,氣氛也顯得有點尷尬,我看到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忍不住勸慰她說:「愛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只要你堅持自己的信念,總有一天會等到『那滴眼淚』。」

  「真的?」西王母半信半疑的問。

  「一定!」我重重點點頭,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回答。

  被西王母一攪和,我現在才想起了此行的目的,非常嚴肅的說:「對了,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去裡面說吧。」西王母說。

  「好!你幫我把葉珍抱進去。算了,你還是來抱太昊吧,我來抱葉珍。」我一把將太昊

  丟到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正是他的頭撞到牆壁上發出的聲音,昏迷不醒的太昊仍然毫無所覺。我攔腰抱起葉珍向裡走去。

  「太昊!」西王母的眸中閃過一絲訝色,輕鬆的將他拎了起來,跟在我的身後問,「他怎麼了?」隨手一揮,又是一道白光閃出,整個酒吧的人同時清醒了過來,只不過他們都忘記了剛才找大叫西王母的事情。

  「你懷裡的美人兒就是你愛的人?」西王母顯然對葉珍的興趣遠大於太昊。

  「嗯。」我點點頭。

  「那你說是她美還是我美?」

  「你美!」我沒好氣的說。

  「那為什麼……」

  「所有男人都不喜歡三八的女人,男的神也不例外。」我突然打斷了西王母。

  西王母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34 PM

第七集 第七章 幫手

  西王母翻來覆去檢查太昊的身體,耗了半天,卻始終都是皺眉不語。約莫過了二十分鐘,我終於忍不住了,輕推了她一下問:「怎麼樣,看出了什麼沒有?」

  「看出了……」西王母沉吟了片刻,才緩緩吐出,「他很帥。」

  「靠!我是問你他為什麼會昏迷不醒!」我火冒三丈,等了半天,居然等到了一句「他很帥」!

  西王母的眉頭又擰了起來:「奇怪,真是太奇怪了,怎麼會這樣呢?」

  「你倒是快說啊!」我狂吼,「到底是為什麼?」

  「嗯……他中毒了,確切說不是中毒,而是喝了孟婆湯。想必你應該是聽說過孟婆湯的,準備投胎的鬼魂們,都會先被押到由孟婆神所掌管的遺忘台下灌飲迷揚,讓鬼魂們忘卻前生。孟婆湯是在你……是在共工失蹤之後才出現的。」

  「啊?」我目瞪口呆的問,「如果太昊忘記了生前的一切怎麼辦?」

  「不會的。」西王母微微搖頭,「鬼魂們是因為法力太弱喝下孟婆湯後才會忘卻前生,而作為大神的太昊,他只會暫時失去記憶一個月而己。」

  「那你剛才到底在奇怪什麼?」我沒好氣的問。

  「我是奇怪為什麼太昊會喝下孟婆湯,他一不呆二不傻,為什麼吃飽了撐的自己喝藥玩呢?」

  「你憑什麼說他是自己喝下孟婆湯的呢,也許是有人先把他打昏,然後硬灌給他喝的呢,我反問,「電話時,我明明聽到他的慘呼聲!」

  「什麼?」西王母不由一驚,「你確定你聽到的慘叫聲是太昊發出來的?」

  「是的!」我的語氣斬釘截鐵。

  「這就更奇怪了,能夠擺平太昊的人或許存在,但是,從太昊的身體情況看,他的身體並沒有和人進行激烈戰鬥的跡象,憑藉太昊的力量,除了盤古大神之外,絕對沒有神能做到這樣不留痕跡!」

  「這些問題我也有想過。」我沉吟了一會兒,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他是被人偷襲的呢?」

  「如果是在完全沒有戒備心理的情況下,被人偷襲的可能也不是沒有。」西王母思量了一會兒,「不過如果他的確是被人偷襲的,那麼偷襲他的人至少也應該擁有大神的實力!

  「我點點頭,望了一眼被西王母弄昏的葉珍,隨即向西王母訴說了我們在姜薇家別墅發生的事情,非常嚴肅的說:「我怕相柳他們會出事,你和我一起去看一看吧。」

  「好,看在你教會了我不少東西的情面上。」西王母笑著說,「不過,姜薇家別墅外的結界如果真如你所言那般強大的話,單我一個人是不行的,找還要去請兩個幫手。」

  「誰?」我忍不住問道。

  「神荼和鬱壘!」

  「呃……我好像和他們有過節耶!他們會來幫我嗎?」我腦海中突然閃出了神荼和禱杌被我害成非洲難民的樣子。

  「放心好了,前幾天神荼還找過我,說你托我轉告給他的話讓他想通了很多事情,如果你遇到了什麼困難一定要找他幫忙。更何況那個蒙面神曾經找過他們的麻煩,他們早就想查查那個蒙面神的底細了!」

  「那好吧!」我有點顧忌的望了一眼仍然昏迷不醒的太昊和葉珍,有點猶豫的說,「只不過,他們……」

  「這房子裡的結界絕對不會比姜薇家的那個差,你不用顧忌他們的安全。」西王母不無得意的說。

  「好吧,我們走!」我激動的說。

  「去哪?」西王母笑吟吟的望著我。

  「當然是去找神荼和鬱壘啊!」

  西王母好整山暇的拿出了一個電話,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打個電話不就行了,我有他們的電話號碼。神,也有使用電話的權利啊!」

  「靠,不早說……」我和西王母趕到姜薇家別墅外的時候,神荼和鬱壘正並肩站在院牆外仔細的審視那個結界,她們的容貌身影看完全分辨不出哪個是誰。

  午夜己至,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溫度卻比剛才又低了不少。感受到我們的視線,神荼和鬱壘緩緩轉過頭來。

  此時候西王母已經卸掉了那套妖嬈嬌媚的勾魂妝,恢復成和善大姐的模樣。我們彼此打過招呼,西王母將臉湊到結界邊緣研究了一會,嘖嘖歎道:「好厲害的結界呀。」

  「的確是很強大,我要消耗極大的神力才能勉強自由出入這個結界。」從額頭那像刺蝟般豎起的半寸短髮,我分辨出說話的人正是鬱壘,他的表情非常嚴肅,「佈置這個結界,至少需要三個擁有大神實力的人。」

  神荼非常認同的點點頭:「不錯,我們進去之後一定要小心行事才行。」

  我現在有三個大神做貼身保鏢,自然是有恃無恐,心中又掛念相柳姐妹和噎鳴的安全,率先進入了結界,翻過牆壁,我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神荼、鬱壘和西王母隨後飄了上來,均不由微微一曙,他們也被驚呆了。

  姜薇家的別墅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目光所及,就連一片完整的磚塊都很難發現,淡淡的灰塵仍然飄蕩在空氣之中,可見戰鬥剛剛結束不久,而且激戰的狀況絕對是異常慘烈。

  我有些發傻的看著滿地狼藉的院子,一股濃郁至極的悲傷與!賁怒在心底翻騰起來。

  相柳、相繇、噎鳴、少昊……你們都在哪兒,

  我攥緊雙拳,渾身都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我的心在滴血!如果相柳姐妹和噎鳴遭遇了什麼不測,就連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當然,神並不是會輕易死去的,可是縱然他們沒有死,他們今天多受的屈辱與傷害,我一定會查出真相,讓那些該死的「神」雙倍償還!畢竟,他們都還只是孩子啊……

  與此同時,神荼的眸中亦是充滿了憤怒,如果他最為寵搦的噎鳴有個三長兩短,他絕對不會放過兇手!

  驀地,神荼、鬱壘和西王母同時旺了一下,西王母幽!尤歎息一聲:「結界突然消失了,看來我們是來晚了!」

  「快!佈置出你們最強的結界來!」我突然喊道,「那個主持大陣的大神想要在你們還無察覺的情況下離開並不容易,他一定還在結界之內!」

  神荼、鬱壘和西王母毫不猶豫的佈置出自己威力最大的結界,三層強大結界將整個別墅嚴嚴實實的籠罩起來,這個結界的威力比之蒙面神他們佈置的那個結界巧妙之處稍有不及,從純力量上看卻又高出了不知多少。就算是大神級別的人物,能夠連闖三關的幾率也是微乎其微!

  只見神荼雙臂一揮,一層藍色的光芒瞬間遍佈到整棟別墅的每一個角落,無數支離破碎的殘磚斷瓦、鋼筋水泥在他無與倫比的神力之下級緩漂浮起來。也就是一根煙的功夫,所有磚瓦都懸浮在了兩米高的半空中。

  藍光突然明亮起來,照亮了懸浮磚瓦下方的地面,我們從坑坑窪窪的地面上發現了幾個衣衫襤褸的人影,定睛一看,正是相柳姐妹、噎鳴和少昊。

  鬱壘大袖一揮,一片棕芒散出,將他們幾人捲到我們的身邊,隨後藍芒與棕芒同時消失,隆隆聲響中,懸浮在空中的磚瓦紛紛落回了地面。

  我終於鬆了口氣,雖然幾人都受了重傷,但所幸性命無礙。

  噎鳴的傷勢最重,他渾身一絲不掛,想來衣物己在戰鬥中化成粉碎,身體到處都是淤青和焦黑的痕跡,整個身體都腫了大大的一圈,現在已是奄奄一息,簡直慘不忍睹。

  突然,我感覺到一股近乎恐怖的強大壓力,彷彿有一股藍色的火焰從神荼神上燃燒起來,

  他半跪到赤裸著昏迷在地上的噎鳴身邊,伸出雙臂將噎鳴抱起,繼而,千絲萬縷的藍色光線。神荼體內分散而出,一層又一層的將噎鳴包裹起來,用自己的無上神力為他療傷。

  相柳和相繇兩個力量最弱的人反而受傷最輕,大概是因為沒有堅持幾個回合的戰鬥就喪失了戰鬥能力,也正因為這樣才免去了殺身之禍。

  西王母給她們一人餵了一粒藥,望了我一眼,笑著說:「放心好了,過一會兒她們就會醒過來了。」

  我不禁有些感動:「謝謝你的藥。」

  「我不過給她們每人吃了一片消炎藥而己,不用這麼客氣。」

  「你……」我白了她一眼,實在是無話可說。

  然後我轉向了少昊,只見少昊也受了不輕的傷,渾身破破爛爛的,看上去狼狽之極,由於他神的生命力與自我復原的能力極強,他倒是不用我們擔心。

  確認他們四人傷勢無礙之後,神荼、鬱壘和西王母對視一眼,開始搜尋那主持大陣的大神。地己被他們的三重結界重重包圍,料想那大神也跑不出去。可是他們足足搜尋了半個小時仍然毫無頭緒。

  西王母不由皺起了眉頭:「怎麼可能,放眼神界能從我們三人眼皮底下逃走的神也不多見,莫非對方的大神之中,真有什麼了不起的傢伙?」

  神荼冷哼了一聲,眉宇之間都布上了一層黑氣:「我管他是誰!若不能讓他水無葬身之地,我神荼之名就倒著寫!」言罷,他溫柔的垂下頭去,查看被他抱在懷裡的噎鳴,只見噎鳴渾身的傷口都己復原,呼吸均勻平緩,看來己無大礙。

  就在此時,相柳姐妹呻吟一聲,相繼幽幽轉醒,相柳和相繇睜開雙眸,有點茫然的四下張望,待看到了我,先是露出喜色,然後美目一紅,兩行清淚淌了下來,雙雙起身抱住了我,滿腔委屈的哭了起來:「主人!」我緊緊抱住她們,雙手撫摸著她們的秀髮,柔聲安慰道:「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感受到懷中那兩個哭得一塌糊塗的淚人兒,我的心在滴血,一股似曾相識卻又遙不可及的異常感覺忽然從我腦中一閃即逝,那是一種與現在的我完全忤逆的精神,與平凡、平庸、中庸、怯懦完全相反的存在,此時此刻,一向無慾無求的我居然有些熱血沸騰,因為……我的親人受到了傷害!眸中閃過一絲溫柔,我緩緩蹲下,輕輕拍了拍她們的肩膀:「上來吧,主人背你們。」

  「嗯,就知道主人最好了!」相柳姐妹立刻破泣為笑,流露出天真開朗的甜美笑容,一左一右喜滋滋的趴到我的身上,心思單純的她們似乎沒有留意到,這是我第一次以他們的主人自居。

  突如其來的壓力使我的身體微微搖晃了兩下,有點不堪負重,不過我咬緊牙關,仍是吃力的站了起來,踩著皚皚白雪,搖搖晃晃向別墅的院牆走去。

  我已經不在乎蚩尤之骨是否己被蒙面神他們搶走,對我來說,只要我的親人們都活著,這就已經足夠了!

  既然少昊弄得如此狼狽,想必他守護的那塊蚩尤之骨也被蒙面神他們奪了過去。還有那蒙面神手裡居然有黃帝的法寶」御雷珠」,說不訂黃帝守護的那塊蚩尤之骨也在他們手裡!還有被人偷襲的太昊,想必他的蚩尤之骨也不在了。少昊不是說他在地下室裡發現了姜薇和她老爸嗎,他們現在又是哪裡呢,只要蒙面神一夥人能夠得到姜薇老爸神神農那塊蚩尤之骨,就可以喚醒蚩尤的力量,用它來復活顓頊了!

  我心中忍不住歎息一聲:看來共工與顓頊之間的恩恩怨怨,遲早都要做出一個了結……大家一起回到西王母的老窩不羨仙酒吧,喚醒了噎鳴和少昊後,西王母笑吟吟望了兀自昏迷不醒的葉珍,問我:「要不要弄醒你的小情人?」

  「不用了,還是等我們計議完畢再叫醒她吧。」我搖搖頭,無奈的歎了口氣。我不想讓葉珍知道太多事情,否則只會給她帶來更大的危險。事己至此,看來無論我是否真的共工,蒙面神遲早都要殺我,躲是躲不開了,我們必須想辦法由明轉暗,把握到主動權才行!

  由於根本毫無頭緒,大家相顧沉默了半天,居然沒有一個人出聲。還是我輕咳一聲,率先打破沉默:「你們慢聊,我是人,不是神,人可是需要休息的。」

  唰!立刻就有幾道充滿殺氣的目光望向了我,我擦了擦汗,訕訕一笑:「不要這麼緊張嘛,我只不過是開個玩笑緩解一下氣氛而己,看你們還真的當真了!少昊,你先說吧,你是和敵人交手最多的人,不會一丁點眉目都沒有吧?」眾人頓時將目光集中到少昊身上,我成功的讓大家將矛頭指向了少昊。

  少昊略微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說:「先說孟軻和葉珍離開之後,我、噎鳴和相柳姐

  妹的遭遇吧!相柳姐妹被蒙面神打昏之後,蒙面神一直牽制著魔化後的噎鳴,那時候噎鳴已經完全喪失了神智。而我對面的,又是兩個蒙面的大神!」

  「什麼?」所有人都驚呼出來,居然又跑出了兩個蒙面神,而且都是大神級別!眾人互相看了看,均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少昊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那兩個蒙面神,一個與我相峙,另外一個去幫助最開始的那個蒙面神對付魔化之後的噎鳴。縱然噎鳴魔化之後實力再強,也不可能同時面對兩個大神級別的人物!而我亦被那個蒙面大神糾纏不己,無暇抽身去幫噎鳴,過了一會兒,噎鳴漸漸落入下風,最後終於落敗,然後我就成了眾矢之的,我如何能同時對抗三個大神,數招之間就被打得昏死過去,身上那塊蚩尤之骨也被他們摸了過去。」少昊長歎一聲,便不再言語。

  氣氛又沉重下來,眾人重新陷入尷尬的境地,我輕咳一聲再次打破沉默:「大家有沒有想過,那三個傢伙,他們為什麼會蒙面?」

  「對呀!」西王母眼睛突然一亮,「他們那樣做的原因,一定是不想讓我們知道他們的身份!他們的最終目的應該是想復活顓頊和殺死共工,而顓頊和共工又是四千年前的死敵,分別屬於黃帝與炎帝一脈。

  「炎黃之戰結束不久之後,華夏神界便重新整合起來,數千年下來,早己沒有了炎黃之分,那些仇恨與芥蒂,早就隨著時光的流逝煙捎雲散了,可是,有些神偏偏就是放不下心中的仇恨,那些刻骨銘心的仇恨卻是無論如何也淡化不掉的存在,比如顓頊之死,而共工正是罪魁禍首。」說完,西王母有意無意的瞥了我一眼。

  神荼突然若有所思的瞄了一眼少昊說:「如此說來,當初顓頊倒是少昊你最得力的臣子之一呢!」

  少昊微微一旺,隨即苦笑道:「我若和那蒙面神是同夥,怎會弄得現在這般狼狽,再者,如果我真心想要殺孟軻的話,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說著,他溫柔的看了一眼伏在沙發上熟睡的葉珍,繼續說:「我轉世來人界的目的,不過找一個紅顏知己罷了,現在雖然已經找到了我心目中的對象,只可惜被孟軻捷足先登。不過,我少昊絕不是輕易放棄之人,我會繼續追求葉珍,在不使用神力的情況下與孟軻公平競爭的!」

  少昊忽然望向我,眸中滿是熾熱的火焰。

  眾人均不禁紛紛點頭,少昊的確言之有理。

  我瞇起眼睛,不卑不亢的與少昊對峙,頗有針鋒相對的感覺。

  少昊見到我的作風與平日的嬉皮笑臉頗為有異,眸中不由閃過一絲異色。

  這時候相柳姐妹從一左一右同時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主人,我們支持你!」

  或許這個時候連我自己都沒有感覺到,自從相柳姐妹傷在蒙面神手下之後,我的性格己在無形之中悄然改變。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36 PM

本帖最後由 walilei 於 2010-10-2 10:26 PM 編輯

第七集 第八章 誤會

  「如果按照西王母的說法,那麼,最有可能成為蒙面神的人只有兩種,共工最大的敵人和顓頊最好的朋友!顓頊的朋友有很多,不過……共工最大的仇人卻只有一個!」鬱壘順著西王母的思路繼續說道。

  「火神祝融!」除了我之外,幾乎所有人都是同時脫口而出。

  「可是,火神祝融終究屬於炎帝神農一脈,雖然他和水神共工水火不容,但也不至於幫助黃帝一脈的顓頊復活吧!」噎鳴搖了搖頭,「而且,共工當初的仇人實在是太多了,不管是炎帝一脈還是黃帝一脈,單單共工得罪過的大神,大概沒有三十也有五十個吧,就連女媧大神,和他也有著相當深的過節!幸好像我們這樣的大神和屬神祇是偶爾來人間界轉生玩玩,否則,如果所有共工的仇人都聯手對付他……嘿,足夠他死一百次了!」(注1)

  「哇!原來主人有那麼多的仇人!」相柳姐妹充滿興奮的尖叫著,不僅沒有覺得絲毫不妥,反而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只有我,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談話,坐在沙發的一角獨自沉默,有一點兒悲傷,彷彿與他格格不入。

  如果葉珍此刻是醒著的話,一定會很奇怪從前那個一貫無厘頭的找到哪裡去了,會如此沉默,怎會如此悲傷,一陣睡意與疲憊來襲,不知不覺中,我沉沉地睡了過去,只覺得他們談話的聲音在我耳畔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最後,終於什麼都聽不到了。我幸福的睡著,如果我現在擁有思想,

  我想我一定會忍不住暗自慶幸我是人,不是神。

  再次張開眼睛,我看到了一個英俊瀟灑的面孔——死跑龍套的太昊。

  我終於看到沒戴墨鏡的太昊,其實現在的他比戴墨鏡的時候要帥很多。還有,他的眼神清澈而純淨,沒有一絲雜質,就像剛出生的嬰兒,他正眨巴著靈動可愛的大眼睛仔細的打量著我,像發現了新大陸的孩子一樣,咧嘴一笑:「你醒了!」

  我環視一圈,發現自己已經回到葉珍的家裡,我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窗外陽光燦爛,原來天已經大亮了,整個家都是空蕩蕩的,只有浴室傳出嘩啦嘩啦的水聲。

  我抓了抓腦袋,糊里糊塗的問:「葉珍呢?」

  「葉珍是誰?」太昊一臉無辜的說。

  我這才想起死跑龍套的被灌了孟婆湯的事情,暫時處於失憶狀態,至少要過一個月才能恢復記憶呢!

  這時候,只裹著一件浴巾的相繇從浴室裡走了出來,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長髮一邊說:「呀!主人,你醒啦!」

  「昨天我睡著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葉珍、噎鳴和相柳他們人呢?」我忍不住問。

  「哦,昨天主人睡著之後,大家又聊了一會兒,不過還是沒有什麼結呆,然後西王母喚醒珍姐和太昊,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訴珍姐,而太昊果然是因為被人灌了孟婆湯而暫時失去記憶。至於鬱壘和神荼,他們去調查蒙面神和姜薇父女的行蹤了」相繇如是說。

  「什麼,那個死八卦神居然把一切都告訴葉珍了!「我心中大怒,葉珍知道的事情越多,她也就越危險,我自然是希望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八卦神是誰?」相繇眨巴著大眼睛問。

  「除了西王母,誰還那麼喜歡八卦!」我沒好氣的說,「現在葉珍在哪?」

  「珍姐在相柳和西王母的陪伴下,帶著噎鳴去電腦城買電腦去了,噎鳴最近好像迷上了電腦遊戲。」

  「什麼?」我一下就跳了起來,我的眼角重重的跳了幾下,抽搐了幾下嘴角狠狠的說,「那個死八卦神怎麼會和葉珍湊到一起的?」

  「噢,西王母說到事情結束之前,打算一直跟在珍姐身邊貼身保護她。還說珍姐身上有很多值得她學習的地方,她要向珍姐討教如何做一個合格的『女人』。」

  「不會吧,怎麼會這樣!」我白眼一翻,重重地倒在了沙發上。

  「有西王母那樣強大的大神保護珍姐不是很好嗎?」相繇滿臉懵懂的說。

  「我是怕葉珍跟著西王母學壞。」俗話說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無論是西王母沾染了葉珍的習性,還是葉珍沾染了西王母的習性,結呆都是非常恐怖的說……看了一眼滿頭霧水的相繇,我繼續問:「少昊沒和他們在一起?」

  「嗯,少昊今天有演出。」相繇點點頭說。

  我望了一眼正偏頭看著我,傻呼呼不知在想什麼的太昊,問相繇說:「既然西王母那死八卦神什麼都設計好了,她有沒有說怎麼處理這死跑龍套的啊?」

  「有啊有啊。」相繇湊到我的耳邊,壓低了聲音,用只有我們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

  「西王母說,雖然太昊現在就和孩子一樣,但是他的神力還在,只要你把他哄好了,他自然就會把你當成自己的親人,到時候,就算你讓他去殺人放火恐怕他也會照做的!」

  「殺人放火是什麼意思呀?」太昊突然打斷了我和相繇的對話。

  我和相繇同時打了一個冷顫,不愧是擁有大神力量的太昊,偷聽的本事簡直不在噎鳴偷窺的本領之下,相繇這麼小的聲音居然都被他偷聽了過去!

  我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尷尬笑笑,解釋道:「那個……殺人放火就是『放火殺死那些壞人』的意思。所以,只要英雄才會殺人放火。」

  「噢!我明白了!」太昊一本正經的說,「我也要殺人放火,我也要做英雄!」

  我無語,可是當我望向相繇的時候我就更加無語了,只見她居然也非常認真的點了點頭,

  「相繇也要做英雄!主人也教相繇殺人放火好不好?」

  「唉。」我忽然輕輕的歎了口氣,「你和相柳在這四千多年究竟是怎麼生活下來的,怎麼居然連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呢?」

  「這四千多年來……」相繇垂著頭,可愛秀麗的小臉兒上突然閃過一絲罕有的悲傷:「我們姐妹一直都在尋找主人。」

  我無奈笑笑,想要說些什麼調節一下氣氛,可是那些毫無營養的笑話就好像堵在喉嚨裡面

  一樣,我張了好幾次嘴,卻連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我輕輕的攬過相繇的肩膀,溫柔的說:「那麼,你就把我當作你們的主人吧!」

  「嗯!」相繇非常開心的點點頭,愜意地靠在我的肩膀上,沉默了一會,突然說,「不過,主人也是人,也有生老病死,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個世界,離開我們姐妹。我們已經商量好了,在主人離開之前,我們會一直陪伴在你身邊的!」

  「主人,我也會陪伴在你身邊的!」太昊充滿磁性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

  「啊?」我被嚇了一跳,扭過臉用充滿驚恐的眼神望著太昊,結結巴巴的問,「你、你剛才叫我什麼?」

  太昊是什麼人,人家可是身為五方天帝之一的大神啊!太昊麾下屬神無數,昔天之下除了盤古大神之外,誰敢對他以主人自居,除非是活的不耐煩了!

  「我叫你主人呀!」太昊一臉無辜的表情。

  「誰、誰教你這麼叫我的!」我鬱悶的想,這不是擺明了想害死我嗎,「沒有人啊!」太昊突然指了一下相繇,一臉天真的說,「為什麼她能叫你主人,我就不能?」

  「因為……因為只有女生才能叫主人,男生是不能叫別人主人的!你是男生,當然不能叫我主人嘍!」總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太昊叫我主人,否則我的麻煩可就大了,我想他下一句肯定是問我「那男生該叫你什麼呢」之類的話,我只要回答他說是「孟軻」就沒問題了。可是我不僅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太昊不僅沒有按照我的想法問我,反而做出了一件讓我哭笑不得外加頭痛的平方的事情!天啊!只見一片金色的光芒突然將他籠罩起來,越來越亮,最後刺得我連眼睛都睜不開了,相繇也被嚇了一跳,只穿著一件單薄的浴巾緊緊摟住了我!

  大概過了三十秒鐘,金光終於漸漸弱了下來,我緩緩睜開眼睛,從手指縫裡偷偷望向太昊。只是輕輕瞥了一下,我連忙緊緊閉上了眼睜…一太昊居然變成了只穿著一件浴巾的少女模樣,簡直和相繇的扮相一模一樣,他他他他不僅容貌變成了女人,而且身體居然也變成了女人。

  太昊「嫣然」一笑,也學著相繇的模樣撲到了我的懷裡,甜甜一笑:「這下,我總可以叫你主人了吧?」說著,兩條潔白如羊肪白露一般的玉臂緊緊纏住我的脖子,兩條充滿了彈性的狹長玉腿緊緊央著我的腰部,一雙酥胸更是在我胸前蹭來蹭去。太昊是男人的時候就屬於那種超帥的類型,變成了女人之後自然也是傾國傾城,比起西王母和葉珍竟是不遑多讓!

  我欲哭無淚,再這樣下去,我非要被他搞得慾火焚身不可,我剛想推開他,一個幾乎讓我魂

  飛天外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接著,葉珍、西王母、相柳和噎鳴同時走了進來,八雙瞪得大大的眼睛同時看到客廳中正上演的「少兒不宜」的十八禁曖昧場面。

  我僵硬著身體,既無奈又無助的望向眼角不住跳動的葉珍苦笑:「葉珍,你聽我解釋……」

  葉珍的臉色變了數變,嘴角抽動了幾下,美眸之中閃過一絲複雜至極的神色,我似乎能夠讀懂其中的意味:失望,傷心,憤怒,怨恨,而實際遠不止這些。

  葉珍冷哼一聲:「孟軻!想不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我今天算是看透你了!」

  說完,她自己衝進房間,狠狠的將門關上,然後從裡面將門反鎖,顯然已經是憤怒到了極點。

  我連忙鬆開兩個「浴女」,無奈的歎了口氣,非常無助的望向西王母。

  「唉!」西王母翩然走到沙發上,愜意的坐在上面,語重心長的說道:「孟軻,我在酒吧做了那麼久,這種事情可是見得多了,就算你背著葉珍在外面有了女人,也不應該帶回家裡來呀!還有,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連相繇的主意你居然都打,也來免太沒有人性了些!」

  西王母環視了一圈,突然感覺少了點什麼,想了一會兒,恍然道:「太昊跑哪去了,我不是把他留在家裡了嗎?」

  這時相柳和相繇兩姐妹回到他們的房間唧唧喳喳說個不停,噎鳴則抱著葉珍給他新買的筆記型電腦回到房間裡打遊戲去了。整個客廳裡面,就只剩下我、西王母和只穿著一件浴巾、剛剛從男人變成了女人的太昊。

  西王母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死死的盯著變成了女人的太昊看了半天,然後用一種充了驚訝與疑惑的古怪目光望向我,也像我剛才那樣流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有點結巴的說:「不、不會吧,難道她就是……」

  「沒錯,她就是!」我十分肯定的回答西王母的問題。

  「孟軻,想不到你還有這種癖好。」西王母的目光突然變得怪怪的,有點暖昧,「不僅對小孩子有興趣,居然對男人也……」

  「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我一字一句的吼道,「我是一個絕對正常的男人!」

  「主人,你還沒有回答我,我現在變成了女生,是不是就可以叫你主人了?」太昊彷彿天籟一樣動聽的女聲突然響了起來。

  完了完了,我心中叫糟,這回真是百口難辯了,看著西王母那比起剛才又古怪了幾分的詭異笑容,我知道這下自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心裡鬱悶得不得了啊!

  太昊,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在心裡瘋狂的詛咒著。

  我敲葉珍的房門敲了很久,但是她始終吭都不吭一聲,我想打電話向她解釋,她開始只是掛斷,到最後居然直接關機了,我真是比竇娥還冤啊我!

  望著從帥哥變成了靚女的太昊,一抹靈光突然從我腦海中一閃即逝,我靜靜坐了一會兒,突然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桌子:「有了!」

  「你有什麼了?」西王母剛剛打開電視,百無聊賴的擺弄著遙控器。

  「我有辦法弄清那三個蒙面神的身份了!」我大笑三聲,扯著門喊道。當然,我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讓躲在門裡的葉珍聽見。果不其然,沒過多久,相柳姐妹、噎鳴都聞言來到了客廳,終於,葉珍臥室的大門一響,她也緩緩的走了出來。讓我非常意外的是,葉珍不僅沒有絲毫吃醋或者沮喪的表情,反而心情非常不錯

  「葉珍。」我尷尬的喚了她一聲。

  「不用解釋了,我知道她是太昊變的。」

  原來葉珍一直在門裡偷聽我和西王母的談話,以葉珍的冰雪聰明,怎會猜不到那個浴巾美女正是太昊所變,至於我和相柳姐妹,我想葉珍應該非常瞭解我對她們的呵護之情,根本不會像西王母那個死八卦神那樣懷疑我有「戀童癖」云云。

  葉珍笑著說,「快說吧,到底想出什麼好辦法啦?」

  真是的!原來她早就不生我氣了,害我白擔心害怕了一場。

      ***

  注1:共工仇人極多,除了最著名的與顓頊之戰,曾與多位大神相爭。《淮南子。天文訓》:「昔者共工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天傾西北,故日月星辰栘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顓頊,黃帝之裔(《山海經。海內經》)。故此戰實為黃炎戰爭之繼續。此戰又或傳為共工與高辛(《淮南子。原道》);與神農(《雕玉集。壯力》);與祝融(《史記,補三本紀》);與女媧(《路史。太昊紀》)之爭。很多史料將共工與很多大神之爭歸結為其撞斷不周山的原因。本書設定為共工與顓頊之為他撞斷不周山的原因,共工與其他大神則另有相爭。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39 PM

第七集 第九章 妙計

  我的計劃是既然西王母認不出變成丁關女的太昊,那麼蒙面神也來必認得出,所以,我們不妨找回鬱壘和神荼,讓他們變成相柳姐妹的樣子,然後讓西王母變成葉珍的樣子。我們就這樣明目張膽的去荒郊野外露營,這樣一來,如果蒙面神他們想再殺我,絕對不會放棄如此良機!

  而至於相柳姐妹、葉珍、太昊和噎鳴,就讓他們暫時藏在葉珍的公司。我是沒法找人代替的,因為我的性格誰也學不來,如果連我也找了替身,一定會被人懷疑,所以我不得不親自出馬。

  聽罷我的計策,眾人無不拍案叫絕,葉珍忽然問道:「對方見我們之中少了噎鳴和太昊,會不會起疑呢,不如讓少昊變成噎鳴吧!」

  「不!」我斷然否決,非常直接的說,「太昊嘛,就說把他送去西王母那治療就好了,他現在失去了記憶,蚩尤之骨也被搶走了,對蒙面神他們應該用處不大,他們不會太過追究的。再者,我並不信任少昊!難道你們沒有發覺,彷彿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中嗎?」

  西王母眼睛突然一亮:「你的意思是,我們之中有內鬼!」

  「沒錯!」我點點頭,「少昊與黃帝一脈和顓頊之間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密關係,我們不能但憑他一面之詞就如此的信任他,正好藉此機會,請他一起去露營,如果他真的是內奸,在你們幾個大神的監視下,總會露出破綻的!」

  幾人均忍不住紛紛點頭表示同意,這時噎鳴突然說:「我可以找到一個可以變成我的模樣,且絕對可以信任的人,就讓他來變成我的模樣吧!」

  「誰?」我們同時問道。

  「邢天,就是那日在機場被我請來助你們脫困的老頭。刑天正是共工僅有的幾個朋友之一,說他是絕對可以信任也不為過了。」噎鳴如是回答。(注1)

  「好!」我點點頭,「那麼,我們現在就開始行動吧!趁少昊回來之前把一切都準備完畢!」

  眾人齊聲允諾,西王母已經在打電話聯繫神荼和鬱壘了,噎鳴也在打電話聯繫刑天。

  沒過多久,邢天、神荼和鬱壘就相繼回到葉珍家的別墅,邢天與那幾位大神都是素識,眾人寒暄了幾句,就按照我的計劃立刻行動。

  葉珍就帶著變成了普通人模樣的相柳姐妹、噎鳴和太昊偷偷離開她的別墅,暫時藏在她的公司裡。

  而我,將和幾位大神共度一夜,然後,明天和少昊一同去C市近郊的荒山野嶺野炊。葉珍他們有太昊和相柳姐妹保護,我倒是不擔心,雖然太昊失去了記憶,畢竟他大神的實力還在。

  之後我打了電話和少昊說了明天野炊的事情,他欣然同意。

  讓我十分驚訝的是,我身邊這幾個「變身」之後的大神,進入角色之後居然都是極有敬業精神,神荼和鬱壘居然也學著相柳姐妹的樣子叫我「主人」,雖然是情勢所逼不得不這麼叫,卻也著實讓我心中小小的得意了一把。

  邢天扮演的噎鳴則是所有角色中最好演的,只要整天抱著著片狂啃就可以了。

  他們幾個都是擁有強大神力的大神,只要隱藏好自己的力量,就算強如少昊之流也看不穿他們的偽裝,就好像西王母看不出太昊由男變女是同一個道理。

  唯一讓我非常頭痛的就是西王母了,在我作為孟軻這一生的記憶裡,似乎找不到比今夜更漫長的夜晚了,因為在西王母的「威逼利誘」下,為了力求「真實」,我不得不和她睡在同一個房間……

  嘩啦嘩啦,這是西王母在浴室洗澡的聲音,其他人都睡了,只有我一個人在葉珍的臥室裡坐立不安,一陣悅耳的鈴聲響起,我兜裡的手機一陣震動,我掏出手機,見是葉珍公司的電話號碼(她的手機在西王母手裡),我接通電話說:「葉珍,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給你嗎?」電話裡傳來了葉珍的嬌嗔聲。

  「電話費可以報帳嗎?」

  「喂。」

  「呵呵,你那邊一切都還好吧?」玩笑點到即止,我立刻轉移話題。

  「嗯,你那邊呢?」

  「萬事0K!」我打了個哈哈說,「一切順利,大家都好著呢,從來都沒有這麼好過。」

  我心想,千萬不能讓葉珍知道西王母和我」同居」的事情,否則我就死定了!不過,據葉珍說我騙人的時候語氣會怪怪的,不知道這一次她能否聽出我的言不由衷。

  「好吧!」葉珍沉默了一會,「明天,你一定要小心!晚安。」

  嘟的一聲,葉珍掛斷了電話。

  今天葉珍的態度竟與往日截然不同,不僅溫柔倍至,而且關切之心溢於言表,明天一行,是福是禍災難預料,想不到葉珍對我如此關心,念及此處,我的心中不禁淌過一股暖流,

  與此同時,一股異樣的感覺又從我的腦際一閃即逝:難道,葉珍真的聽不出我在敷衍她嗎?我正坐在窗邊發呆,只聽門聲輕響,房門緩緩開啟,我轉回頭去,只見僅穿著一身內衣的西王母蓮步輕移,款款走進房來。

  饒是我這種對美女免疫力極強的人,也忍不住怦然心動,心如鹿撞,有些血脈賁張。西王母本就是個絕代佳麗,此時佳人出浴,她衣著暴露,媚眼如絲,秀髮晶瑩濕潤,玉膚白皙,分外妖嬈。

  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以掩飾心中的窘困。

  「老公!」西王母玉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嗲聲喚道。

  噗!我一口將茶水噴了出來。我站起身來就要往客廳走:「找還是去客廳睡好了!」

  「你給我站住!」西王母秀眉一挑,嬌嗔一聲。我剛想拔腿開溜,不料卻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束縛我,只覺雙腿重逾千斤,整個身體都被定住了,舉步睦艱。我暗呼糟糕,想不到西王母居然用神力對手無縛雞之力的我硬來。

  眼珠滴溜溜一轉,於是我扯著嗓子大聲喊了起來::救命啊!有女大神耍流氓啦!」

  「叫吧,叫吧,這個房間已經被我布下了結界,你叫破喉嚨也沒有人會來救你的!」西王母得意的笑,她得意的笑,「孟軻,你就乖乖的從了我吧!」

  「我叫破喉嚨!我叫破喉嚨!」

  「……」

  我一個普通人,怎麼能和厲害的大神西王母斗呢,在她的暴力之下,我毫無還手之力,我甚至連勾勾小手指的力氣都沒有。無奈之下,我只有選擇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垂頭喪氣的說:「你先把對我的束縛解除了好不好,我們有話慢慢說還不行嗎?」

  西王母收回了神力,笑吟吟道:「怎麼樣,做『人』的滋味不好受吧,其實找一直都沒有搞明白,你為什麼好好的神不做,卻跑下界來做人,而且還一做就做了四千多年的人!我今晚就要看看你到底有什麼與眾不同!」

  西王母一邊說著一邊用「色瞇瞇」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我。

  「你到底想把我怎麼樣?」我可憐巴巴的望著她。

  看到我如此狼狽的模樣,西王母噗哧一笑:「你呀!真搞不懂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四千多年前的那個神擋殺神、魔擋誅魔的你到哪兒去了,我啊,今天晚上就是想好好的研究研究你!」

  「不要啊!」我腦海裡突然浮現出滿清十大酷刑,冷汗不禁涔涔流下。我歎了口氣,

  「你想問我什麼就儘管問好了。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真的?」西王母半信半疑的問。

  「嗯。」我無可奈何的點點頭,心中忽然泛起了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你只要回答我三個問題,今天晚上我就暫且放你一馬!」西王母穿上睡衣,愜意地躺在床上,有點奸詐的笑著,「怎麼樣?」

  「找還有其他選擇嗎?」我無奈苦笑,「不過你要以盤古大神的名義發誓,只能問三個!」

  「好,那我問了哦!我的第一個問題是為什麼你想做人而不想做神?」

  「因為我發現自己連人都不會做,根本不配做神!」我淡淡地說。

  「真的假的?」西王母忍不住問。

  「嗯。」我眨了眨眼睛,「當我變成人的時候,我才發現,其實做人要比做神難太多了。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年,才學會真正做好一個人嗎?」

  「多少年?」西王母不解的望著我。

  「到現在為止,四千多年來,無數次輪迴,我始終都在嘗試去學會做好一個人,可是到現在,我仍然不能肯定自己已經會做人了。」說到這裡,我的聲音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地笑意。

  西王母剛想開口再問,我突然打斷了她:「三個問題已經回答完畢,你剛才可是以盤古大神的名義起誓的呦!」

  我迅速從床上扯下被子和枕頭,趴在地板上作睡覺狀。

  西王母怔了怔,這才!光然意識到自己中了我的語言圈套,以盤古大神的名義起誓可不是鬧著玩的,直恨得西王母牙根癢癢,偏又無可奈何,最後狠狠跺了跺腳,倒在寬大舒適的席夢思床上,丟下一句「我們走著瞧」,然後鬱悶地入睡了。

  第二日清晨,少昊早早來到葉珍的家門口,這時我們亦已經準備完畢。

  自從相柳姐妹的出現打破我平靜的生活之後,像今天這般明目張膽的野炊卻是頭一遭,當然,像今天這般凶險的出行同樣也是頭一遭。

  大家坐上葉珍為我們準備的房車,由我充當駕駛員,一路向C市西郊駛去,據說西郊有一處溫泉旅遊區,我們的目的地就是那裡。

  在離開葉珍家三個小時後,我們來到了一塊烏不拉屎的荒山野嶺,我們終於「如願以償」的迷路了。變成了相柳姐妹的神荼和鬱壘見時機己到,開始不停的喊餓。於是,我把車停在一片松林之外:「這裡風景不錯,松林裡面風大概會小一些,不如我們去裡面找個地方吃午飯吧!」我們進入松林走了很久,只見松樹密密麻麻,眼看已經深入松林,四面林木蒼茫,一眼望去,看不到松林的邊緣,我們居然找不出一塊適合野炊的空地。

  這時少昊突然開口:「我看再往深處走也不找不到合適的地方了,不如就在這裡野炊吧!」

  只見他右手一拋,一片金光閃耀之後,我們前面的幾棵松樹頓時煙捎雲散,一塊三米見方的平整空地呈現在我們面前。

  我和西王母對視一眼,均忍不住暗罵一聲,這個少昊一定有問題!他早就可以用這種方法弄出一塊空地來,卻不早些動手,偏要等到我們來到密林深處才說出來,顯然是另有圖謀!

  不過我們現在仍然無法結出定論,只能繼續演戲,耐心的等待大魚上勾。

  我們剛把野炊的工具和食物擺放完畢,西王母突然伸手向松林深處指去,正是我們來時的方向,她驚呼一聲:「你們看,好像有人。」

  我們望去,呆見不遠處似有人影晃動,眨眼問,那人影似乎距離我們又近了一些。

  「咦,真的,好像是個女孩!」少昊眸中閃過了一絲訝色。

  頃刻之間,一個十三四歲的陌生女孩兒已經出現在我們面前,這絕不是屬於人類的速度,就在我們驚疑之間,一層淡淡的光暈將女孩包裹起來,空間一陣扭曲,闊別己久的姜薇出現在我們面前,原來鄧小女孩竟是姜薇變化出來的。原本精明、靈秀的俏臉此刻顯得有些憔悴,眉宇之間亦流露出焦慮之色。

  「姜薇?」我滿頭霧水的看著突然出現的姜薇,「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的父親被兩個蒙面神困住了!」姜薇的美眸一紅,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表現出如此柔弱的一面。哽咽了一下,姜薇繼續道:「這是前天晚上的事情,以我的力量,根本無法與他們抗衡。那些蒙面神不僅力量強大,身份也是非常神秘。我現在根本分不清誰是朋友,誰是敵人。思前想後,我得出的結論是:你們是最沒有可能成為敵人的人。他們一直在找我,所以我不得不變成其他人的模樣。我原想今天早上去葉珍家找你們,剛好遇到你們野炊,於是就暗中跟了過來。」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樣一番主動示弱的話會是出自姜薇之口,在我心裡,她一向都屬於那種堅忍不拔的、天不怕地不怕、超級自以為是的女人,究竟是什麼事情,使這樣一個人在短短數天之內變得判若兩人,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迫不及待的問。

  「沒時間解釋了!」姜薇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我不知道我的父親到底能撐多久,請你們和我一起去救我的父親!」

  「難道你老爸手裡的那塊蚩尤之骨還沒有落入他們手裡?」我楞了一下:「那些蒙面神想要得到的,應該只是蚩尤之骨吧,你老爸只要把蚩尤之骨交給他們,應該就沒有事情了吧,你老爸可是大名鼎鼎的炎帝神農,他們是不敢把你老爸怎麼樣的!」

  「我爸爸畢竟是負責守護蚩尤之骨的大神,怎麼可能輕易就將它交給蒙面神他們呢」不解的問,隨即垂下頭,「而且,那蚩尤之骨並不在我老爸的身上,它現在就在我的手裡。」

  「什麼?」我瞪大眼睛,「你用蚩尤之骨去換你老爸回來不就行了?」

  「可是,老爸把它給我的時候曾經說過,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不能把它交給別人,即便是付出生命亦要在所不惜!」說到這裡,姜薇的表情變得非常嚴肅,「而且,我曾以盤古大神的名義起誓,要以自己的生命來守護蚩尤之骨!」

  聽罷姜薇的話,在場中人都是緩緩點頭,姜薇的言語中充滿了對「神念」與「格」無限執著,在神眼中,這樣虔誠的神真是非常值得敬佩的存在啊!

  「簡直是鬼話連篇!」我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難道你真的認為,僅僅是一個虛無飄渺的誓言和承諾,比起你最重要的親人還要重要嗎?」我逼視著姜薇的眼睛:「你要謹慎考慮,之後告訴我答案,在你心目中究竟是誰更重要,然後我才會決定是否要幫你救神農。」

      ***

  注1:刑天,亦作刑天、形天。《山海經。海內西經》:「刑天與帝爭神,帝斷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你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操干戚以舞。」據宋羅泌《路史。後紀三》,刑天似為炎帝臣屬。「刑天與帝爭神」亦為炎黃之戰餘緒,帝即黃帝。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40 PM

第七集 第十章 意外

  姜薇一定從來面臨過如此艱難的選擇,一邊是自己堅守了四千多年的信念,而另一邊卻是自己至親至愛的父親。

  此時此刻,不僅是姜薇,在座的所有人都被我的問題帶入了沉思。在我看來如此簡單的道理,在那些大神的眼中卻成了如此深奧的問題。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大家屏住呼吸,都在靜靜等待著姜薇的答覆。

  「我選擇老爸!」姜薇的美眸中突然閃過一縷異樣的神釆,非常堅定的說,「孟軻,謝謝你!我現在就去用蚩尤之骨換回我的老爸!」說完,姜薇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先不要走!」我笑了笑,「難道你不想知道那些蒙面神到底是誰嗎,他們的目的只是你手裡的蚩尤之骨,並不敢把你老爸怎麼樣的!就算他們想把你老爸怎麼樣,要等到他們得到蚩尤之骨以後才會下手。」

  「那麼,你的意思是……」姜薇微微一愣。

  「我們和你一起去!」我微微一笑,「我有一計,你先用蚩尤之骨換回你老爸,然後,你們大家出其不意的圍毆蒙面神中的一個!我們這邊有少昊和你老爸在,再加上相柳姐妹、噎鳴和你,一定能夠一擊得手!嘿嘿,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揭開蒙面神的面紗了!」

  姜薇解開心結之後,情緒明顯開朗了不少,念了我一下:「這麼陰險、下流的天才想法,也只有孟軻你才能夠想出來呢!」

  「呃,你這到底是恭維還是諷刺呢?」我尷尬笑笑,左顧右盼時卻正好捕捉到少昊嘴角揚起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一閃即逝。

  「神農他現在到底在哪兒,我們立刻動身!」西王母打斷了我和姜薇的對話。

  「葉珍,你就不要在這裡添亂了!」姜薇笑吟吟望著變成葉珍的西王母,「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呆在這吧,你就算去了也只會礙手礙腳,成為我們的負擔!」姜薇和葉珍一向都是水火不融,姜薇當然不會坐失打擊葉珍的機會。

  如果坐在我旁邊的人是葉珍,她一定會反唇相譏。

  西王母雖然沒有葉珍那般詭辯,卻也不是省油的燈。西王母突然咯咯笑了起來:「你讓我不去找就不去啊,如果我這樣做了,豈非會很沒有面子?」她突然一把抱住了我,一邊使勁用玉臉蹭我的臉,一邊嗲聲撒嬌,「孟軻!人家要去,帶人家去啦!好不好嘛?」

  「好好,帶你去!」我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聲應道,「你先鬆開我。」

  西王母美滋滋的放開了我,然後揚起俏臉兒向姜薇示威,美眸之中儘是挑釁之色。

  「哼!」姜薇被西王母氣得火冒三丈,狠狠跺了兩下腳,「葉珍,我們走著瞧!別忘了我們的賭約,只要我在商場擊敗你,孟軻就得乖乖的來我手下做事!」

  「喂!」找大聲抗議,「為什麼你們的賭約要拿我做籌碼,至少也要經過本人同意才行呀!我抗議!」

  「籌碼是沒有抗議權的!」這就是姜薇的答覆……

  按照姜薇的說法,炎帝神農現在被困在C市地下的某處,姜薇家別墅的地下室是和C市龐大地下管道系統相通的。

  前天晚上,她和神農被蒙面神他們困在地下室,於是他們就打算從地下管道逃脫。

    可是,他們剛一離開地下室就被蒙面神一夥發現了,神農為了姜薇的安全,故意暴露了自己的目標吸引對方,而姜薇亦因此逃出生天。

  我們由C市邊緣的一個井蓋進入地下。頓時就有一股酸腐之極的氣息撲面吹來,接著,我們完全陷入了黑暗。一股金色的光芒從少昊身上射出,照亮了我們的視野。

  整個管道是半個圓柱體,半徑約兩米,我們剛好可以在管道內自由行走,一條一米寬的淺淺溝渠被建在圓柱的中軸線上,深灰色的污水如涓涓細流一般從溝渠裡緩緩流過,發出嘩啦啦的響聲。管道的牆壁上長滿了灰褐色的苔蘚,為這陰鬱潮濕的地方平添了幾分詭秘之戚。

  「C市的地下管道這麼大,我們去哪找?」變成了噎鳴的邢天忍不住問,「再有,你怎麼知道神農現在還一定在這裡呢?」

  「在我逃離此處之後,蒙面神曾經用我父親的手機給我打過電話,說如果我想找回父親,就拿著蚩尤之骨來地下管道,具體在哪裡我也不知道。」

  我突然拍了一下少昊的肩膀,把西王母推到他的身邊,非常嚴肅的說:「少昊,葉珍的安全就由你來保護了!」

  少昊先是微微一曙,隨即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時耳旁傳來了姜薇的風涼話:「哦呵呵!葉珍,你看吧,到了關鍵時刻,你像寶貝似疼愛的傢伙,原來就是這樣把自己女友往別人懷裡推的廢才。」

  「哼,那也總比某些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人幸福!」西王母針鋒相對的說。

  「你!」在這一輪交鋒中,姜薇再次飲恨。

  就在此時,一縷若有若無的聲音從溝渠深處傳了過來,似乎很近,又似乎是來自某個遙不可及的地方,虛無縹緲,像是海螺的聲音,又像是夜鷹在嗚叫。

  「這是用神力發出的聲音。」少昊沉吟了片刻,「也許是對方給我們的指引!」

  在沒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我們沿著聲音的方向一路走了下去!走了將近一個小時,那聲音依然是虛無飄渺,捉摸不定。

  姜薇突然停下腳步:「這樣走太!曼了,C市這麼大,按照這個速度我們就算走上三天三夜

  也走不全這裡所有的管道,我們必須要加快速度才行!我們飛過去吧!孟軻,你和葉珍要嘛找人背你們一起飛過去,要嘛就現在離開好了。」

  「嗯。」我點點頭,「那就由相柳和相繇來吧。」

  說完,我毫不客氣的趴在神荼的肩膀上,西王母咯咯笑著也趴在鬱壘的身上,拿這兩個鼎鼎大名的大神當作「坐騎」,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見呢!

  我們一路飛馳,繼續追尋那虛無縹緲的聲音。

  四周景物飛馳,我們的速度比剛才!失了十倍不止,可是如此飛行了三個多小時,我們卻絲毫沒有感覺到靠近那聲音半分。

  這個時候,我明顯的感覺到神荼的速度慢了下來,她的神力已經逐漸透支了。我終於把握到對方的用意,他們的目的是要削弱我們這邊的力量,真是一群狡猾的傢伙啊!

  「姜薇啊,你們的神力快要耗盡了吧,不如我們休息一下吧!」我非常關切的說。

  當然,我真正的目的是提醒神荼、鬱壘和邢天他們,作為他們扮演的屬神,力量應該已快到極限了,像他們這樣繼續生龍活虎的飛行下去,不穿幫才怪!

  果然,聽到我的提醒,神荼、鬱壘和邢天的臉上也都浮現出疲憊的表情,逐漸放緩飛行速度,故意裝出一副非常吃力的樣子,尤其是背著我和葉珍的神荼和鬱壘,由於他們扮演的是神力最弱的相柳姐妹,又背著我和西王母兩人,更應該顯得不堪負重,他們乾脆就要死不活的停了下來,把我和西王母放在地上,呼呼呼的喘起祖氣來了。

  這樣一來,所有人都被迫停了下來,除了擁有大神實力的少昊若無其事外,其他人都表現出一副氣喘吁吁的樣子。

  當然,這些都只是表象而己,而實際上除了姜薇是真正的神力透支之外,所有人都是裝出來的,這就是大神和屬神之間的差距,這些大神所消耗的力量,不過是他們全部神力的兩三成而己。

  為了恢復力量,我們重新改為步行前進,可是我們剛剛走出百餘步,拐過一個彎去,就看到前方不遠處丁字路口的左手邊有淡淡的光芒發散出來,而那神秘聲音的發源地,似乎就在那裡!

  「就要到了!」我有意無意的把西王母往少昊身邊推了推,「大家小心!」

  我們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拐過彎來,眼前豁然一亮,只見兩個蒙面人一左一右站在溝渠的兩側,神農被一條閃耀著七彩光芒的繩子緊緊縛住,躺在溝渠的邊緣。而照亮整片區域的光,正是那條流光閃爍的奇異繩索。

  「縛神索!」邢天忍不住脫口喊出。

  縛神索號稱是上古十大神器之一,難怪能夠制住身為五方天帝之一的炎帝神農了!

  此刻神農雖被制,神智卻很清醒,瞪著一雙眼睛怒氣沖沖的望著我們說道:「你們來這兒做什麼,快走!姜薇,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來找我的嗎,你怎麼不聽話,你們快離開這兒,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的!」

  「閉嘴!」一個蒙面神一腳踏在身農的臉上,嘿然冷笑起來。

  神農痛得蜷縮在地上呻吟不己,此時他的神力己被縛神索完全禁制,身體與普通人並無差別。

  「爸爸!」姜薇眼圈一紅,「不要打了!蚩尤之骨就在我的手裡,我用它和你交換我爸爸!」說著,姜薇伸手入懷,掏出一塊與我送給葉珍那塊蚩尤之骨非常相似的骨頭。

  那兩個蒙面神的目光同時被那塊其貌不揚的骨頭吸引住了,眸中依稀閃過幾縷興奮之色。

  那蒙面神俯身提起神農,上前走了兩步,冷冷的說道:「一手交人,一手交貨!」

  「好!」姜薇也上前走了兩步,美眸之中閃過一絲堅毅之色,「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說!」

  「我會走到你的攻擊範圍之內,但是在我給你蚩尤之骨前,你要先將我父親扔過來。我的力量和你相差懸殊,就算你到時候再搶蚩尤之骨也來得及。如果你不放我父親的話,我就與蚩尤之骨同化,引發蚩尤之力!」

  「好!」蒙面神沉吟了片刻,拎著神農又往前走了幾步。

  姜薇握緊蚩尤之骨來到蒙面神的面前,此時兩人僅有一步之遙。而他們兩人相遇的位置,又恰恰是我們兩方陣營的正中央。

  蒙面神自信可以掌握姜薇的一切,甚至於她的生死了,這才鬆開了縛神索,將神農向我們這邊扔了過來。邢天接過神農,發現他竟然受了極重的傷,但是性命已經無礙,向轉回頭來詢問父親情況的姜薇點了點頭。

  就在此時,蒙面神趁姜薇走神之際突然發難,一把搶過她手中的蚩尤之骨,然後迅速向後退去!與此同時,兩道無與倫比的強大神光從神荼和鬱壘體內激射而出,遽然向蒙面神的背後轟然炸去!

  「啊!」只聽陟呼一聲,蒙面神口中鮮血狂噴,被那兩股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打得向前

  橫飛出去。神荼和鬱壘同時由相柳姐妹的樣子變回了本來的模樣,迅速向被擊中的蒙面神急掠而去,眨眼功夫己到了蒙面神的身後。

  蒙面神感受到神荼和鬱壘的強大神力,嚇得魂飛天外,再加上剛因為被人偷襲得手受了極重的傷,自知逃生無望,眸中閃過一絲決絕之色,便把那蚩尤之骨向另一個蒙面神扔了過去。

  這時神荼和鬱壘己然攻至,以他們三人為中心突然爆發出了異常刺眼的光芒,那光芒持續了約有四五秒鐘,待光芒散去,只見神荼和鬱壘一左一右,分別擒住那蒙面神的左右雙臂將他央在中間,那蒙面神四肢癱軟,顯然已經失去了戰鬥能力。而神荼和鬱壘亦是面色蒼白,顯然是消耗了極大的神力。

  另外一個蒙面神接過蚩尤之骨,卻不離開,只是冷笑著望著我們。

  突然,我的心中泛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驀地,少昊探出左臂,扼住了西王母的喉嚨,右臂向我凌空猛斬,一道火焰狀的光芒狂湧而出,咆哮著向我吞噬而來。

  一道牆壁狀的半透明防禦罩突然擋在我的面前,堪堪阻住那條張牙舞爪的火龍!一個老頭憑空閃現在我面前,正是變回了本來相貌的大神邢天!

  姜薇張大嘴巴,有點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幕。

  另一個蒙面神的眸中亦不禁流露出了一抹懼色。

  我緩緩走到被神荼和鬱壘制住的蒙面神面前:「嘿!別以為你穿上馬甲我就沒辦法弄清是誰了!讓我看看……」說話問,我的手已經摸上了他的蒙面黑紗。

  「等一下!如果你不願意看到你的小情人兒就這麼死掉的話,最好不要動!」少昊一邊冷笑,一邊將扼住西王母脖子的手臂緩緩抬起,使她的雙腿離開地面,冷笑著說:「我用葉珍的命來交換我的夥伴,如何?」

  我充耳不聞,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緩緩地,揭開了蒙面神的面紗。

  我並不擔心西王母的安全,開玩笑,她可是大名鼎鼎的大神西王母啊!相對而言,我心中替少昊的惋惜或許更多一些,畢竟他和我們相處了這麼久,感情多少還是有一些的。

  「住手!否則我殺了她!」少昊憤怒的吼叫起來,有點歇斯底里的味道。

  終於,我看到了蒙面神的臉,那是一張英俊而蒼白的臉,深邃的眼睛,英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

  「禺京!」眾人不約而同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我與禺京對視著,他的目光裡面似乎充滿了極其複雜的情感,不甘、悔恨、憤怒……但是,更多的似乎是歉意與隗疚。我與他目光兀一相觸,他立刻垂下了頭,彷彿是在逃避什麼。

  「禺京是誰?」我偏開目光問,「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這句話是說給禺京聽的,我當然不可能不認識他。我想,或許我假裝不認識他,可以讓他

  的心裡好受一些。

  「禺京既是顓頊最忠誠的屬神,亦是共工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說話的人是邢天。

  「孟軻!」少昊突然大喝一聲,「你到底換不換人?」

  「呃。」我轉過身來,好整山暇的說:「我要考慮考慮先。」我一邊說著,一邊心中暗笑,西王母也真沉的住氣,既然她不著急,索性我也就陪她玩玩好了。

  「好好考慮什麼啊!」姜薇氣呼呼的說,「孟軻,想不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居然這樣對待你的女朋友!算我姜薇看錯你了!」

  她並不曉得葉珍你的西王母所變,雖然平時和葉珍水火不容,本性卻是善良至極,此時見葉珍遇難,居然拋開芥蒂,破天荒的和她站在了一邊。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41 PM

本帖最後由 walilei 於 2010-10-2 07:46 PM 編輯

第七集 第十一章 了結

  少昊的耐心似乎已經到了極限,怒吼一聲,扼住葉珍喉嚨的五指猛縮,他決定給我們點顏色看看了!

  姜薇不忍看到葉珍受傷,嚇得緊緊閉上了眼睛!可是,她卻沒有聽到預期中葉珍的痛苦聲,緩緩睜開眼睛,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無數彷彿蠶絲一般的血色光絲從西王母的身體內爆發出來,彷彿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巨,一口便將臉上寫滿震驚的少昊吞了下去,少昊瞬間便被那血絲纏繞成蠶蛹一樣。在少昊的怒吼聲中,一股股熾烈的火焰從蠶蛹表層激射而出,將那緋色的蠶蛹逐漸融化。

  西王母嬌叱一聲,無與倫比的紅色光芒從她身上綻放出來。

  與此同時,完全融化掉那蠶蛹的少昊身上亦是烈焰沖天!

  眨眼之間,緋色的光芒與黃色的火眼便糾纏在一起,將西王母與少昊兩人籠罩起來!仿若有一紅一黃兩條巨龍在籠罩著兩人的紅黃夾雜空間內瘋狂絞殺!這正是大神與大神之間的殊死較量!

  無窮的壓力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狂湧而來,整個空間內都充滿了肅殺與焦灼的味道。身為人類的我根本無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壓力,只覺一陣窒息,彷彿我的靈魂與身體都要被那兩股近乎恐怖的力量蒸發殆盡。

  這個時候,突然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我保護了起來,我轉頭一看,是邢天正在衝著我微笑。

  我又見神荼和鬱壘亦是氣定神閒,知道西王母不會有事,於是就放下心來繼續看戲。

  漸漸的,溝渠裡的污水都被少昊釋放出來的炎勁完全蒸發,而整個地下管道的鋼筋牆壁,亦被西王母釋放出的恐怖力量逐漸侵蝕。兩人被那紅黃夾雜的光團緊緊包圍,我根本無法看到團裡面的事物。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那光團驀地化作點點流螢灰飛浬滅。

  西王母與少昊重新現出身形,兩人都是氣喘吁吁,看來剛才的激烈交鋒消耗了他們極大的力量。

  少昊死死的盯著西王母,有點狼狽的說:「你不是葉珍,你是西王母!」

  西王母變回了自己的模樣,嫣然一笑,微微喘息了兩下,笑吟吟的望著少昊:「火神祝融,難道只能你變成別人,就不許我變嗎?」

  大神或許可以變換成其他人的相貌,卻無法改變自己神力的屬性,剛才兩人都是全力施展神力,自然也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我不是祝融!」少昊突然吼了起來,瘋狂的為自己辯解,「我不是祝融」

  「祝融,不要再偽裝了。」一把蒼老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原來是神農在姜薇的攙扶下,緩緩向少昊走去,「其實找早就看出你是祝融了。」

  「不可能!」少昊避開了神農的目光,「你騙人,我根本就不是祝融!」

  「前天晚上,你可是在我家別墅裡使用了火神之力?」神農歎息一聲,「那火神之力本是我傳給你的,怎能瞞得過我?」

  少昊驀地渾身一震,那天為了制服與蚩尤之骨同化的噎鳴,他的確是不小心使用了火神之力!非常無力的歎息了一聲,一片若隱若現的火焰旋風從他的身體捲了出來,火焰燃燒之處,少昊的身體逐漸有了變化,眨眼之間,他已經恢復了獸身人面的祝融真身。

  祝融緩緩轉向神農,突然雙膝跪倒:「祝融知罪,請炎帝責罰!」

  雖然現在祝融與神農同是大神,但神農與祝融的關係非常,炎帝神農曾是祝融的主上兼師,對他可謂恩重如山、師恩如海。不願與神農正面衝突,這亦是祝融蒙面的主要原因。因為,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神農既是他祝融最親近的人,也是他唯一無法忤逆的人!

  「你與共工的恩怨,難道經過四千多年仍然無法化解嗎?」神農搖頭歎道,「我現在只問你一句,如果你能答得上來,我就原諒你的過錯。」

  「炎帝請問!」祝融身軀一震。

  「你,為什麼要殺孟軻?」

  祝融猶豫了半天,終於咬咬牙:「因為他是共工轉世,我與共工之仇不共戴天!」

  「大俠!拜託,我都說了幾百次了,我真的不是共工,你們認錯人了,你怎麼就不相信呢?」我非常無奈的說。

  「既然你說他是共工,你說,他哪一點像共工?」神農又問。

  祝融不禁為之語塞,因為我混身上下除了長的和共工一模一樣,再沒有一點和他相似的地方了。祝融怔怔跪在那裡,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卻聽神農又說:「你想殺的人是你憎恨的那個共工,是四千年前的那個共工。姑且不論孟軻是否真是共工,在四千年後的今天,如果共工變了,如果你找不到憎恨他的理由了,你還要堅持殺他嗎?」

  祝融思量了很久,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真是笨蛋透頂啊!竟然白白花了四千年的光陰去憎恨一個四千年前的人。」

  兩行熱淚從祝融的臉上簌簌流下,他深深向神農拜了三拜:「多謝炎帝點化,祝融知道錯了!我即刻便返回神界閉門思過,待炎帝返回神界之後再去請罪。」

  話音剛落,祝融整個身軀便化作無數零星火光,眨眼問便捎散無蹤了。

  我忍不住心中感慨,神農不愧是炎帝,的確是擁有大智慧、大胸襟的人。

  就在此時,邢天爆喝一聲:「快攔住他!」

  只見剩下的那個蒙面神化作一道光芒,逃向幽暗的管道深處。

  眾人剛想去追,異變再生,被神荼和鬱壘制住的禺京突然發出一聲震天的咆哮,一股充滿了毀天滅地力量的衝擊波以他為中心向四面八方狂噬而去!

  天啊!為了助那蒙面神離開,禺京居然引爆了自身的神力!

  換句話說,他將自己的全部神力凝聚在一起,製造成一個威力巨大的炸彈,而炸彈的承載者,

  正是禺京自己的身體!一個擁有大神實力的神自爆!在自爆的瞬間,自爆者可以在瞬間激發出平時最強力量的十倍力量!

  「糟糕!」眾人面色狂變,如果任由禺京自爆的話,恐怕小半個C市都會在一瞬間化為灰燼!

  念及此處,我身邊的這些人再無心思去追那蒙面神,西王母、神荼、鬱壘和邢天四位大神身上同時射出了顏色各異的刺眼光芒!

  姜薇面色凝重的拉著我和身受重傷的神農遠遠地退到一邊。

  只見西王母、神荼、鬱壘和邢天四人一個個面色沉重,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光芒組成了個五顏六色的巨大半球狀結界,那結界縮進成一團,將正在自爆的禺京牢牢地罩在裡面!

  「啊啊啊啊啊!」隨著禺京不斷釋放著能量,原本緊縮在一團的結界被越撐越大,西王母四人源源不斷的向那結界裡輸送著強大的神力!漸漸地,那結界越積越厚的同時,體積亦在禺京神力的猛烈衝擊下越漲越大!那結界越來越厚,越來越亮,西王母四人身上的光芒卻是越來越弱,終於,西王母他們身上的光芒幾乎是微不可察了,他們搖晃了幾下身軀才勉強站定,每個人都是面色蒼白,虛弱無比,他們消耗了全部的神力製造出一個異常強大的厚重結界!

  就在此時,禺京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整個身軀頓時化為億萬個細碎的能量粒子,轟的一聲,爆炸了!無數充滿著毀滅性能量的細碎粒子瘋狂的向四面八方吞噬而去,密雨打芭蕉一般撞擊在那蘊涵著四位大神全部神力的能量結界上。粒子與結界撞擊的那一剎那,發出了一聲悶雷般的巨響。我只覺地動山搖,整個大地都劇烈的顫抖了幾下!一股強大的氣流從爆炸的中心急湧而出,將我、姜薇、神農,以及西王母等四個己脫力的大神狠狠的撞飛了十幾米遠。整個地道亦承受不住那股強大的力量轟然倒塌!一時間石土飛揚,灰塵四起。待煙塵散盡,我們眼前已是一片廢墟。

  西王母嬌喘了兩聲,拍拍胸脯,心有餘悸的說:「好險啊!只要結界再弱一點,恐怕我們的肉身就保不住了!」

  突然,無數螢光突然從碎石縫中緩緩升起,彷彿具有生命一般組成了一個半透明的人形身軀。邢天第一個看到了它,不禁訝道:「禺京的殘念!」

  理論上,自爆之後禺京的元神與身體立刻就會灰飛浬滅,但是如果一個神的執念強大到一定級數,在他自爆之後,那些元神的碎片就會形成一縷殘念,極其短暫的延長其元神存在的時間,雖然說是延長了時間,其實最多也只能維持片刻而己。殘念已是非常微弱的存在,根太沒有任何殺傷力可言。

  禺京的殘念飄到我的面前,大概他知道自己時間無多,並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淡淡說:「我是顓頊的屬神,為顓頊復活是我這四千年來最大的宏願!作為我最好的朋友,希望你能原諒我。」

  「大俠。」我微微一笑,「你根本就沒有做錯什麼,也不必對我愧疚,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不是共工,我叫孟軻,孟軻的孟,孟軻的軻。」

  「謝謝你。」禺京半透明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安詳的笑容,深深的望了我一眼,然後如消失在深邃夜空中的流星一般,完全浬沒在虛空中了。

  「都說了我不是共工,還謝我做啥?」我輕輕抽了抽鼻子。

  警車的鳴鳴聲由遠及近從我們的頭頂傳了過來,姜薇攙扶起神農:「警察要來了,我們趕快離開吧!」

  「嗯。」我們同時應了一聲,互相攙扶著漸漸投入無窮無盡的管道深處。

  動聽的旋律突然在空曠的管道裡響了起來,我摸出正在震動的手機,接通電話,耳畔響起了少昊急促的關切聲:「孟軻!我昨天晚上被三個蒙面神暗算受了重傷,一直躲起來療傷了,你和葉珍有沒有遇到危險?」

  「唉,一言難盡。」

  三個月後。

  自從那次被媒體報導為地震事件的事情之後,逃走的那個蒙面神再也沒有從我們的生活中出現過,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藉助蚩尤之骨的力量復活顓頊。總之,他們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再沒有一點音信。

  太昊回復記憶之後,說當時暗算他的人是變成了葉珍的模樣去找他,然後趁我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下手偷襲,他根本不知道偷襲他的人究竟是誰。

  西王母、鬱壘、神荼、神農、噎鳴和太昊在葉珍家足足守護了兩個月後,終於相繼離去,他們都有屬於自己的事情,不可能在這裡保護我們一輩子。據西王母診斷,少昊的傷勢比較嚴重,必須在家靜養一段時間才能復原。如此,生活彷彿又回歸到我初遇相柳姐妹時那樣的安逸日子……

  陽春三月的某日清晨!

  「主人,珍姐,起床啦!」室外響起了相柳姐妹唧唧喳喳的聲音。

  「啊!」我痛苦的呻吟了一聲,一把將被子猛在頭上,「求求你們啦!讓我睡一次懶覺行不行,就一次!冰箱裡面有昨晚的剩菜,你們就將就一下吧!拜託啊!」

  「可是我們想喝珍姐熬的皮蛋瘦肉粥!」相柳姐妹異口同聲說,「主人,快點起床啦!已經八點半啦,太陽都照屁股啦!」

  「什麼,已經八點半了!」葉珍猛地從我身邊坐了起來,謄朧的光線穿過窗簾照在她纖滑白嫩的肌膚上,她赤身裸體的完美曲線在這一刻顯露無遺,我溫柔的望著她近乎完美軀體,昨晚的激情場面不禁在腦際縈繞不己。

  葉珍一邊用我前所來見的超快速度穿好衣服,一邊非常嚴肅的說:「九點國際貿易中心有一場重要的竟標會,姜薇也會參加,這次我一定要讓她輸的心服口服!哼!」

  葉珍迅速的離開了別墅,為了以防萬一,我讓相繇陪在她的身邊。給相柳做了「非常難吃的皮蛋瘦肉粥」後,我們兩人便去照看「無人惠顧」的冷飲店。剛到冷飲店沒多久,冷飲店迎來了一位闊別己久的客人——少昊!

  「咦,葉珍怎麼不在?」少昊環視了一圈冷飲店,並沒有發現葉珍的身影。

  「噢,她去國際貿易中心參加竟標去了!」我隨口問道,「你的傷好了沒有?」

  「嗯,已經完全好了,謝謝。」少昊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

  轟隆隆,天空突然響起了一聲炸雷,窗外的光線漸漸昏暗下來,今年的第一場春雨就這樣簌簌落下。我靜靜望向窗外,只見淫雨菲菲,水氣瀰漫,整個世界彷彿都披上了一層蒙的薄紗。

  天,變了。
作者: walilei    時間: 2010-10-2 07:47 PM

第七集 第十二章 真相

  手機短訊的震動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取出手機,見是葉珍的號碼,打開短訊,卻被短訊的內容驚呆了,冷汗從我的鬢角涔涔滲出,心跳也不爭氣的亂成一氣。

  短訊的內容只有四個字:我是顓頊。

  相柳發現了我的異樣,湊過臉來,小臉兒頓時也被短訊的內容嚇得蒼白。

  如果現在用手機發短訊的人真是顓頊,葉珍和相繇就一定已經遭遇了不測!

  我剛站起身來,第二條短訊又已經到了:「不要亂動,坐回窗戶旁邊去,把手機放到窗台上,從現在開始,你們唯一的權利就是等待!否則的話,我保證你見到葉珍的時候她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他居然在監視我們!

  我和相柳警惕的望向窗外,可是除了漫天雨霧之外什麼也沒有發現。

  「主人,我們現在怎麼辦?」相柳壓低聲音,有點緊張的說。

  我此刻亦是異常緊張,連我自己都感到沮喪不己的事情是:我找不到顓頊不殺葉珍的理由。

  換而言之,葉珍的存在對於顓頊來說只不過是玩弄我的籌碼而己,殺了她對於顓頊來說不會有任何損失,我不敢冒險去找西王母或神農求救,因為任何一點輕舉妄動都有可能成為害死葉珍的理由。

  「等待。」緩緩吐出了這兩個字,我只覺自己的嘴唇都在微微顫抖著。

  有生以來,我從來感覺到如此惶恐,從來對恐懼有如此深刻的體悟!是的,我怕了,怕失

  去找唯一愛過的女人!

  「主人,你的臉色好蒼白!」

  我直勾勾的盯著放在窗台上的手機,心亂如麻……

  小雨稀稀拉拉的下個沒完沒了,我從來經歷過如此漫長的一天,彷彿比我存在時間全部加起來還要漫長,我的心就像窗外的雨,迷茫、混亂得一塌糊塗。在精神的痛苦煎熬之下,身體的麻木和肚子的飢餓都顯得微不足道了。天漸漸黑了,我的等待卻是依然遙遙無期。

  街上的行人漸漸少了,商店的燈光逐漸熄滅,整條街都顯得空空蕩蕩的,夜深了,雨越下越大,我的心卻是越陷越深。

  突然,手機終於再次震動!

  我迫不及待的打開短訊,顯示幕上寫著:電視台頂!

  「相柳,我們走!」我迫不及待的衝出大門,外面雷雨交加。一道閃電當空劈下,將世界映得蒼白。相柳也跟了出來,只見身體一陣青芒閃動,眨眼之間恢復了她真身——九頭蛇身的上古凶獸,「人!上來!」

  我騎上相柳的背部,只覺她身軀一震,驀地,一層暗青色的光芒從她體內釋放出來,落在我們頭頂的雨滴彷彿被那青芒攔住一般,居然不再下落,就那樣一顆顆懸浮在我們的身邊。

  相柳輕喝一聲,那些懸浮著的雨滴彷彿有了生命一般,往她身上聚攏過來,頃刻之間,無數雨滴居然組成了一個晶瑩剔透的奇形羽翼。

  「主人,抓緊了!」那雙羽翼猛然一震,相柳便沖天飛起,載著我逕直向那百多米高的電視台頂極速飛去!

  相柳九頭之一忽然扭轉過來,蛇眸之中閃過一絲哀傷之色:「這御水之術,也是主人教給我們姐妹的。」相柳口中的第二聲主人,所指的是水神共工了。

  望著那圓盤一般的電視台頂越來越近,我的心緊張到了極點!

  隱約之中,我看到三條人影被綁在電視台頂最外沿的欄桿上,他們雙腳懸空,腳下是百米深淵。

  又過了片刻,我終於看清了那三個被綁在欄桿上,任由風吹雨打的可人兒,他們正是葉珍、相繇和姜薇!見到葉珍她們安然無恙,我終於放下心來。

  相柳載著我落在電視台頂,我翻身下來,她亦隨即變回人形,我脫下襯衫披在她單薄赤裸的身體上(變身的時候衣服被撐碎了),根本沒有心思計較敵人在哪,赤裸著上身就立刻衝向葉珍她們。

  「葉珍!」我不顧一切的從身後緊緊抱住了葉珍。

  「傻瓜!」葉珍的美眸通紅,俏臉早己被雨水打濕,分不清是雨是淚。

  「別卿卿我我了,快給我們鬆綁啊!笨蛋!」姜薇酸溜溜的吼道,突然她彷彿想到了什麼,「孟軻,難道只有你和相柳兩個人來救我們,其他人呢,你沒有找幫手來嗎?」

  「沒有,就我和相柳兩個人。」我試圖幫他們鬆綁,可是,他們是被人用鋼絲捆住的作為普通人的我根本無能為力。

  「什麼,你腦子進水了,對方是大神啊!你、你這不是跑來送死嗎,你平時不是挺聰明嗎……」

  「葉珍,我送你的那個項鏈還在嗎?」我沒有理會姜薇的喋喋不休。

  「嗯,一直都掛在脖子上呢。」葉珍哽咽的說,「傻瓜,你為什麼要來送死?」

  「因為,這個月你還沒有給我發工資呢!」我說了一個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

  葉珍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我輕輕摘下掛在葉珍頸上的項鏈,趴在她耳邊說:「這個借我用一下先。」

  我輕輕摘下項鏈,掛在我自己的脖子上,吩咐項柳說:「相柳,你幫她們鬆綁!」然後我轉過身,大聲喊了起來:「顓頊,我知道你在這兒,出來吧!」

  我話音剛落,隨著一道閃電當空劈下,電視台頂從虛空中肩並肩走出了兩個人。左邊那人氣宇軒昂、英俊挺拔,舉首投足都有一股帝王之氣,不怒自威,不過當他看到我們的時候,臉上卻是寫滿了驚訝;右邊那人正是三個月前逃走的那個蒙面神。

  這時相柳已經救下葉珍、相繇和姜薇,相柳姐妹和姜薇看到左邊那人,俱是面色大變,脫口喊道:「顓頊!」

  我不由心中一動,看樣子她們竟還不知顓頊的存在,唯一的合理的解釋就是:蒙面神抓了她們,然後將她們綁在這裡,而顓頊從始至終都沒有出過手,也沒有露過面。看樣子,顓頊本人對此似乎並不知情。

  「顓頊,我已經把共工帶來了。」蒙面神冷冷說道。

  「唉!」顓頊突然歎息了一聲,「我只是讓你把他請來,卻沒想到你居然用這種辦法脅迫他來。」顓頊向我走了幾步,臉上居然現出了一抹和善的笑意:「共工,你還好嗎?」

  「大俠,你認錯人了,我叫孟軻,不是共工!」我聳聳肩,非常無奈的說。

  相柳姐妹和姜薇見顓頊靠近,同時流露出戒備之色。

  「不用擔心,我並沒有敵意,也沒有能力殺害你們。」顓頊緩緩說道,「因為我雖然復活了,卻失去了神力,如今我已經是一個普通人了。真是沒有想到,四千多年過去了,居然還有人在處心積慮的為我復活。」

  「什麼!」我們都不由大吃一驚,復活之後的顓頊居然失去了神力!

  「顓頊,你沒有能力殺他們,我卻有!」蒙面神冷然說道,「只要你一句話,我立刻就可以讓他們灰飛浬滅!」

  「不要再鬧下去了,祝融已經回到了神界,禺京也死了,而且還驚動了西王母、神荼、太昊等幾位大神,如果再鬧下去,若是驚動了盤古大神,恐怕你也是自身難保了,收手吧,然我已經復活了,仇恨也就沒了。更何況……」顓頊望著蒙面神說。

  「不!」蒙面神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為了讓你復活,我們苦苦等待了四千多年,難道就因為你一句收手吧就輕易放棄了,不可能的!事己至此,已經無法挽回了!難道禺京就這樣白死了嗎,我不甘心!今天,他們必須死!」

  「你聽我把話說完。」顓頊打斷蒙面神,「其實,四千年前,並不是共工害死我的,我是自殺的!當時共工雖然有些性格暴躁,不通為人處事,本性卻是十分善良……」

  所有人都靜了下來,等待顓頊說出真相。

  「當年,共工考察了部族的土地情況,發現地勢高低不平,田地澆灌非常費力,很不利於農業生產。然後他制訂了一個利於水利灌溉的計劃。而我則認為,自己是部族中至高無上的存在,整個部族應當只聽我一人號令,共工不能自作主張。於是,我利用鬼神的說法,煽動部落民眾,叫他們不要相信共工。

  「由於共工性格暴躁,也不和我說理,直接就對我動起手來。共工由於不能得到民眾的理解,一怒之下,撞斷了不周山。後來這事被盤古大神知道了,於是他把我和共工都關了起來,分別面壁思過。我面壁百年,終於大徹大悟,悔恨自己心胸狹隘,而且還害死了很多生靈,於是決定以死謝罪。」

  「我不管!顓頊,你太讓我失望了!」那蒙面神再次咆哮起來,「總之,我們的辛苦不能白費,禺京也不能白死!」強大的殺氣從蒙面神身上釋放出來,頓時,彷彿整片天地都充滿了肅殺之氣。

  「不要再繼續犯錯了。」顓頊緩緩走到了我們這邊陣營,轉回身去,用近乎懇求的口吻說,「如果你要殺,就連我也一同殺了吧!」

  「你!」蒙面神氣得渾身顫抖,仰天怒吼一聲,「好好好!算我瞎了眼,救了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廢物!你已經不是四千年前我認識的那個顓頊了,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等一下!」我突然站了出來,與顓頊並肩而立,好整山暇的說,「如果你殺了我們,盤古大神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哈哈哈哈!」蒙面神突然狂笑起來,「盤古永遠都不可能知道我是誰的!莫說是盤古,就連祝融、禺京和顓頊都不知道我是誰!」

  「少昊!」我冷冷說道,「我想,我應該沒有叫錯你的名字吧?」

  蒙面神身軀一震,眸中寫滿了震驚:「我不是少昊!」

  葉珍他們的臉上也是寫滿了疑惑。

  「第一,三個月前在地下管道的時候,你曾用腳踩住神農的腦袋,對神農的不敬說明你一定不是炎帝一脈的人,所以,你是黃帝一脈的人。第二,在姜薇家別墅的時候,你獨自離開去查探別墅的情況,而太昊又恰恰好在這個時候被人暗算,從表面上看此事絕無可能與你有關,可是,如果假設你是蒙面神之一的話,最有可能暗算太昊的人反而是你,因為你原本就知道神農他們在哪,而當時根本就沒有去查探別墅,而是變成葉珍去暗算太昊了!」

  葉珍忍不住問:「可是那次別墅之戰和管道之戰的時候,少昊都受了重傷啊!」

  「這正是他高明的地方,每次都能找到充分的理由為自己開脫,這的確是一個非常絕妙的掩護。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少昊的傷並不是蒙面神他們打的,而是少昊自己弄出的呢?」

  葉珍不由得眼睛一亮,顯然認為我的猜測極有道理。

  蒙面神再次狂笑起來:「就算我是少昊又怎麼樣,今天你們一個也活不了!」

  「是嗎?」我突然笑笑,掏出項鏈,擰開小瓶的蓋子,將瓶中的液體倒入口中,揮了揮空瓶子問蒙面神,「你知道剛才這瓶子裡面裝的是什麼嗎?」

  蒙面神微微一旺,搖了搖頭。

  「是不周山下的水!」我淡淡說。

  「你怎麼可能和不周山扯上關係?」蒙面神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突然面色大變,驚恐的望著我:「難道……難道……你是……」

  我哈哈大笑,身體驟然釋放出了萬丈紅芒,搖身一變,恢復了我蛇身朱發的真身。

  「主人!」面露激動之色的相柳姐妹齊聲喊道。

  「不錯,我就是水神共工!四千年前,我和顓頊一起被盤古懲罰面壁,百年之後,我亦如顓頊一般大徹大悟,頓悟自己不懂為人之道,幾乎成為神界公敵。於是我便以不周山之水封印了自己的神力,從此進入輪迴,拋棄前世記憶,懲罰自己世代為人,體驗人之疾苦,學習為人之道!」我望向相柳姐妹,「西王母給你們的那顆崑崙石並沒有失效,當我被它砸中的時候,我的記憶就己被喚醒,只是我的神力仍被封印在不周山下的水中,無法恢復神力而己。而解除封印的辦法,正是飲下不周山之水!我並不想做回神,因為我在人間找到了自己有生以來最寶貴的東西,愛!」

  我有點狼狽的轉頭望向葉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葉珍,回頭再跟你解釋。相柳、相繇,在我回來之前,一定要保護好葉珍!」

  葉珍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我神念一動,將漫天雨水組成了一個巨大的空心水球,將葉珍、相柳姐妹、姜薇和顓頊包裹起來。找大喝一聲,瞄準目標,居高臨下將那水球向電視台下西王母那不羨仙酒吧擲了下去!

  「共工!」蒙面神大吼一聲,恢復了少昊的本來面目,少昊有點猙獰的怒瞪雙目,「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風雲變色,雷雨交加,大戰一觸即發!

  一年後的夏天,冷飲店生意興隆,葉珍和相柳姐妹非常忙碌的招呼著異常擁擠的客人,正忙得不亦樂乎。

  「請問需要什麼?」葉珍一邊低頭整理著錢櫃一邊對下一個客人說。

  「……」

  「請問需要什麼?」

  「……」

  「你這人怎麼不說話,不想買東西就不要妨礙人家做主意!」葉珍抬起頭來怒目而視,可是當她看清楚來人的時候,突然怔在了那裡,隨即,美眸之中那怒意頓時化為無形,取而代之的無限的欣喜與晶瑩的淚光。

  我微微一笑:「我回來了。」

  「主人!」相柳姐妹看到我,立刻興奮的跳了起來。

  「關門啦!不做生意啦!」葉珍和相柳姐妹興奮的哄走了全部的客人,關好大門,不顧一切的和我來了一個親密的擁抱。

  「葉珍……」我有點愧疚的吻了葉珍一下。

  「不用解釋了。」葉珍嫣然一笑,「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共工了!」

  「呃?」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每次你說謊話的時候,都會被我發現!我啊,聽到你說的最大謊話就是『我不是共工』!」葉珍偎依在我懷裡,「不說這些了,你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這已經算快的哩!天上一日,人間一年,我可是一刻鐘都沒有閒著,第一時間就跑回來找你們呢!」我嘿嘿一笑,「你看看我這句話是真是假?」

  「算你過關!」葉珍笑著說道,「對了,說說那天晚上,你把我們丟到西王母那裡之後的事情吧,後來,你和少昊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對啊對啊!」相柳姐妹也湊了過來,「主人和少昊打架,到底誰贏了?」

  「我啊,根本就沒有和少昊打!」我哈哈大笑,「打架,那是壞孩子在做的事情。我沒和他打,直接跑路了。到盤古面前告了少昊一狀,現在少昊已經被盤古禁制起來,正在面壁思過呢!

  「無恥!」葉珍和相柳姐妹同時笑罵道。

  「窮則變,變則通。變通,這才是為人之道啊!」我嘿嘿一笑,「對了,顓頊呢?」

  「他在西王母那打工呢!」

  咚咚!突然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門上不是掛著今日不營業的牌子了嗎,你沒看見啊?」葉珍滿臉不爽的說。

  「我找人。」

  「我不認識你,這沒你要找的人!」葉珍沒好氣道。

  「我找孟軻!」

  我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抬頭一看,頓時被嚇了一跳,差點沒昏過去。

  「盤古大神!」相柳姐妹尖叫一聲,驚呼起來。

  盤古嘿嘿一笑:「軻,我有事找你幫忙。」

  —全文完—

第七集 後記

  托諸位讀者的福,《搜神新記》終於圓滿結束,希望大結局能夠令諸位看倌滿意。

  在創作《搜神新記》的過程中,我始終都致力於賦予文中的每一個角色一個相對完美的故事與結局。相比於其他主流的奇幻小說,我更希望能夠寫出更為深刻的文字,你們在這本書裡或者看

  不到練級打怪的爽快情節,也看不到頂天立地的蓋世英雄,但是我想你們從書裡應該可以感覺到最能夠觸動你們心弦的故事,因為我真正想要揭露東西是人性!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感覺到呢,呵呵,如果你們能夠有那麼一丁點關於人性的戚悟,那麼,就說明《搜神新記》還算成功。

  中國古代神話體系博大精深,本書涉及到的部分僅僅是其冰山一角。而且大部分神話都有不只一個版本,本書無法做得面面俱到,只能從中任選其一,如果書中傳說與諸位看關所知頗有出入,還請海涵擔待。

  《搜神新記》結束了,我的心底也終於落下了一塊大石,在漫長而快樂的創作過程中,我與書中的角色已經有了非常深厚的感情,此書一終,我的心中亦是百戚交集,孟軻、葉珍、相柳姐妹……他們的身影兀自在我腦海中縈繞不己,我會想念你們的!

  最後,感謝諸位書友長久以來對我的支持與鼓勵,我一定會繼續創作出更多更精彩的作品奉獻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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