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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淺綠 -【錯嫁良緣之洗冤集錄】《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3:02 AM     標題: 淺綠 -【錯嫁良緣之洗冤集錄】《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2-15 02:50 AM 編輯

【書名】:錯嫁良緣第一部--洗冤集錄

【作者】:淺綠

【內容簡介】:

  她很想罵髒話!

  她是警界的驕傲,近年來最年輕的主檢法醫,莫名其妙的穿越已經夠倒霉的了,還陰差陽錯的嫁入豪門,不,應該說是送入豪門,她的身份該死的是一件禮物!!

  人人都道樓相英雄出少年,不但文武雙全、智勇兼備,而且溫文爾雅,個性沉穩、這些人都是瞎的嗎?!要她說,他那叫老謀深算、陰險狡獪,心思詭秘……

  樓夕顏不明白,她明明就是個頂著刀疤臉,口中不時叨念人體器官的怪女人,為什麼偏偏他就是無法移開目光,甚至破天荒的想和她時刻待在一起,哪怕是聊些他和她都最最不屑的~家長裡短,

  太奇怪了,他要好好研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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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3:12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5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一章 楔子

  今夜的月亮異常的明亮,卻被一層血紅色的雲霧籠著它,使得原本清雅的月華,看起來陰森異常,連空氣中彷彿也透著血腥味,凌晨兩點的夜晚格外的寂靜,只有樹葉摩挲得沙沙作響,沒有人會去在意夜空詭異。

  明亮的房間裡,各種手術用具一應俱全,可惜這裡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手術室。

  女子的臉被口罩遮去大半,看不出長相,一雙明亮犀利的眼睛專注的盯著白色平台上的屍體。收起手中的量尺,女子冷聲說道:「死者是女性,身長168公分,年齡二十到三十歲之間,屍體已經開始腐爛,初步推斷,應該死了有一個月以上。」

  她的身後,站著一個年輕女孩,認真的做著記錄,手上不敢有半點怠慢。

  仔細檢查屍體上的每一處痕跡,當看到屍體的手指時,卓晴皺起了眉頭,聲音依舊清冷平靜:「死者十個手指甲被全部拔除。」

  「又是十個指甲被拔除?」邢藍手上一頓,趕緊抬頭,問道:「卓醫生,這會不會是連環殺人案啊?!」加上這個,已經是第四個被拔指甲的女屍了!

  卓晴專注的檢查著屍體上留下的每一處痕跡,一會之後,才冷聲回道:「是不是連環兇案,應該由偵查部門來認定,作為一名法醫,責任是詳盡的記錄屍體上的一切特徵和死者的死亡原因,為破案提供證據和線索。隨意的歸結為連環案,容易先入為主,忽略了其他的細節。」

  「我知道了。」邢藍暗暗吐了吐伸頭,卓醫生是這幾年最年輕、能力最突出的主檢法醫,能跟在她身邊學習,提高真的很快,不過她萬年不變的冷臉冰眸,還是挺嚇人的!尤其是她工作的時候!

  「死者頸部有明顯瘀傷指印,呈黑色,其餘地方沒有明顯外傷,死因是窒息。下體完好,排除死前被性侵犯的可能性。」卓晴一邊脫下醫用手套,一邊說道:「小邢,天亮前將報告整理好之後給我簽字,然後交給刑偵隊,還有剛才提取的樣本,明早送到檢驗科,你就可以休息了。」

  邢藍心裡哀號,嘴上立刻回道:「明白。」今晚又沒得睡了!

  邢藍收拾著從死者身上剪下來的衣服和皮膚樣本,忽然看見一個如掌心大小的圓形金屬物件,問道:「卓醫生,這是死者外套裡找到的東西,要移交給刑偵隊嗎?」

  卓晴隨意的掃了一眼,回道:「先送去檢驗科,他們會處理的。」說完利落的出了驗屍間。

  「是。」收拾好樣本和筆記,邢藍趕緊跟上卓晴,快步離開驗屍間。雖然在法醫部工作了大半年了,她還是不敢半夜三更的一個人和屍體呆在一起。

  「怎麼樣?驗屍報告出來了嗎?」才走近辦公室,兩人立刻被人堵了個正著!

  斜靠著門框的清瘦女子,一頭細碎的短髮清爽利落,精神異常的好,眼神執著堅定。

  邢藍哀號:「顧隊長,您也太誇張了吧!現在是半夜3點耶!」

  顧雲輕輕佻眉,笑道:「所以呢?」

  挫敗的垂下肩膀,邢藍無奈的回道:「所以您稍等,我馬上去整理,天亮之前一定有結果!」難怪顧隊長和卓醫生能成為好朋友,兩個人都是工作狂!!

  看著耷拉著腦袋走進辦公室的邢藍,顧雲揚聲笑道:「多謝了!」

  卓晴已經打開了對面她的專屬辦公室,顧雲立刻跟了進去,還沒來得及開口,卓晴特有的清冷低音緩緩響起:「怎麼,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啊?」

  「去你的!」白了她一眼,顧雲斥道:「這一個月以來頻發女性被殺案件,李局眼睛都快噴火了,現在刑偵二隊的人,哪裡還分白天晚上!」

  卓晴隨手扯下固定髮絲的鋼筆,一頭過腰長髮立刻垂下,疲憊的靠坐在沙發上,半瞇著眼,懶懶的問道:「昨天省級散打比賽的結果有沒有懸念?」

  「沒有!」說起這個她就來氣,案子這麼多,局領導還一定要她參加省裡的比賽,每年都是她拿女子組第一,還有什麼好比的!看著卓晴舒服得快要睡著的樣子,顧雲輕拍她的肩頭,低笑道:「我說大小姐,我在和你說案子!」

  眼睛輕瞇著,卓晴的聲音懶散,但仍舊清冷明晰:「這個死者確實與前三宗命案裡的死者有共同之處,都是被掐住氣管,窒息而死,而且十個手指的指甲都被拔除。從殺人手法上看,屬於同一種手法,如果真是一起連環殺人案,按照屍體的腐爛程度看,這個女死者是第一個受害人。」

  聽著卓晴的分析,顧雲也在辦公室裡來回走著,思考案情,忽然發現辦公室門口有一個隱隱反射著亮光的東西,走過去撿起來一看,那是一面鑲嵌著八卦圖形的金色小盤,會裝在證物袋裡的,應該是證物吧。

  走到卓晴面前,顧雲問道:「這是什麼?」

  緩緩睜開眼睛,看清顧雲手裡的東西,卓晴暗罵,邢藍這丫頭,做事總是這樣毛躁,這麼重要的證物也能丟!坐直身子,卓晴回道:「死者衣服口袋裡找到的,等檢驗科的同事檢驗之後,應該就會到你手上了。」

  一聽是這宗案子的證物,顧雲立刻來了精神,辦公室只開了盞小檯燈,顧雲索性掀開百葉窗,藉著今晚異常明亮的月光仔細研究起來。

  眼睛專注的盯著手裡的東西,顧雲完全沒有注意到暗黑的夜空在她拿出八卦盤對著月亮的時候,漸漸被猩紅色的流雲所覆蓋。

  奇怪,剛才看明明是金色的,怎麼現在看,就變成了紅色呢?!難道反面是金色?翻過來細看,另一面也是一樣的血紅八卦圖,整個小盤子還似乎隱隱透著紅色的光芒,怎麼會這樣?!

  「嘶——」心裡疑惑著,手上忽然一痛。

  卓晴起身走到她身後,問道:「怎麼了?」

  低頭查看手指,只見食指上一道深深的血痕,幾滴鮮紅的血落在證物袋上,顧雲無所謂的笑笑:「沒什麼,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劃了一下。」

  手指上的傷口很深,血還在滴滴答答的流著,顧雲漫不經心的樣子讓卓晴皺眉,從旁邊的書架上拿來藥棉,捂在傷口上,卓晴冷冷的哼道:「按住傷口!」

  顧雲翻了個白眼,不就是一點小擦傷嘛!

  按著傷口的藥棉,很快又被血浸濕,卓晴銳利的眼微閃,什麼東西這麼鋒利,盡然連止血都困難?!拿過顧雲手中的東西一看,卓晴大驚:「怎麼會這樣?!」

  什麼讓一向冷傲的卓法醫大驚失色啊!顧雲也好奇的伸過頭來,一看之下,顧雲也驚異的低叫道:「血……滲進去了!!」

  原本滴在透明證物袋外的血滴不見了,血居然出現在血紅八卦圖之上!!怎麼會有這種事,血液穿透了證物袋……「糟了!」一怔之後,兩人異口同聲叫道:「這回報告難寫了~」

  兩人相視苦笑,頭疼著如何解釋顧雲的血液為什麼會出現在證物之上,誰也沒有注意到,那滴滲入八卦盤的血跡,正沿著弧形的溝槽,流入陰陽相交的中心……當血液落入中心的那一刻,八卦盤忽然放著出一道極強的紅光,卓晴和顧雲都沒有反應過來,只覺得眼前一黑,軟到在地。

  光芒一閃而過,主檢法醫室裡,還是那盞小檯燈,地上躺著兩個暈倒在地的身影。

  顧雲手上血流不止的傷口已恢復如初,沒有一絲傷痕。

  金絲八卦盤穩穩落在她們的身側,毫無異狀。

  窗外的天際,月華清朗,一切都是那樣的平靜。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二章 錯身入嫁

  瓢潑的大雨,伴著轟鳴的雷聲,大風將殘破的窗戶吹得東倒西歪,啪啪作響!不大的破廟側屋裡,蜷縮著三個年輕女子,大紅的嫁衣,在這漆黑陰森、到處透露著陳腐之氣的廟宇中,顯得格外的詭異。

  屋裡沒有燈,偶爾的閃電會將破廟照亮,一道道利劍般的電光,每一下,都彷彿直劈入地,扎眼的白光,震耳欲聾的驚雷聲,讓看起來年紀最小的女子驚恐的縮起身子。

  用力拽著大姐的胳膊,青末低泣道:「大姐,我們現在怎麼辦?我好怕!」

  又是一道電光閃過,終於能看清幾個女子的樣貌,三人皆是豆蔻年華,各有風華,絕美的左臉,能讓所有女人嫉妒,男人傾慕,只可惜,她們的右邊臉頰上,被劃了兩道深深的刀痕,幾乎毀了整個右頰,在這電閃雷鳴的夜裡,看著頗為猙獰。

  輕拍著小妹的肩膀,青靈面如死灰,低喃道:「過了這座山,就出了皓月國了,難道我們真的沒有辦法擺脫禮物的命運?!」

  「我不甘心!」倔強的眼死死的盯著破廟外雷電交加的雨幕,青楓緊咬著的下唇幾乎破皮流血。

  緩緩抬起頭,靠著青楓的肩膀,青末懂事的小聲安慰道:「二姐,你別害怕,聽說你要嫁的那個樓丞相,是難得的謙謙君子,文治武功,無不出類拔萃,他,應該不會虧待你的。」最可憐的是大姐,要被送進宮裡,傳說穹岳王喜怒無常,嗜血霸道,溫柔嫻靜的大姐什麼受得了!!

  青楓嗤之以鼻:「誰稀罕!!」

  轉過身,一手握著大姐的手,一手握著小妹的手,青楓狠狠的低吼道:「我好恨!憑什麼穹岳國主一句話,就可以為所欲為!憑什麼皇上的無能,要我們青家去承擔?!憑什麼他殺死了我們的爹娘,我們還要作為他進貢的禮物去討好穹岳?!!憑什麼!?」

  輕柔的撫摸著青楓因為嘶吼、仇恨而變得扭曲的臉,青靈低歎道:「就憑穹岳是六國之中的霸主,各國朝拜。就憑皇上是一國之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誰讓我們只是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命運從來都不是掌握在她們手裡的!

  甩開青靈的手,青楓豁然起身,背過身去,不甘的回道:「女子又如何?!我就是不去穹岳!」

  看看二姐倔強的背影,在看看大姐憂慮的臉,青末怯怯的說道:「就連這張人人傾慕的臉,我們都毀了,他們還是要把我們送到穹岳去!二姐,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改變什麼,不是嗎?」

  手輕輕撫摸著如今仍舊痛入心扉的臉頰,青楓深吸一口氣,咬牙回道:「就是死,我青楓也絕不任人擺佈!尤其那個人,還是雙手沾滿了爹娘鮮血的昏君!」

  青靈一驚,急道:「楓兒,你想幹什麼?!」

  緩緩轉過身,青楓雙手緊握成拳,堅定的說道:「姐,我要留在皓月,留在爹娘身邊,即使留下來的,是我的屍體!」

  迎合著楓兒的話一般,一道玄白的閃電直劈而下,亮光照在楓兒的臉上,青靈看見了她的堅持和決絕。

  罷了,緊緊的抓著青楓的手,青靈忽然覺得如釋重負,淡笑道:「好!姐姐陪你,反正活下去對我來說,已經毫無疑義。」不用去想將來要面對的一切,或許是一種解脫!

  半蹲在地上的青末也趕緊起身,抓著她倆的手,急道:「姐姐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末兒無論如何,也不離開你們!」

  青靈遲疑了,心疼的看著一臉單純的末兒,她或許還不明白死的意義,她才十五歲啊?!

  迎著末兒那雙清純的大眼睛,青楓也心如刀絞,但是一想到她要許給那個戰場上出了名的冷酷屠夫,青楓立刻打了一個寒顫,說道:「大姐,末兒這樣單純善良,留她一個人在世上,也只會受苦而已,今天我們就在這破廟裡,一家團聚吧!」

  看著三雙交疊在一起的手,青靈忽然覺得心裡暖暖的,彷彿是為了說服自己,青靈用力點頭,說道「好!一家團聚最好!」

  三人抬頭看了一眼頂上的房梁,默契的相視一笑,這是爹娘離世以後,她們第一次笑,因為過了今天,她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利落的接下腰間的紅綢腰帶,將這身絢麗的紅衣扒了下來,只著一身素白中衣,輕拋紅綢穿過房梁,三人站在殘破的方桌之上,將脖子套入紅綢之內,沒有遲疑。

  青靈看了一眼身邊的姐妹,閉上眼睛,輕聲說道:「楓兒,末兒,下輩子,我們還做姐妹!」

  「嗯!」青楓、青末用力點頭。

  三人手牽著手,輕踢方桌,紅綢倏然緊繃,三條鮮活的生命漸漸流逝。

  押送青家姐妹去穹岳的士兵在破廟的正殿休息,眼看著快停的雨,忽然又有瓢潑之勢,閃電驚雷越見瘋狂,像是要把這間本就飄搖的破廟劈個粉碎。

  其中一個小兵縮了縮脖子,現在還是春天,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春天下這麼大的雨呢!!隨意掃了一眼青家小姐所在的側殿,這一看可把他嚇個半死,在一道道閃電的白光下,三條直挺挺的影子在半空中蕩來蕩去,衣袂翻飛!

  怪叫一聲,小兵連滾帶爬的跌在李旭面前,驚呼道:「鬼……有鬼啊!」

  「什麼?!」李旭一怔,順著小兵的視線看過去,三條飄搖的影子也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青家小姐上吊了?!

  李旭急忙起身踢開側殿的房門,只見紅衣滿地,三雙殷紅繡鞋就在眼前晃蕩著,李旭嚇得後退一步,嘴上慌亂的叫道:「快……快快!!把她們弄下來!」

  一群士兵手忙腳亂,終於將三個女子弄了下來,三人全部面色發黑,雙目緊閉。

  李旭盯著最靠左邊的青末,急道:「她怎麼樣?」

  小兵小心的摸了一下青末的鼻息,嚥了嚥口水,回道:「她……死了。」

  李旭顫抖著手指向青楓,急道:「這……這個呢?」

  小兵探過鼻息後,收回手,看李大人的臉上蒼白,小兵嚇得也不敢回答,只是輕輕的搖頭。

  都死了!?李旭冷汗直冒,這青家姐妹是穹岳王欽點的進貢人選,現在就這麼死了!他焉有命在?!只怕皓月國劫數難逃了!就在李旭萬念俱灰的時刻,小兵忽然叫道:「大人,青家大小姐還有氣息!」雖然很微弱,但是絕對還活著。

  「真的?!太好了!快把她弄上車,請大夫!」終於還有一個是活著的!

  李旭指揮著士兵們七手八腳的把嫁衣胡亂套在青靈身上,完全沒有心思去理會地上的另外兩具屍體。

  破廟外的驚雷一響過一聲,刺眼的白光如一道道利劍,地上的屍體顯得更加孤寒,小兵心裡害怕,卻也不忍心兩個可憐的女子暴屍破廟,拿起地上的嫁衣,小心的蓋在她們的身上。

  正當他想起身離開的時候,一道不同於閃電的紅光一閃而過,地上毫無鼻息的兩人忽然睜大了眼睛!

  「啊——————」小兵的尖叫聲響徹破廟!

  已經走到主殿外的李旭不耐煩的喝道:「你又鬼叫什麼?!」

  「她……她們……」這一次,小兵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一路狼狽的爬出側殿。

  兩具女屍至於把他嚇成這樣?!李旭生疑,再次走進側殿,卻發現剛才毫無聲息的兩個女子胸腹奇跡般的微微起伏,眼睛雖然緊閉著,臉色卻也不那麼青紫了!

  「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李旭狂喜,她們沒有死!他的命總算是保住啦!「來人來人,把她們帶走!」

  風雨中,士兵把兩人抗出了破廟,正要送到青靈所在的馬車上,李旭忽然叫道:「等等。」

  這三個人又是毀容又是自殺的,這次沒死,難說下次會搞出什麼事情來!從這到穹岳,還有十多天的路程呢!

  心中一番計較,李旭沉聲說道:「把她們分開來,一個人裝一輛馬車,不許她們再見面。還有,在她們飲用的水裡下迷醉散,一定要活著把她們送到穹岳國!」

  「是!」三人立刻被塞進了三輛馬車內,到穹岳之前,她們將再無機會見面,也再沒有機會走下馬車。

  青家姐妹,你們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們自己,誰讓你們長得傾國傾城,誰讓你們才情逼人,誰讓你們名揚六國,穹岳國點名要的女人,別說是毀容了,就是死,你們也必須死在穹岳,一切都是劫數!!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3:19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6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三章 搶親?

  早春,奼紫嫣紅的季節。穹岳國強大昌盛,京城煥陽自然處處風光,還未進城,已經能聽見城內熱鬧非凡的喧嘩之聲,官道兩旁,還有不少進出煥陽城的商賈、平民,好不熱鬧。

  清風拂面,鳥語花香,眼看著馬上就要到煥陽城門了,李旭是又喜又怕!喜的是奔波了十來天,有驚無險,他們總算就要到了,怕的是,那三位小姐的臉……

  馬車內,一隻纖細的手臂正奮力的抓住並不高的窗欞,可惜還沒碰到,就又無力的垂了下來。

  還差一點!

  卓晴再一次嘗試伸出右手,這次好一點,指尖能碰到窗沿了,深深的喘了幾口大氣,卓晴左手盡量使力撐住身體,好一番折騰,她才勉強讓自己坐直了身子。

  額頭上的汗隨著臉頰滑落,右臉上的傷口疼得厲害,也讓卓晴更加清醒了一些。

  她被關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已經好多天了,有人每天都會給她餵食含有大量含咪唑安定成分的藥物,後面的幾天,她都是假裝深度昏迷,他們灌了幾口也就放棄了。她的腦子現在還算清醒,只是依然四肢無力。

  顧雲在哪裡?她們在辦公室被襲擊之後,是否一同被帶走,這夥人是誰?想要幹什麼?什麼地方需要選擇馬車作為交通工具?她現在身處何處?卓晴一向精明的腦子飛快的運轉著,希望能找到些蛛絲馬跡,可惜腦子裡環繞的,是一堆的問題。

  行進的馬車忽然停了下來,馬車外,一道熟悉的男聲恭敬得有些諂媚的響起:「大人,青家三位小姐已經送到了,您看……」

  她認得這個聲音,這幾天時常會在車外響起,他應該是這次綁架行動的執行者。

  外邊的環境似乎有些嘈雜,卓晴仔細傾聽,一會之後,一道略微低沉的男聲冷冷的回道:「皇上已傳了口諭,青家大小姐即刻進宮,二小姐送入樓相府,三小姐送入夙將軍府,李大人幸苦了,請回吧!」

  皇上?進宮?

  目前世界上哪個國家還在實施君主?原來她已經被運出中國。從他們的對話中,她可以肯定的是,一起被綁架的有三個人,顧雲是否在其中?!

  卓晴屏住呼吸,繼續傾聽。

  馬車外,李旭立刻躬身行禮,回道:「多謝穹帝恩典。」

  禮官沒有多看李旭一眼,目光掃過三輛馬車,問道:「哪一輛是青大小姐的馬車?」

  指向最中間的馬車,李旭趕緊回道:「這輛就是。」

  兩個身著宮裝的男子迅速走向馬車,牽起韁繩,隨著禮官一聲:「回宮!」

  一行人進了東城門,緩緩行去。

  城門外,還有兩隊人馬,見僕識主,李旭只看了一眼,已經知道,左邊一身藍衫,斯文有禮的,必是丞相府的人,右邊灰布勁裝,健碩高大的,自然是將軍府的家將了。

  點頭以禮,李旭笑道:「兩位大人,這輛馬車上的是青二小姐,那輛馬車上的,是青三小姐。」

  派人上前牽了馬車,兩人對著李旭微微拱手之後,分別朝著南、北兩個方向離去。

  三輛馬車分別被領走,小兵低聲問道:「李大人,我們現在怎麼辦?」

  揚起馬鞭,李旭大聲喝道:「走,連夜趕回皓月國。」

  穹帝居然連宮門都不讓他們進就將他們遣走了,更是看也不看一眼,就將兩位小姐草草送人!不過轉念想想也是,她們就是小國送過來的幾件禮物,難道穹岳國還要大肆迎接,設宴款待不成?回頭看了一眼三個方向,漸行漸遠的馬車,李旭低歎一聲,三位小姐,你們自求多福吧。

  馬車再次跑了起來,速度不快,卓晴背靠著車壁,緩緩掀開一點竹簾,明媚的陽光讓她立刻閉起眼睛,好一會才慢慢適應,看清窗外的世界,卓晴不禁一愣,這……是什麼地方!?

  她多久沒有見過這樣湛藍的天空了,空氣中帶著淡淡的青草味,道路兩旁,高聳的樹木每一顆都粗壯繁茂,朝馬車前方看去,卓晴一怔,四個身穿藍色長衫的男人騎著黑亮的駿馬走到前面,他們還留著長髮!打扮太怪異了。

  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火紅色的古代嫁衣,卓晴隱隱感覺到事情似乎不是綁架這麼簡單。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從髮髻上輕輕扯下一縷,黑髮?不對,她的頭髮是棕色的!而且,沒有這麼長!

  卓晴一向沉穩的心忽然跳的有些快,將寬大的衣袖撩起,右臂上的皮膚光潔如玉,卓晴的手開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這不是她的身體!!她的右臂上有一天十公分長的傷疤!

  到底是怎麼回事!!

  卓晴緊緊的把手握成拳,她必須冷靜下來才能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惜沒等卓晴冷靜下來,馬車忽然一個急停,差點把她甩出車外。

  道路兩旁,茂密的樹叢裡忽然竄出一百多人,全是布衣打扮,年紀從十幾歲到幾十歲都有,他們手裡拿的是……扁擔鋤頭!!

  蘭子奇一愣,看他們的樣子不像是盜匪,原本已經準備出鞘的劍緩了緩,朗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誰知這群人不由分說,只聽他們中間一個健碩的男人大喊一聲強:「搶!」

  沒有任何的章法陣勢,一群人一擁而上,目就是唯一一輛馬車。

  蘭子奇和三個護衛立刻拔劍以對,可惜他們人實在太多了,幾個男人爬上了馬車,揚鞭就跑,看馬車跑走了,這些人也不戀戰,四處逃散開來,剛才大喊「搶」的健碩男子一路跑,一路喊道:「回去告訴樓相,想要回他的女人,就讓他親自到牛家莊來!」

  如果不是地上還丟著幾把鋤頭,馬車也不見蹤影,他們簡直不敢相信,剛才發生那一幕!

  一切就像是一場鬧劇!

  護衛愣愣的看向蘭子奇,問道:「怎麼辦?」

  「回去稟報!」還能怎麼辦!蘭子奇一臉苦相,他只是相府一個小護衛,景總管隨手一指,讓他來接個人,哪裡想到京城腳下會出現這種事情!!

  狂奔了半個多小時候,馬車終於停了下來,外面一片喧嘩,不一會,一道響亮的男聲還算有禮貌的在車外叫道:「姑娘請下馬車。」

  卓晴低咒,她倒是想下馬車,問題是她現在手腳發軟,坐起來都困難,怎麼下馬車!!

  車內久久沒有動靜,吳斯向身後的一群大男人揮揮手,示意他們不要吵,人家是姑娘家,他們這樣吵,怕是受驚了吧。輕咳一聲清清嗓子,吳斯刻意放輕了聲音,小聲說道:「姑娘不用害怕,我們不是壞人!只是想見樓相,才搶了你。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的,見到樓相,就放你走!」

  馬車內又是一番沉默,一群人面面相覷,那位小姐不是嚇暈了吧?!

  就在吳斯不知道怎麼辦時,馬車裡,一道女聲冷冷的傳來:「說夠了就進來扶我。」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四章 狀子

  冰冷的聲音低低的響起,讓馬車外的人沒來由的一顫,大家閨秀都這麼說話的?!

  吳斯抓抓頭,回頭看看身後的兄弟,所有人都後退了一步,朝他呶呶下巴,讓他去扶。

  他去就他去!難不成他吳斯還怕個女人!暗暗嚥了一口口水,一腳跨上馬車,吳斯掀開車簾,一頭鑽了進去。不期遇上一雙冰眸,看清眼前的女子,吳斯倒吸了一口涼氣。

  馬車裡,女子一身紅衣半靠著車壁,微揚的眸子冷冷的直盯著他看,吳斯從來沒見過哪個女人,有這樣的眼睛,被這樣一雙眼睛盯著,沒來由的呼吸困難,還有她的臉,兩道深深的刀痕毀了整個右頰,乍一看很是可怕,這就是皓月國送來的美女?吳斯納悶,他們不會是搶錯人了吧?!

  就在吳斯打量卓晴的時候,卓晴也在觀察著他,眼前的男人三十出頭,一頭蓬亂的頭髮用布條紮了起來,身上的布衣滿是補丁,看起來很破舊,他的穿著打扮,像……古人!

  這一切都太詭異了!壓下心中的不安,卓晴伸出手,抓住吳斯的手臂,借力站了起來,可惜太久沒有用力,卓晴一下又軟倒了下來,吳斯趕緊扶著她的手,這女人真瘦!

  扶著卓晴來到車門邊,掀開車簾之前,吳斯忽然抓起車裡的蓋頭,蓋住卓晴的臉,才將她帶了出來。

  卓晴四肢無力,只有半靠在吳斯懷裡,由他攙扶著勉強行走,火紅的嫁衣將她窈窕的身姿展露無餘,每一步都無限嬌弱的樣子,蓋頭蓋住了她的臉,真是讓人無限遐想。

  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嘖嘖叫道:「哇……這皓月國的女人,當真是水做的!連走路都和村裡的女人不一樣啊!」

  隨著少年的調笑,一群人也開始起哄,吳斯狠狠瞪了少年一眼,扶著卓晴到石凳上坐下,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

  小五子上前一步,把吳斯拉到一邊,笑道:「吳哥,我聽說皓月國專出美人,而且這次送來的小姐,更是各國聞名啊,反正都已經搶了,不如讓大伙看看她長的什麼樣子,好不好?」

  「不行!」吳斯大吼一聲,罵道:「我們今天這麼做,只是為了要給恩公討一個公道,搶她本來就是迫不得已,你們這麼做,我們和那些土匪惡賊有什麼區別?!」

  小五子縮縮脖子,嘟囔道:「吳哥,我們就是想看看所謂的傾城美女長啥樣子,沒想要對她怎樣!」吳哥平時老好人一個,今天這是怎麼了?

  迎著村民們不解的眼神,吳斯也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過分,低聲勸道:「就算是這樣也不好!」哪個女子不惜顏,她的臉不知怎麼給毀成那樣,被人看見,怕是要傷心難過的。

  「吳哥……」小五子還想說什麼,一塊紅綢倏地被利落的甩在地上。

  小五子回頭,一張佈滿刀痕的臉映入眼簾,驚得大叫起來:「哇!我的媽呀!這是什麼美女啊!」

  環繞著看熱鬧的村民也嚇了一跳,一時間偌大的一群人,安靜得有些嚇人。卓晴平靜的回視著燒人的視線,在驚訝、恐懼、同情、憐憫的眼光洗禮下,微微抬頭,冰眸一一掃視眾人,村民都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她以為,會劫持人質的,終歸不會是什麼善人,但是眼前的,卻是一群看上去無比憨厚的村民?!

  卓晴微微安下心來,問道:「你們剛才說,我是誰?」這個身體不是她的,她現在要搞清楚,她到底是誰?!

  小五子嚥了嚥口水,回道:「你是皓月國的女人啊,是進貢給皇上的,不過聽說皇上把你賞給丞相了,但是你這個樣子,估計丞相也不會要了吧!」

  「小五子!」吳斯低喝一聲。

  卓晴臉色如常,繼續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牛家莊,前面就是穹岳的京城煥陽了。」

  穹岳?煥陽?不認識!深吸一口氣,卓晴看向圍觀的一群人,朗聲問道:「你們聽說過中國嗎?」

  所有人都動作一致,搖頭。

  他們說漢語,做古裝打扮,卻不知道中國,據她所之,她生活的世界裡應該沒有一個這樣的地方,而她,居然還換了一個身體,不管她多麼不願意相信,她還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到了一個她未知的地方,進入了一個「禮物」的身體!

  天!她的頭還疼!

  「姑娘,你沒事吧?!」吳斯有些莫名的看向卓晴,剛才她還氣勢凌人,現在怎麼一副痛苦的樣子。

  卓晴沒有心情理會任何人,她需要冷靜!

  「吳哥!吳哥!」從村子裡傳來一串興奮的男聲,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朝著吳斯一路衝了過來,推開圍繞的村民,劉羽舉著一張紙,獻寶一樣的叫道:「你們回來了,我寫好了,吳哥你看看!」

  推開劉羽的手,吳斯尷尬的笑道:「看什麼,我又不識字。」

  小五子也撇撇嘴,起哄道:「就是,我們這只有你識字!叫我們看,我們也看不懂啊!」

  劉羽低下頭,不好意思的抓抓頭,笑道:「我……我也只是和爹學了兩年字,後來他死了,我就沒人教了。」

  「那也比我們強!」搶過劉羽手中的紙張,小五子左看右看也沒看懂,不解的問道:「吳哥,我們為什麼一定要寫這東西啊?!」

  用力拍了一下小五子的腦袋,吳斯拿過那張紙,小心的折好,歎道:「官府不是說了嗎,要有狀子,我們請不起狀師,只有自己寫了。樓相如果真的來了,我們也好有東西訴說冤情不是?」

  「我看這東西寫也白寫!」斜睨了卓晴一眼,小五子腹誹,這女人都毀了容了,樓相還會來嘛?!

  官府的人說了,狀子可是至關重要,能不能為恩公洗刷冤屈,就看它了,吳斯看了一眼端坐一旁的卓晴,眼前一亮,請求道:「姑娘,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們看看?!」這位姑娘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名門,她一定識字!

  卓晴思索了一會,回道:「拿來吧。」她也想知道,這些看著樸實敦厚的村民到底為了什麼事情要劫人,而且這個地方的文字她也沒有見過,趁這個機會看一看。

  展開紙張,卓晴一下傻眼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3:28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6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五章 牛家莊

  展開紙張,卓晴一下傻眼了……

  媽媽是國學教授,紙上為數不多的繁體漢字卓晴是看懂了,但是,這圈圈叉叉又點點是啥意思,難道這裡的文字是由漢字和符號構成了?這可難為她了。

  「咳……咳……」重重的咳了幾聲,卓晴看向年輕的劉羽,問道:「麻煩你,我能不能請教一下。」

  劉羽傻傻的點頭。

  「這個圈圈叉叉是什麼意思?」

  「呃……」臉上一紅,抓抓頭髮,劉羽訕笑回道:「是恩公給我們村子的糧食和棉被的意思。」他就學過兩年字,不認識的字,只好畫個圖代替一下唄。

  原來如此!這麼說,他是不認識的字畫圖代替,還好,這裡的文字應該是繁體漢字。

  繼續看下去,卓晴的眉頭又蹙了起來,問道:「那這個點點又是什麼意思?」

  劉羽嘿嘿笑道:「是那個……沉冤得雪的意思。」爹曾經教過這詞,說是很有學問的人才會用的,只可惜沒教他怎麼寫。

  卓晴嘴角一僵,意思說這些點點就是雪了?有創意!太有創意了!她忍!

  繼續看下去,不一會兒,紙上又畫了一個像網狀一樣的東西。「這一坨……」按照他的思維模式,卓晴想了想,說道:「我知道,是漁網的意思!」

  「不是啦。」劉羽嘟囔道:「是牢房的意思。」

  這是牢房?!

  「我真是……」不要生氣,不要生氣,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將狀子扔回給吳斯,卓晴才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佩服得五—體—投—地—」這也能算狀子?!她忽然很想看看那個樓相看見這張狀子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聽了他們這樣一問一答,小五子狠狠的朝著劉羽的腦袋拍下去,嘴上罵道:「死劉羽!吳哥叫你寫狀子,原來你是在鬼畫符啊!」

  「誒喲,別打了。」護住頭,劉羽也委屈的叫起來:「我本來就不會寫啊,是你們硬逼著我寫的!」

  「還頂嘴啊你!」眼看著兩人就要扭打起來。

  「別吵了!」大喝一聲,吳斯頹廢的蹲坐在地上,憨厚的臉上,滿是失望。手中的狀子被他緊緊的握著,全都皺在一起。「沒有狀子,我們怎麼幫恩公洗刷冤屈!」

  都怪你!小五子瞪了劉羽一眼,在吳斯身邊蹲下,小心勸道:「吳哥,要不樓相來了,我們給他跪下,咱不會寫,還不能說嘛!」

  「我就怕,咱們一群粗人,一時半會說不清說,樓相要是一個不耐煩走了,咱們怎麼辦?!」他們不是沒去官府說過,除了被轟走,他們連個當官的都沒見到!不是這樣,他們何至於搶樓相的女人!

  「那……」指著卓晴,小五子說道:「她不是識字嘛!讓她寫!」

  卓晴冷冷的別過頭去,這群人,光有熱情沒有腦子,有狀子也沒用。

  卓晴對他們視而不見,吳斯忽然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噗通一聲,重重的跪在她面前,才不過三十多歲,就已佈滿風霜的臉上,滿懷著懇求:「姑娘,綁了您,是我們不對,但是我們真的走投無路才這麼做的,求您!幫咱們寫一張狀子吧!」

  卓晴一驚,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她,實在不習慣被人跪拜,起身後退一步,卓晴聲音依舊冷漠,心卻也有所動容:「無論出於什麼理由,強行擄人,都是犯法的,就算那個樓相真的來了,你們所說的冤情不一定得到理會,倒是會給村子惹上麻煩!」

  挺直身子,吳斯一臉無所謂,大聲回道:「擄人是我的主意,我會一力承擔,只要樓相能來,能給恩公翻案,就是要我吳斯這條賤命,我也心甘情願!」反正他的妻兒都在那場疫病中死了,死活都是他一個人!

  吳斯話音才落,原本安靜的村民紛紛激動的跟著叫了起來。

  「不,擄人是我們的主意!」

  「是我的注意!」

  「能給恩公翻案,死了也值!」

  「對!」

  喊聲一浪高過一浪,每一張質樸的臉上都是一幅英勇赴死的表情。

  卓晴的頭又開始痛了起來!

  「閉嘴!」清冷的女聲冷冷的響起,村民們立刻閉嘴,一雙雙滿懷希望的眼直勾勾的盯著她,卓晴拎著吳斯的衣袖把他拖起來,無奈的歎道:「要我寫狀子,你們總要把事情的原委告訴我才行。」

  卓晴承認,她被這些淳樸的赤誠之心感動了,為了報恩,他們不惜與相府搶人,手中握的,不過是簡單的扁擔鋤頭,想到他們連筆都握不好,趴在桌子上東勾西的窘樣,想到那張滿是圈圈叉叉的狀子,卓晴不禁莞然。
 
  「姑娘答應了!太好了!」村民們歡叫起來,只見牛家村村口,一群人湧了上來,把卓晴團團圍住,七嘴八舌……「事情是這樣的……」

  「恩公是一個大好人……」

  「我告訴你,官府……」

  ***

  寬大的書房,被一扇青玉屏風一分為二,左邊,簡單的紫檀書桌,幾幅水墨丹青,彰顯著主人雅致脫俗的性情,右邊,臨窗的矮几旁,兩個俊秀非凡的男子對面而坐,眼睛專注的盯著矮几上的一點。

  一會之後,樓夕顏嘴角輕揚,笑道:「你輸了。」

  二三四,九點小!他又輸了!無趣的推開骰盅,齊天宇低罵道:「不玩了,再輸下去,齊家都要輸給你了!」

  樓夕顏無所謂的笑道:「齊大公子說笑了,我贏的這點小玩意,對齊家來說,還不是九牛一毛!」

  是九牛一毛,但是他不服氣,他家是開賭場的,從小到大,賭骰子可是他拿手本領,沒理由每次和夕顏玩骰子,都是他輸啊?!一定是他出老千!心裡腹誹,齊天宇也沒膽子搜樓夕顏的的身。

  看看窗外,早已經是月上梢頭,齊天宇揶揄道:「天都黑了,你的小美人怎麼還沒到啊!不是藏起來不讓我瞧吧?!」他可是中午就過來了,美人沒看到,反而輸了好幾千兩銀子。

  看他一副猴急的樣子,樓夕顏無所謂的回道:「你若喜歡,待會兒接回府上就是了。」他雖不像夙大將軍一樣,對女人不屑一顧,卻也不喜縱情聲色。

  「你想害死我啊!」齊天宇故作害怕的怪叫道:「皇上送你的禮物,誰敢搶!再說,你都沒見過小美人,說不定見了你就捨不得了,我可是聽說青家二小姐長得傾國傾城,詩詞歌賦無一不精,要才有才、要貌有貌……」

  齊天宇說的正歡,一道低沉的敲門聲傳來。

  「進來。」

  推門而入的男子,皮膚黝黑,剛毅的臉,如刀削石刻出來的一般,冷硬得毫無表情,齊天宇也的確沒見過這塊石頭有表情,不等他開口,齊天宇急道:「景颯,小美人是不是接回來了?」

  景颯冷著一張臉,猶豫的看向樓夕顏。

  深知景颯的性格,樓夕顏心中已然明瞭,事情有變,臉色如常,樓夕顏淡笑說道:「說吧。」

  景颯冷然回道:「青小姐的馬車在京城腳下被劫了。」

  「劫了?!」齊天宇目瞪口呆,真的有人敢劫夕顏的女人!!活夠了嗎?!

  「當時一百多村民一擁而上,劫了青小姐,並且揚言說,要主子親自到牛家莊才放人。屬下已經派人去查過,牛家莊是一個距京城三十里的小村落,都是一些貧民居住在裡面,全村老幼,不過兩百餘人。」

  齊天宇興奮的大笑起來:「一共才兩百餘人就出動一百多人和你搶女人?!」

  「派去的侍衛回稟,已經將牛家莊找了個遍,沒有發現青小姐的蹤影。他們堅持,見不到主子,不放人。」下午聽聞青楓被劫,他原本以為這不過是村民的一齣鬧劇,派人把人搶回來便是,誰知這些村民竟也不簡單,彷彿早就知道他們的意圖,將人藏匿得很好,態度也十分強硬。

  樓夕顏眼神微閃,唇角似有若無的輕揚著,輕笑道:「這麼說我不去看看都不行了!」

  夕顏這表情……齊天宇沒來由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六章 樓夕顏(上)

  簡陋的茅屋,四面透風,搖晃的桌椅不時還會發出吱吱的聲音,一盞小小的油燈放在桌子上,搖擺的小火苗還不如月光明亮。一碗白粥,一小碟醃蘿蔔,一個狼吞虎嚥的身影,還有一群瞠目結舌的村民。

  「小卓姑娘~」吳斯看了一眼再次見底的大碗,嚥了嚥口水,小心的問道:「還要一碗嗎?」

  放下碗,卓晴冷聲回道:「叫我卓晴,還有我吃飽了。」

  「哦。」吳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終於吃飽了,不過一鍋粥也見底了!不是說大家閨秀都是細嚼慢咽,飲食考究的嗎?他們該不會是真的綁錯人了吧?這也是全村人的心聲!

  眼睛就快瞪出來了,不用看卓晴也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她已經三四天沒吃東西了,可沒興趣裝矜持。

  村民們只敢在心裡嘀咕,可沒人敢說話,這位姑娘一身冷意,尤其是她的眼神,像箭似得扎人,他們都不敢盯著她看了。

  不怕死的小五子挨過去,又不敢靠得太近,蹲在旁邊討好的問道:「還好你早就裝扮成村民的樣子,不然一定會被他們發現了。但是你怎麼知道相府會來人?」

  拉了拉身上寬大的粗布麻衣,卓晴沒好氣的罵道:「來的不是官兵而是家僕,你們應該感謝自己走運,選對了人。」看來這個樓相倒是個明辨是非,體恤百姓的主,不然派兵將他們全抓起來,還怕他們中沒有人招嗎?!

  碰了一鼻子灰,小五子撇撇嘴,還是要湊過去,問道:「那你說樓相真的會來嗎?」

  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卓晴從容回道:「他一定會來的。」

  為她嘴角那抹幾乎稱不上笑的輕揚,小五子有些恍惚,看久了,她好像真的挺好看的!

  卓晴話音未落,又是一道急促興奮的男聲從村口一路喊過來:「吳哥!吳哥……」

  好不容易衝進屋裡,劉羽滿頭大汗,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張臉憋成了暗紅色,話都說不上來,吳斯急忙拍著後背給他順氣,問道:「什麼事把你急的?!」

  指著外面,劉羽激動的叫道:「樓……樓相來了!」

  吳斯瞪大了眼,抓著劉羽的衣領,急道:「真的?在哪?」

  興奮的劉羽也不在乎自己被提著衣領,大叫道:「真的真的,就在村口。」

  一片寂靜過後,小屋裡爆發出歡悅的喊叫聲。

  「樓相真的來了!」吳斯不敢置信嘟囔著,回過神來,立刻大聲招呼道:「快快快,快出去迎接!」急沖沖的走到門邊,吳斯忽然想起什麼,又衝進屋裡糊亂的翻找著,嘴裡急道:「狀子!狀子呢?」

  卓晴穩穩的坐在長凳上,冷眼看著他像只無頭蒼蠅一樣亂竄,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晃晃手中的卷張,不耐的說道:「在這。」

  衝過來將狀子小心的握在手裡,吳斯高興的笑道:「卓晴,你和我們一起去村口吧。樓相都來了,等我們訴說了冤情,你也好跟他回去了。」

  「不行!」卓晴急道。

  「為什麼?」吳斯不解,她本來就是樓相的人,現在可以回去了怎麼一臉不願。

  因為她是卓晴,她不是禮物,更不是什麼人的附屬品!當然這些不用和他們解釋,卓晴眸光一轉,難得溫和的回道:「我和他回去了,他不給你們伸冤怎麼辦?!你們去吧,我留在這裡。」等他們都走了,她再偷偷逃走!

  「這不行。」吳斯急忙搖頭:「你是千金小姐,把你劫來已經是讓你受苦了,你還幫我們寫狀子,想著幫咱們伸冤,咱不能再委屈你了。你和樓相回去吧,我相信,樓相既然來了,一定會為民做主的!」

  這小姐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心地還真好,可不能耽誤了人家,一個姑娘家,如果被擄走幾天,可是要壞名節的!!

  「對!卓姑娘,你回去吧。」

  「是啊!別被我們耽誤了。」

  一聲聲樸實的勸慰倒讓卓晴心裡過意不去了,她一走了之,這些村民怎麼辦?

  不忍心讓村民受牽連,更不願被人當成禮物,卓晴進退兩難,偏偏那個丞相已經到了村口了,不得已,卓晴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雙手環在胸前,卓晴一臉正色,故意問道:「你們到底想不想為林博康伸冤!?」

  「當然想!」這還用說!

  很好!微微昂頭,沉靜的目光緩緩掃過屋裡的每一個人,卓晴堅定的說道:「想就聽我的!我自然有辦法讓樓相不得不為你們伸冤。待會我隨你們一起去,在林博康的案子完結之前,你們決不能讓樓相知道我的身份,現在我就是你們村的村民,叫卓晴,記住了嗎?!」

  村民們面面相覷,大多數人還是不明白,但是每次面對那雙沉靜冰冷的眼,他們就莫名的不能抗拒,最後只能傻傻的點頭回道:「記住了!」

  「走吧。」暗暗鬆了一口氣,卓晴抓起掛在牆上的一頂破布帽子,扣在自己頭上,確定高聳的髮髻被遮得嚴實,卓晴才走出破屋,隨著村民一起,走向早已聚集了不少人的村口。

  希望那個什麼樓相不要太難纏才好!

  一行人急急忙忙的衝到村口,卓晴沒有走得太前,位置剛好,既可以看清前面的情況,又湮沒在眾人之中。

  瞇眼看去,卓晴不禁在心底吹了一聲暗哨,原本以為,好歹是丞相出府,見的還是一群魯莽村夫,這排場一定不小,不帶個上百護衛,也要來幾十精兵吧!誰曾想,會是這般光景。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3:35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7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七章 樓夕顏(下)

  村口的大榕樹下,與數百村民對面而立的,是兩個身材健碩的男子,一個皮膚黝黑,幾乎容入月色之中,滿臉寒霜如一塊萬年堅冰,另一個膚白似雪,一雙藍瞳猶若深海,魅眼惑人。卻是同樣的目光凌厲,氣勢逼人。夜色下,這一黑一白的兩人並肩而立,莫名的有些滲人。

  他們身側,一個華服男子百無聊賴的倚在榕樹旁,長相俊朗,動作隨性不羈,頗有幾分雅痞的氣質。

  卓晴遊走的目光在看到樹下長身而立的男子後,竟是移不開眼!

  月華下,男子一襲絳紫長衫,衣襟上繡了幾縷簡單的金絲水波暗紋,髮絲用玉扣簡單的束著,未帶髮冠,儘管如此亦無損他的風雅尊貴。狹長的眼,微微上揚,配上嘴角暖暖的笑,舉手投足間無不優雅,確是一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四個字形容,賞心悅目。

  但是卓晴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尤其是他的眼睛,深沉幽靜,似乎可以看透一切,隱隱中透著一點……一點什麼呢?卓晴微瞇著眼,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男子忽然眸光一轉,朝著她的方向看過來,卓晴心驚,趕緊低下頭,把破帽拉下來一些,擋住大半張臉,才終於舒了一口氣,好敏銳的人!

  樓夕顏狀似隨意的掃了一眼黑壓壓的人群,並沒有發現什麼異狀,難道剛才被窺視的感覺是他的錯覺,又或者是那個人隱藏得太好?!如果是,他倒是不枉此行。

  心情頗好,揚起一抹溫暖的笑,樓夕顏上前一步迎向對面急匆匆跑過來,又惶恐的盯著他手足無措的村民。

  樓夕顏緩步走進,村民們才反應過來,連忙跪拜道:「拜見丞相大人!」卓晴沒有下跪的習慣,不得已也只能順勢半蹲下身子。

  「都起來吧。」樓夕顏微微抬手,輕笑問道:「你們請我來這裡,是有什麼事情嗎?」

  請?卓晴輕輕佻眉,這樣還能算是請,好個大家風範啊!清潤悅耳的聲音,略帶低沉,和他給人的感覺很配。又拉了拉帽子,卓晴忍不住再次抬頭,看向前方笑得如沐春風的男子。

  丞相果然如傳說中的溫文爾雅,愛民如子啊村民們大受鼓舞,齊聲叫道:「丞相大人,求您為我們伸冤啊!」

  喊冤聲此起彼伏,齊天宇受不了的掏掏耳朵,涼涼的說道:「伸冤應該去官府吧,你們擄人在先,威脅朝廷命官在後,是想進板房?!」本來以為有什麼好戲看的,在知道這麼無聊,他就不來了。

  齊天宇話音未落,吳斯急忙起身,卓晴想拉住他,可惜他動作之快,卓晴連他的衣服角都沒碰到。

  在樓夕顏面前狠狠的連磕了三個響頭,吳斯深吸一口氣,大聲說道:「丞相大人,草民愚鈍,走到這一步,實在是萬不得已,府衙我們已經去過無數次,徭役說案子已經判了,還把我們轟了出來。找提刑大人伸冤,大人又不在京城,想找您說理,但是丞相府又豈是平民百姓可以隨便進的?我們實在是……」其中的辛酸,吳斯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下去,只得一個勁的磕頭。

  咚咚的聲音聽得卓晴心驚,他以為他的頭是鐵做的!!拍了旁邊的小五子一下,卓晴低聲說道:「喊冤!」

  「什麼?」小五子一頭霧水。

  豬!用力擰了他的胳膊,卓晴從牙縫裡蹦住兩個字:「喊——冤——」

  終於回過神來,小五子大叫道:「冤枉啊~~~」她手勁好大!疼死了!

  幾乎是淒厲的喊聲也震醒了一群發懵的村民,紛紛跟著喊起冤來「丞相大人,伸冤啊——!」

  「丞相大人,為我們伸冤!!」

  暗藏鋒芒的眼掃過一張張樸實激奮的臉,這些人看起來,似乎確實是有冤情要訴,樓夕顏上前一步,扶起還在不停磕頭的吳斯,說道:「你們有什麼冤情不妨直說?」

  吳斯慌亂的爬起來,不敢讓樓夕顏攙扶,在身上摸索了好一會,才小心的從懷裡掏出一張紙,萬分謹慎的送上:「這是狀子。」

  還寫了狀子!樓夕顏微笑接過,緩緩展開。

  一會之後,樓夕顏笑意不變,隨意的問道:「這狀子,是誰寫的?」

  齊天宇起身,好奇的拿過狀子,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和夕顏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他口氣越是隨意,笑容越是溫柔的時候,說明他越是在意,越是可疑!

  完了!卓晴低咒!

  千萬不要回頭,不要看我!!不要回頭!

  卓晴在心裡默念了無數次,可惜老天爺沒有聽見她的祈禱,村民們齊刷刷的回頭,無一例外的盯著她看。

  該死!真是一群白癡,沒有腦子的豬,@#%&*~~~

  把她二十幾年的生命裡能想到的罵人詞彙一次罵了個遍,卓晴還是不得不緩緩起身,因為那抹「溫柔」的視線已經緊緊的鎖住她。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八章 初見交鋒(上)

  樓夕顏隨著眾人的視線看去,一個單薄的身影低著頭,半蹲在地上,久久,那人才慢慢的站起來,一頂大帽子把他的臉遮去大半,看不清樣貌,寬大的粗布麻衣披在他身上,顯得他更加的瘦小,看身形,像個無害的少年,不過樓夕顏可不這麼想。

  他沉默不語,樓夕顏饒有興味,問道:「狀子是你寫的?」

  低著頭,卓晴壓低聲音,有氣無力的回道:「是。」她很想回答不是,但是她身後跪著一群白癡,只會給她捅婁子,她第一次如此「痛恨」單純善良的勞動人民!

  齊天宇把卓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輕晃著手中的狀子,故意對著樓夕顏大聲歎道:「用詞倒還算簡明犀利!就是這字太醜了!」

  卓晴依舊低著頭,一聲不吭,她從來都沒說過自己的字漂亮,想激她,還差了點。

  卓晴打定主意裝傻充愣,樓夕顏也不著急,看向旁邊的吳斯,問道:「你們不是他的家人,也和案子沒什麼關聯,為什麼要替他喊冤,又有什麼證據證明,他是含冤莫白?!」

  不敢直視樓夕顏的眼,吳斯把心裡演練過無數次的話,一古腦兒的倒出來:「丞相大人,林博康是我們整個村子的恩公啊!牛家莊只有三口水井,人、牲口、地裡的糧食都靠那點水,天公不作美的時候,經常旱得顆粒無收,這些年來都是恩公接濟我們糧食,冬天還送棉被,不是一天兩天,是十年!整整十年啊!這樣的大善人,怎麼可能會以次充好,偷換軍糧?恩公不是這種人!他一定是被冤枉的啊!丞相大人明察!!」

  原來是偷換軍糧那個案子,早在半個月以前,刑部已經判決,人證物證,認罪書具在,樓夕顏不解:「府衙既已經判決此案,林博康也在認罪書上畫了押,你們伸什麼冤?或是你們有什麼證據在手?」

  「我們……」他們哪有什麼證據!只是堅持一個信念而已!生怕樓相不相信,吳斯再一次匡當跪地。

  「恩公不會做這種事的!大人明察!!」一個大男人,一邊哽咽一邊磕頭,他身後的村民也跟著伏下身子,咚咚的磕頭聲,聽得卓晴火氣直往上冒,果然是一群豬,該說的不說,就知道磕頭!!一把抓住吳斯的肩頭,卓晴冷聲道:「夠了。」

  越過眾人,與他對面而立,卓晴寒聲說道:「據林博康的妻子說,結案之後她探視林博康時,林博康仍然堅持自己是被冤枉的,試問一個已經認罪的人怎麼還會喊冤,此案並非公開審理,我們有理由懷疑,林博康受到刑訊逼供,被迫或是在昏迷狀態下按下指紋。」

  「刑訊逼供……」這個詞有意思,雖然仍看不見他的樣子,但是清晰冷靜的聲音,臨危不亂的氣度,這人絕非普通村民。一步步逼近卓晴,樓夕顏追問道:「你這麼說,是有證據?」

  好強的壓迫感!他的聲音明明很輕,笑容很淡,但是每次與那道溫柔的視線相對,總能讓卓晴莫名的緊張。

  顧雲常說,進攻是最好的防守,剛好她也認同!她從來沒有後退的習慣,這次也一樣。微微仰頭,卓晴傲然反問:「是不是刑訊逼供,查驗他身上是否有傷自然一清二楚了。林博康堅稱冤枉,而有人顯然急於了結此案,敢問丞相,若當真是刑訊逼供又當如何?」

  樓夕顏沒想到,他居然不退!月色下,兩人幾乎是對面而立,帽簷下,一雙清澈的眼堅定的與他對視。

  對,是清澈!他有多少年沒有看見過這樣坦蕩的眼神了。在官場待久了,每個人都帶著面具生活,他幾乎忘記了這種坦蕩,心中一暖,為了這難得的清澈,樓夕顏沉聲回道:「若真如你所言,當然要重審。」

  太好了!乘勝追擊,卓晴故意大聲問道:「為了公平起見,丞相必定是要公開重審此案吧?」

  公開重審?!他在逼他!這時候他若是不同意公開審理倒顯得有失公正了!

  很好!樓夕顏輕笑點頭,大方回道:「本相正有此意,公開審理此案甚好!」

  等的就是這句話,卓晴愉悅的心情在聽見下一句之後被打入深淵裡。

  「只不過……」故意拉長聲音,樓夕顏逼近卓晴,字字清晰,異常緩慢的說道:「根據穹岳立律,若是沒有新的證據證明犯人的清白,或是重審之後,仍然判定原罪,提出重審者,皆獲侵辱公堂之罪,輕則杖刑一百,重則服役三年!」

  什麼?!有這種事?!這是什麼制度,提起上訴居然還有可能獲罪?!為什麼沒人告訴她!

  她發誓,她在那個什麼丞相的眼睛裡看見了一絲戲謔,雖然一閃而過!但絕對是!!

  卓晴剛要開口,吳斯一聽樓相願意重審此案,立刻歡欣鼓舞,大聲回道:「我等相信恩公是無辜的,願意擔罪!」

  你願意我不願意!!別說林博康不一定是清白的,就是他真的清白的,證據呢?!卓晴恨不得狠狠給吳斯一腳!

  她快被氣個半死,樓夕顏卻在此時興致盎然的笑道:「你,叫什麼名字?」這人很有意思,正直聰明,卻又好像什麼都不懂,一直暗暗觀察他與村民間的暗潮洶湧,樓夕顏對他可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一口氣憋著無處發洩,卓晴冷冷的回道:「問別人的名字之前,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這是禮貌。」

  是嗎?樓夕顏淡笑回道:「樓夕顏。」

  「惜顏?」卓晴低喃,一雙明眸在樓夕顏臉上來回遊走。

  卓晴表情怪異,齊天宇隱隱覺得會有好戲看,雙手環胸,笑道:「小子,你有意見?」

  無所謂的搖頭,卓晴爽快的回道:「沒有。」

  就這樣?正當齊天宇失望的時候,卓晴不高不低,不輕不重的歎道:「想不到一個大男人會取個女人的名字。」

  卓晴的「自言自語」效果驚人,幾百號人聚集的村口瞬間寂靜無聲。

  村民一臉驚恐,景颯、墨白眉頭緊蹙,齊天宇呆若木雞,雖然他也覺得夕顏的名字很……但是也沒人敢當著他的面討論啊這小子——有種!

  齊天宇發誓,他剛才看見一向以溫文爾雅,微笑親和聞名六國的樓丞相第一次嘴角的笑僵硬得像是在……抽搐……有人要倒霉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3:43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7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九章 初見交鋒(下)

  樓夕顏默不作聲,眾人也不知如何反應,幾百人佔據的村口寂靜無聲,總覺得有些怪異,空氣彷彿都變得悶悶的,卓晴斜睨了樓夕顏一眼,他還是笑著,狹長的眼睛微微上揚,無比「關愛」的凝視著她,可惜卓晴怎麼看,都不覺得溫和,反而有一種渾身發麻的感覺!

  他一個丞相,「傳說」溫潤如玉氣度不凡,應該沒這麼小氣吧?!拉拉帽簷,卓晴悄然後退,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誰知她的腳才剛剛移動一下,忽然一聲驚雷隨著耀眼的閃電直劈而下,原本還徐徐春風瞬間大作,吹得草木紛飛,卓晴嚇了一跳,仰頭看天,只見墨黑的天際已是風起雲湧。

  卓晴傻眼:「不是吧!」她沒說什麼大逆不道、天理不容的話吧!至於這麼電閃雷鳴,狂風助陣嘛?!

  幾聲驚雷之後,是一場瓢潑大雨。

  「下雨啦——」突來的暴雨讓眾人錯手不及,亂作一團。

  卓晴趕緊乘亂後退,手上忽然一痛,她的手腕被一隻乾淨修長的大手緊緊的抓住,卓晴抬眼看去,是樓夕顏!暴雨下,每個人都是一身狼狽,唯獨他仍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隔著厚厚的雨霧,他的樣子幾乎看不清楚,但是卓晴依然能感受到來自那雙細眸的逼視。

  雨越來越大,吳斯大聲叫道:「丞相大人,這邊請,到祠堂躲躲雨吧!」

  樓夕顏微笑點頭,拉著卓晴往村口旁邊祠堂走去。

  卓晴用力掙扎幾下之後就放棄了,看他斯文瘦弱的樣子,手勁居然這麼大,除非她不要這隻手,不然是別想跑了!

  樓夕顏回頭看了一眼只掙扎了一會,就默默的跟著他身後的少年,嘴角不自覺的輕輕揚起。

  所謂祠堂,也就是一間大泥巴房,幾張供桌,還有些燒盡的香燭,四壁殘破不堪,雨水還不時從破瓦間滴落,本來就不大的地方,再湧進來一群人,顯得異常擁擠。好在樓夕顏的兩個「黑白無常」侍衛站在那兒,村民也不敢擠過來,他們得以在供桌旁的一角休息。

  手一直被人抓著,卓晴很不習慣,受不了的晃晃手臂,卓晴不耐的說道:「丞相大人,你可以放手了吧!?」

  本來正準備放手的樓夕顏聽到他嫌棄的聲音,反而更加用力的握緊他的手腕,聲音一如往常的溫和:「問了別人的名字,自己卻不報上名來,似乎也不是一件禮貌的事情。」

  嘶~好痛!!

  這人太陰險了!她的手要斷了!卓晴倔強的咬緊牙關,不吭聲,也不回答。

  感受到掌心中的手腕不住的顫抖,樓夕顏鬆了手勁,這少年的手也太細了,他還真怕不小心就把他的手折斷了,放開他的手,樓夕顏淡淡的問道:「你的名字。」

  清冷的聲音低低的響起,沉若低弦,卓晴輕輕抬頭看向樓夕顏,近看他的五官更加俊美,此時的他沒有笑,少了笑容的映襯,那狹長的眸,微揚薄唇,隱隱的透著一股邪肆的魅力,卓晴看的出神,忽然發現樓夕顏的眼中劃過一抹淡淡的驚異。

  她的臉!卓晴趕緊低下頭,樓夕顏卻擒著她的下巴,緩緩的將她的臉轉過來,一道閃電適時閃過,白光下,兩道深深的疤痕赫然覆在素淨的臉頰上,幾乎看不出容顏。

  樓夕顏眼神微閃,是誰會下此等狠手,在一個少年臉上留下這樣猙獰的痕跡。

  卓晴不能低下頭,只有按住頭上的破帽,把另一邊完好的臉緊緊的遮住,抬腳朝著樓夕顏的腳狠狠的踩了下去「哼~」樓夕顏悶哼一聲,稍一閃神,卓晴趕緊趁機拍開他的手,退後好幾步。

  離他遠一些,壓迫感終於小了一點,抓著帽子把臉遮好,卓晴故作驚訝的說道:「踩到你了?不好意思丞相大人,天太黑,沒看見。」此時她真是無比懷念她的三寸高跟鞋。

  沒看見?!他還可以再假一點!

  想到他臉上的傷,樓夕顏伸出的手頓了一下,最後還是放下來。

  樓夕顏不再上前,卓晴終於鬆了一口氣,卻聽見齊天宇正在逼問吳斯:「你們要見丞相,現在人都已經來了,搶走的小美人也應該交出來了吧!」

  吳斯抓抓頭,一臉的不知所措。卓姑娘說不能說,那現在要怎麼辦?

  「人呢?!」看準吳斯老實巴交的性格,齊天宇逼問道:「你們不是把她殺了吧?」

  連連搖頭,吳斯急道:「沒沒沒……絕對沒有!!」

  「賣了?」

  吳斯大聲叫道:「怎麼可能!」

  「那人呢?!」

  人……

  村民們再一次在祠堂裡尋找那抹身影

  SHIT!卓晴低咒,又來了!

  彭!

  只聽到一聲巨響,卓晴狠狠的拍了供桌一下,本來就破爛的供桌受不了的左右搖晃幾下之後居然……砰然倒塌……村民們全都驚恐的盯著卓晴,樓夕顏輕輕佻眉,他又想耍什麼花樣?

  很好,現在所有人都看著她,樓夕顏應該不會發現,這些白癡村民剛才要找的人就是她了吧!目的是達到了,但是……痛死她啦———@$,$&@!

  緩緩收回手,背到身後輕輕揉搓,卓晴深吸一口氣,朗聲回道:「她活得好好的,丞相大可以放心,我們會代您悉心照顧她。案子公開審理之後,丞相自然就可以見到她了。」

  「意思是說,案子不公開重審,我們就見不到小美人了?!」掃了一眼地上支離破碎的木塊,齊天宇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嘖嘖笑道:「丞相大人,人家恐嚇你。」

  這個人是誰?!唯恐天下不亂,卓晴暗暗咬牙,冷聲回道:「這位公子錯怪我了,恐嚇這種沒有實際效果的事情我是從來不做的。」

  好大的口氣啊!齊天宇吹起一聲長哨,這小子果然有意思~

  故作驚恐的搖搖頭,齊天宇誇張的叫道:「你不恐嚇,那就是要威脅咯?脅迫朝廷命官,罪很重的!」

  「你!」卓晴氣結!

  樓夕顏忽然大笑起來,沉聲說道:「明日午時,本相會在應天府衙審閱此案卷宗,詢問案情,特准牛家莊派十人前去旁聽,本案是否重審,待本相查過卷宗,見了犯人之後再行定奪!」

  「多謝丞相大人!」村民一聽這個好消息,立刻跪下謝恩,只有卓晴一個人若有所思的盯著樓夕顏,這個男人做事,似乎總讓人摸不著頭腦。

  看看外面雨勢漸小,樓夕顏不再多言,準備離開,齊天宇追上樓夕顏,皺眉問道:「小美人你真的不要了?」

  眼光掃過卓晴,樓夕顏無所謂的笑道:「就讓他替我照顧著吧。」

  卓晴不由渾身一僵,他的笑容總讓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走到祠堂門口,樓夕顏又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卓晴,說道:「你,明天必須出現。」

  「為什麼?」關她什麼事?

  「你不出現,他們也不用來了。」拋下一句話,樓夕顏一行人迅速消失在細雨裡。

  「喂——」

  卓晴無語,這是誰恐嚇誰啊——!!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十章 畏罪自殺?

  翌日。

  應天府衙。

  寬大明亮的大堂裡,正大光明的牌匾掛在最中間,暗紋雕刻,翠玉鑲嵌,在暗紅木框的映襯下,幾個流金大字閃閃發亮,非常扎眼,兩排身著深紅勁裝的衙役分居左右,手執長杖,頗有幾分威嚴。

  准許旁聽的村民只能站在大堂的最後,幾乎就要站到外面去了,既便如此,村民們仍是危襟而立,統一的身子站得最直,頭低到最低,連大氣都不敢出。

  只除了一個人……

  樓夕顏眼光掠過雙手環胸,背靠著門框跨坐在門檻上的那抹孤影,桀驁的姿態與府衙大堂格格不入,破帽子遮去了他大半張臉,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樓夕顏也能猜到,他此時必定一臉的怒意。

  想到這裡,樓夕顏沒來由的覺得心情愉悅。

  他心情愉快,有人卻是怒意橫生。

  午時是中午十二點沒錯吧?這些白癡昨晚上一夜不睡,不知道在折騰什麼,今天一早,天才濛濛亮,就把她架到應天府門前,迎著太陽傻傻的等到現在!!

  身上的衣服又粗又厚,背後早就被汗水打濕了,帽子蓋得她透不過氣來,額頭上,臉上早就大汗淋漓,瞪著官案前一身清爽的樓夕顏,卓晴煩躁到了極點。

  今天的樓夕顏和昨晚很不一樣,頭戴紫金白玉束冠,身著暗紅流金長袍,前襟上繡著一隻半伏半臥的金麒麟,雙目炯炯,蓄勢待發,純黑的錦綢腰帶上懸掛著翠玉環珮。臉上依舊是不變的朗朗淺笑,卻也沒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下官拜見樓相。」刑部侍郎吳志剛半跪下身子,心下惴惴不安。

  吏部、刑部雖然都由樓相監管,但是平日裡,覆核刑案都是由刑獄司大人管職,絕對不可能在府衙裡見到樓相,他一個四品小官,怎能不惶恐!

  在旁邊的椅踏上坐下,微微揚手,樓夕顏淡笑回道:「免禮。」

  吳志剛緩緩站直身子,卻怎麼也不敢坐下,樓相在此,他怎麼敢坐主位,站在案桌旁,吳志剛恭敬問道:「樓相今日來,是……」

  樓夕顏一派輕鬆的笑道:「牛家莊數百村民聯名上書,為林博康偷換軍糧一案喊冤,你怎麼看?」

  樓夕顏問得隨意,吳志剛卻是臉色一白,雙手抱拳,趕緊回道:「樓相明鑒,此案人證物證俱在,林博康自己已經認罪了,絕無冤案!」

  「絕無冤案?」樓夕顏看向大堂旁的婦人,問道:「林氏,你可有話說?」

  卓晴稍稍抬眼看去,只見一個五十開外的婦人已經跪倒在地,聲音雖然有些發抖,但卻回得十分響亮:「回丞相大人,民婦本月十八日,也就是府衙給我夫君定罪的第三天去探望過夫君,夫君說他沒有偷換軍糧,他是被冤枉的!」

  婦人話音未落,吳志剛已經按耐不住,急道:「荒謬!白紙黑字,有他親自畫押的認罪書,豈容他說冤枉就冤枉?!師爺,快拿卷宗過來給樓相過目!」

  「是是是。」一直怯怯的站在一旁的男子立刻衝向後堂,不一會,手裡捧著一疊東西跑了出來。

  吳志剛趕緊接過卷宗,恭敬的雙手遞上:「樓相,這是本案的卷宗,人證物證俱,不容他抵賴了!」

  卓晴半依著門廊,一雙明眸斜睨著樓夕顏,等著看他的反應,他把林博康的老婆都找來了,一定早就看過案捲了,只一晚上的時間,他還做了什麼?!這個男人年紀輕輕便位極人臣,不會沒有原因。

  果然,樓夕顏並沒有接下卷宗,而是一幅傷腦筋的樣子,歎道:「你們一個一口咬定絕無冤案,一個口口聲聲喊冤,既然如此,就把犯人帶上來,本相要親自詢問。」

  吳志剛一怔,卻也不敢說什麼,對著旁邊的兩名衙役低聲說道:「你們兩個,快去把犯人林博康帶上堂來。」

  「是。」衙役領命而去。

  誰知這一去就是半個小時,卓晴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妙,樓夕顏倒是面色如常,不見煩躁,一隻手在座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只是苦了站在他身側的吳志剛,額頭上滲出了一層薄汗,但是站在樓相身邊,他一動也不敢動。

  好不容易,離去的兩名衙役回來了,吳志剛低罵道:「怎麼去這麼久?」看他們身後空無一人,急道:「人呢?」

  兩人皆是低喘不已,一人慌張回道:「回稟大人,林博康他……他今天一早畏罪自殺了!」

  畏罪自殺!?

  卓晴暗暗留意吳志剛的神情,他聽到消息之後,差點站不穩,臉色由白轉青,看樣子也被嚇得不輕,應該不是裝出來的。樓夕顏不發一言,眉頭輕蹙,或許他也沒有想到人居然死了!

  難道真的是自殺,卓晴潛意識的否定,因為——太巧合了,時間控制的剛剛好!

  「恩公死了?!」圍在外面的村民瞪大了眼睛,都不敢相信,想要湧進去,但是樓相在場,又不敢造次,只能乾著急。

  「夫君……」林夫人一聽立刻癱倒在地,低泣不已,像是想到了什麼,林夫人忽然爬起來,指著吳志剛哭喊道:「我夫君是冤枉的,他不可能自殺的,是你們,一定是你們殺了我夫君!」

  林夫人瘋狂的撲向吳志剛,被兩側的衙役用長杖攔住,嘴上卻還不依不饒的叫罵著。

  吳志剛回過神來,氣急敗壞的大喝道:「住口,無知婦孺休得咆哮公堂!把她趕出去!」吳志剛小心的看向樓夕顏,生怕他發怒,好在樓相一副深思的樣子,好像沒注意那潑婦的說辭。

  「放開我!」林夫人死命掙扎,畢竟還是抵不過兩個大男人,衙役一左一右將她架了起來,往外拖去。

  「等等。」

  就在林夫人就要給扔出去的時候,一道冷淡的聲音幽幽響起:「何必急著趕人,自殺還是他殺,看屍體自然就知道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3:51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11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十一章 驗屍(上)

  「何必急著趕人,自殺還是他殺,看屍體自然就知道了。」屍體是絕對不會說謊的!

  冷淡的聲音在大堂裡幽幽響起,格外的刺耳,而且說話的還是一個渾身上下籠罩在灰袍子裡的怪人,吳志剛不耐煩的叫道:「你是誰?!竟敢在堂上喧嘩!」

  「我……」她應該怎麼回答?卓晴輕扯唇角,懶散的回道:「我路過的。」

  路~~路過!!

  所有人瞠目結舌,這……這是什麼回答!?

  樓夕顏摩挲著鼻子,假意輕咳,以免忍不住大笑出聲。路過?!虧他想得出來。

  他、他、他簡直就是,蔑視公堂!!吳志剛氣得臉色發黑,無知小兒,當這公堂是什麼地方!一時忘了樓夕顏還在身邊,吳志剛走到大堂中間,指著卓晴大怒道:「豈有此理,來人!給我把他……」

  「吳大人。」不輕不重的低喚,如一盆涼水由頭上澆下來,吳志剛一個靈醒,趕緊回身,恭敬回道:「丞相有何吩咐?」

  起身捋了捋微皺的衣襟,樓夕顏問道:「屍體現在在哪裡?」

  吳志剛看向過來稟報的衙役,衙役慌忙回道:「還在牢裡。」

  穿過大堂,樓夕顏信步朝著側門走去,吳志剛大驚,立刻跟上去,急道:「樓相,您這是?」

  「讓仵作過去驗屍,本相要親自監看,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樓夕顏不溫不火,看不出是喜怒,惶恐的跟在他身後,吳志剛的背心早已經濡濕一片。

  林夫人一聽要驗屍,又要撲上前去,林博康死得突然,村民們一心想看個明白,一群人也跟著衝上前去,側門邊,衙役的長杖早已經橫起:「你們不能進去!」

  林夫人緊抓著長杖的手抖得厲害,一邊衝撞一邊哭道:「為什麼?那是我夫君啊!」

  吳斯高壯的身子擋在林夫人身側,憨厚的臉上儘是請求:「官差大哥,你讓我們進去吧!」

  「不行!」衙役連看也不看他們一眼,毫無轉圜餘地。

  卓晴半靠著門框,閒閒的看著村民與衙役間的拉鋸戰,他們什麼都不懂,進去也是沒用,還不如祈禱那位樓相英明蓋世,斷案如神比較實際。打了個呵欠,卓晴轉身出去,她睏得要死,自從莫名其妙的到了這個地方開始,她就沒好好睡過一覺,她要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再去想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腳才剛跨出門檻,一道如泉水般清冽的男聲響起:「讓他們進來。」

  來人是樓相的貼身護衛,衙役們對看一眼,不敢阻攔,立刻放開長杖,村民們隨著林夫人一起,湧了進去。

  很好聽的聲音,卓晴好奇的回頭看去,一道白影赫然出現在側門旁。他是樓夕顏的侍衛吧,微微瞇眼,卓晴暗暗打量,目測身高190,皮膚雪白,暗棕色頭髮和他很般配,五官明晰,天藍色的眼睛猶如剔透的琉璃,綜合起來看,稱得上是個極品混血美男。不過最特別的倒不是這些,他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看起來既不冷酷也不溫柔,一種疏離的氣質,她本人是不太喜歡,不過還是得承認,很迷人!

  男子忽然朝著她的方向走過來,卓晴拉低帽簷等著他走過去,他卻在她身邊停下,漠然的聲音平靜的說道:「走吧。」

  「去哪?」卓晴裝傻。

  「我不介意動手。」隨著冷漠的回答,蒼白的手緊緊的抓住了卓晴的手臂。

  「停!我自己會走。」要死了這麼用力!

  墨白緩緩放開手,不發一言的走在前面,卓晴翻了個白眼,原來什麼時代的保鏢都必須要擺酷!不甘不願的跟在他走進牢房,越過他時,卓晴冷聲哼道:「看在你有一雙這麼美麗的眼睛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不然……她還有一個壞習慣就是記仇!

  墨白一怔,美麗?因為這雙眼睛,他被家人遺棄,所有人都說他是鬼魅,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甚至沒有人願意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這樣的眼睛,他說美麗!?

  一抹嘲諷在眼中一晃而過,蒼白的臉上,依舊是不變的漠然。

  ***

  監牢卓晴七拐八拐,終於走到了林博康的牢房。

  卓晴刻意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牢房剛好在整座監牢的最裡邊,值班衙役不走進來,根本看不見這間牢房。而且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這件牢房附近的幾個牢房都是空的,也就是說,牢房裡發生的事情基本上不會有目擊證人。

  牢房門口早就擠滿了人,卓晴站在最外面,但是也能看見仍然高高吊著房梁下的屍體,死者面色呈現青紫色,腫脹明顯,面部皮膚有散在性點狀出血,應該是窒息死的沒錯,再往下看……卓晴眉頭不自覺蹙起。

  「拜見丞相大人!」身後一道男聲忽然響起,卓晴回頭看去,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匆匆趕到,正對著樓夕顏拱手行禮。

  「你是何人?」嘴上問的是中年男子,樓夕顏的眼睛卻只停留在卓晴身上,剛才他盯著屍體看的眼神專注而敏銳,昨晚景颯查了一夜,牛家莊根本沒有一個毀容的少年,他到底是什麼人,劫走青楓是否正是他的主意,意圖又是什麼?關於他的一切,樓夕顏都很有興趣知道!

  中年男子恭敬回道:「小人王丙升,乃應天府一名仵作,查驗屍體已有十餘年。」

  仵作?也就是古代的法醫了,說到驗屍,他的臉上揚起自信甚至是有些自負的神情,卓晴煩躁了一天的心情終於變得好了一些,她很想看看,他們是怎麼檢驗屍體的。

  「好,那你就好好驗一驗,他是自殺還是他殺。」他只顧及到案情,卻沒想到人,如果是他殺,這個案子牽連必定不小,能在應天府監牢裡殺人的,豈是簡單的人物。

  「是。」

  王丙升走進牢房,衙役們已經將屍體接了下來。

  青紫色的面部再加上腫脹,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僵直的身體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王夫人頓時受不打擊,癱倒在地:「夫君……」

  「夫人小心啊!」村民們攙扶著林夫人退到一邊,卓晴順勢走近牢房,只見那個仵作抬起死者頭部,查驗了一下勒痕,又看了看死者的手腳,前後不到五分鐘,他就站了起來,走到樓夕顏面前,回稟道:「回稟丞相大人,屍體面色紫紅,雙手雙腳都垂直向下,而且腳上有火灼般的斑痕,脖子上的青紫色勒痕一直延伸到左右耳後,由此看來,乃自殺而亡,自縊之物,正是他的腰帶。」

  自殺?樓夕顏沉吟一會,又再問道:「他是什麼時候死的?」

  遲疑了一會,王丙升回道:「大概,兩個時辰。」

  不對!

  光從屍斑上看,死者死了最少十個小時以上!站在牢房外邊,離屍體太遠,卓晴不能斷定死者死亡原因,再說,她貿貿然出聲,說不定還會給自己惹麻煩,看向前方專注的盯著屍體的樓夕顏,卓晴決定,先來個拋磚引玉!

  「真是奇怪啊!」卓晴故作驚訝的叫道:「這人真是好命,自殺前還可以好好梳洗,換上新衣新鞋,奇怪的是,換了新衣新鞋,唯獨沒有梳頭!」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十二章 驗屍(中)

  卓晴說完,眾人立刻朝屍體看去,也對,他的衣服乾淨筆挺,鞋子纖塵不染,相較之下,草草束起的頭髮確實有些凌亂,且不說這些,一個入獄兩個月的犯人,怎麼會有一身新衣呢?

  吳志剛大聲問道:「昨晚守夜的衙役呢?」

  一個中等身材,默默站在一旁的小衙役趕緊上前一步,小聲回道:「是小人和劉五。」

  「怎麼回事?他怎麼會換了一身新衣服?」

  衙役怯怯回道:「回稟大人,昨晚上,林家的管家李鳴前來探視林博康,說是林博康多日未能洗漱,希望他送一套乾淨的衣服過來,我們見他們主僕情深,他也確實只帶了衣物,就讓他進去了,不過他只在裡面待了一炷香的時間就離開了。」

  一炷香,殺人的話時間有些緊張,一直沉默不語的樓夕顏低聲問道:「李鳴走後,你們可曾進去查看,林博康是否還活著。」

  雖然樓夕顏並沒有發怒,但是小衙役還是不敢抬頭看他,閉著眼睛急急道出昨晚的情形:「回丞相,李鳴來的時候,正好是風雨最大的時候,監牢外面的大樹被風吹斷了樹枝,砸在牢門外,我們忙著把樹枝搬走,一會之後,李鳴出來了,還幫我們一起搬,之後他就離開了,當時我們的衣服也濕透了,換好衣服已是深夜,就沒有在巡視牢房,直到剛剛大人要提人犯,才發現……」人死了……

  「一群蠢材!」吳志剛一掌擱在小衙役的官帽上,這群兔崽子,居然在樓相面前給他出醜,要是讓樓相認為他就是這樣管制監牢的,他的烏紗還要不要了!

  樓夕顏根本沒看他這場表演,沉聲說道:「傳李鳴。」李鳴是最後見到林博康的人,他一定還知道什麼!

  「是。」小衙役趕緊跑了出去。

  地上的屍體就這樣直挺挺的躺著,看著還真有些滲人,吳志剛趕緊獻媚道:「丞相大人,這屍體已經驗完了,大牢裡陰氣重,您先到大堂休息吧,別讓晦氣沾染了您。」

  樓夕顏回身,正好看見雙眼直盯著屍體不放的卓晴,已經跨出牢房的腳又停了下來,樓夕顏忽然問道:「你怎麼說。」問一個少年這個問題,有些可笑,但是樓夕顏直覺少年會給他不一樣的答案。

  「我……」卓晴遲疑了一會,但是明知道死者死因可疑,卻袖手旁觀,有違她的職業道德和行為準則,暗歎一聲,卓晴回道:「我要進去看一看。」

  「放肆!」又是這個古怪的小子,剛才在堂上他就鬧了一場,現在居然有跟進來了,正要把他扔出去,樓夕顏心情頗好的笑道:「讓他進去。」

  樓夕顏說話了,吳志剛即使再不爽快,也不敢反對。畢竟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他也看出了點門道,樓相對這少年青睞有加啊……卓晴進了牢房,在屍體旁邊蹲下,只掃了一眼脖子上的勒痕,卓晴將十指手指伸入死者髮絲間,細細的檢查頭部,一會之後,抬起死者脖子,查看脖頸後部,看過之後,卓晴停頓了一下,又按壓了一下死者的嘴角,一絲唾沫隱隱的沿著唇角流出來。

  果然如她所想,卓晴握著死者的手臂,微微用力,完全不能彎曲,屍僵明顯!拉高衣袖,手臂上有屍斑,還有一些交錯的傷痕,不過看起來是舊傷了,刑訊逼供應該是事實。

  卓晴看的仔細,在吳志剛眼裡,她就是無理取鬧,故弄玄虛,懶得看她,吳志剛趁機對著樓夕顏分析道:「丞相大人,依下官之見,既然已經驗明是自殺,應該是林博康早有預謀,才會要求李鳴送乾淨的衣服過來,以便用衣帶自盡。」

  樓夕顏淡笑不語,眼光只停留在卓晴身上,吳志剛討了個沒趣。

  卓晴倒是沒讓他失望,不輕不重的扔出一句:「如果不是自殺呢?」

  不是自殺?

  樓夕顏笑容更大,他就知道,少年會給他驚喜。

  吳志剛一怔,王丙升首先發難,喝道:「胡說八道!」哪裡來的小子,居然敢質疑他的查驗結果,還當著大人和丞相的面前,叫他情何以堪?!

  走到屍體旁邊,指著屍體的頸部,王丙升瞪著卓晴,言之鑿鑿道:「如果他是死後才被人吊上去的,脖子上的勒痕會呈現出白色,而不是青紫色!死者四肢自然下垂,腳上出現火灼般的斑痕,正是自縊而亡最有利的證明!你不懂就不要胡說。」

  完全無視他的叫囂,卓晴微低著頭,低聲叫道:「那個藍眼睛,你過來幫我一下。」沒有助手真麻煩!

  藍眼睛?墨白楞了一下,最後還是走了過去,在卓晴身邊蹲下,按照她的指揮,輕輕將屍體側翻過來。

  墨白居然會去幫他,樓夕顏倒是沒想到,與景颯外表冷酷不一樣,墨白的冷是從心裡透出來的,這個少年是憑什麼叫得動他?

  樓夕顏好整以暇的看著卓晴專注的背影,等著看他會上演一齣什麼好戲。

  被人完全無視,還是個名不經傳的小人物!王丙升嚥得下這口氣,剛要開口指責,卓晴一邊查看死者背部,一邊淡淡的問道:「如果是先被人勒暈,再吊到房樑上,是不是也會出現一樣的屍體痕跡?」

  「這……」王丙升頓時語塞,沒讓他思考太久,卓晴微微抬頭,冷聲說道:「我只問你,是還是不是!」

  帽簷下一道凌厲的視線直逼而來,王丙升心下一慌,轉念一想,對方不過就是一個少年,他有什麼好慌的,輕咳一聲掩飾剛才的慌張,王丙升大聲回道:「是有這個可能,但是這些只是你的猜測,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他是先被人勒暈再吊上去的?!」他倒要看看這小子有什麼能耐!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3:59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11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十三章 驗屍(下)

  證據?卓晴冷笑,豁然起身:「我讓他告訴你們,證據在哪裡!」

  他?眾人順著卓晴的眼光看去,正是躺在地上早已經僵直的林博康。明明就是一具死屍,他要怎麼告訴他們證據在哪裡?!眾人皆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除了一臉安然的樓夕顏。

  「先說死者的死因。」卓晴指著屍體的頸部,對著墨白說道:「把他的脖子抬起來。」

  他還真當他是下人了!墨白心裡暗暗嘀咕著,手卻有些不由自主的按著卓晴的所說,輕托起林博康的頸部,脖間的褶皺打平,死者脖間的勒痕清晰可見。

  「死者身上沒有其他明顯的致命外傷和中毒跡象,窒息徵象明顯,死因確為腰帶繞頸,窒息而死。」卓晴才剛說了一句,王丙升立刻輕嗤一聲,這和他剛才說的有什麼不同,故弄玄虛!

  不與他多做爭辯,卓晴蹲下身子,指著死者頸部的勒痕,冷聲說道:「死者頸部有兩道勒痕,自縊而死也有可能出現兩道勒痕,勒痕一般邊緣較整齊,且舌骨和喉骨很少發生骨折。但死者的兩道勒痕則完全不是這樣。一道位於甲狀軟骨下方,與身體平行,這道勒痕正是兇手勒暈死者時造成的,由於死者拚命掙扎,所以勒溝處表皮剝落、皮下出血,這道勒痕深而明顯,呈現暗黑色;另一條勒痕是兇手將死者懸吊在房樑上造成的,這時死者已經沒有了意識,勒痕淺而淡。死者頸椎棘突骨折明顯,正是因為他曾被強大猛烈的暴力絞勒頸項的結果。」

  樓夕顏走進大牢,細看死者頸部,的確如卓晴所說,兩條勒痕一深一淺十分明顯。

  吳志剛極不情願,也不得不悻悻然跟了進去,狠狠瞪了王丙升一眼,吳志剛暗罵,這個蠢材,到底誰才是仵作!!

  接收到吳志剛的瞪視,王丙升猛然回過神來,難怪剛才這小子這麼囂張,原來確有些本事,努力思索了一番,王丙升咄咄逼人的反駁道:「若是被勒死的,死者頸後應該有勒痕相交的痕跡,他脖子後面明明沒有!脖子上出現深淺不同的兩道勒痕,也有可能是他在臨死之前掙扎造成的!」

  「把他的上衣脫下來。」卓晴說的很輕,卻彷彿在隱忍著什麼,墨白緩緩抬頭,只見卓晴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幾次之後,卓晴終於還是站起身,對著一臉挑釁的王丙升,冷聲說道:「你根本不配做一名驗屍官!」

  王丙升暴怒:「你說什麼?!」他在應天府做仵作這麼多年,驗屍無數,這小子自以為自己懂得些門道,就敢說他不配!

  「作為驗屍官,你是唯一能為死者說話的人,他在用他的身體告訴你,他是怎麼死的!什麼時候死的!他在死亡過程中經歷了什麼!而你,完全忽視,甚至都沒有仔細檢查過屍體的每一處傷痕,每一個細節,就武斷下結論,就因為你的一句話,他有可能死的不明不白,兇手也將逍遙法外!」

  她可以容忍一名法醫的業務水平不高,所有的知識和經驗都是可以學習和累積的,但是她不能容忍,身為法醫,態度散漫,工作馬虎,還強詞狡辯!

  平靜而又冷淡的聲音,在大牢裡響起,不僅僅是王丙升被說得臉紅耳赤,樓夕顏也是心中一震,此時的他和初見時的他完全不同,初見時他有些冷傲,有些狡黠,現在的他,堅毅而執著,冷靜而深沉,他真的是自己原來以為的十幾歲的少年嗎?樓夕顏疑惑了。

  「夫君……」牢房裡瞬時間安靜的有些嚇人,直到一道悲慼的哭喊聲讓眾人回過神來,墨白已經將林博康的衣物褪去,胸前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傷痕不少,有些已經癒合,有些才剛剛結疤,雖然都是舊傷,但是此時看起來,依舊猙獰。

  林夫人幾乎是撲在死者身上,泣不成聲,卓晴輕聲說道:「吳斯,把她扶到旁邊,不要妨礙我。」

  「哦!」吳斯趕緊上去,將林夫人帶到一旁,卓姑娘變得有些不一樣,哪裡不一樣說不上來,她說的話總讓人很難違抗。

  不再理會站在一旁無地自容的王丙升,卓晴再次蹲下身子,輕輕側推死者肩部,墨白瞭然的順勢幫他把死者側翻過來,卓晴輕輕揚眉,蠻聰明的,做助手很合適!

  「脖頸上的勒溝之所以不相交,是因為他被人隔著堅硬的東西頂著背後,用力勒緊腰帶導致窒息,也因此死者背後留下了硬物的痕跡。」

  果然,兩條青紫色的淤痕赫然出現在林博康的背後,與舊傷不同,這兩條傷痕顏色發暗,而且表皮破損,傷口很新。

  這是什麼東西弄的?!眾人四處尋找相近的凶器,樓夕顏率先走到牢門旁,半蹲著身子,不知道在找些什麼。

  不明白樓相在幹什麼,吳志剛對照了半天,終於發現死者背後的兩條傷痕無論大小粗細,都和牢門的木桿一致,驚喜的叫道:「我找到了,是牢門的木桿!」

  在木桿上摸索了一會,樓夕顏輕掀唇角,緩緩起身,他也找到了。

  似乎就是為了等他,卓晴在他轉過身來後,才抬起死者的手指,說道:「死者正是被人從門外勒暈的,因為奮力掙扎,他的指尖上,還殘留著木屑。」

  兩人眼光交匯,卓晴扯下帽簷,再次擋住樓夕顏探視的眼。

  吳志剛點點頭,一副瞭然的樣子:「這麼說,林博康真是被人殺死的!!」回頭瞪視著小衙役,問道:「今日還有誰進過牢房?!」

  使勁的想了又想,小衙役哭喪著臉,回道:「除了剛才他們來提人犯,就沒有人進過大牢了。」

  「胡說!」吳志剛大罵:「沒人進來他怎麼就被人殺了?」

  真的沒有!小衙役有苦說不出,只能低頭領罵。

  「因為死者在昨晚就已經死了!」卓晴受不了的搖頭,他們就不能聽她說完了再查案?這樣的習慣真的很讓人討厭!

  「昨晚?」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十四章 提點刑獄司(上)

  「昨晚?!」吳志剛一雙本就不大的小眼睛怒目圓睜,狠狠的瞪著站在一旁侷促不安的王丙升。罵道:「你說,到底是什麼一回事?!死亡的時間都說不清楚,你還做什麼仵作!」

  「屍體……」王丙升連聲音都有些發顫,小心翼翼的看了卓晴一眼,見她默不作聲,他才小聲的回道:「屍體出現這種火灼斑紋,並且開始僵硬,說明死者剛死不久……」

  卓晴緩緩抬頭,王丙升立刻不敢再說下去,剛才看了死者背後的傷痕他真的無地自容,都是太過自信,他才會忽略這麼重要的一點,這個古怪的少年說他也算沒有說錯,他的確有愧。

  王丙升支支吾吾也說不出什麼,卓晴冷聲說道:「你過來。」

  他想幹什麼?!王丙升一怔,考慮著要不要上前。

  看他還是一臉防備的杵在那,卓晴不耐的喝道:「過來!」磨磨蹭蹭的幹什麼,她還能吃了他!

  王丙升嚥了嚥口水,還是緩步的走到卓晴身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一把年紀了,面對這麼個包得密不透風的少年,總覺得心虛不已。

  樓夕顏手背在身後,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著,臉上不變的是溫文儒雅的淺笑,只不過他注視著卓晴的眼睛異常的明亮。

  在死者腳部的位置蹲下身子,卓晴平靜的解釋起來:「這種死後出現的斑紋,叫做屍斑。一般情況下,死後兩小時……」不對,這裡計時單位是叫那個什麼……時辰吧?真是麻煩,暗暗換算了一下,卓晴才又繼續說道:「一到兩個時辰開始出現,三到四個時辰達到明顯可見。這時候按壓屍斑會退色或消失,鬆開手屍斑又重現。死亡後六個時辰,屍斑連成一片,顏色加深,此時按壓屍斑已經不能完全消失,只是稍許退色,停止按壓後屍斑恢復原色也慢。十二個時辰之後,用手指壓迫屍斑不再改變顏色,也不再消失。」

  王丙升聽得很認真,只是眉頭卻是越皺越深。

  不相信?卓晴指著屍斑,說道:「你,按一下。」

  王丙升點點頭,他也一心想要求證。食指用了些力道按在屍斑上,鬆開後斑紋是有些褪色,一會之後慢慢恢復了原色。

  按照他剛才的說法,死者確實死了有六個時辰了。吳志剛急道:「王丙升,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李鳴的嫌疑就是最大的了!

  「這……」王丙升遲疑了,看了一眼身邊的少年,他還是如實回稟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屍體在一到兩個時辰會出現斑紋,死亡時間越久,斑紋越深,至於他所說的,我……真的不清楚。」

  說來慚愧,他確實不知道能從這些斑紋上看出如此準確的死亡時間,如果是一開始,他一定直接否定少年的話,但是剛才一路聽下來,少年言之鑿鑿,他實在不敢妄下論斷。

  王丙升一句不知道,讓吳志剛大為惱火,叫道:「那本官怎麼知道,他說的是實情還是信口雌黃?」

  輕咳一聲,斜睨著卓晴,吳志剛大聲問道:「你如何能證明自己說的是事實?!」他一開始就覺得這少年古怪,但是看在樓相的面子上,他也不好發作。

  哦噢~

  很好,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不能!

  在這個時代背景下,她要怎麼去證明她所說的有科學根據?難道她要說自己是X醫學碩士,青年主檢法醫,發表過多篇學術論文……還是現場來一場生物解剖課,估計那個林夫人會撲上來撕了她!

  卓晴自嘲的輕拍腦袋,她跟著這些個古人湊什麼熱鬧?!背靠著冰冷的牢房石壁,卓晴無所謂的回道:「我說的是事實,但是我不知道怎麼用你們能理解的方式去證明。」

  「那就是說,你還是不能證明!」吳志剛剛想發難,轉念一想這少年與樓相之間好像頗有些淵源,小心駛得萬年船,轉身對著樓夕顏一揖,輕聲問道:「樓相您看……?」

  他相信少年說的都是事實,那他必定是有名師指點的,他的師傅,也必定是有名望之人。只要報出他師傅的名字就能證明他說的是否是實情,他不肯說,只能有一個原因,不願意暴露身份!

  他不知道自己越是這樣保密,越是讓人想要窺視嗎?好在他不著急!輕揚唇角,樓夕顏剛要開口,一道清冽又卻帶著堅毅的聲音忽然響起:「他說的確是實情。」

  所有人都朝著聲音的來處看去,卓晴輕輕抬起一點帽簷,只見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站在牢房外,似乎來了很久,他看起來很高,和樓夕顏差不多,不過樓夕顏顯得更加清瘦一下,他的長相沒有樓夕顏俊,但是他有一雙深邃堅定的眼睛,不像樓夕顏,那雙永遠帶笑的細眸總讓人摸不清他在想什麼。這人身著簡便的深藍長袍,看起來有些風塵僕僕,像是從什麼地方匆匆趕過來的,雖然不算狼狽,卻也不免有些倉促。不像樓夕顏,老是一副從容不迫,衣著光鮮的樣子!!而且……

  等等,她為什麼老是拿樓夕顏來做比較?!她是瘋了吧……卓晴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失常,吳志剛和其他衙役齊聲叫道:「提刑司大人!!」

  提刑司?!卓晴揚眉,對他更感興趣了,學法醫學的人不會不知道宋慈,這人與宋慈一樣的官職,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宋慈的本事!

  朝著眾人微微抬手,單御嵐對著樓夕顏輕輕一揖,微低的聲音不失恭敬卻也只是淡淡的說道:「樓相。」

  樓夕顏上前一步,微揚的眼眸中掠過一絲揶揄,笑道:「單提刑回來的正是時候。」不早不晚啊!

  單御嵐不為所動,一板一眼的回道:「這本是下官應盡之責,勞煩丞相,實屬不該。」

  樓夕顏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不輕不重的笑對:「單提刑言重了,你我皆是為了朝廷效力。」

  這就是傳說中的官場虛迎?!卓晴無聊的想打呵欠。而她也確實打了,她真的真的很睏!!

  正當她肆無忌憚的打著呵欠,單御嵐已經走進牢門,向她直逼而來:「你所說的確是事實,而且一字不差。你叫什麼名字?何方人士?師承何處?」

  卓晴嘴角僵在那裡,這人問話好不客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4:05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10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十五章 提點刑獄司(下)

  正當她肆無忌憚的打著呵欠,單御嵐已經走進牢門,向她直逼而來:「你所說的確是事實,而且一字不差。你叫什麼名字?何方人士?師承何處?」

  其實早在少年斥責王丙升之前他已經來了,一直默不作聲的的原因,就是想知道,少年對於驗屍瞭解到底有多少,他倒是沒有讓他失望。少年對屍斑的瞭解,比普通仵作要透徹得多,單御嵐知道自己問的唐突,但是他心中急切想要知道這個灰袍少年的身份,尤其是他的師傅,是怎麼樣人能教導出這樣的弟子。

  卓晴嘴角僵在那裡,這人問話好不客氣!!訕訕的放下掩唇的手,卓晴冰冷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意興闌珊,回道:「提刑司大人,我想你弄錯了一件事,我不是你的下人,更不是犯人。你有權利向我提問,要不要回答你,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單御嵐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有一瞬間的失神,樓夕顏嘴角的笑意則是越發濃郁,看來隨心所遇、肆無忌憚是他的性格,這麼算起來,他昨晚對他已經是客氣了呢!

  「放肆!」生怕單御嵐動怒,吳志剛急忙呵斥:「提刑司大人問話,你膽敢不回?!」

  雙手環胸,卓晴倒也不怒,反而調侃般笑道:「我在和提刑司大人對話,你膽敢插嘴?!」

  「你——」這這這簡直就是反了!!吳志剛氣得口鼻生煙,面色潮紅,胸前劇烈起伏著,手指著卓晴抖個不停,你字說了半天也沒蹦出下句話來。

  卓晴有些錯愕,他不要緊吧,自己好像沒說什麼啊!不會腦溢血吧……這古人的抗擊打能力未免弱了點!

  卓晴真擔心他厥過去,好在兩個衙役壓著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打破了一室的尷尬。

  「大人,李鳴帶到。」

  對於卓晴的失禮,單提刑隱忍不發,樓相好整以暇,吳志剛被氣個半死無處發洩,此時怒意翻騰,只能對著李鳴一陣狂吼:「李鳴,林博康昨夜被人殺害,而你正是昨夜唯一見過林博康的人,你當時看到什麼,人是不是你殺的!!」

  李鳴趕緊跪下,低著頭,聲音雖有些顫抖,思路卻是十分清晰:「大人冤枉啊!小人是林家的管事,老爺在牢裡待了好幾個月,受了不少苦,我只是來給老爺送衣服的,當時老爺心情很不好,小人不敢多待,只開解了兩句,就將衣服留下離開了。小人只在牢房裡停留了不到一炷香的時候,當時天下了很大的雨,牢房外的樹都吹斷了,小人還幫衙役大哥搬樹。」

  這個李鳴的身材比死者略壯實一些,基本能將人勒暈再懸掛到房梁之上,但是按照死亡時間來看,李鳴嫌疑也最大,只不過沒有確實的證據,推理案情一向是顧雲的強項,她只管驗屍。悄悄回退幾步,卓晴退到牢門外,懶懶的依著石壁,哈欠連連,後面應該沒她什麼事……

  「你說,你是來送衣服的,那麼林博康是否在你面前換了新衣新鞋?」

  稍稍抬頭看了一眼一身簡單裝束的單御嵐,李鳴又低下頭,輕聲回道:「沒有。」

  聲音平緩,卻帶著讓人窒息的壓迫感,單御嵐繼續問道:「你除了送衣服給他,還幫他做了什麼?」

  這次李鳴沒有思索很久,回道:「小人只是將衣服交給老爺,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單御嵐忽然走進牢門內,走向右側的床沿,簡陋的木板上,鋪著凌亂的稻草,單御嵐抬手,輕輕拿起幾縷床邊的稻草,一個模糊的腳印赫然出現:「死者床沿上,有一個沾滿泥巴的腳印,但是,死者穿的是一雙新鞋,就算是舊鞋,死者在牢房裡幾個月少有出去,也不會這麼髒,昨夜正好有一場大雨,那個時間段只有你進過死者的牢房,這個鞋印就是你在懸掛屍體的時候留下的,是不是?」

  卓晴微微瞇眼看去,腳印有些看不清,在稻草交錯間,就更難發現了,單御嵐一直都只是在牢門外吧,居然注意到了這一點,好細心敏銳的人啊!

  李鳴渾身一震,語焉不詳:「不不……」

  吳志剛不耐的叫道:「脫下他的鞋驗證一下!」

  兩名衙役立刻領命,快速的拖下李鳴的鞋子,一番比對之後,回道:「大人,李鳴的鞋子和這個鞋印正好吻合。」

  得要驗證,吳志剛氣焰更是囂張起來:「真的是你!!李鳴你好大的膽子!」

  卓晴嗤之以鼻,這頂多只能證明李鳴當時踩過這塊木板而已,不過是個輔證,也不能因此為他定罪吧!

  李鳴早已經抖得像風中殘葉,立刻匍匐在地上,求饒道:「我……大人,小人只是……小人只是一時失手,不是有意要加害老爺的!」

  他認罪了?卓晴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卻也說不出問題出在哪裡!

  樓夕顏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不過很快消失。

  「你前後進出監牢不過一炷香的時候,殺人,換衣,偽造自縊現場,面面俱到,還敢說自己是一時失手!除非,你還隱瞞了什麼!說!」略微高昂的聲音,堅毅的眼,單御嵐一身的正氣,不說李鳴嚇得瑟瑟發抖,就是卓晴都被震得晃神。

  李鳴眼神飄忽,驚恐萬分,卻只是不停的求饒:「大人繞命,大人饒命!」

  如果李鳴真的已經做了這麼周密的計劃要殺人,可見是個冷靜也冷血的人,現在怎麼會這樣慌亂,他是林家的管家,和林博康應該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殺人動機是什麼?

  「李鳴!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夫君生前對你不薄了!!」林夫人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懣,她怎麼也沒想到,殺死夫君的居然是跟隨他們多年的管家!!

  村民們也都恨不得打死這個忘恩負義之徒,監牢裡一時間有些混亂。單御嵐當機立斷,朗聲說道:「將此人收監!待本官查驗林博康案卷宗,再做審理!是非曲直,自有論斷。」

  「是。」衙役們立刻將李鳴押入旁邊的監牢。林夫人和村民們也被衙役帶出監牢。

  樓夕顏輕輕拍手,唇角依舊飛揚,笑道:「滿朝文武都說單提刑聽訟清明,斷案決事剛果。今日一見,果然是不負盛名。」

  「樓相過獎了。」還是那副平靜的表情,樓夕顏習以為常,兩人並肩走出牢門。

  吳斯看見樓夕顏走出來,馬上迎上去,感激萬分的說道:「丞相大人,多謝您給我們做主,您放心,我們劫了姑娘是我們不對,但是絕對沒有為難姑娘,姑娘她是好人,還幫著我們寫狀子,剛才又給恩公驗屍,姑娘……」

  「等等!」樓夕顏常年含笑的臉一僵:「你說剛才驗屍那少年就是青楓!!」

  青楓?那個少年原來竟是個女子?單御嵐看向樓夕顏,只見他滿臉皆是驚愕,這個青楓還真不簡單,能讓樓相露出懊惱之色的人,可不多!

  什麼青楓?不是叫卓晴嗎?!吳斯一臉茫然,潛意識的抬頭尋找卓晴,只是監牢裡哪裡還有她的影子。「咦?人呢?」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十六章 剛出虎口

  煥陽不愧是京城,傍晚時分,算不上主幹道的街上也已經是人來人往,道路旁店舖林立,她本來可以好好欣賞一下古代的首都長什麼樣,當然,前提是那個陰魂不散的傢伙不要亦步亦趨的跟著她,一切就完美了!

  實在顧不得什麼形象,卓晴蹲在牆角邊上喘著粗氣,相較之下,十步開外的墨白臉不紅氣不喘,天藍的眸淡淡的注視著卓晴,既不上前抓住她,也不走遠。

  卓晴哀怨,他追了她五條街!五條街啊!為什麼自己累的像隻狗,人家卻連汗毛都沒亂一根!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卓晴也不跑了,走向墨白,低喘著問道:「藍眼睛,你到底想怎麼樣?」

  墨白漠然的臉上沒有表情,沒有回應。

  卓晴低咒,她最討厭這種耍酷的人!!

  眼波流轉間,卓晴忽然貼著墨白身邊站好,心情貌似還不錯的笑道:「你不是想跟嗎,跟近點不容易丟。」

  卓晴忽然的轉變,讓墨白心中掠過一絲驚訝,只是沒有表情的臉,讓人很難看出他的心情。

  路旁的店舖中,有一家格外起眼的綢緞莊,裝修得無比華麗,卓晴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笑道:「這一身破衣服都臭了,我要去買件新衣。」扯著墨白的衣袖,卓晴拖著他一塊走向綢緞莊。

  墨白冷漠的抽回衣袖,但是還是隨著她走了進去。

  一看有客上門,店主立刻迎了上去:「兩位爺……」看清墨白淺藍的眼睛,似雪的膚色,店家一慌,趕緊後退了一步,不敢與之對視,墨白彷彿早已經習慣,冷漠的臉依舊如常。

  即使卓晴披著個袍子,把自己遮的嚴實,看起來有些怪,但是店主更願意和他對話,跟在卓晴身後,店主慇勤的介紹道:「本店絲綢可是聞名穹岳,您隨便挑。這邊還有縫製好的儒衫,您若沒有挑到喜歡的式樣也沒關係,小店還可以定做。」

  走向店舖側面的小間,卓晴朗聲說道:「我要試試,找倆個人幫我拿衣服。」

  店主連聲回道:「是是,您請。」

  雙手環胸,與墨白比肩而立,卓晴帶著幾許挑釁,笑道:「藍眼睛,你要不要一起啊?」

  墨白直接忽視她,背對她冷視著前方,卓晴暗暗舒了一口氣,他要是真的跟進去她就慘了。

  一炷香之後。

  「啊——」

  裡間忽然傳出一道淒厲的女聲,接著又是幾聲巨響,墨白眼神微閃,那小子果然耍花樣,身型極快的閃入裡間,不大的地方,四面擺著的衣衫凌亂的散了一地,一個年輕的小童面朝天的仰著,額頭上明顯一塊淤青,他身旁,側躺著一個侍女裝扮的女子,放眼看去,已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一扇半掩的小窗下面,放著一張墊腳的木椅,推開窗看去,是小店的後院,墨白動作敏捷的躍出小間,向著後院的廂房追去。

  店主匆匆忙忙跑進來一看,被一室的凌亂嚇了一跳,抬頭正好看見墨白跳出窗戶跑進他家後院,叫道:「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你想幹什麼!?」

  店主急著要去喊人,躺在地上的青衣女子忽然坐了起來,清麗絕俗的側面震得店主心馳神晃,遲疑的問道:「姑娘,你是誰啊?」他店裡怎麼會出現這麼貌美的女子,記得當時他只叫了小童服侍少年更衣……店主還沒有想明白,女子已經站起身來,與店主對面而立,店主又是一驚,天啊!這麼美的姑娘,另一邊臉居然毀成這樣,可惜!!實在太可惜了!!

  店主自顧的捶胸頓足,卓晴可是急著抓住時機,高高撩起墜地的裙擺,卓晴動作極其迅速的竄出屋外,店主只見一道青影閃過,對於剛發生的一切還在恍惚之中,等他回過神來,終於想起卓晴身上的衣服是他店裡的東西時,卓晴早已經衝出店外。

  一會之後,只聽見綢緞莊裡響起店主驚恐的叫聲:「抓小偷……不,是強盜!!」

  卓晴繞過街道,往人少的小巷裡跑去,小巷道曲曲折折,錯綜複雜,要不是她記憶力超群,必定迷路,藍眼睛應該沒這麼容易找到她才對!卓晴還沒來得及慶幸完,幾道繁雜的腳步聲由身後傳來,剛想轉身看個究竟,就覺眼前黑影一晃,一柄冰涼森冷的大刀已經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不是這麼倒霉吧……好不容易甩掉一個尾巴,又捲入仇殺之中?!

  面前的男人一臉的絡腮鬍,根本看不出年紀,佈滿血絲的眼睛裡儘是恐懼和狂亂,嘴上不住的叨念著:「你你你你……不要亂來!」

  是他不要亂來吧?!卓晴一頭霧水,同時也心驚不已。此時,一道帶著幾許調侃和市井之氣的年輕的男聲,從背影幽幽傳來:「反正你也逃不出小爺的手心,還是乖乖從了吧,免得我動手動腳的!」

  絡腮鬍男更加驚恐,一隻手扣住卓晴的肩膀,將她擋在身前,刀刃緊緊的貼著她的脖子,握刀的手抖得厲害。

  卓晴不敢亂動,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刀刃在她咽喉處上下晃動,僵直著身子,卓晴充滿無奈的低聲說道:「你能不能不要抖?!」

  絡腮鬍男呼吸渾濁,根本沒注意到卓晴說什麼,一雙充血的眼睛驚恐的盯著前方,倒是前方傳來一聲低低的訕笑。

  卓晴抬眼看去,不遠處,一個男子雙手環在胸前,懶懶的斜靠在巷口,藍布短衫,腳尖悠閒的打著拍子,十足一副痞子樣。男子看起來很年輕,不過雙十的樣子,樣貌倒是清雅俊秀,劍眉入鬢。微瞇的鳳眼中,流轉著漫不經心的隨性。

  男子才剛站直身子,絡腮鬍男立刻像是受驚的兔子,吼道:「你別過來,不然我……我宰了她!」

  男子眼光掃過卓晴的臉,鳳眸微閃,臉上揚起一抹痞痞的笑容,無所謂的回道:「隨便,我的目的是抓人換錢,她的命與我何關?你身上已經掛了五條人命了,再多一條也不差,這樣或許我還能多領一百兩銀子!」

  對啊!賞金獵人圖的不就是錢嘛!絡腮鬍男彷彿看到了生的希望,急切的討好道:「你放過我吧,你要多少銀子,我都給你,比官府的懸賞還要多一倍,不不,兩倍!」

  黑衣男子淘了淘耳朵,滿臉的不耐煩,訕訕回道:「少給我廢話了,要殺就快點殺,小爺還餓著呢!趕著領賞金!」

  絡腮鬍男眼見利誘不成,架在卓晴脖子上的刀更逼近幾分,狂躁的吼道:「你……不要過來,我……真的殺了她!」

  卓晴能夠感覺出男子並非真的想要見死不救,不然他大可以不理會她的生死上前抓人,用不著按兵不動,但是激將法也不用說的這麼狠吧!

  「嘶——」卓晴只覺得脖子上一痛,刀口雖不算深,但是血還是慢慢滲了出來,淡淡的血腥味飄散在空氣裡,卓晴倒吸了一口涼氣,該死,好痛!

  我靠!大哥,你會不會談判啊?不會的話拜託派個談判專家來行不?!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4:13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9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十七章 又入狼窩

  血腥味刺激著已經被絕望逼得幾近癲狂的絡腮鬍男,他的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赤紅的雙眼盯著男子,嘴裡叫囂道:「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一邊叫著,手中的大刀一邊抹向卓晴白嫩的頸項。

  糟了,卓晴心中一緊,絡腮鬍男另一隻手一直緊扣著她的肩膀,卓晴動彈不得,眼看刀鋒逼近,她也只能等死了。

  就在絡腮鬍男手起刀落之間,藍衫男子鳳眸微揚,抓住他抬手的一瞬間,一柄薄如蟬翼,樹葉大小的飛刀由男子的指縫間飛速射出,卓晴只感受到脖子上一股極強的勁風掃過,然後脖子上猛地一熱,一抹鮮血飛濺到頸窩上。

  「啊!」隨著殺豬一般的叫聲,絡腮鬍男手中的大刀落地,但是她的另一隻手緊緊的抓著卓晴不放。

  該死!

  少了刀鋒的威脅,卓晴抓緊機會,左手抓肘,右手抓肩,紮穩馬步重心降低,放低右肩,左側擰腰,豎直向下發力,摔心裡默念著顧雲教導的過肩摔口訣,卓晴閉上眼睛,用盡全力,將絡腮鬍男狠狠的摔了出去。

  彭的一聲,一記漂亮的過肩摔之後,絡腮鬍男子只覺得剛在身上一輕,天旋地轉,莫名其妙的他就被摔倒在地,後背狠狠的砸在青石路上,劇痛不已。

  卓晴也沒有好到那裡去,剛才不要命的發力,她好像扭到腰了,痛得齜牙咧嘴,好不容易脫離了鉗制,頂著疼痛,卓晴踉蹌著朝藍衫男子跑去。

  男子聳著肩膀,輕輕搖頭,一副做作的極度誇張表情,嘴上嘖嘖有聲的嘀咕著:「江湖險惡江湖險惡啊……」

  乖乖,難怪老頭子說江湖上最危險、最可怕的就是女人!就她那細胳膊細腿的小身板,居然能把一個差不多是她兩倍壯的男人甩出去~~~老頭子真是太有見地了……

  這人還可以再做作一點!!卓晴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此時地上的絡腮鬍男也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狼狽的往前跑,地上留下一條細細的血痕,可見剛才那一記飛刀正中要害。

  「想跑!」藍衫男子大喝一聲,從腰間卸下一條拇指粗細的麻繩,做了個繩套,輕鬆的將絡腮鬍男套住,用力一扯,再次將他撂倒在地。或許上傷得太重,絡腮鬍男在在地上哼哈著,再也爬不起來。

  將繩子的另一端繫在自己腰上,藍色男子得意的笑道:「這次看你還往哪裡跑!」他值五百兩耶!追了三個月,人要是跑了,這筆生意可就虧大了。

  牽著絡腮鬍男往回走,男子看見卓晴還背靠著石牆,臉色極差的喘著氣,走到她身邊,男子訕訕問道:「喂,你沒事吧?」

  「有事。」揉著還在抽筋的腰部肌肉,卓晴疼的滿頭大汗。她的臉色異常的蒼白,脖子上血痕也格外的扎眼。

  畢竟她是個女人,也是因為他的緣故才會受傷,他多少有點那麼一點責任,總不能放著她不管吧?!找了無數理由說服自己,男子才彷彿下了天大的決心一般,小心翼翼的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背過身去搗鼓了半天才轉過身來,說道:「給你。」

  卓晴抬頭,男子拽住她的手,放了一顆黑色花生米大小的藥丸在她手心,一臉的不捨得。

  卓晴不解:「這是什麼?」

  男子興致勃勃的回道:「我告訴你,這是止血化瘀,定驚養神,解毒祛風的仙丹良藥!你快吃下去。」

  「仙丹……?」卓晴低頭看向手中黑不拉幾,還散發著一股怪味道的藥丸,這東西一看就是個三無產品好不?!她才不吃這玩意。

  卓晴一臉的嗤之以鼻,男子不爽了,一邊伸手來搶,一邊罵道:「不吃還我,要不是看你一個姑娘家我才不給呢,不知好歹!就這一顆藥,值五十兩銀子!!」

  雖然她是絕對不會吃的,但是看男子愛錢如命的樣子,卓晴忽然握緊手心,背到身後,男子還要上前,卓晴邪惡的揚起一抹壞笑,隨手一扔,隨著她堪稱美麗的手勢,藥丸消失在瓦礫之間。

  她、她、她居然扔了?!男子瞪著卓晴,年輕的臉上儘是心痛,五十兩銀子啊!五十兩……就說不能做好人嘛!

  她臉色已經不再那麼蒼白,除了脖子上被刀口磨出點血之外,也沒什麼大礙,還有心思和他較勁,他根本就不應該多事去管她。

  走回絡腮鬍男身邊,撒氣一般的狠狠踹了他兩腳。男子才又拉拽著絡腮鬍男,吹著口哨朝小巷外走去,不再看卓晴一眼。

  這人還真有些意思,緩緩張來另一隻手,那漆黑的藥丸還在手心,早在手背過身去的一瞬間藥早就換了邊。將藥丸隨手塞到腰帶的暗兜裡,卓晴回頭看向那道晃晃悠悠背影,大聲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乾荊——」曲折的小巷裡,遠遠的飄過來男子吆喝聲。

  「錢精?!」卓晴錯愕,滿頭黑線,是有多愛錢……想起他剛才口口聲聲錢不離口,卓晴不得不讚歎,他父母果然高瞻遠矚啊……!

  在牆角裡坐了好一會,她終於緩過勁來,撐著石牆,卓晴在小巷中裡慢慢的走著,不過才走了一會,腰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背靠著石壁,卓晴苦笑,她也未免太倒霉了吧!!活了二十多年,這兩天算是最精彩的了!

  撐著腰,卓晴一步一步往巷口挪動,忽然一亮純黑的馬車出現在窄窄的巷道裡,寬大的車身幾乎將路都堵死了,低調而精美的車棚,黝黑挺高的駿馬,都顯示著這輛馬車的身價。

  卓晴朝四周看了一眼,沒有車伕也沒看見其他什麼人,反正馬車堵著路,她也走不過去,腰疼的厲害,卓晴打算到馬車裡休息一會,伸伸她的腰,好一點再走。

  決定了卓晴馬上行動,將長長的裙擺撂倒腰際,一手抓著車架,一手撐著車轅,腳上一瞪,卓晴好不容易爬上去,掀開布簾,卓晴鑽了進去,立刻與一雙含笑的眼撞個正著。

  馬車裡居然有人?看清此人的長相,卓晴腸子都悔青了!那雙本來就讓她看不順眼的細眸正閃著似笑非笑的光芒,揚起的唇角更是讓人討厭!!

  樓夕顏,這個她急於擺脫的人,此時正好整以暇,悠閒自在的看著他,反觀她,跑了一個大圈,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狽,現在居然來個自投羅網……「這麼巧,又見面了。」清淺的男聲帶著一絲難已壓抑的笑意幽幽響起。

  巧~~

  卓晴欲哭無淚,不帶這麼玩的……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十八章 狐狸樓相

  僵在車門邊,卓晴進退兩難,挫敗的低下頭,看到自己綁在腰間的淺綠裙擺,卓晴眼前一亮,暗暗告誡自己,冷靜冷靜,他不一定認得出她!

  抬頭對上樓夕顏輕揚的細眸,卓晴哀嚎,他認不出才有鬼呢!明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卓晴還是輕咳一聲,輕拉下裙擺,一邊往後退,一邊用她自認為最柔和的聲音說道:「不好意思,我……走錯馬車了。」

  樓夕顏輕輕佻眉,清潤的聲音帶著笑意,低低的響起:「我還以為你會說你是路過的~」

  卓晴身子一僵,狠狠瞪了樓夕顏一眼。

  她一抬頭,咽喉處殷紅的血痕顯露無疑,樓夕顏細眸微瞇,臉色微變,問道:「你受傷了?」

  輕撫了一下已經沒那麼疼痛的咽喉,血液基本凝固了,卓晴無所謂的回道:「沒事,擦破點皮。」她現在比較痛的是她的腰!!女人果然不適合逞兇鬥狠,當然顧雲那種基因突變的女人除外!

  卓晴心裡腹誹著,手腕忽然被人抓著,回過神來,她已經被樓夕顏拉到馬車的軟榻上,注意到卓晴後頸出一大片血跡,樓夕顏心下一緊。

  手腕微痛,卓晴看向樓夕顏,只見他雙目幽深的盯著她的頸後看,想起剛才絡腮鬍男噴了她一身的血,卓晴趕緊說道:「這些不是我的血!」

  樓夕顏輕輕撩起一點衣領,確實只看見血污沒看見傷口,這女人真不簡單啊,才跑出去一個時辰,就能招惹一場「血案」。

  脖子處有點癢,卓晴很不習慣,掙扎著要站起來。

  「別動。」肩上一沉,卓晴又被樓夕顏按坐在軟榻上,清淺的聲音與往時溫潤不同,聽起來有些低沉,卓晴抬眼看去,樓夕顏從馬車找來一塊素白的帕子,他一手抬著她的下巴,一手將絲帕輕輕纏繞上她的脖子。

  他的手有些涼,離得太近,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氣,並不襲人,比普通的男士香水好聞,樓夕顏幾近完美的側臉又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卓晴覺得有些呼吸困難,但她死也不會承認自己被美色所惑,毅然歸結於絲帕纏得太緊了……

  感受到卓晴身子越來越僵硬,樓夕顏嘴角確若有若無的輕輕揚起,必要的時候,美男計也是可行的。樓夕顏手下動作更加輕柔,綁個結也磨蹭好久。

  卓晴暗罵,他一定是故意的!包紮個傷口有必要靠這麼近嗎?!好不容易他包紮好了,卓晴尷尬的回退了一些,起身說道:「謝謝你,我先走了。」就算他知道她就是灰袍少年,也沒有理由攔著她離開吧。

  除非……

  「青楓,你這樣離開,若是被皇上知道,只怕你的姐妹也要因此受累的,就是皓月國也難逃劫數。」又是那樣淡淡的,輕輕的,無所謂的輕笑,差點讓卓晴抓狂。

  悲憤啊~~她就知道,那些村民根本不值得信任!居然出賣她!!虧她幫他們這麼多!

  憤恨的回過頭,卓晴冷聲回道:「你威脅我?」她又不是青楓,他最好不要想威脅她!不可能。

  背靠著馬車,盤腿而坐,樓夕顏淡笑回道:「青小姐冤枉我了,威脅這種沒有實際效果的事情我是從來不做的。」這樣隨性的坐姿,非凡沒讓樓夕顏顯得粗鄙,反而是優雅中透著灑脫。

  可惜卓晴一點沒有欣賞的心情,這人也太記仇了吧!居然把她說過的話又都丟回給她。

  冷靜冷靜!修養修養!卓晴深呼吸了好幾下,才算穩住了即將不穩的情緒,乾脆在樓夕顏身邊坐下,卓晴挑釁道:「那樓相你想怎麼樣呢?」

  看她極力壓抑自己脾氣的樣子,樓夕顏暗暗好笑,柔聲回道:「其實青小姐不必多慮,請你到相府住下,並非想要為難小姐,只是皇恩浩蕩,樓某也不得不接,青小姐有傷在身,到相府好好調理,樓某還可以盡力安排你與你的姐妹們相見,這樣可好?」

  姐妹?她與顧雲一起暈倒的,有沒有可能青家姐妹之中,就有一個人是顧雲呢?!雖然可能性不大,卓晴還是想見見她們,她不放過任何機會!直視樓夕顏,卓晴沉聲問道:「你能讓我見到她們?」

  魚兒咬鉤了!

  溫柔的眼眉,無比認真的語調,樓夕顏朗聲回道:「樓某必定盡力而為。」

  卓晴翻了一個白眼,這麼敷衍的回答,她會信才有鬼了。「我要知道的是能還是不能。」

  眼中閃過一抹興味,這丫頭還不笨嘛。

  緩緩點頭,樓夕顏堅定的回道:「能。」只是時間早還是晚的問題。

  思索一會,卓晴又問:「我去相府,身份是你的小妾?」

  樓夕顏面色誠懇,微笑回道:「當然是貴客。」皇上已經將她賞給了他,她的身邊早就已經確定了,就是小妾~~他也沒有辦法。

  「我可以自由出入相府?」

  無所謂的點點頭,樓夕顏大方回道:「可以。」不過是在他的監管之下的自由。

  卓晴爽快的回道:「成交!」

  她根本沒得選,身無分文,滿身是傷,別說樓夕顏繞了個大圈還來堵她,是絕對不可能放她走的,就是真的放了,她一時半會上那找錢去!識時務者為俊傑,她還是暫時屈服吧。

  不知道卓晴在聽到樓夕顏對於答案的補充說明之後,是不是還能那麼爽快,不過這一刻,她還是不知道的好。

  「回府。」輕快的聲音顯示著主人的好心情。

  「是。」

  聽到車外傳來的聲音,卓晴又是一僵,輕輕撩開布簾,馬車外,墨白傲然站在車旁,看見卓晴,他仍是一臉冷漠,眼中晃過一次自作聰明的嘲笑。

  該不是今天的一切都在樓夕顏的掌握之中,由他一手策劃……背脊發涼,卓晴覺得自己被騙了!

  她不是剛出虎口,又入了狼窩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4:21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9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十九章 初入相府

  馬車裡,樓夕顏和卓晴各據一方,反正去相府已成定局,卓晴也不再自尋煩惱,她一向隨遇而安,處處無家處處家唄。

  一番折騰下來,卓晴覺得頭有些暈暈沉沉的,好在馬車跑得還算平穩,撐著頭,卓晴斜睨了樓夕顏一眼,他微低著頭在看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習慣表情,他的唇角似乎總是輕揚著,說實話,這樣的他很好看,可惜卓晴感受不到笑容應有的愉悅,就像……職業微笑一樣,禮貌而疏離。

  輕輕打了一個呵欠,卓晴磕上眼皮,她真的太睏了。

  卓晴的呼吸漸漸變得均勻,樓夕顏才輕輕合上書,眼光在這個怪異的女子身上流連,他剛才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在她的注視下,他竟然會心不在焉……更奇怪的是,他就這樣盯著她,直到馬車停下來,墨白的聲音在車外響起,樓夕顏才回過神來。

  「主子,到了。」

  墨白的低喚,也吵醒了閉目養神的卓晴,掀開布簾,卓晴率先跳下馬車,完全將樓夕顏這個主人置之腦後。

  落地站穩,卓晴立刻被眼前五六米高,七八米寬的青銅大門震住了,寬敞簡潔的門楣上,朱紅的相府兩字鑲嵌在金匾上,懸於正中央。大門兩旁沒有卓晴想像中的石獅子,也沒有威武健碩,氣勢凌人的看家護院。入目是一個山石堆砌的花園,既阻隔了視線,亦彰顯著主人的大氣,大門就這樣敞開著,但是隱隱透出的威嚴之氣與大家之風,會讓人莫名的敬畏,不敢造次。

  卓晴跨入門內,一身黝黑的景颯正好迎了上來,看了一眼卓晴,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不過很快消失,對著卓晴身後的樓夕顏微微躬身,叫道:「主子。」

  卓晴這時才想起樓夕顏來,她似乎應該等著主人帶她進來,而不是自己闖入,稍稍退後一步,卓晴自認為有禮貌的等在樓夕顏走進來。

  「主子……」景颯還想要說些什麼,一道清麗的女聲遠遠的響起:「哥!」山石後,粉紅的身影直直的朝著大門跑過來,迤邐的裙擺像一隻粉蝶,卓晴很擔心她會踩到自己的裙擺摔倒在地,不過她多慮了,女子安然的衝到了樓夕顏的面前。

  溫柔的注視著女子,樓夕顏幾乎是帶著寵溺一般笑道:「這麼著急幹什麼去?」

  「等你唄。」女子抬頭,一張紅潤的菱唇微微撅著,明媚的大眼睛裡流光溢彩,透著委屈和倔強,混雜著酸氣與惱怒的聲音低罵道:「人家朝雲公主鳳駕等了你半天了,二娘催我在門口逮著你,一回來就趕緊去花廳伺候~哼,沒骨頭的東西!」

  公主有什麼了不起?!一副哈巴狗的樣子,他們樓家幾時需要這樣低三下四的伺候過誰?!丟人現眼!

  看夕舞的樣子,樓夕顏大概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輕拍著她的肩膀,樓夕顏笑道:「你這張嘴啊!好了,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樓夕舞不甘不願的轉身離開,樓夕顏對著景颯說道:「景颯,收拾摘星閣,找幾個伶俐的丫頭服侍青小姐,待會請大夫給小姐治傷。」

  「是。」景颯劍眉微皺,本就黑的臉色又暗了幾分。

  樓夕舞已經往回走的腳步一頓,摘星閣?那是和哥哥的攬月樓兩鄰的一座宅院,在那賞星星可謂美不勝收。故此得名摘星閣,但是因為哥哥喜靜,那所宅子一向空置,誰這麼大面子得住摘星閣。

  樓夕舞好奇的回過頭,只見一個清瘦的女子閒閒的站在一旁,樓夕舞問道:「哥,她是誰啊?」

  樓夕顏平靜的笑道:「皓月國的青小姐。」

  「青楓?!她?!」樓夕舞怪叫起來。這個女人這麼可能是青楓?!散亂的頭髮不知道用什麼東西隨意的束著,還有那身她家丫鬟也不會穿的綠裳,更別提她右臉頰上猙獰的兩道刀疤,這女人會是青楓!開玩笑吧?!樓夕舞一邊打量著卓晴,一邊嗤之以鼻的嚷嚷道:「皓月國什麼意思,送這麼個醜八怪過來,果然傳聞不能盡信,還說青家三姐妹各個傾國傾城,風姿綽約,什麼嘛!」

  很醜嗎?!卓晴輕撫了一下已經不太疼的臉頰,說實話,她還沒有機會好好看過這張臉,不過小女孩如果覺得這樣可以刺激到她,那就太天真了。

  「夕舞,是誰教你這樣沒有修養的!」

  樓夕顏聲音一放低,夕舞還是有些害怕的,可是想起這個女人這麼醜,居然還是哥哥的女人,不免氣惱:「我說的是事實,她本來就……」

  「打擾一下。」冷淡的聲音幽幽響起,卓晴雙手環胸,有些不耐煩的笑道:「你們兄妹敘舊我沒意見,但是能不能先帶我去客房?我睏得很。至於我的容貌,你們可以慢慢討論。」

  樓夕顏一怔之後暗笑,女子皆重顏面,她倒好!原來聽到朝雲公主前來有些鬱悶的心情此時似乎好了些。「景颯,送青小姐去休息。」

  「青小姐這邊請。」

  朝著他們笑笑,卓晴無所謂的說道:「你們繼續。」

  「你!」她簡直不把她放在眼裡!!樓夕舞氣得眼睛差點瞪出來。

  卓晴根本不理她,越過樓夕舞自顧自的朝著內院走去,樓夕顏莞爾一笑,也朝著另外一個方向往花廳走去。

  「喂——」樓夕舞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惱得直跳腳,哥分明就是偏袒那個醜女人嘛!她不會這樣罷休的!哼!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二十章 朝雲公主

  傍晚,一天中最美的時刻,細碎的金光刺破雲端,染紅了蔚藍的天際,同樣被霞光輕撫的,除了滿園的芬芳,嶙峋的山石之外,還有嘴角含笑、心情甚好的樓夕顏。

  走到花廳外的院門前,樓夕顏停下腳步,低聲說道:「墨白,看好她。」以她的性格,一定不會乖乖的待在相府。她身上有太多謎團,在沒有弄清楚之前,他絕對不會讓她離開他的控制範圍。

  「是。」墨白話音剛落,人影倏地消失在山石間,一個大活人瞬間消失在眼前,誰看見都會覺得恐怖,樓夕顏習以為常,輕輕整了整衣襟,嘴角依舊輕揚,眼睛裡卻看不出一絲笑意,抬步踏入了花廳所在的側院。

  樓夕顏才踏入院內,坐在主位之上的燕如萱一眼就看見了他。夕陽從他的身後照過來,他彷彿踏著金光而來,紫金白玉束冠,暗紅流金長袍將他襯托的越發威儀和俊美。尤其是他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如羽毛般的輕盈和煦,淺淺的,淡淡的,每一次看到,都讓她心狂跳不已。

  樓夕顏還未入屋,燕如萱已經緩緩起身等著他進來,淺金色的長裙隨著她的動作輕擺,撫順的髮絲也微微揚起,靜靜的站在那裡,恬靜端莊的氣質足以迷醉任何人,更別說那顏傾皓月的姿容了。

  燕如萱忽然起身,薛嫻心也趕緊站了起來,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就見樓夕顏正緩步而來,瞭然的一笑,等著樓夕顏進入花廳,她立刻迫不及待,故作埋怨的說道:「夕顏回來了,朝雲公主都等了你好久了。」

  樓夕顏只是對著薛嫻心輕輕點頭,朝燕如萱微揖手,說道:「公主有禮。」

  燕如萱上前一步,急道:「顏哥哥不必多禮。」

  薛嫻心暗喜在心,朝雲公主的一顆心,都繫在夕顏身上,要是他倆結成秦晉之好,那樓家還不權傾朝野、一手遮天!!心裡打著如意算盤,薛嫻心起身張羅道:「你們先聊著,我去看看今晚的晚膳準備的怎麼樣了。」

  薛嫻心心滿意足的離開,燕如萱對上樓夕顏微揚的眸,臉不由的有些燒紅,趕緊指著旁邊的藥材,柔聲說道:「春天到了,萱兒擔心顏哥哥的病又復發,給你送些藥來,這個藥都是母后尋來名醫為你調製的,你一定要小心養好身體,不要太過操勞。」每次一聽說顏哥哥舊病復發不能上朝,她都心憂不已。

  樓夕顏看了一眼桌上的藥包,朗聲笑道:「多謝太后、公主恩典,臣會注意的。」

  他一定要叫她公主,一定要自稱臣子嗎?!她追著他的屁股後面跑了這麼多年了,他都沒有感覺?!聽說皇兄賞了他一個絕世大美女,以後他更看不上她了吧?!

  心微微的有些疼痛,藏在寬大衣袖中的手緊了緊,燕如萱一雙水眸滿懷著希望的盯著樓夕顏,輕聲問道:「下月十五北齊國使節來穹岳朝拜,母后和皇兄一定不會記得那天也是萱兒十六歲生辰,顏哥哥入宮之時,能不能來看看萱兒?」

  迎著她渴望的目光,樓夕顏輕聲安慰道:「公主不必擔心這些,皇上和太后不會忘記您的生辰的。」

  「那你會不會來清萱殿看我?」她才不在乎別人記不記得,她只在乎他記不記得!

  樓夕顏遲疑了一會,最後還是柔聲回道:「使節來訪,只怕到時公務纏身無法前往,臣會派人將禮物送到清萱宮。」

  禮物……她早就不是那個收到幾件禮物就興高采烈的小女孩了,他又一次拒絕了她的請求,這次是第五十七次了吧。

  「不早了,萱兒先回去了。」燕如萱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花廳,樓夕顏心下不忍,歎道:「臣送公主出去。」萱兒是個善良的女子,應該得到更好的對待,但是不是他給的。

  「不用了。」幽幽的歎息,阻止了樓夕顏追隨的腳步,目視著那道麗影迤邐而去,樓夕顏轉身看向桌上堆積如山的藥包,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寒光,溫柔不再。

  ***

  夜色如墨,屋外一片漆黑,屋內,昏黃的燭光透過重重帷幔,照進床幃裡,已經淡的只能勉強視物。卓晴輕輕睜開眼睛,入目之處儘是紗幔帷帳,她有一瞬間的恍惚,不過很快,她想起了自己身在何處。

  相府不虧是相府,高床暖被,這是她到這個世界睡得最好的一次。伸了個懶腰,卓晴掀開床帷,光著腳走向屏風外,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軟軟的很舒服。屏風外是一張圓形的紅木桌子,再過去還有一張軟榻,屏風旁邊有一面一人高的銅鏡,想不到銅也可以打磨的如此平滑,雖然比不上玻璃鏡子,但是日常使用絕對夠了。

  站來鏡子前,卓晴終於有機會好好看著這個自己佔據了幾天的身體。

  淡淡的柳葉彎眉,高挺的鼻樑,完美的鵝蛋臉,卓晴最喜歡的,是眼睛,並不太大,但是晶瑩剔透,如兩汪清泉,微翹的菱唇看起來飽滿水潤。

  現代資訊發達,大小明星多不勝數,卓晴也算閱美無數,此女的容貌確實算得上難得的美人,若是再好好包裝一下,絕對可以驚為天人,只可惜右臉頰上的兩道刀疤破壞了些美感,畢竟現在用的是這個身體,卓晴雖然不覺得很醜,卻也不得不說可惜了。這張臉出奇的年輕,最多也就十六七歲吧,卓晴自嘲的笑笑,貌似她賺到了,無緣無故年輕了十來歲。

  輕輕撩動長及小腿處的青絲,卓晴苦笑,這麼長的頭髮真是難倒她了。輕勾衣領,卓晴低頭看去,忍不住吹了一記口哨,乖乖,這孩子吃什麼長大的,起碼34D,發育的會不會太好了點……

  卓晴還在自顧自的驚歎,屋子另一邊半開的窗外,幾道晃眼的亮光有些刺眼,走過去推開一看,她所在的院落與一座小樓隔著一汪湖水,比鄰而居。不知道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屋外聚集了十幾個人,屋裡也是燈火通明。

  她睡覺前把侍女都趕走了,現在肚子餓得厲害,一是想去看看出了什麼事情,一是順便找點吃的,推開門,卓晴朝著對面的三層小樓走去。

  看著不算遠,但是湖面上曲曲折折的長橋把卓晴整慘了,好不容易走到小樓前,只見每個人都面露焦慮,盯著小樓裡屋看,站在最前面的人卓晴認識,下午見過的樓夕舞。

  「請問一下發生了什麼事情?」清冷的女聲閒閒的響起,讓一群神經本就繃得緊緊的人嚇了一跳。

  樓夕舞回頭,看清是卓晴,不耐煩的說道:「走開醜女人,我現在沒空理你。」

  卓晴輕輕揚眉,無所謂的回道:「好,我自己進去看。」說完大搖大擺的朝著小樓走去。

  她她她……大膽!

  回過神來,樓夕舞趕緊衝上前去,攔在卓晴面前,罵道:「你不許進去。哥的舊病復發了,御醫正給他治病,你不能進去打擾他!」

  卓晴早就猜到樓夕舞會過來攔她,但是聽到她說樓夕顏病了,卓晴微怔,問道:「什麼病?」下午他抓著她的時候,力氣可不小,臉色氣息都如常,不像生病的樣子嘛,不是又耍什麼花招吧!

  匡當!

  一聲脆響,應該是什麼東西被砸碎的聲音,緊接著是一聲低吼從裡屋傳來:「出去!」聲音帶著激烈的喘息,滿含壓抑又異樣的冷酷。

  卓晴心下一驚,這是……樓夕顏的聲音!

  樓夕舞的臉色瞬間有些泛白,緊張的手也抖了起來。看她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難道樓夕顏真的有病?什麼病讓一個溫文爾雅,起碼在人前溫文爾雅的男子變得如此狂躁?!

  卓晴納悶之時,小樓裡間的門倏地打開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4:29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9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二十一章 拳腳相向

  卓晴納悶之時,小樓裡間的門倏地打開了,墨白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內,本就冷漠的臉此時更是透著一股森冷,他略顯粗魯的將一個三十出頭的女子請出門外,女子一臉不甘心的頻頻回頭,墨白寬厚的肩膀擋在了她的視線,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怒氣沖沖的走了出來。她身後,一名青衣老者也滿臉憂慮的走出了小樓,門再一次緊緊的關上。

  看到老者出來,樓夕舞立刻迎了上去,急道:「楊御醫,我哥怎麼樣?」

  楊暮搖搖頭,歎道:「丞相大人這次舊疾復發,比往年早了些,而且是又急又重,微臣也是力不能及,現在只能讓丞相大人先服用往年犯病時用的藥湯,待臣與其他御醫一同會診,細細參詳之後,在用新藥。」

  一聽楊暮的話,剛才還滿目惱意的女子又忙著張羅起來:「好在今天公主又送了藥來。來人啊!快,再去煎藥!」

  「是。」守在一旁的僕人應聲急忙向院外奔去。

  楊暮背過身去,對著身後的兩個少年低聲急道:「你們兩個,快去請劉御醫,李御醫,傅御醫前來相府,要快!」若是丞相有何閃失,龍顏大怒,陪葬的可不止是他們幾個而已!

  「是。」少年點頭如蔥,拔腿就要跑出去,一道冰冷的聲音適時響起:「兩位藥倌留在這樣幫忙,我派人去請更快些。」

  楊暮抬眼看去,說話的正是相府的管家景颯,民間有句俗話,相府的丫頭大過七品官,何況對方還是相府的管家。楊暮拱手以禮,回道:「那就麻煩景總管了。」

  景颯微微點頭回禮,對著身後一個灰衣男子低語了幾句,男子動作迅速的出來院子。

  房間裡,不時的傳出劇烈的喘息聲,樓夕舞一雙杏眼焦急的盯著小樓,心裡著急,她無意識的掰著自己的手指,纖纖玉指被她折騰的又紅又腫,她好像沒有感覺似的,眼眶裡淚在打轉,樓夕舞低聲哀求道:「楊御醫,我想進去看看哥。」

  「這……」楊暮遲疑了一會,身旁的女子不耐的低叫道:「夕顏現在正難受,你進去做什麼,又幫不了他,只會礙手礙腳。」

  不服氣的瞪著她,樓夕舞怒道:「你又可以進去!」

  女子微微仰頭,一臉不可一世的傲慢回道:「我和你能一樣嗎?我是夕顏的娘親,有我在他身邊能讓他安心一點。」

  娘親!?本來看熱鬧看得開心的卓晴驚得眼睛差點掉在地上,她是怎麼保養的?難道尖酸刻薄的人心情比較容易愉悅,所以顯得年輕?!

  卓晴自顧自的胡亂臆想著,樓夕舞已經忍無可忍的吼了起來:「二娘,我才是哥的親妹妹!要說安心,也應該是我這個妹妹待在他身邊,不是你這個外人!」

  薛嫻心的臉色瞬間潮紅,一群丫頭僕人看著呢,今天治不了她,她還要不要臉了,冷哼一聲,薛嫻心大聲斥道:「越來越不像話了,我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我說不准進去就不准進去!」

  平時薛嫻心作威作福也就罷了,今天居然不讓她見哥哥,樓夕舞的小姐脾氣也上來了,顧不得滿院子的下人,罵道:「你……就是個二房,小妾,狗屁女主人,憑什麼不讓我進去!」

  哦~~原來是小妾啊,她都忘了這個時代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怪只怪這小妾太囂張了,害她誤會。卓晴輕輕打了一個哈欠,又有些睏了,雖然眼前是一檔不錯的口水好戲,但是她現在肚子實在餓得厲害,卓晴決定先去找點吃的。

  「啪!」

  卓晴才跨出一步,只聽見一聲脆響,卓晴微楞,回頭一看,樓夕舞一手捂著臉,滿眼的驚訝與羞辱,淚一顆一顆的從眼眶中滾落下來,她對面,打人的人手也抖得厲害,眼裡流轉著一絲不安,聲音也不自覺的抖了起來:「別以為老爺常年不在家,夕顏也寵著你,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大姐去得早,我……我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沒有人管教你,我來管!」

  滿院子的人沒有一個敢出聲,一室的寂靜。

  哦噢~~矛盾升級了,但是卓晴決定留下來看熱鬧的原因倒不是這樣,只因為那個一直冷眼旁觀、酷勁十足的景總管自從樓夕舞被打之後,眼中的熊熊怒火,差點就能把人燒出了個窟窿來!

  「你敢打我!」只聽見一聲低吼,樓夕舞已經撲了上去,抓著薛嫻心的頭髮就是一陣亂扯,順著力道,樓夕舞趴坐在薛嫻心身上,幾乎是拳打腳踢……

  「啊——」尖銳的叫聲和著驚呼叫道:「來人!來人啊!快抓住這個瘋丫頭,你們也反了嗎?!」

  不知是薛嫻心平時做人太差,還是下人們真的被嚇傻了,還一會,他們才「驚醒」,上前扶起樓夕舞,勸道:「小姐息怒!」

  被眾人拖起來的樓夕舞還不甘心,又踹了幾腳,才掙開身邊的人,叉著腰罵道:「放手,薛嫻心,你敢打我,我撕了你!」

  太有型了,卓晴差點就要鼓掌了,這丫頭有性格,她喜歡!

  不過樓夕顏也太能忍了吧,外面都快出人命了,如果他是裝病,好歹也吱一聲吧,還是……他真的病的很重?!

  暗自思量了一番,卓晴決定要進去看看樓夕顏到底在搞什麼。

  薛嫻心好不容易站起身,髮絲也亂了,衣服也斜了,脖子上幾條鮮紅的爪印也顯示著剛才戰況的激烈。好你個樓夕舞,你真當老娘怕你不成,今天不教訓你,老娘就不姓薛!!

  深吸了一口氣,薛嫻心回過身,不再看向樓夕舞,朗聲叫道:「景颯。」

  景颯掩下眸中的寒光,上前一步,冷聲回道:「二夫人。」

  看著景颯,薛嫻心頗具威儀的朗聲說道:「樓家已經沒有規矩可言了,女兒可以動手打母親了,老爺常年在外,夕顏也重病在身,景總管,我現在問你,按照樓家的祖訓,這樣以下犯上,目無禮法的子女,應該如何?!」

  景颯臉色不變,心卻是一沉,薛嫻心再怎麼可惡,她仍是老爺的妻室,小姐今天這麼做,真要按禮法來算,是要杖責五十,面壁十日的。

  景颯默不作聲,薛嫻心也不急,她要看看他能沉默多久!

  一人做事一人當,她就是打她了,怎麼樣!?不就是受罰嘛!不忍心看景颯左右為難,樓夕舞一咬牙,正要開口,一道悠閒愉悅的女聲幽幽響起:「樓夕顏現在還沒死吧,不過估計也快被氣死了。大家這麼好興致的討論家規,不如進去吵好了,好歹比較熱鬧。」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在樓府詛咒丞相死,她也算第一人。

  「你是誰?從哪裡冒出來。」眼前忽然出現的女子,一身素白中衣,髮也不束,不修邊幅的樣子與周圍格格不入,尤其是那張猙獰的醜臉,半夜三更的看著怪嚇人的。

  雙手環在胸前,卓晴故作思考了一會,才悠閒的笑道:「按照你剛才的邏輯,我應該是這個家的新女主人……」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二十二章 怪病(上)

  「什麼?」薛嫻心一愣,斜睨了卓晴一眼,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不耐的叫道:「哪裡來的瘋女人!竟敢在相府撒野,把她給我趕出去。」

  「住手。」樓夕舞指著卓晴,叫囂道:「她是哥哥的女人,誰敢把她趕出去!?」雖然她也討厭這個醜女人,但是相較之下,薛嫻心更加可惡,她今天就是和她槓上了!

  下人們面面相覷,卓晴則是滿頭黑線,她第一次被冠名為某某人的女人,這個稱呼真是@@$@$……為了銼銼這位夫人的銳氣,也順便讓她如願的進去小樓,卓晴輕咳一聲,笑道:「我叫……青楓,傳說是你們的皇上御賜給樓夕顏的女人,如果說沒有正室,小妾就是女主人的話,那麼這位夫人,現在相府的女主人已經易主了。」

  她是御賜的美人?!薛嫻心嗤之以鼻,冷笑道:「一派胡言!你這個醜女人絕不可能是皇上御賜給夕顏的美人。」

  可以說是做作的皺起眉頭,卓晴故作驚恐的叫道:「你是在懷疑穹岳皇帝的眼光?」

  「我我……我是懷疑你!」這個該死的女人到底是什麼人!

  瞭然的點點頭,卓晴一臉無辜的將問題扔給了景颯:「景颯,這個問題你來回答比較好。」

  這次景颯倒是異常的配合,冷聲回道:「二夫人,她確實是皇上御賜給主子的青楓姑娘。」

  薛嫻心有些慌了神,她萬萬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真的是御賜給夕顏的皓月美女,先不論她的樣貌,觀看這性子就不是溫順好欺的主,她可不能讓她做大,擺擺手,薛嫻心一幅大人不計小人過的樣子,說道:「好吧,既然你是御賜的女人我也就不為難你了,不過我是夕顏的娘親,是鎮西將軍夫人,有我在,女主人的位置還輪不到你,行了行了,回你的院落待著去吧。」

  這位二奶是在給她台階下嗎?卓晴好笑,如果不是為了要進去看看樓夕顏在搞什麼鬼,她會跳出來和她頂撞?她真的很餓了,不想浪費時間和她廢話,卓晴不留情的回道:「二夫人是吧。我沒記錯的話,這裡的相府,不是將軍府,既然是丞相的府邸,當然是丞相的女人是女主人了,你這個做娘的,還是好好安享晚年吧。」

  「你你你……」她居然咒她早死!

  薛嫻心氣的臉色潮紅,話都說不清楚,卓晴悠悠一笑,嘖嘖笑道:「您老一定要小心身體啊!我進去看看夕顏,您還是回去歇著吧。」

  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薛嫻心一副氣得快暈倒的樣子,樓夕舞不給面子的哈哈大笑起來,追著卓晴跑近小樓。

  瞪視著那道悠閒的白影,薛嫻心眼中滿含怨毒,手緊握成拳,尖細的指甲深深的戳進肉裡。好你個青楓!到底誰先死,我們走著瞧!

  背後怨毒的眼神,卓晴毫不在意,走到門邊,對著看了一齣鬧劇,僵在一旁的老御醫輕聲說道:「御醫,我只在外廳看看他就好,不會打擾你醫治的。」

  楊暮終於回過神來,連忙點頭回道:「好好。」此女容顏雖毀,依舊氣韻天成,剛才言辭犀利能言善辯,現在又善解人意,通情達理,可見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楊暮在宮中見多了女人的明爭暗鬥,他早就看透了,做人做事留三分,才是活命之道。

  門緩緩打開,卓晴率先走了進去,正對著門的,是一套會客的座椅,牆上掛著幾幅字畫,很簡單,隔著一面大大的屏風,朦朧中可見裡間比外面更加寬敞,具體的擺設看不仔細。

  御醫和藥童走了進去,卓晴和樓夕舞只能在外面等著。

  其實站在屏風外,基本看不太清楚屋內的情況,燭光映照下,只看見墨白高大的身邊守在床前,老御醫坐在床前把脈,細細聽來,過於濃重的喘息聲像是哮喘病發作,但是看不見病人卓晴也不能下結論。

  傻傻的站在屏風外很是無聊,卓晴看向身邊盯著裡間眼一眨不眨的樓夕舞,問道:「他經常犯病?」

  可能是剛才卓晴幫她出了一口惡氣,樓夕舞對她的印象好了一些,眼睛不離裡邊的人,樓夕舞還是低聲回道:「一般都是在春天,平時都好好的,一犯病就像這樣喘不過氣來。」

  「多久了?」

  說起這個,樓夕舞顯得有些煩躁:「從小就有的毛病,治了這麼多年,也不見好。」

  從小就有?那不太難可能是裝的,但是先天性的哮喘不應該是季節性發作啊?暗自思量著,兩人都聽見裡間裡忽然傳聲幾聲急促的喘息聲,接著就是一陣悉悉索索的忙亂。

  「主子!!」隨著墨白擔憂的低呼,心急的樓夕舞顧不得那麼多的直衝進裡間,卓晴遲疑了一會,最後還是跟了進去。

  裡間被燭火映照的十分明亮,一張大的不可思議的床上,鋪著厚厚的長毛絲被,雪白的絲被,襯得樓夕顏本就白皙的臉更加蒼白,他平躺在床上,呼吸異常的急促,氣粗息短,一隻手緊拽著胸前的衣襟,額頭上,臉頰上全是汗,黑髮半束著,早就被汗水打濕,每一下呼吸,他的身體都不受控制的劇烈起伏著。這……應該不是裝的,也裝不出來。

  「哥……」樓夕舞泣不成聲。看著這樣的樓夕顏,想起他白天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樣子,卓晴都有些不能適應,更別說樓夕舞了。

  楊暮一手按著樓夕顏,一邊大聲叫道:「快快,拿我的針過來。」

  「是!」藥童一陣手忙腳亂的翻找,終於拿來一盒銀針遞了上去。

  接過銀針,楊暮卻不知如何下針,樓夕顏一直劇烈的起伏,每一次呼吸,全身都在動,這讓他如何下針?!要是錯了一個穴位,他的命還要不要?!

  楊暮躊躇著不知如何是好,卓晴無奈的搖搖頭,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中,卓晴抬腳直接跨上床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4:39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8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二十三章 怪病(下)

  楊暮躊躇著不知如何是好,卓晴無奈的搖搖頭,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中,卓晴抬腳直接跨上床去,爬進床的內側,半跪在樓夕顏的身側,雙手撐著他的肩膀,想將他扶起來,但是沒想到,樓夕顏看起來清瘦,肌肉卻十分結實,重得要命。

  使不上力,卓晴對著墨白說道:「藍眼睛,扶他坐起來。」

  墨白幽深的眼帶著一絲不確定冷冷的凝視著她,卓晴不耐的低吼:「不想他死就快點!」

  墨白略微遲疑了一會,還是將樓夕顏扶了起來,樓夕顏才坐好,卓晴一把撕開他合攏的衣襟,一隻手揉搓著他的背脊,一隻手直接撫上他衣襟敞開的前胸……

  樓夕顏忽然抓住卓晴的手腕,細長的眸倏地睜大,兩人眼眸相對,卓晴有一瞬間的恍惚,這雙時而如沐春風,時而狡黠算計的眼此時猶如一潭深水,深邃得讓她心慌。額間流淌的汗隨著臉頰滑落,正好滴在卓晴的手臂上,她手上一震動,抓住她手臂的手更加收緊,他的手不同於白天的冰冷和溫柔,此時的他手勁極大,而且掌心就像火燒一樣的熱。

  看著卓晴的手停在樓夕顏胸前,樓夕舞受不了在這種時候,卓晴還對他哥哥上下其手,幾乎是尖叫一般的吼道:「你這個醜女人要幹什麼?!放手放手!!」

  不理會樓夕舞的叫囂,卓晴回視樓夕顏幽深的雙眸,低聲說道:「樓夕顏,你放輕鬆,跟著我的節奏呼吸。」

  「吸氣,呼氣,吸氣,呼氣……」

  樓夕顏蹙眉,她在幹什麼?!胸中的窒息感在坐起來之後似乎真的好了一些,看著她認真的陪著他用力的呼吸著,樓夕顏心中一暖,終於緩緩的鬆了手勁,隨著她的節奏呼吸著,手卻是自始至終沒有放開過。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著卓晴帶領著樓夕顏呼氣吸氣,他們從來沒見過這樣治療的,不過說來也奇怪,樓夕顏坐起來這樣深呼吸幾次之後,雖然依舊喘息得很艱難,但是已經不像剛才那樣每一次呼吸都彷彿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般。

  幾次呼吸之後,卓晴抬頭瞪著楊暮,冷聲罵道:「你繼續治你的,看我幹什麼!」

  楊暮終於回過神來,連聲回道:「哦哦~」手下也不敢怠慢的下針。

  一炷香之後……

  通過御醫和卓晴的努力,樓夕顏看上去似乎好了一些,呼吸越見平順,只是臉色依舊蒼白。

  楊暮收了針,用衣袖擦了擦頭上細細的汗珠,暗暗長舒了一口氣,剛才實在凶險,好在那位青姑娘用了奇招,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師傅,藥來了。」一個藥童端著一碗純黑的藥汁,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

  藥還沒端到面前,卓晴就聞到一股濃重的中藥味,好在當年她選的是西醫,這種鬼味道,光是聞就已經夠她噁心的了,想用手摀住鼻子,卻發現樓夕顏握著她手腕的手微微一緊,抬眼看去,他狹長的眼眸中,隱隱閃過一絲寒光,她記得進來之前,樓夕顏就摔過一次了,他也討厭中藥?!還是……

  楊暮接過藥碗,走到床前,墨白上前一步,冷聲說道:「楊御醫,讓我來吧。」

  「這……」生怕再有什麼閃失,楊暮遲疑著是否要親自服侍樓相用藥,一道清麗的帶著淡淡的笑意,悠然響起:「御醫,你也累了一個晚上了,不如先去旁邊休息一會,待會其他御醫來了,你還有的忙的,這裡就先交給我們照顧吧。」

  話說得很體恤,卻又帶著一股不能抗拒的力量,楊暮抬眼看去,只見女子大方的坐在床上,絲毫不見矯情,一隻手被樓相緊緊的握著,難怪她剛才氣勢那麼足,原來是有樓相給她撐腰!趕緊斂下眸光,楊暮將手中的藥碗交給墨白,躬身回道:「也好。那就有勞夫人了,老臣就在旁邊的房間,您有事叫我。」

  「好。」卓晴根本沒注意夫人這個稱呼,更沒注意到樓夕顏的唇角輕輕的揚了揚。

  「哥……」輕咬著菱唇,樓夕舞半跪在床前,不想哭,淚卻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輕輕抬手,溫柔的抹掉樓夕舞眼角的淚光,樓夕顏柔聲說道:「我沒事。夕舞,哥有話和青姑娘說,你先出去。」

  「嗯。」看了卓晴一眼,樓夕舞沒說什麼,乖乖的退了出去。

  墨白也退到了屏風外,只剩下樓夕顏和卓晴兩個人,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的坐著,寬敞的裡間裡,樓夕顏明顯的喘息聲起起伏伏,而他的衣襟微敞,結實的胸膛、腹肌隱約可見,墨黑的髮絲半束低垂著……卓晴承認,眼前的一幕秀色可餐,但是這樣盯著人家看會不會太過分?不過如果這樣都不看,也會傷他自尊吧……

  卓晴看得肆無忌憚,直到與那雙微揚促狹的眸撞上,卓晴才尷尬的輕咳一聲,說道:「你現在最好少說話,多休息,有什麼事等你好一些了再說不遲。」

  「我想,請你幫個忙。」

  抬起被樓夕顏抓著的手臂,卓晴爽快的回道:「你說。不過能不能先讓我下去?!」

  她也知道尷尬?樓夕顏好笑,他沒見過哪個女兒家這樣盯著男人看的,還看的津津有味!樓夕顏總算沒有為難她,輕輕鬆開了手,卓晴趕緊起身,跳下床來,不忘抓起旁邊幾個枕頭墊到樓夕顏腰下,讓他靠坐著。

  看著在身邊忙碌著的身影,樓夕顏忽然放低了聲音,輕輕的回道:「我這病有些年頭了,御醫治來治去也沒個起色,我看剛才你的方法很有效,希望你能留在我身邊照顧我。」

  「我剛才不過是急救而已,具體如何治療,我並不知道。」她是學的是西醫,OK?!讓她剖屍她沒問題,治病不是她的專長,尤其是在沒有醫療設備的情況下。

  「沒關係,你能在我最痛苦的時候幫到我,就已經夠了。」

  低低的歎息聲讓卓晴沒來由的不舒服,他還是更適合意氣風發樣子。不過樓夕顏真的很奇怪,說他是裝病?不可能,剛才他發病的樣子是裝不出來的,說他真的有病,為什麼他不好好用藥?這裡面,一定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但是她沒興趣知道,她只想找到顧雲!

  心中有了主意,卓晴不再糾結於樓夕顏的目的,坦然回道:「好,我可以留下來,但是我要在一個月內見到我的姐妹。」

  「好。」這對他來說,只是小事而已。

  「好吧,看來我們達成了共識。」拿起墨白留下的藥湯,卓晴卻不是走向樓夕顏,而是走到窗前,一臉可惜的說道:「哎,這藥涼了,藥效就會差,還是等御醫開了新藥再喝吧。」手上卻是不見半點猶豫的將藥汁全部倒進了窗前的盆栽裡。

  她背對著他,愜意的擺弄著盆栽,樓夕顏注視著她的眼,越發的幽深,她比他預料得要聰明得多……放下盆栽,卓晴正準備離開,屋外,景颯冷傲的聲音忽然響起:「主子,皇上駕到。」

  皇上來了!?樓夕顏低聲喚道:「墨白。」

  墨白進入內室,樓夕顏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之後,他倏然起身,拉著卓晴往外走,卓晴莫名其妙,幹什麼啊?!皇上來了關她什麼事?他們幹嘛一臉緊張?她見不得人嗎?

  兩人才走到屏風出,屋外請安的聲音此起彼伏……「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顯然皇上就在院外了,墨白只能又把她帶回屋裡,卓晴翻了個白眼,這屋子大是大,根本沒地方躲嘛!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二十四章 皇上駕到

  「不用迎駕了!」隨著一道急躁又霸道威儀的男聲響起,門也被猛地推開,幾乎是同時的,裡間裡原來還明亮的燭火,被墨白輕輕一個拂袖,居然只留下了一盞微弱的燭光,其他的全部滅了。
  
  卓晴被墨白推到屏風旁,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手上已經多了一個托盤,匆忙而急促的腳步聲也隨之響起,卓晴抬眼看去,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疾行而來,男子一直背對著卓晴,她看不見他的樣子,只見他一襲暗灰的長衫,袖口處金線繡制著盤龍祥雲圖案,低調中盡顯無限奢華,也同時將他霸氣尊貴的氣勢展露無餘。

  男子一進門,看見樓夕顏背靠著靠墊半坐著,面色一沉,低吼道:「你好好躺著,坐起來幹什麼!」

  「御醫呢?」偌大的房間裡,只看見墨白和一個侍女,男子立刻發飆:「不要命的東西,這時候跑哪去了?!」

  卓晴輕輕掏了掏耳朵,這就是所謂的君王之氣,皇家之儀嗎?!這個皇上的脾氣看起來不怎麼好,她還是安分點比較好,低著頭,卓晴閉目養神。

  樓夕顏輕輕撫額,低笑道:「我剛喝了藥,已經好一點了,你嚷嚷得我頭都疼了!」他不僅脾氣差,嗓門也大!

  瞪視著他,燕弘添冷哼道:「你這不知好歹的東西,一聽說你病發,我就馬不停蹄的趕過來,你倒好!」整個穹岳,或者說六國大陸,估計也只有他敢這麼和他說話吧。

  樓夕顏立刻坐直身子,抱拳正色回道:「臣惶恐,不敢勞聖上費心。」

  「樓——夕——顏!」

  樓夕顏輕輕佻眉,燕弘添寒眸微瞇,兩人就這麼對視著,卓晴暗暗猜測,這兩人的君臣關係還真是另類,接下來他們不是要打一架吧。可惜她失望了,只見燕弘添忽然一屁股坐到床上,看樓夕顏臉色確實漸好,他低聲問道:「那個禮物你還滿意吧?」

  「什麼禮物?」樓夕顏錯愕!

  「青楓。」

  「她……」輕輕抬眼,越過燕弘添的肩膀,看了一眼彷彿很溫順的乖乖站在後面的卓晴,樓夕顏輕笑回道:「很好。」

  很好?夕顏可是很少這樣評價女人的。「享用了沒有?」

  享用!?

  她是排骨飯嗎?!他把女人當什麼?!卓晴滿頭黑線……卓晴鬱悶的樣子逗笑了樓夕顏,一個岔氣,樓夕顏壓抑的低咳嗽起來:「咳咳咳……」

  「怎麼又咳起來了!」燕弘添皺眉,輕拍著他的背,說道:「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有個正妻,也好為你們樓家留個香火!你和萱兒的事情……」

  沒等燕弘添說完話,樓夕顏輕歎一聲,回道:「我這要死不活的樣子,誰跟著我都是受苦,正妻的事情先緩緩吧。」

  樓夕顏只是隨意的一句話,卻引得燕弘添微怒:「胡說什麼,萱兒能跟著你也是她的福氣,你若不喜歡萱兒,再選便是。」

  不願接這個話,樓夕顏藉故岔開話題:「北齊與迪弩兩國常年混戰,這次北齊來穹岳朝拜,我看是來求援的吧。」

  「打得好!北齊想要穹岳出手,就看他們願意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了。這件事你不要費心了。」知道他不願說與萱兒的婚事,燕弘添也不逼他,天下間誰他都可以逼,唯獨夕顏不行。輕拍樓夕顏的肩膀,他起身說道:「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我先走了,這幾日就不要上朝了。」

  「嗯。」

  燕弘添起身走到屏風前,又忽然停下腳步,朝角落裡的侍女看了一眼,夕顏身邊一向只有墨白,什麼時候多了侍女?女子一直低垂著頭,燕弘添也沒有細看,抬腳離去。

  卓晴暗歎,這人的攻擊性真強,他剛才只是掃了她一眼,她已經能感受到那雙黑眸帶來的戾氣。

  確認燕弘添離開之後,卓晴立刻放下手中的托盤,樓夕顏以為她起碼會問些什麼,沒想到她什麼也沒有問,急匆匆的朝著門外走去,樓夕顏急道:「你去哪?」

  卓晴頭也不回只幽幽的飄來一句話:「找吃的。」

  樓夕顏一愣,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哭笑不得。她火急火燎的,就是為了找吃的?!

  卓晴出去一會之後,景颯手中拿著一副畫卷,輕輕推門而入,站在屏風外低聲說道:「主子,查到了。」

  帶著疲憊的低吟由內室傳來:「進來說吧。」

  景颯進入內室,一邊展開手中的畫卷,一邊說道:「青家姐妹久負盛名,京城有不少人收藏著她們的畫像,這張是去年皓月詩會青家三位小姐賦詩時文人張涵熙所繪。」

  畫卷上,三個女子站在一張矮几前,藍衣女子一手拿著蒲扇,一手輕輕研磨,姿態輕盈,笑容雅致,中間的紫衣女子正提筆想要寫些什麼,飛揚的眼眸中自信滿滿,她的身後,還有一個身形嬌小的綠意女子手拿絲帕,顏面輕笑,嬌俏迷人。三人是三種不一樣的風情,卻各個仙姿妙容,只是一幅畫,已經讓人欲罷不能了。

  看樣貌,中間的女子應該就是青楓了,畫中的她清高自詡,面容嬌美。現實中的她,桀驁不馴、冷傲自持,看著畫中的笑靨如花的女子,樓夕顏面色越見冰冷,沉靜的聲音帶著寒意問道:「她的臉是誰弄傷的?」

  景颯與墨白對視一眼,在對方的眼中也看到了一抹極淡的驚訝,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主子,今晚情緒似乎過於激動,心中有些瞭然,景颯微低下頭,如實回道:「是她自己。青家三姐妹並不願意作為禮物送到穹岳,皓月王抓了她們的父母相威脅,沒想到青家兩老竟然死在獄中,出發之前,她們自毀容顏,還曾經上吊自盡,不過沒有成功,被救了下來直接送入穹岳。」

  自盡?他不相信青楓會自盡,起碼他見過的這個冷靜自傲的女子在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絕不會選擇自盡!思量著,樓夕顏問道:「青家姐妹還有什麼其他特徵。」

  「青夫人是皓月有名的刺青師,幾乎所有皓月國的貴族千金在及竿之時,都會邀請青夫人為她們在眉心刺上心意的花飾。青夫人在三位小姐滿月的時候,就在她們身上刺了名字中的最後一個字,所以如果她真的是青楓,她的身上應該刺的就是楓字。」

  「在身上賜個楓字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吧。」墨白皺眉,這算什麼特徵,景颯可以查到,別人也一樣可以查到。

  景颯搖搖頭,堅定的回道:「這個特徵只有青家姐妹才會有,據說青夫人有一項絕技,能讓刺在身上的字平時看不出來,只有情緒激動或者體溫升高的時候,才會顯現出來,而她只用在了自己女兒身上。」

  「找機會核實一下她身上是否有楓字。」這個女子的行為舉止都異於常人,他起碼要確定,她是不是青楓。

  景颯臉上一僵,久久的不回話,樓夕顏感覺到了景颯的異樣,低聲問道:「刺青的位置在哪?」

  「胸部……」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4:46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8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二十五章 木棉

  春日的晨光旖旎溫暖,輕輕的灑在人的身上很舒服,昨夜天黑,沒有機會好好看看這座小院,細細看來,卓晴不得不說,樓夕顏的品位很好,小樓位於院子的後方,樓前面有一小塊空地,排放著石桌石凳,站在這裡看風景,讓人神清氣爽,因為抬眼看去,就是一大片幾乎看不到邊際的湖泊,與湛藍的天際相接,遼闊而平靜。

  卓晴暗歎,真是奢侈啊,21世紀寸土寸金,誰會在家裡挖一座這麼大的湖泊,不過不得不說,樓夕顏真會享受,醒來就能看見這樣清澈寬廣的水域,心情想不好都很難吧。

  伸了伸腰,卓晴微微抬頭,驚訝的發現,湖泊旁邊的院牆下,植了三四棵成年木棉,很美,高大的樹枝蒼勁有力的舒展著,火紅而碩大的花朵開的正艷,遠遠的看過去,彷彿一蔟蔟火苗,與碧綠的湖水交相輝映,美不勝收,但是,樓夕顏的院落,怎麼會種植木棉呢?!

  卓晴抬腳走了過去,輕輕拾起掉落的花朵,陷入了沉思。

  一大早就趕過來的樓夕舞看見她居然還在樓夕顏的院落裡,叫道:「青楓,你為什麼還在這?!我告訴你,你不要以為我哥允許你在摘星閣住下,你就真的是樓家的女主人了,你只不過是一個小妾,記住了嗎?!」

  卓晴低著頭,只盯著花看,樓夕舞納悶,一朵殘花有什麼好看的,走到她身後,樓夕舞不耐的叫道:「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卓晴不理會她的叫囂,撫摸著粗壯的樹幹,問道:「這幾棵木棉是一直種在這院子裡的嗎?」

  「你知道這叫木棉?」樓夕舞先是一愣,不過很快就得意的一笑,回道:「算你有點見識。我們穹岳沒有木棉樹,木棉的種子是很多年前,一個南疆邊境的小國進貢的,整個穹岳只有西太后的宮裡有一片的木棉樹,這幾棵是哥哥官拜丞相之時,西太后賜的。」

  「西太后?還有東太后嗎?」卓晴隨意的一問。

  「有啊。」說起這個,樓夕舞的頭不自覺的昂的更高了:「東太后就是我姑母。」

  「樓夕顏和皇帝是表兄弟?」難怪昨晚上樓夕顏和皇帝不像是一般的君臣關係。

  看卓晴今天的態度不算太囂張,經過昨晚,她也不是那麼討厭她了,樓夕舞心情不錯的點點頭,回道:「算是吧,姑母一直就是東宮之主,但是多年來未有所出,西宮的德妃娘娘也就是現在的西太后很得先帝寵愛,育有二子一女,先帝就將大兒子過繼給姑母撫養,並且立為太子,小時候我和哥哥經常入宮,所以哥和皇帝哥哥一起長大,親如兄弟。」

  卓晴故作瞭然的點點頭,笑道:「那這麼名貴的樹種賜給樓夕顏,西太后一定很喜歡你哥咯。」

  樓夕舞嬌笑回道:「那是當然,她還想把她女兒朝雲公主許配給我哥呢。」

  輕輕摩挲著手中的花瓣,卓晴眉頭輕蹙,這麼說,不是仇敵,那為什麼送他木棉?是無意,還是……卓晴面色沉冷,又盯著手中的殘花看,樓夕舞誤會她是擔心自己的地位,上前一步,小聲說道:「不過你放心,我們樓家也不是喜新厭舊、攀慕權歸的人家,只要你好好的服侍我哥,不會有人難為你的。」

  卓晴回過神來,不由苦笑,樓夕顏娶誰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好不好!她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木棉樹下,兩個女子心思各異,一道滿含調侃輕佻的男聲忽然響起:「嘖嘖嘖,哪裡來的小美人?」

  卓晴和樓夕舞同時回頭看去,就見景颯身旁,還多出了一個白衣男子。卓晴臉色當下一沉,是在牛家莊時唯恐天下不亂的男人!徹底的無視他,卓晴轉身朝湖泊旁邊的九曲橋走去。

  誰知齊天宇居然不死心的迎了上來,卓晴抬頭,冷冷的回視他,走近齊天宇才發現,這女子的右邊臉頰上深深的兩道刀痕,毀了她光潔如玉的絕美姿容,剛才遠遠看去,她一身素衣,手握殘花,孤傲而立,氣質逼人,走進才發現,她臉上竟然有此殘缺。

  一般的殘顏女子都會用髮絲遮掩一下,或者低頭躲避別人的視線,她決然不同,及膝長髮被她利落的結成長辮,沒有任何髮飾,整張臉也清清楚楚的展露人前,尤其她的眼睛,犀利而冷傲,與她對視,他的心反倒是一跳,這個女子真是有意思。他對她,更感興趣了,攔住卓晴的去路,齊天宇揚起自認為最帥氣的笑容,問道:「原來小姐還是個冰美人,我喜歡。敢問小姐芳名?」

  輕輕揚手,手中的殘花落地,卓晴冷淡的回道:「我討厭輕佻的男人,不乾淨。」

  齊天宇笑容一僵,樓夕舞掩唇低笑,她幾時見過齊大哥吃癟,看他一臉的尷尬,樓夕舞好心的回道:「齊大哥,她叫青楓。」

  青楓,她是青楓,她的臉怎麼會變成這樣?!齊天宇心中暗自生疑,手上還是做了一個揖,笑道:「青姑娘,小生有禮了。」她不喜歡輕佻,文人總喜歡了吧!

  「我更討厭做作的男人,噁心。」

  齊天宇笑容僵在臉上,比哭還難看,樓夕舞再也忍不住的大笑起來,齊大哥的表情太好笑了。

  就連酷酷的站來一旁,面無表情的景颯唇角也泛起一絲可疑的笑容。

  齊天宇哭笑不得,他沒得罪她吧!!

  「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啊!」正當大家笑的開懷之際,薛嫻心帶著幾個丫頭迤邐而來。

  齊天宇微微見禮,笑道:「好久不見,夫人還是一點沒變。」

  誇張的一笑,薛嫻心陰陽怪氣的笑道:「喲,是齊大公子來了,難怪我們家夕舞笑得這麼開心,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最好早點滾出這個家,她這種刁蠻的性格,也只適合齊家這種市井之家!

  樓夕舞眼光緊張的掃過旁邊的景颯,立刻叫道:「二娘你別胡說!」

  卓晴輕輕佻眉,小姑娘不會是情竇初開,心有所屬吧?

  看她咬牙切齒的樣子,薛嫻心心情更好,故意曲解道:「還害臊了呢!」

  看樓夕舞急得手都握成拳了,齊天宇打起圓場,笑道:「夫人這是拿我說笑吧,夕舞年紀還小,我當她是好妹妹呢。」

  「好,哥哥妹妹正好!」薛嫻心也怕樓夕舞再像昨晚一樣發起狂來,越過他們,薛嫻心一邊走著一邊對著景颯問道:「夕顏呢?起來了吧。」

  她身後的丫鬟手裡端著的藥與昨晚上的藥汁極其相似,卓晴想了想,上前說道:「藥給我。」

  「給你?」薛嫻心轉過身,繞著卓晴走了一圈,厲聲說道:「你真當自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了?笑話!昨晚我是看夕顏正病者,不想和你計較。你最好給我安分點。」

  原來她是為了這個女主人的稱號!卓晴無所謂的回道:「這個女主人的位置我沒興趣,但是他的藥目前歸我管。」

  沒興趣!沒興趣她在這指手畫腳!薛嫻心冷笑:「好大的口氣,誰給你膽子在相府撒野?景颯,把她給我丟出去!」

  景颯沉聲不動,薛嫻心正要發飆,小樓的門緩緩打開,樓夕顏低沉輕柔的聲音低低響起:「是我給她的膽子。」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二十六章 溫泉小苑(上)

  「是我給她的膽子。」低沉輕柔的聲音低低響起,薛嫻心原來還張牙舞爪的臉瞬間堆滿笑容的轉身迎了上去,滿臉的心痛,萬分體貼的說道:「夕顏啊,你怎麼起來了,病才好些,吹了風受寒了可怎麼是好。」

  卓晴目瞪口呆,這女人不去演戲太可惜了,剛才還囂張跋扈到目中無人,現在又溫順婉約得堪比慈母……這變臉的功夫她算是見識到了。

  樓夕顏習以為常,淡淡的回道:「我好多了,以後我的藥,都交給青楓好了。」說著,他看向卓晴,朝著她緩緩伸出手。

  幹什麼?卓晴站著不動,樓夕顏也不說話,只是微笑而寵溺的看著她。卓晴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他這是什麼表情!她要是不走過去,倒顯得她不識好歹罪大惡極了,問題是,他和她之間一點關係都沒有好不好!!

  樓夕顏很有耐心,旁邊的人也怔怔的盯著卓晴看,卓晴在心裡又把罵人的詞彙溫習了個遍,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發現,她的修養太好了!!深吸一口氣,算了,看在他現在是病人的份上,卓晴不情不願的走了過去。

  樓夕顏輕攬著卓晴的肩,他顯然偏袒卓晴的行為,看在薛嫻心眼裡,她也不是傻子,將藥放在石桌上,薛嫻心笑歎道:「好好好,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二娘還不都是為了你好。」

  輕輕點頭,樓夕顏回道:「家裡還有很多事要你操心,你去忙吧。」

  薛嫻心點點頭,順勢笑道:「那……也好,不過這藥你一定要趁熱喝。」帶著一群丫頭婆子,薛嫻心快步離開,臉上的笑意早已不在。她小看這個青楓了,才短短一天,青楓居然就得到夕顏的寵愛,這絕對是個狠角色,她要好好想想……

  雙手環胸,齊天宇低笑著調侃道:「我還當你病的多重呢,一大早就往你這趕,我看你倒是享受得很。」美女相伴,他哪裡像是有病的樣子!

  輕輕抬眼,樓夕顏漫步經心的回道:「你來探病不是也沒閒著。」

  嗯?齊天宇輕輕佻眉,夕顏這話聽起來,好像有些酸哦。

  忽視齊天宇探究的眼神,樓夕顏問道:「我記得你家在城郊有一座別院,有溫泉?」

  他怎麼忽然問起這個?齊天宇回道:「對,現在是春天,泡溫泉還是很舒服的。」

  「我想去那裡養病,不知道方不方便?」話是對著齊天宇說的,但是樓夕顏卻是溫柔淺笑的看著卓晴。

  他、他、他、他這是什麼眼神,卓晴沒來由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推開他的手,卓晴退後一步,這個男人有時溫柔有時詭秘,永遠也搞不懂他想幹什麼,不過一點很明確,就是絕對危險!

  「哦~可以啊。」齊天宇一愣,以前請他去他都不去,今年是怎麼了?難道是有美人相伴,也想要享受一回鴛鴦浴?!

  想到樓夕顏有可能患的是哮喘病,卓晴低聲說道:「你的身體狀況不適合泡溫泉。」

  樓夕顏不解的看向她,卓晴剛要開口,一朵艷麗的木棉花翩然掉落,卓晴眼神微閃,隨即又笑道:「不過,去山明水秀的地方修養一下也好。」出去避開木棉飄絮的時節對他的病也有好處。

  卓晴答應了,看出她剛才的閃爍,樓夕顏也不深究,對著景颯說道:「景颯你去準備一下。」

  「是。」

  看到景颯離去的背影,原來還默不作聲的樓夕舞忽然叫道:「我也要去。」

  樓夕顏蹙眉,剛要開口,卓晴眼中閃過一抹瞭然,笑道:「讓她陪陪我吧,不然我一個人會很無聊。」

  卓晴說完,樓夕顏看了夕舞一眼,居然沒再說什麼。

  夕顏對這位青楓小姐很重視呢,齊天宇故意湊上前去,不怕死的訕笑道:「青小姐絕對不會無聊的,還有我啊!」

  卓晴冷眼由上到下,再由下到上的打量了齊天宇一圈,隨即揚起一抹假笑,回道:「我說的是女人,很抱歉你隱藏得太好,我一時沒看出來。」

  樓夕顏大笑,她說話真夠嗆,看來她對他,果然算是口下留情了。

  「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齊天宇不解,大大的不解,他什麼時候這麼討人厭了?!

  「沒有。」他在牛家莊的時候處處拿話激她,怎麼會是誤會!不過卓晴是不會告訴他的,聳聳肩,卓晴輕輕勾起唇角,一臉嫌棄的回道:「只不過看見蟑螂誰都會忍不住踩一下。」

  蟑螂……

  攬月樓裡再次爆發出一陣狂笑聲……

  ***

  馬車晃來晃去,卓晴又快睡著了,她現在無比懷念汽車,同樣是四個輪,速度實在差太遠了,他們中午就出門了,現在都晃到黃昏了,還沒到!無聊的打了個呵欠,半瞇著眼,看著身邊的樓夕舞輕輕掀開布簾,半趴在窗欞上,癡癡的盯著前方看,卓晴斜過身子,朝著那道縫隙看去,果然如她所料的看見了駕馬走在最前面那抹高大冷傲的背影。

  「喜歡他就告訴他,用不著這麼偷偷摸摸的。」

  身後慵懶的女聲嚇了樓夕舞一大跳,匆匆放下窗簾,轉過身就看見卓晴似笑非笑的斜睨著她,樓夕舞面色微窘,不自在的低叫道:「你……你胡說什麼?!」她剛剛明明不是睡了嗎?!什麼時候又醒過來了,樓夕舞暗罵自己看的太入神了。

  「原來我說錯了?」卓晴坐直身子,輕輕佻起窗簾,不理會身後的樓夕舞,故意托著腮幫,盯著景颯的背影,悠悠歎道:「好吧,景颯這塊冰塊倒是越看越順眼了,你不喜歡,那我倒是不介意……」

  手腕一痛,卓晴還沒有說完,已經被樓夕舞拽過身來,樓夕舞氣急敗壞的吼道:「你想怎麼樣?!你最好記住自己的身份,你是我哥的人!」

  嘖嘖嘖,這丫頭醋勁還真不小。收起慵懶的笑容,卓晴甩開樓夕舞的手,冷笑回道:「你又不喜歡他,管太多了吧?」

  「我……」對上卓晴挑釁的眼,樓夕舞一咬牙,回道:「我警告你,我就是喜歡他,他是我的!誰也別想搶!」

  哦噢~~她才十五六歲吧,現在的孩子真是早熟啊……卓晴滿目挑釁,又漫不經心的訕笑道:「這是你一廂情願吧,你又沒和他說,或許人家不喜歡你也說不定。連表白都不敢,還逞什麼能!」

  雙拳緊握,不甘心被看扁,樓夕舞一賭氣,叫道:「我今晚就去說!!」

  「好!我等著看。」卓晴狡黠的一笑,對付這種小丫頭,還是激將法有效,今晚有好戲看了。

  卓晴心情愉悅靠著馬車閉目養神,此時她一定沒想到,晚上確實有好戲看,只不過有一部分,是關於她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4:55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8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二十七章 溫泉小苑(下)

  耳邊是風吹動樹木葉片沙沙摩挲的聲音,時斷時續的流水輕吟,空氣裡也瀰漫著微濕的林木氣息,淡淡的水霧裊裊環繞,很舒服。春季草木勃發,到處都是嫩綠新芽,卓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裡還真是個好地方,清靜雅致的小木屋,簡單又純樸,獨立小院也佈置的頗有些特色,完全的實木搭建,沒有一磚一瓦,是她喜歡的風格。

  聽說每座小院後面的小路都直接通往一汪溫泉,卓晴有些心動,到這個鬼時代有一段日子了,她還沒有好好享受過,扯下掛在床幃邊上的一塊素白長巾掛在脖子上,卓晴好笑的看著走進這座小屋就沒有停過腳步,走來又走去的樓夕舞。

  不就是表白嘛,用不著這麼緊張吧?!卓晴推開後院的門,一邊往後走,一邊悠悠的笑道:「我現在去泡溫泉,等我回來的時候,要是你還沒有表白成功,那就輪到我咯。」

  樓夕舞猛地抬起頭,盯著卓晴的背影,幾乎是尖叫道:「你想都別想!!」

  卓晴轉過身,挑釁的眼神掃過樓夕舞漲紅的臉,傲慢的回道:「那就看你的了。」有時候適當的激勵比鼓勵有效。

  享受著背後可以殺人的炙熱目光,卓晴輕輕揚起唇角,心情愉悅的沿著小路走去。

  曲曲折折的青石板小路,旁邊是高高矮矮的花木環繞,夕陽的暖光撒了一地,濕潤的水汽和著花香襲來,卓晴腳步輕盈,繞過幾處山石,一池子溫泉就出現在眼前,山石矮叢包圍中的溫泉既清幽又私密,卓晴很滿意。

  池子的四周用石塊圍著,池水並不深,如一輪圓月,圓月池子從中間被小石塊的臨水矮叢一分為二,變成兩個半月形的小池,既是一個整體,又不太能看清對面,很有巧思。卓晴脫下本就單薄的長裙,把白絹當成浴巾圍在身上,用腳試了試水溫,剛好合適,看了看四周,她最後還是沒有褪下白絹,直接走下溫泉。

  溫暖的水流輕撫著身體,細細的水霧圍繞身側,花香環繞,鳥語輕吟,夕陽似火,在這看日落正是再好不過了,一切都很完美。

  卓晴舒服的長舒了一口氣,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嗯~果然很舒服。」一道慵懶又低沉的男聲忽然響起,近的彷彿就在耳邊。

  「誰?!」卓晴倏地睜開眼睛,驚慌有戒備的掃視四周。

  潺潺泉水,蒼蒼喬木,身邊除了她沒有別人啊?!

  卓晴皺眉,難道她疲勞過低,出現幻覺?!

  正當卓晴納悶的時候,男聲再次悠悠響起:「早知道我應該每年都來這修養幾天。」

  這聲音……卓晴咬牙切齒:「樓——夕——顏!」

  「這麼巧。」故作驚訝的聲音正是從那道隔開圓月池子的山石後面傳出來的。

  樓夕顏居然在另一邊泡溫泉?!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她竟然一點也沒有發現,還是說他早就來了,那她剛才換衣服的時候……卓晴心浮氣躁的時候,樓夕顏清冽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放心,非禮窺視、乘人之危這種事情,我樓夕顏是不會做的。」

  背靠著山石,卓晴想了想,樓夕顏應該不是這樣的人,最重要的是這道間隔的山石那麼低,泡在池水裡的時候他們互相都是看不見對方的,如果她這時候站起來穿衣服,才會被他看個徹底呢!再說她身上還裹著白絹,也不算全裸,在日本男女混泡的溫泉她都去過了,現在怕什麼!?

  泡了一會,對面只傳來嘩嘩的水流聲,樓夕顏沒有再說話,卓晴低聲說道:「你的身體狀況不適合泡溫泉,很容易病發的,還是早點回去的好。」他最好快點離開,她也好起來,泡太久,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久久,就在卓晴幾乎以為他已經走了的時候,樓夕顏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知道我得的是什麼病?」

  原來他還在啊!卓晴用白絹包裹著上身,微微坐起來一些,漫不經心的回道:「應該是哮喘吧,一種呼吸系統的疾病。」看發病情況很像,沒有具體檢查,不能確定。

  樓夕顏其實並沒有泡溫泉,只是坐在岸邊的石塊上,腳泡在池水裡,聽到卓晴的話,他還在輕輕撩撥池水的手停了一會,狀似隨意的問道:「你會治?」

  「不會,聽說過,知道些預防措施。」她學的是法醫,OK?!

  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只是快的難以琢磨,樓夕顏繼續輕撥著池水,發出嘩嘩的聲音,輕笑道:「青兒還真是見多識廣。」

  卓晴一愣,怪叫道:「你叫我什麼?!」青兒?我還白素貞呢!

  「你不喜歡?」故作思考了一會,樓夕顏輕喚:「那叫……楓兒好了。」

  楓兒……她快瘋了……

  古人是不是名字後面不加個「兒」字不會說話啊!「叫我青楓!」卓晴幾乎是氣急敗壞的吼道。

  樓夕顏滿意的揚起一抹笑容,情緒激動,很好!繼續……「楓兒從皓月到穹岳,還習慣嗎?聽說楓兒詩詞歌賦,曲藝歌舞樣樣精通,需要什麼只管吩咐下人去準備。」

  卓晴在這邊翻了個白眼,詩詞歌賦她一無所知,曲藝歌舞樣樣不通,樓夕顏顯然沒有把她的嘶吼當一回事,卓晴也不客氣的回道:「人言不可盡信,我還聽人人稱道樓相溫文爾雅,正直剛毅,是個謙謙君子,現在看來,倒更像無賴。」

  無賴?樓夕顏輕輕佻眉,一抹狡黠的笑劃過眼底,好吧,那他就讓她看看什麼是真正的無賴……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二十八章 驗明正身

  卓晴等著樓夕顏反駁,誰知對面忽然沒了聲音,連水聲也聽不見了。

  「哼嗯~」一道壓抑的悶哼聲忽然響起,輕輕的,接著是一陣水花四濺的聲音。

  怎麼回事?卓晴貼著山石,仔細聆聽,對面傳來低低的喘息聲,和著涓涓泉水的聲音,卓晴聽不真確,遲疑的低叫:「樓夕顏?」

  「我……沒事……」斷斷續續的回答幾乎聽不清楚他說什麼,但是話語間的艱難卓晴還是聽出來了,這聲音能叫沒事?!「樓夕顏你怎麼了?!」不會是哮喘病犯了吧!?

  「樓夕顏!樓夕顏你說話啊!」卓晴叫了幾聲,對面回應她的越來越渾濁的喘息聲,身邊暖暖流淌著的水流也讓卓晴更加擔憂,想起他昨晚發病的樣子,卓晴急了,大叫道:「藍眼睛!藍眼睛你在嗎?!」

  「墨白——墨白———」溫泉池裡只有她的叫聲在迴響,她期待的回應沒有出現。對面沉重的喘息聲也越發急促。

  「該死!」平常他都在樓夕顏身邊轉悠,真正需要他的時候,死哪去了!!扶著山石,卓晴顧不了這麼多,想要走到岸邊穿上衣服過去看看,才走了幾步,卓晴瞇眼看去,她的衣服呢?!她明明脫在入口那塊大石頭上,怎麼不見了!!

  「啊~~」一道痛苦低呼之後,是水花四濺的聲音……難道他溺水了?!本來就不能呼吸,再溺水……

  一咬牙,卓晴將濕漉漉的白絹圍在身上,站起身,稍稍踮起腳尖,卓晴看清了對面的池子裡,樓夕顏半個身子已經浸入水裡,一手捂著前胸,一手抓著岸邊的石塊,因為呼吸困難,他的肩膀正劇烈的起伏著,他幾乎是半趴在水池邊,卓晴看不見他的臉,但是可以看出他呼吸很困難。

  「樓夕顏!」卓晴大叫一聲,樓夕顏也沒有回應,抓著石塊的手反而慢慢鬆開了,卓晴大驚,管不了自己只裹著一塊侵濕的白絹,快步跨出溫泉,越過旁邊的小石塊,卓晴朝著樓夕顏跑了過去。

  扶著樓夕顏的肩,看清他彷彿快要昏厥的樣子,嚇了卓晴一跳,輕拍著他的臉,急道:「起來,你快起來!」

  卓晴渾身濕漉漉的,圍在身上的白絹被水浸濕之後,緊緊的貼在皮膚上,白絹環繞下的身體曲線畢露,玲瓏有致,樓夕顏只看了一眼,已經氣血翻騰……

  「來人啊」他太重了,她根本扶不起他!怎麼辦!?樓夕顏一直向水中滑下去,卓晴只能跳下池子,雙手抱著他的胸口往上推,卓晴繼續大聲呼救:「有沒有人,快來人啊!」

  如果這時候卓晴仔細觀察樓夕顏,自然可以看出他的臉色並不蒼白,呼吸急而不亂,但是因為昨晚看見過他發病的樣子,現在他大半個身子都泡在水裡面,卓晴只想著把他拉上來,也就沒有注意他潮紅的臉色了。

  卓晴緊緊的抱著他,她的髮絲濕濕的纏繞著他的肩膀,兩人幾乎是貼在一起,胸前的柔軟不時的磨蹭著他,樓夕顏呼吸一凜,身體也顯得有些僵硬,這次他的呼吸是真的渾濁而混亂。

  他的身體怎麼這麼燙!!卓晴深怕他因為緊張而忘了呼吸,一邊奮力的把他拖上岸,一邊安撫的說道:「樓夕顏,你不要緊張,保持用力呼吸。」

  老天!她再這樣磨蹭他,他就快不能呼吸了!!

  「有沒有人——!」

  卓晴的半個身子都沒在溫熱的泉水裡,一直用力的拖著樓夕顏往上拽,她的臉上,頸脖上已經滿是汗珠,右邊胸部的皮膚也微微的開始泛紅,樓夕顏眼神微閃,喘息著略低下頭,微瞇的細眸緊緊的盯著那塊細膩的肌膚,紅痕過後,皮膚上如血絲般的紅線慢慢浮現,越來越明顯,若隱若現間一個字隱隱出現……

  還沒看清是什麼字,樓夕顏敏銳的感覺到草木晃動,一道極快的藍影朝這邊飛躍而來,樓夕顏眼神一暗,一手環著卓晴的腰,一手用力掀起放在一旁的暗紫披風,披風揚起落下,正好蓋住了卓晴玲瓏的曲線,同時也蓋住了胸前越發清晰的字。

  卓晴努力的將樓夕顏往岸上推,忽然樓夕顏原來很沉重的身體居然隨著她的力道往岸上倒去,兩人一起趴在岸邊的碎石上,雖然他們的腳還在水裡,大半個身子總算出來了,卓晴身上一暖,一件暗紫色的披風落在了她的身上。

  卓晴正在納悶,怎麼會有一件披風掉落在她身上,背後已經響起輕輕的腳步聲,卓晴驚訝的回頭看去。

  看清來人的面容,卓晴低叫道:「是你?!」那個害她受傷的「錢精」!披風是他給她披上的嗎?!

  看清卓晴的臉,乾荊也是一愣:「是你?!」他剛才是聽見有人大叫,就過來看看,原來是她!

  她身後一道冰冷的視線從他出現開始就死死的盯著他,乾荊瞇眼看去,一個長相俊逸的男子正冷冷的看著他,狹長的眸閃著幽深的寒光,乾荊輕輕佻眉,看來他是打擾了別人的好事了。溫泉池裡,兩人衣衫盡濕,相擁著倒在一旁,這真是活色生香。乾荊嘖嘖笑道:「真是香艷啊!」

  香艷個鬼!乾荊開口就沒個好話,卓晴瞪著他低罵道:「廢話什麼!!他舊病復發,你快過來幫忙。」

  舊病復發??我看是色心又起吧!雙手環胸,斜睨著半倒在地上的男人,乾荊痞痞的回道:「你想我怎麼幫?」

  「還能怎麼幫?!把他扶起來。」

  扶他?!這男人眼神清明,剛才看他的時候,眼中閃過的陰鶩他看的清清楚楚,哪裡像是重病的樣子,根本就是想佔她便宜嘛!!

  乾荊盯著樓夕顏半天不動,卓晴受不了的低叫道:「你快點啊!」

  揮揮手,嘴角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乾荊回道:「你讓開,別礙手礙腳的。」

  卓晴撇撇嘴,也沒說什麼,裹緊披風,退到一邊,反正她也沒有力氣了。

  扶他是吧,他這就扶……乾荊伸出手,緊緊鉗住樓夕顏的手臂,他本來打算使力將他丟上岸的,但是正當乾荊發力的時候,看起來瘦弱的樓夕顏忽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出乎乾荊的意料,抬眼看去,正好與那雙幽深的眸撞個正著。

  樓夕顏藉著乾荊的力道向後一躍,兩人一同退到了岸邊。這一拉一拽之間,是兩個男人角力與眼神較量,暗潮洶湧,可惜卓晴看不見,她只看見樓夕顏被乾荊「扶」上了岸。

  在樓夕顏身邊蹲下,卓晴問道:「你怎麼樣?」

  輕喘著,樓夕顏輕輕搖頭。

  乾荊暗罵,這男人還真會裝,他剛才扣住他手腕的時候,可是臉不紅氣不喘啊!

  樓夕顏渾身濕透,卓晴轉頭看向一旁冷眼旁觀的乾荊,忽然低聲說道:「你,把衣服脫下來!」

  脫……乾荊退後一步,低叫:「我為什麼要脫衣服?!」

  卓晴不耐煩的急道:「廢話怎麼這麼多,快點!」

  看她身上只披著一件紫色披風,披風也已經被水濺濕,輕貼在她身上,濡濕的長髮還滴滴答答的淌著水滴,半跪在地上的身影顯得單薄而瘦弱。心裡不知怎麼的一軟,乾荊還是脫下了身上的外衫,扔給卓晴。

  接過他的衣服,卓晴卻不是自己穿上,而是披在樓夕顏身上,剛從溫泉池裡起來,夜色漸濃,風也慢慢大起來了,他要是受涼,必定會引起更嚴重的呼吸系統病變,卓晴完全是站在醫生的角度思考問題,所以覺得把衣服給樓夕顏再正常不過,乾荊卻不明白卓晴的想法,只覺得她簡直就是白癡!自己衣不蔽體,還把衣服給那個明顯不懷好意的男人!!他真是瘋了才把衣服脫下來給她!!

  幫樓夕顏把衣服披好,卓晴終於鬆了一口氣,問道:「你好一點了嗎?!」

  不僅乾荊為卓晴的舉動惱火,樓夕顏也沒想到她會把衣服披在自己身上,心中的某一處劃過一絲異樣,暖暖的,樓夕顏有瞬間的恍惚,直到耳邊聽見卓晴低聲的詢問,樓夕顏在回過神來,輕聲回道:「嗯。」

  「我去叫人。」卓晴起身,手腕卻被一雙大手握住。

  「先把衣服穿好。」細心的幫她把披風繫好,樓夕顏才輕輕鬆開手。

  卓晴有些微懵,老實說,樓夕顏溫柔的樣子,真的會讓人心跳加速,不過……他可惡的樣子也同樣讓血氣狂飆!抓住披風,卓晴趕緊起身,沿著小路,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卓晴離開後,溫泉池邊陷入了詭異的寧靜……久久,乾荊鳳眸微瞇,不屑的哼道:「用這種手段騙女人,不覺得自己很卑鄙?」看他長得人模人樣的,原來也是個無恥齷齪之徒。

  臉上的笑意依舊,但是絲毫感受不到善意,樓夕顏冷聲嗤笑道:「我和夫人之間的情趣,還輪不到外人來管!」他剛才最好什麼都沒看見,不然……

  夫人?!那個醜女人是他夫人?!乾荊忽然覺得自己幹了一件天大的蠢事!他為什麼要管她的事情!!她被誰騙又和他有什麼關係?!他是發了什麼瘋,還是倒了什麼霉!!心理越想越不舒服,面對樓夕顏冷視,他也不客氣的瞪回去。

  夜色朦朧,水霧旖旎的泉水邊,一站一臥,一冷傲一煩躁的兩個男人相互敵視著……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5:13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4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二十九章 乾荊

  溫泉小苑正廳

  月光嫵媚而多情,夜風陣陣襲人,花香沁人心脾,草木蒼翠迷濛,潺潺流水,裊裊青煙,正廳裡茶香四溢,燭火通明,一切的一切都很是美好,只是氣氛有些焦灼有些尷尬有些詭異有些……

  樓夕顏和卓晴都已經換下濕衣,樓夕顏坐在主客位置上,手裡端著一杯清茶,唇角依舊輕揚,微瞇的眼眸盯著手中浮浮沉沉的茶葉,默不作聲,卻是看不出是喜是怒。

  乾荊半靠著門廊,手上翻轉著薄如蟬翼的飛刀,滿臉的無聊和不耐,墨白立在樓夕顏身側,一雙湛藍的眼戒備的盯著乾荊手中的利刃。卓晴則是坐在最旁邊的座位上,一手拿著糕點,一手端著清茶,吃得津津有味,喝的自得其樂,徹底無視屋裡一群暗自較勁的男人。

  齊天宇嚥了嚥口水,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覺得不說點什麼好像更加尷尬,他好歹是主人。輕咳一聲,齊天宇起身走到正廳中間,看向樓夕顏,笑道:「這位是樓夕顏,」不方便直說夕顏的身份,齊天宇遲疑了一會,繼續說道:「是……我的好朋友。」

  再看向乾荊,齊天宇想了想,最後含糊的說道:「這位是乾荊,也是我的好朋友。」

  樓夕顏微微抬頭,揚起一抹淡笑,沉聲說道:「剛才多謝乾公子相助。」

  他是樓夕顏?!那個以優雅親民聞名六國的男人!?乾荊暗罵,這個男人也太假了,剛才在溫泉邊他可不是這樣一幅嘴臉!!敷衍的一拱手,乾荊諷刺道:「不敢當!樓相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那個醜女人跟著他,被騙死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呃……他倆是有什麼仇怨?!齊天宇莫名其妙,卻也沒有笨到直接問出來,趕緊指向一旁,旁若無人吃得開心的卓晴,笑道:「這位是皓月國的青楓小姐。」

  「青家三姝之一?」乾荊倏地站直身子,死死的盯著卓晴,好一會,才一臉絕望的歎道:「嘖嘖嘖,傳聞果然不能盡信,哦不是,是絕不能相信……」他聽無數人說過青家三姐妹是如何如何的國色天香,如何如何的清雅脫俗,如何如何的溫柔婉約,他還曾經想過到皓月一睹芳容……現在看來……還好沒去!

  輕輕反手,手中的利刃已經不知藏匿到何處,乾荊摸摸鼻子,說道:「我還是走吧。」不然還不知道再冒出個什麼人來呢!!江湖險惡啊啊啊……乾荊才跨出門,齊天宇急了,感覺追上去:「等等,乾兄別急著走啊!那個事情不是還沒談好嗎?」

  乾荊停了一下,擺擺手,不耐煩的回道:「行了行了,你求我辦的事我會給你辦好的。至於價錢,按照行價算就是了,我又不會訛你。」

  想想也是,齊天宇點點頭:「那也行!」

  天宇很少這麼著急,樓夕顏眉頭輕蹙起身問道:「天宇,什麼難事怎麼不告訴我?早說我就不來打擾了。」

  「不不,夕顏,其實沒什麼大事!」看樓夕顏起身,齊天宇也急了,怕他誤會是什麼急事,齊天宇乾脆直接說道:「好了,事情是這樣的,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男人,在我家賭場豪賭了三天,輸了十幾萬兩,硬說是賭場出千,要我把錢退給他,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鬧了一場之後,他居然潛入家中,估計是想劫走天心威脅我,結果劫走了天心的貼身丫鬟汝兒,都兩天了,天心天天和我鬧,鬧得整個家不得安寧,我就想找乾兄幫我找到那個歹人,把汝兒救出來,省得天心煩我。」

  有這種事?樓夕顏斂眉問道:「報官了嗎?」

  「報了,你身體不好,又身居要職事務繁多,這種小事就不去麻煩你了。」他本來是想和夕顏說的,還在考慮要不要去就聽說他老毛病又犯了,他怎麼好再去煩他!

  「府衙有消息嗎?」估計是沒有,不然天宇也不會找人幫忙。

  果然,齊天宇煩躁的回道:「一點消息也沒有。」

  本來已經要走的乾荊聽到這裡,輕哼一聲,得意洋洋的回道:「不是什麼事官府都辦得成的,不然還求我幹什麼。」

  樓夕顏輕輕佻眉,再次看向門外的男子,齊家主營賭場,在京城連他們都要求助的人,到底是什麼人?而且他和青楓似乎是舊識……既然乾荊看起來並不避諱自己的身份,夕顏也很有興趣的樣子,齊天宇朗聲笑道:「乾兄是穹岳最具盛名的賞金獵人,很多官府抓不到的人,都是乾兄緝拿歸案的。他在找人和緝拿兇犯這方面,很是厲害。」

  賞金獵人!穹岳的確有不少賞金獵人,但是能稱得上盛名的,只有兩個「夜魅」和「敖天」,沒聽說過乾荊,還是他就是「夜魅」或者「敖天」。

  樓夕顏暗自思量著,一道清亮的女聲不輕不重的嗤笑道:「確實很厲害,抓個犯人都能讓他跑了,厲害啊!」卓晴拍拍手上的糕點屑,滿臉的不以為然。

  本來還得意洋洋的臉一下僵住了,瞪著卓晴,乾荊怒道:「女人,你不要太囂張,還錢!」

  卓晴好笑:「你還真是錢精,想錢想瘋了吧,我什麼時候欠你錢了。還是老年癡呆發作?」

  老年癡呆症是什麼?!不過一聽就不是什麼好事,乾荊再次跨進正廳,斜睨了樓夕顏一眼,又對著卓晴罵道:「上次你受傷,我給你的藥值五十兩!五十兩!!把藥錢還來,你是丞相的女人,五十兩還拿得出吧!」

  「我什麼時候是他的……」女人!!

  卓晴還沒說完,樓夕顏清冽的聲音悠然響起:「多謝乾公子當時出手相助,這些銀子就當是藥費。」

  樓夕顏話音才落,墨白已經拿著一疊銀票走到乾荊面前,乾荊抬眼看去,哇哦~好大的手筆,這一疊最少有個二百兩!

  乾荊還沒伸手去接,一隻白皙的手已然將墨白手中的那疊銀票抽走了!

  有錢沒地方花給她不就好了,何必浪費!卓晴當著乾荊的面,把錢折好,收入袖中,才冷笑道:「你敢和我提受傷的事情,那我就好好給你算一算。」

  輕輕抬頭,脖子上的刀痕若隱若現,卓晴一字一句朗聲說道:「你抓犯人把我弄傷了,到現在傷口還在疼,對我的身體和心理造成了巨大的傷害,還有可能留下後遺症,因此你應該支付我因這次傷害所產生的醫療費,誤工費,營養費,精神損失費等等,鑒於你事後有補救的意識,我就意思意思收你一百兩吧,扣除你所謂的藥錢,你再給我五十兩,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在乾荊面前站定,卓晴利落的伸出手,吐出幾個字:「五十兩!還——錢!」

  醫療費?誤工費?營養費?精神損失費??乾荊有點懵了,不過一聽五十兩,他立刻醒了過來,叫道:「五十兩,你敲詐啊!」

  卓晴閒閒的回道:「一顆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破藥丸,你要五十兩,到底是誰敲詐?」

  「什麼破藥丸,那是怪醫兮木的藥!!五十兩還是便宜你了!」果然和女人是有理說不清!!煩躁的擺擺手,乾荊狠狠的回道:「算了算了,我懶得和你這種無知婦孺囉嗦。」

  無知婦孺?!很好,卓晴輕輕牽動嘴角,揚起一抹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冷笑道:「好,就算你那破藥值五十兩,那你也還欠我五十兩,還錢!」

  「你!!」他都不和她計較了,她還不依不饒了!!乾荊瞪大眼睛,氣得聲音都有些抖了:「算我倒霉!!女人,別讓我再見到你!!」下次她就是求他,跪下來求他,他也不會再救她的!!

  低哼一聲,乾荊頭也不回的衝出了正廳,卓晴雙手環胸,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囂張的大笑道:「下次記得把錢還上!」

  魔音繞耳,乾荊低咒,沒有下次,絕對沒有!!他再也不想見到這個醜女人!

  看著卓晴大笑的背影,樓夕顏眼神一暗,她與乾荊到底是什麼關係,她在他面前,雖然百般囂張,尖牙咧嘴,但是卻少了平日裡的冷靜,傲慢和拒人於千里之外……乾荊是嗎,他,記住了……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三十章 小女孩的情傷

  「走開我不吃!」

  尖叫聲之後,是碗碟滑落的聲音。

  送飯菜的小丫頭瑟瑟發抖的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卓晴對她擺擺手,讓她離開。掃了一眼滿地狼藉,飯菜橫飛的小屋,卓晴雙手環胸,冷冷的回道:「如果你想餓死自己好讓你的景哥哥內疚心疼,那你還要再努力一點,別光不吃東西,最好水也不要喝了,堅持個五六天,你就離死不遠了。」

  樓夕舞砸了一堆東西,一邊喘著氣,一邊罵道:「你這個壞女人,就算沒有我,他也不會喜歡你的!」

  不錯,一天沒吃飯,她還有力氣罵人!

  卓晴繞過一地的殘骸,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不屑一顧的回道:「你眼中的寶貝,在別人眼裡不過就是根草而已。你是樓家的千金,他敢拒絕你,給你難堪,你大可以把他整得死去活來嘛,你是主他是僕,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在這發脾氣,什麼出息!」

  「夠了夠了!!」樓夕舞歇斯底里的繼續哭著尖叫:「什麼主啊僕啊的,我從來沒有當他是僕人!!他就是用這個藉口搪塞我的!」

  卓晴用手輕輕按住耳朵,受不了的低吼道:「或許他就是礙於身份,不敢接受你,你可以試試他對你的真心啊!你這瞎叫喚什麼!!」

  「怎麼試?」樓夕舞不叫了,哭了一晚上腫的跟核桃一樣大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卓晴看。

  卓晴翻了一個白眼,整個一自來水管,眼淚也太收放自如了吧!想了想,卓晴隨便回道:「平常多觀察他是否緊張你,在意你,尤其是你有危險或者是頭疼腦熱的時候,危難之中見真情。」

  樓夕舞聽完,頭也耷拉下來了,有氣無力的呢喃道:「就算知道他喜歡我又能怎麼樣,他就是塊大石頭,他認定和我身份不配,我再怎麼努力他也不會承認喜歡我的!」

  這倒也是,以她對景颯為數不多的瞭解也能看出來,他絕對是塊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想了想,卓晴無所謂的笑道:「必要的時候,生米煮成熟飯也是可以的。」

  生米……樓夕舞的臉刷的一下,從脖子紅到額頭,一雙明眸怔怔的瞪著卓晴,彷彿她是怪物一樣,伶俐的唇舌也打起結來:「你你胡說什麼啊!胡說胡說!!簡直……簡直不知羞恥!!」

  這樣就叫不知羞恥了?她覺得自己用詞已經夠文雅了。樓夕舞的臉紅得就快燒起來了,恨不得把她瞪出一個窟窿來才好,卓晴乾脆起身退出門外,受不了回道:「好,我不知羞恥,那你慢慢哭吧,記得不要喝水,你把自己餓死了就天下太平了!」

  「青楓,你滾!」匡噹一聲,一個瓷杯朝著卓晴扔了過來,碎了一地。還好她閃得快,不然不見血也要破點皮。

  這就是所謂的豪門千金吧,小姐脾氣倒是不小。卓晴搖搖頭,決定找齊天宇要求換一個院落,她惹不起還是躲得起的。

  走走停停的逛了一圈,她才發現,這個溫泉小苑還蠻大的,精緻而優美,尤其是眼前這個院落,流水潺潺,一簇簇淡淡的粉色杜鵑,看起來嬌柔而多情。輕撫著嬌羞的花瓣,卓晴瞇眼看去,前面好像就是樓夕顏的院落了吧,不知道他的哮喘病好些了沒有。

  卓晴還在想著,樓夕顏特有的清冽而低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來了。」

  她剛還想到他,他就出現了,卓晴有些尷尬的起身,笑道:「你身體好一點了嗎?」

  「好多了。」暖陽下緩步行來的樓夕顏,長衫微揚,眼眸含笑,有些慵懶的感覺,走到卓晴面前,樓夕顏輕笑問道:「來找我有事?」

  有事嗎?算吧,卓晴點點頭,說道:「我不是想催你,但是我想盡快見到我的姐妹。我……很想念她。」她和顧雲是一同看到那個怪異的八卦盤之後暈倒的,按理說,她一定也到了這個世界,她們分來大半個月了,她真的想快點確認,青家姐妹中到底有沒有雲,如果沒有,她要怎麼尋找她呢?她們都換了樣貌,無疑大海撈針!!

  昨天雖然沒有看清她胸前的字是不是楓字,但是樓夕顏心裡已經相信她就是青楓了,畢竟天下間會因為體溫升高,胸部出現刺字的人,也沒有幾個。想起她昨天急著救治他的樣子,樓夕顏心裡一暖,沉聲回道:「我會想辦法的,我與夙將軍分管文官武將,平日裡交往並不多,我先想辦法讓你見見你的姐姐吧。」

  「也好。」見到一個是一個吧,或許那個姐姐就是雲也說不定,忽然想起穹岳皇帝那雙鷹一般的眼眸,卓晴又有些擔心起來。那個皇帝絕對不是好惹的人物,雲一旦發起火來,絕對是個火爆娘子……

  卓晴心裡暗自思量著,樓夕顏也不吵她,她今天穿了一身鵝黃裙裝,長長的髮絲還是草草的結成長辮。靜靜的立在杜鵑花叢中,輕蹙秀美,眉宇間帶著一點清冷,一絲愁緒,這樣的她竟也是異常的美麗,無關她本就絕美的容貌,氣質使然。

  回過神來,感覺到樓夕顏的目光過於炙熱,兩人四目相對,卓晴有些尷尬,想到房間裡還在大發脾氣的樓夕舞,卓晴問道:「景颯這麼年輕就做了相府的總管,他是從小就跟著你的嗎?」

  樓夕顏一愣,不明白她為什麼忽然問道景颯,但是還是淡笑回道:「是,父親原來就是我們家的管家。」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樓夕舞和景颯有可能是青梅竹馬?!那麼樓夕顏知不知道樓夕舞暗戀景颯,或者說景颯也喜歡樓夕舞?有些好奇,反正閒來無事,卓晴笑道:「那你知不知道他是否有了意中人?」

  樓夕顏心中閃過一絲不悅,笑容不變,語調顯然微揚:「楓兒對他很感興趣?」

  卓晴眉頭再一次皺在了一起,聲音也冷到冰點:「我們打個商量,你能不能不要叫我楓兒!」

  樓夕顏低笑,一副不解的樣子,回道:「你不喜歡這個名字?我覺得很好聽。」

  我覺得很難聽!!卓晴正要和樓夕顏嚴肅而深入的討論一下這個關係重大的問題,景颯黑壯的身影忽然出現在院內,聲音還帶著不尋常的急促:「主子。」

  「小姐留書出走了。」雖然他盡力掩飾,樓夕顏和卓晴都看出他眼中掩藏不出的慌亂。

  不是吧!卓晴瞠目結舌,問道:「留書出走?她寫了什麼?」

  景颯臉色一凜,最後還是從袖間拿住一張小紙條。

  卓晴趕緊接過紙條,上面只寫了幾個字————我走了,你見不到我就不用怕我煩你了,以後我都不會煩你了!

  MAYGOD!她剛才只是隨便說說,她不會真的要把自己置身於什麼危險中,讓景颯擔心她緊張她吧!!這丫頭想什麼呢!

  把紙條塞給樓夕顏,卓晴歎道:「你妹妹是個烈性子,我們還是分頭去找吧。」不然也不知道她會弄出什麼事來。

  樓夕顏只掃了一眼手中的紙條,就抓在手裡,臉上沒有太焦急的表情,平靜的對卓晴說道:「你留在小苑裡找一找,夕舞有可能只是躲起來嚇嚇我們,我和天宇安排人到附近找找。」

  看景颯的緊張的樣子,絕對是已經將這座宅子找過一遍才來稟報的,樓夕舞不可能還在溫泉小苑,卓晴知道樓夕顏是不想她跟出去,她也就順勢回道:「好,你們去吧。」

  樓夕顏帶著景颯匆忙離開,卓晴低眉思索,樓夕舞到底會去哪裡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5:21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4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三十一章 如此倒霉(上)

  夜幕降臨,月上梢頭,已經是亥時了,正廳裡,依舊燈火通明,樓夕顏坐在主位之上,食指輕輕的敲著木椅把手,一下一下,聲音不大,但是在寂靜的正廳裡,卻顯得異常的清晰。

  樓夕舞微微抬頭,偷偷瞄了樓夕顏一眼,哥不說話也不罵她,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怒。剛才的一場大雨,把她由頭到腳澆了個遍,她現在又冷又餓,瑟瑟發抖。但是樓夕舞還是乖乖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她當時留書出走,也是一時意氣用事,後來她也後悔了,但是總不能自己跑回來吧。她猜想景颯和哥很快就會找到她的,事實證明也的確很快,不過要是早知道這該死的天會下這麼大的雨,哥會像現在一樣恐怖,她死也不會跑出去了……

  「墨白。」樓夕顏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嚇了樓夕舞一跳,再次偷瞄,發現樓夕顏根本沒在看她,只是對著身邊的墨白輕聲說道:「去告訴天宇和青楓他們,夕舞找到了。讓他們不用再找了。」

  「是。」墨白走過景颯身邊的時候,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就匆匆出去了。

  看樓夕舞抖得像風中的落葉,景颯本來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因為墨白那個眼神,最後還是嚥了下去。

  正廳再次回復讓人窒息的寂靜。

  半個時辰之後,樓夕舞實在受不了了,要打要罵悉聽尊便吧,她再也不要受這種煎熬,抬起頭,樓夕舞張口:「哥……」

  可惜才說了一個字,樓夕顏忽然淡淡的揚聲叫道:「來人。扶小姐回房休息,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她踏出房門一步!」

  守在門外的侍衛進來,站在樓夕舞身後,對視了一眼,還是上前架著樓夕舞往外走去。

  「哥!!你不能這樣把我關起來?!」樓夕舞回過神來,大聲嚷嚷著,可惜從頭到尾,樓夕顏連正眼也沒看她一眼。

  樓夕顏面前始終平靜,絲毫沒有動怒的樣子,景颯卻已深知,他氣得不輕。景颯上前一步,沉聲說道:「主子,這件事情……都是因我而起,與小姐無關。請您責罰屬下……」

  樓夕顏輕輕抬手,阻止他要說的話,淡淡的回道:「我自有分寸,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主子不想聽他說話,景颯心下一沉,只能躬身離開。

  景颯僵硬的轉身離開,就連背影都透露著倔強和冷硬。樓夕顏無奈的搖搖頭,夕舞喜歡景颯,他早就知道,景颯對那丫頭,也不是沒有意思,他並非迂腐之人,若是他們真的情投意合,結為連理,也是一件美事,奈何景颯的倔脾氣,堅守主僕之分,就算他親自給他們做主,景颯也不會同意的,為了避免景颯彆扭,這事一直當作沒看見,偏偏夕舞這般氣盛,不知何為水滴石穿,他不頭疼都難。

  輕揉著太陽穴,樓夕顏起身,準備回房,卻見墨白匆匆行來,腳步看起來有些急促,莫名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沒等墨白開口,樓夕顏問道:「發生什麼事?」

  「青楓不見了。」

  不見了?!樓夕顏暮然抬頭,眼中滑過一絲波瀾。

  不用樓夕顏細問,墨白已經如實回道:「找遍了整個溫泉小苑,沒有發現她的影子。下午的時候山莊裡的人都出去找夕舞小姐了,沒有人發現她是怎麼不見的。」

  難道她跑了?不太可能,她沒有那麼笨,如果想跑,她大可以找其他機會,不應該選在這座人煙稀少的山谷,而且她這麼一跑,更難見到她的姐妹了。或者是,她被人抓了?!想到這裡,樓夕顏臉色一暗,聲音也顯得有些急促:「調集帶過來的所有護衛,把這座弘山翻一遍也要把她找出來。」

  「是。」墨白眉頭不自覺的微蹙,這個青楓,似乎已經能牽動主子的心神了。

  ***

  她是豬!

  她是隻蠢豬!

  她是隻愚蠢至極的豬!

  她是隻愚蠢至極到無可救藥的豬!

  她為什麼要管樓夕舞的死活,她為什麼不悠哉的在小苑裡等消息,為什麼要沒事找事的在小苑周邊找她,為什麼老天會忽然下一場暴雨,為什麼她會迷路?!

  對,她迷路了,生平第一次迷路,記憶力超強的她,居然會迷路!!@#$#%……

  卓晴在心底把自己罵了個遍,腳步卻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停滯,大雨過後的山裡,雨霧繚繞,身邊全是高矮參差的樹叢,四週一面黑壓壓的,沒有能見度可言,她只能摸索著往前走,她應該還是溫泉小苑這座山上,因此遇見大型野生動物的可能性不大,這裡有溫泉,一定會有流水,她只要找到流水,就能走出去。

  夜風涼颼颼的,她又冷又餓,在黑暗中行走了不知道多久,終於,遠處淡淡火光閃動,卓晴差點想要尖叫!有火種一定就會有人!!卓晴加快了腳步,朝著火源的方形快步走去。

  越來越近,就在卓晴覺得希望就在眼前的時候,一道怒吼把她震得一動也不敢動,「你給老子閉嘴,再哭就宰了你!」

  卓晴渾身一僵,天~~~她是有多倒霉啊!好不容易看見希望,結果是絕望……卓晴離火光傳出來的山洞很近,生怕驚動裡邊的人,卓晴深吸了一口氣,冷靜過後,輕輕抬腳,以最輕的步伐往回走。

  才邁出幾步,那聲粗狂的男聲罵罵咧咧道:「你們齊家真他媽的不是東西,開賭場訛老子的錢,別以為老子好欺負,也不打聽打聽爺是什麼人!你最好祈禱齊家能乖乖拿錢贖你,不然的話,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齊家?!不是這麼巧吧!!這個人難道是齊天宇請乾荊要抓的人?這個人倒是不笨,齊家應該不會想到他就藏在自己家的眼皮底下,再說這麼茂密的叢林,藏一兩個人,真是太容易了。

  一道低低的女聲,帶著哭腔和驚慌說道:「你不要殺我,我哥會拿錢贖我的!」

  這女孩還不算笨,沒有暴露自己是丫鬟的身份,不然匪徒發怒,她小命就玩完了,卓晴再次抬腳向前走,心理暗暗祈禱自己能順利離開,女孩的機智能讓她再堅持一會,等她找人來救她。

  卓晴自我安慰還沒有結束,女孩驚恐的叫聲已經響起:「你……你想幹什麼!?走開!!」

  「你放心,殺我是捨不得殺你的,這麼細皮嫩肉的,老子還沒有嘗過千金小姐是什麼味道呢!」

  SHIT!猥瑣的語言讓卓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你傷了我,我……我哥是不會給你錢的!」女孩在做最後的努力,極力想要安撫男子,可惜男子不為說動,啐了一聲,罵道:「不給?不給就讓他收屍吧!」

  「求你!求你不要!」

  「救命————」

  接著就是布帛撕碎的聲音、女子淒厲的哭喊聲,男子肆意的笑聲,一切都是一把銼刀,撕磨著卓晴的心。腦子裡閃過無數因強姦致死的女屍,卓晴的手越抓越緊!該死該死該死!她心急如焚卻又進退兩難,如果她不顧女孩自己走了,這輩子估計她都會不安,但是如果她衝進去,結果只會更糟!怎麼辦怎麼辦……快想快想……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三十二章 如此倒霉(中)

  卓晴還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就聽見耳邊一道勁風閃過,接著就是一串動靜不小的聲響。定睛看去,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正一路滾向洞口,卓晴背脊一涼,她明明沒有動,哪裡來的石頭!!

  「誰?!」山洞裡,戒備的男聲低吼道。

  卓晴心下一慌,趕緊後退,想鑽進旁邊的樹叢裡,忽然一雙大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另一隻手捂著她的嘴,將她拖到一旁,卓晴大驚,拚命的掙扎起來,此時耳邊一道既陌生又熟悉的男聲低低的響起:「我把他引出去,你進去救人。」

  這聲音?是……乾荊?卓晴不再掙扎,抓住她的手也終於鬆開了,卓晴趕緊回頭,雨霧朦朧中,對上了一雙沉若幽潭的眼,來人確實是乾荊,只是此時的他滿目肅然,與平時吊兒郎當的樣子大相逕庭,卓晴有一瞬間的失神。

  乾荊將她輕推到石洞側面的山石後,向著洞口極奔而去,站在洞口外,乾荊雙手叉腰,口中叫囂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強搶民女,小爺實在看不下去,還不出來受死!」

  卓晴頓時滿頭黑線,明明是烏雲密佈、月黑風高,哪裡來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果然就是她認識的那個痞子!心裡嘀咕著,卓晴緊貼著石壁,小心的隱藏著自己。忽然一道流光從洞中飛出,乾荊側身後躍,險險的躲過。銀光飛舞之後竟又再次回到洞中,卓晴暗暗心驚,這是什麼武器。

  「乳臭未乾的小崽子,看爺爺不劈了你!」隨著一身粗獷的怒吼,一個高壯的大漢出現在洞口,健碩的體格看起來有些嚇人,卓晴仔細看他手中之物,發現他手臂上纏繞著幾圈細細的鐵鏈,鐵鏈子下方還吊著一個比拳頭略小的圓球,圓球表面全是密密麻麻,閃著寒光的倒鉤,如果被它擊中,必定血肉模糊。

  卓晴屏住呼吸,更緊的蜷住身子,只聽見乾荊嗤笑一聲:「那就看看誰先死!」一枚飛刀朝著大漢飛去,大漢擊出圓球,匡噹一聲,飛刀與圓球擊出一絲火花,大漢也不示弱,揮舞著手中的鐵鏈,朝乾荊臉面襲去,乾荊飛身後躍,大漢乘勝追擊,兵器交接,草木晃動的聲音越來越遠。卓晴撩高長裙,利落的朝洞口跑進去。

  山洞還挺大的,中間燃著的火堆燒得正旺,小角落裡,一個頭髮蓬亂,衣衫襤褸的女子蜷縮著趴在地上,驚恐的盯著她,單薄的身子不住的顫抖。

  卓晴上前一步,急道:「快起來,跟我走。」

  女子非但沒有站起來,還害怕的往後縮了縮,卓晴一邊拉著女子的胳膊,將她扶起來,一邊解釋道:「你是汝兒吧,是齊天宇讓我們來救你的,別問那麼多,先離開這再說。」

  好不容易把女子拽了起來,她卻還是緊緊的靠著她不住的抖,一動不動,卓晴急了,還沒說話,女子瞞著淚光的眼可憐兮兮的看著她,顫聲說道:「我的腳動不了……」

  動不了?卓晴輕撩起她的裙腳,火光映照下,卓晴終於看清女子右腳處居然是明顯的開放性骨折。

  「該死!」卓晴低咒,傷口創面非常大,小腿骨嚴重外露,肌肉撕裂,不及時治療和固定,這丫頭的腳廢了不說,創面過大引起的感染也能要了她的小命!難怪那個男人敢把她一個人留在山洞裡,他早就將她的腳折斷,別說跑,她就是爬也爬不出這個山洞!

  看傷口表面的情況和女子有些麻木的表情,這個傷一定在十二個小時以上。她抱不起她,拖著她走,只怕走不遠,外面又儘是野草枯枝,如果再次感染……卓晴迅速的判斷了一下形勢,扶著女子坐下,跑到火堆旁,找了兩根乾燥的樹枝,走回女子身側,一邊將裙擺撕成布條,一邊低聲說道:「你忍一忍!」

  汝兒還沒有反應過來,卓晴已經抓住她的小腿,手法快速而又精確的將骨頭扶正。

  「啊————」骨頭復位的疼痛讓汝兒差點沒痛暈過去,好不容易緩過來,卓晴已經幫幫用樹枝固定好傷處,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卓晴再次扶著她站起來,問道:「可以動了嗎?」一切都是權宜之計,布條緊緊的繞著右腳,只能保證她不會二次骨折,沒有消毒,感染是必然的,希望她能挺過去吧!

  輕輕動了一下右腳,還是疼,但是已經可以使上力了!汝兒緊咬下唇,用力的點頭回道:「可以,我們走吧!」

  「走。」卓晴扶著汝兒往洞外走,心裡暗暗讚歎,好一個堅韌聰穎的女子。

  「往哪走?!」

  兩人才走到洞口,大漢黑壯的身影也出現洞口,帶著幾分洋洋得意,大笑道:「想用調虎離山之計,你們當老子混江湖這麼多年,都是白混的!」

  汝兒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卓晴的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她第一次這麼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狂亂的心跳,扶著汝兒,兩人一路往後退,直到貼著冰冷的石壁,退無可退。

  火越燒越旺,卓晴的裙擺已經撕成了超短裙,裡邊穿的褲子也是薄如蟬翼,大漢眼神一暗,眼光在卓晴身上來回的轉:「嘖嘖嘖,老天待我不薄啊~這個女人更帶勁!」

  大漢一步步逼近,就在他的手馬上就要抓住卓晴的肩膀時,一記薄刃破風襲來,大漢連忙收手閃避,卓晴也乘機拖著汝兒往另一個方向跑,誰知才跑出幾步,卓晴脖子上一緊,一股猛烈的力道把她往回拉扯,情急之下,卓晴只能鬆手,在汝兒背心處狠狠的一推,將她推向洞外,被正要衝進來的乾荊接個正著。

  拖著卓晴擋在自己身前,大漢有恃無恐的叫道:「臭小子,你我近日無冤遠日無仇,我也不想殺你,你若在糾纏,休怪我手下無情。」

  脖子被大漢的鐵鏈緊緊的拽著,卓晴幾乎喘不過氣了,臉色漲紅,乾荊鳳眸一冷,將汝兒扶到洞口,乾荊回過身,冷聲的回道:「我跟你的確沒有仇怨,但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若是真有本事,就和我單打獨鬥,只會拿女人做擋箭牌,嘴上逞兇鬥狠,還是不是男人!?」

  「激將法對老子沒用!」大漢用力拉拽鐵鏈,卓晴呼吸一滯,喘氣變得極度困難,看乾荊的手瞬間握著拳,大漢知道自己抓對了人,厲聲喝道:「你最好乖乖的把手上的飛刀都扔了,不然我捏斷她的喉嚨!」

  欲哭無淚已經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感受,自從到這個鬼地方之後,她就一直在走霉運,脖子屢屢受難!!用盡全力的保持著呼吸,卓晴原本以為乾荊又會像上次一樣故作輕鬆的繼續激怒大漢,再找時機反攻,反正他已經救出了汝兒。

  誰知匡當幾聲脆響,閃著銀光的薄刃被一枚枚的扔在地上,卓晴瞪著乾荊,他是瘋了嗎?!沒有了飛刀,他怎麼和大漢鬥?他這麼做,不但求不了她們,連自己也要賠上性命!還是,他還有別的地方藏有飛刀?

  「腰間的飛刀也扔了,別想耍花樣!」顯然大漢也想到了這點,乾荊遲疑了一會,大漢再次勒緊鐵鏈。卓晴疼的低咳起來。

  不要扔啊!顧不得脖子的疼痛,卓晴死死的瞪著乾荊,千萬不能扔!!片刻的四目相對,幽深的眼睛裡,卓晴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只是耳邊再次響起幾聲脆響,薄刃已經落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5:29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3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三十三章 如此倒霉(下)

  看著飛刀全部落地,大漢肆意的大笑起來,聽起來很是刺耳,收回鐵鏈,大漢將卓晴推到一邊,指著乾荊笑道:「臭小子,老子送你見閻王!」

  大漢揮舞著圓球,擊向乾荊,乾荊半蹲下身子,躲過圓球,一招橫掃落葉,將腳邊的薄刃踢了起來。

  想要兵器,沒這麼容易,大漢收回圓球,鐵鏈一掃,大部分的飛刀都給掃出了洞外,只有幾枚落在了乾荊手中,心知這次凶多吉少,乾荊對著卓晴叫道:「快走!」

  卓晴捂著脖子一路踉蹌的爬到洞口,回頭看去,為了抵擋圓球的攻勢,乾荊手中的飛刀已經全部用完,接招也越老越狼狽,幾次差點被圓球擊中,山洞外,飛出去的薄刃閃著幽幽銀光。

  靈光一閃,卓晴撿起地上數十枚飛刀,又跑回洞中,朝著乾荊的方向拋了過去,大叫道:「乾荊接著。」

  大漢萬萬沒有想到卓晴會來這招,回過頭時,如雨般的薄刃朝著他們撒過來,大漢再次揮舞鐵鏈想要阻隔,可惜乾荊已經趁機接住了很多飛刀。

  有了兵器,在山洞裡,大漢的長鏈顯然沒有乾荊的飛刀靈活,幾次較量下來,他已經身中數刀。

  「臭娘們!」要不是她將飛刀拋給乾荊,他豈會受傷!大漢將怒氣撒在她身上,調轉方向,手中的圓球向著卓晴的方向襲去。

  乾荊大驚,腕間發力,將手中的飛刀對準大漢的手腕擲去,飛刀力透千鈞,直接刺穿手腕,沒入大漢腹部,大漢吃疼,手勁已經鬆了,但是圓球還是朝著卓晴的臉飛了過去。

  卓晴後退了一步,撞到了石壁,退無可退,卓晴下意識的抬起手臂護著臉,圓球擊中身體的聲音響起,卓晴卻沒有感覺到疼痛,放下手,就看見乾荊高大的身體擋在她的面前。

  「乾荊!」卓晴走到他身前,只見長長的鐵鏈拖在地上,圓球不偏不倚的掛在他心臟的位置,看著圓球上鋒利的倒鉤,卓晴心一緊,趕緊扶著他,乾荊踉蹌一步,兩人一同跌坐在地上,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讓卓晴的心狂亂的跳起來。

  卓晴只覺得腦子轟的一熱,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你為什麼……」她真的不明白,這個只見過她三次的男人為什麼要為她擋這一擊呢?!

  為什麼救她嗎?乾荊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說過就算是她求他,他都不會再救她了不是嗎?!但是剛才他根本沒有多想,身體比他反應更快的撲了過去,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或許只是不想一個無辜的人受傷而已吧。

  看著卓晴迷茫而內疚的樣子,乾荊低喘著訕笑道:「你已經……夠醜了,再醜就嚇死人了……」

  這個男人為什麼永遠都那麼不正經,他沒看見胸口的血正在湧出來嗎?!卓晴很想罵回去,但是聲音卻梗在喉嚨裡。

  看了一眼在地上掙扎的大漢,乾荊推開卓晴,說道:「你去……扶汝兒,我們快走……」

  這一推,終於讓卓晴回過神來,按住乾荊的身體讓他半躺在地上,減輕圓球向下的重力,仔細檢查了一下傷口的深處,有三個倒鉤刺進左側胸部,好在傷得不算深,沒有傷及胸腔器官。但是強行拉出倒鉤,不但創面很大,肌肉的過度撕裂還有可能傷及內臟器官。

  卓晴抬眼朝洞外看去,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再次響起,輕按著,不讓他起身,卓晴沉聲說道:「不行,外面又下雨了,你的傷口不處理,不用半個時辰,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點了幾個穴道,乾荊搖搖頭,堅持要站起來:「我已經封住穴道,不會死的,我們必須走,他很危險,我現在……沒有能力再保護你們。」

  封住穴道就不會死?那她直接可以失業了!卓晴不相信他的說辭,但是看向倒在地上,捂著腹部傷口,不停哀叫的大漢,卓晴也有些擔心。他現在的樣子應該是不會有什麼威脅,但是也不能排除他待會拚死一擊!

  低眉思索了片刻,卓晴忽然起身,拿起地上最粗的一節木棒,走到大漢身側,大漢驚得睜大了眼,卓晴二話不說,抄起木棒,對準他頸窩後三公分處狠狠的敲下去!這一下快、準、狠,大漢只來得及哼了一下,就暈死過去了。

  卓晴蹲下身,檢查了一遍,確認大漢確實暈厥才丟掉手中的木棒,輕拍著手上的木屑,卓晴回頭看向半躺在地上,表情怪異的乾荊,悠悠問道:「這樣可以了嗎?」

  乾荊目瞪口呆,這個女人……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她當時也是出其不意的把一個比她壯兩倍的大漢扔了出去,看來他是小看她了。乾荊搖頭苦笑道:「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麼凶悍和野蠻的女人。」

  凶悍和野蠻嗎?好吧,卓晴無所謂的回道:「現在你見到了。」他真是孤陋寡聞,要是有機會見到顧雲,他就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凶悍和野蠻了。

  走到洞口,撐扶汝兒到火堆旁坐下,卓晴低聲說道:「汝兒,你幫我把火燒旺一些。」

  汝兒用力的點點頭,這位姑娘的勇氣和膽識讓人佩服不已。

  走了兩步,卓晴又撿起地上的木棒,遞給汝兒,說道:「這個拿著,他要是醒了你就再給他一棒。」她主要是怕待會她傷口處理到一半,大漢醒來就麻煩了。

  汝兒接過比她手臂還粗的棒子,看看旁邊昏迷不醒的大漢,在看看卓晴冷然堅毅的臉,暗暗嚥了一口口水,艱難的回道:「哦~我……我知道了。」

  心知這有些為難她了,但是現在的情況也不得不這樣,卓晴走回乾荊身邊,扶著他躺下,說道:「我先幫你處理傷口。」

  乾荊一把抓住卓晴正要解開他衣襟的手,一臉的懷疑:「你行不行……?」

  卓晴輕輕揚眉,她可是具備外科醫生資格的。而且她動的刀絕對不比任何一個外科醫生少,而對人體肌肉、骨骼、臟器的研究,普通外科醫生望塵莫及!這麼個小手術對她來說易如反掌。

  卓晴再次將手伸過來,乾荊又叫道:「等等。幫我把……腰間的藥瓶拿出來。」

  在他腰間翻找了一會,卓晴找出一個小瓷瓶,打開木塞,一股淡淡的藥味瀰散來,傾倒瓶身,但是裡邊空無一物,蔣藥瓶遞給他,卓晴淡淡的說道:「沒了。」

  沒了?乾荊哀號,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沒了,難道天要絕他!!

  這藥的味道,很熟悉……卓晴低頭在腰帶的暗兜裡找了一會,拿出一個小布袋,小心的打開,倒出來一看,卓晴暗暗慶幸,將手中的小藥丸遞給乾荊,卓晴笑道:「算你走運,還好沒淋濕,吃吧。」當時他說這藥是什麼止血化瘀,定驚養神,解毒祛風的仙丹良藥!希望是真的~~

  「這是……」乾荊接過來一看,這是他上次給她的藥,原來她沒有丟……拾起兩把薄薄的刀刃,卓晴細看,刀鋒很鋒利,厚薄也算合適,最終選定一把,背對著乾荊,把刀放在火上烘烤,卓晴低低說道:「你給我好好保住這條命,你現在欠一百兩了。」

  看著那道背對著她的麗影,乾荊心裡暗暗的湧起一抹怪怪的感覺,低歎一聲,乾荊歎道:「罷了,開始吧。」

  拿著準備好的臨時手術刀,卓晴走到乾荊身邊,安慰道:「你忍一忍,很快。」

  「來吧!」乾荊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卓晴哭笑不得,這時候他還有閒心開玩笑!!

  血把衣料和皮膚黏在一起,卓晴小心的撕開衣襟,藉著火光,卓晴仔細研究了下刀的位置之後,下手毫不猶豫。

  「嗯啊~~」沒有麻藥,硬生生切割傷口,疼痛可想而知,雖然乾荊的耐力已經算驚人,但是疼痛造成的自然肌肉收縮和無意識的劇烈反抗使得她不容易下刀,卓晴眉頭緊蹙,她果然不適合做外科手術!相較之下她還是更喜歡屍體,因為他們絕對會乖乖的任由她為所欲為。

  準確的切開黏連的肌肉組織,只花了十來分鐘,倒鉤全部取出,將凶器扔到一旁,卓晴看向乾荊,他一直雙拳緊握著,火光映照下,臉色暗紅,汗珠一顆顆沿著臉頰落下地面,混亂的大口喘著氣,輕拍了一下他的臉頰,卓晴沉聲說道:「乾荊,已經好了,你放鬆。」

  凶器雖然取出來了,但是沒有消毒藥品更沒有縫合工具,好在與同類的手術相比,乾荊傷口的出血量少得出奇,難道武俠小說中,點了某個穴道,血就能暫時止住這回事,是真的!?這也太神奇了,她倒是可以好好研究研究!

  現在的問題是她要用什麼給他先包紮傷口以防感染,她可不能再撕衣服了,不然她就要裸了!

  「嘶——」卓晴還在苦惱,一聲布料撕毀的聲音響起,卓晴回去,就看見汝兒抓著一大塊布,遞給她,說道:「給。」

  兩條腿露在外邊,汝兒估計很不習慣,拚命的縮著腳,但是手上的裙擺還是堅定的遞給卓晴,卓晴接過布料,感激的微笑回道:「謝謝。」

  汝兒不好意思的搖搖頭,她什麼也沒幫上他們,如果不是他們救她,她早就……卓晴接過布料,將它撕成長條,接在一起,輕扶起乾荊,迅速的包紮傷口,劇痛過後,乾荊腦子反而更加清醒,看著忙碌而熟練的給他包紮傷口的卓晴,乾荊鳳眼微瞇,低喘著問道:「你……是大夫……」

  乾荊暗暗思忖起她的身份,面對鮮血和猙獰的傷口,她鎮定而從容,下刀沉穩毫不遲疑,利落的手法叫人不得不佩服,她會醫術不容置疑,但是她對傷口的熟稔程度像是這樣的傷已處理過千百次似。一般的大夫最多也就是把把脈,煎點藥,接觸這樣刀傷的機會並不多,尤其她還是千金小姐……

  大夫?「算是吧。」法醫也是醫吧~包紮好傷口,卓晴長紓了一口氣,累得癱坐在地上,說道:「你歇一會,天亮我們就……」

  乾荊忽然鳳眸一凜,臉色陰沉,抓緊她的手腕,低聲說道:「有人!」

  有人!?卓晴剛剛放鬆的神經再次繃緊,不會吧!看著一地的傷殘人士,在看看自己衣不蔽體狼狽不堪,卓晴哀號,這晚上還沒折騰夠?一個人到底能有多倒霉?!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三十四章 終於得救了

  溫泉小苑正廳

  「夕顏。」

  樓夕顏出神的看著一個方向,臉色微沉,手中的茶傾斜的幾乎要灑出來。齊天宇叫了一聲,他居然毫無所覺,齊天宇皺眉,再次叫道:「夕顏?」

  樓夕顏回過神,看向齊天宇,問道:「有消息了嗎?」

  幾時見過夕顏如此心神不寧?他是在緊張青楓?!猜不透樓夕顏的心思,齊天宇也不說什麼,只是搖搖頭,回道:「沒有,你的茶涼了。」

  樓夕顏緩緩抬手,將手中的茶放回茶几上,從容的未見一點尷尬,好像剛才他的恍惚只是齊天宇眼花而已。

  「主子。」景颯進入正廳,沉聲稟道:「北齊國使節已經到了煥陽城外的十里亭,今晚在那裡紮營休息,明日午時,皇上在乾陽殿接見他們,晚上設宴款待北齊使節,宮裡高公公過來詢問,主子身體是否好轉,能否出席?」

  樓夕顏思索了一會,問道:「何人出使?」

  「北齊國三殿下旭尋斯,七公主旭嫣雲,大將軍胡樟御之長子胡熙昂。」

  三殿下、七公主、大將軍長子?樓夕顏輕輕揚眉,北齊這次派來的使者,還真是誠意十足,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七公主應該就是這次的貢品了吧,傳聞北齊七公主不僅長得國色天香,舞藝之高據觀賞者說,已到了妙不可言、神乎其技的地步。北齊遣她前來,目的已經很明顯了。只不過弘添會是這麼容易迷惑的君主嗎?樓夕顏低笑回道:「你去回高進,就說我明晚會出席。」

  「是。」景颯躬身離去。

  齊天宇看看天色,說道:「快三更了,要不你去休息一會,天亮先回府,晚上的宮宴你總要準備準備。青楓我會繼續幫你找的。」

  輕輕搖頭,樓夕顏淡淡的回道:「再等等。」

  樓夕顏端起新沏好的茶,拿著杯蓋,動作悠然的輕捋茶葉,臉色如常,齊天宇暗忖,剛才的緊張,難道是他剛才真的看錯了?

  「主子。」墨白腳步沉穩,跨入正廳走到樓夕顏面前,一邊呈上手中的東西,一邊說道:「弘山幾乎翻遍了,仍然沒有找到青楓,不過我們發現後山樹林裡有打鬥過的痕跡,現在正在後山搜尋。」

  樓夕顏放下茶杯,接過墨白手中的東西,細看之下,是一枚飛刀。樓夕顏細眸微瞇:「這是……乾荊的兵器。」當時乾荊正拿在手中把玩,刀刃呈半月形,刀鋒銳利,這麼薄的飛刀十分少見,能用的了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吧!後山之人若是乾荊,他會與誰爭鬥呢?青楓失蹤不過三四個時辰,不在弘山,就極有可能在後山……樓夕顏忽然起身,齊天宇急道:「夕顏你去哪?」

  披上外袍,樓夕顏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道:「到後山看看。」

  齊天宇心下一驚急道:「但是現在已經很晚了,而且你的身體……」他現在可以確定,夕顏在乎那個女人,而且是十分在乎,這個青楓到底有什麼魔力,讓夕顏對她如此在意?!

  「我沒事,待會在後山找不到她,我就直接回府了。」樓夕顏腳步如常,未見半點停滯。

  夕顏決定的事情,絕不會改,齊天宇只能無奈的回道:「好吧,我們一起去。」

  一行人出了溫泉小苑,朝著後山走去。

  ***

  腳步聲越來越近,就連卓晴也聽到了輕微的異響,神經再一次繃緊,卓晴迅速觀察了一下四周,她幾乎沒有發現可以隱藏的地方,就算有,也容不下三個人!現在出去,只能是自投羅網,卓晴暗歎,現在唯有祈禱,來的不是惡人了!

  卓晴緊張的盯著洞口,手腕忽然一緊,低頭看去,躺在地上的乾荊半撐身子,拽著她的手,說道:「扶我……坐起來。」

  卓晴退到乾荊身後,雙手輕推著他的肩膀,讓他坐起來,乾荊拾起地上的兩枚飛刀扣在指間,低聲對身後的卓晴說道:「待會……要是有機會,你就跑,知道嗎?!」

  卓晴一怔,斂眉思索了一會,點頭回道:「嗯。」只要有人能跑出去,就是希望!

  聽了她的回答,乾荊稍稍放心了些。汝兒輕咬下唇,手瑟瑟發抖,卻依舊堅定的緊握著手中的木棒,三人都是屏住呼吸,雙眼死死的盯著洞口。

  幾乎沒有聽見腳步聲,不過淺淺的暗影浮現在洞口處,乾荊臉色一凜,來人武功不弱,若是真有歹意,他們誰也逃不掉。扣緊手中的薄刃,當看清來人手中長劍反射的寒光後,乾荊運足全力,朝著洞口的暗影射去。

  薄刃飛射而出,來人側揮軟劍,短兵相接,只聽見「叮!」的一聲,飛刀被打飛,直直的嵌入旁邊的石壁之間,露在外面的部分搖擺得發出嗡嗡的低鳴,能將如此薄的飛刀打入石壁,可見力道之大!

  卓晴和乾荊都是一驚,同時來人也進了洞中。

  看清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卓晴驚喜的叫道:「藍眼睛?!」

  嗚嗚嗚嗚,老天果然開眼了!卓晴差點痛哭流涕……掃了一眼洞中的情況之後,墨白微微側身,樓夕顏清瘦的身影出現在洞門口。

  火光映照下,對上那雙一向溫潤此時卻顯得深沉難測的眼眸,卓晴心一跳,他……怎麼會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5:35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3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三十五章 果然是高手!

  樓夕顏直直的走向她,卓晴站起身,問道:「你怎麼會來?」他的身體不適合激烈運動,而且現在的天氣這麼惡劣。

  樓夕顏沒有回答她,看著她一雙長腿就這樣露在外面,樓夕顏眼神一暗,卓晴只覺得身上一暖,樓夕顏的大披風已經將她包得嚴嚴實實了,下巴也被他輕輕抬起,感受到他微涼的指尖輕輕的摩挲著她脖子上的傷痕,卓晴有些不好意思的縮縮脖子,尷尬的回道:「我沒事,他們傷得比較重。」

  樓夕顏不笑的樣子,她還是不太能習慣,她的心總會不安的亂跳……齊天宇也進了山洞,看清洞內的情況,怔道:「汝兒,你怎麼也在這?」看清她衣不蔽體的樣子,齊天宇臉色陰鶩,立刻脫下身上的長衫披在汝兒身上。

  「少爺!」幾天的心驚膽顫、危機重重,看見齊天宇,汝兒終於忍不住哽咽起來。

  齊天宇扶著她的肩,想將她扶起來,誰知才一用力,汝兒立刻疼的抖了起來,卓晴急道:「你小心,她的腳骨折了,最好不要走動。」

  她這一說,齊天宇才發現汝兒腳上纏著長長的布條,更加小心的將她抱起來,汝兒卻不願起身,對著卓晴問道:「姑娘,還未請教芳名?」

  「我叫……青楓。」

  「我叫斐汝,多謝青姑娘相救。」說完,斐汝就著齊天宇的攙扶,半跪在地上。

  不習慣別人對自己行跪拜這樣的大禮,卓晴退後一步,指著身後的乾荊說道:「你別這樣,要謝就謝他吧。」

  汝兒固執的向卓晴行了一個跪拜之禮以後,才又朝著乾荊行禮,乾荊擺擺手,手捂著傷口,嘴上大咧咧的回道:「行了行了,我知道……我很厲害,你就不用謝我了,舉手之勞舉手之勞而已!」

  或許是擺脫了危機,乾荊看起來精神也好了些,看不得他得意洋洋的樣子,卓晴雙手環在胸前,斜睨著冷哼道:「舉手之勞?也是,除了飛刀你估計也不會別的了!還賞金獵人呢,能活到現在真是老天保佑!」

  乾荊嘴角一僵,低呵道:「醜女人你懂什麼,除了飛刀,我的輕功可是舉世無雙,就是師哥師姐那樣的高手都不是我的對手,所以說我才是比他們厲害的賞金獵人!」

  樓夕顏眸光微閃,仍是不動聲色。卓晴卻沒這麼好修養,直接大笑道:「說了半天,就是逃跑才是你最大的本事!」

  乾荊無所謂的撇撇嘴,哼道:「是又如何?打不過自然是要跑的,跑得掉才是高手中的高手!知道我為什麼選飛刀作為兵器嗎?第一是因為耍起來很帥,第二是打不過比較容易跑!嘶————」一邊說,乾荊還忍不住要一邊比劃,拉扯到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卓晴趕緊蹲下身子,急道:「你怎麼樣?!不要得意忘形了!」這人也真是一個奇人,所謂武林中人不都是羞於啟齒自己落荒而逃嗎?他倒好,說的理直氣壯,不過也正因為他不圖虛名,坦誠真實的性情讓卓晴反倒有些佩服他了。

  捂著傷口疼得不行,乾荊瞪著卓晴,罵道:「要不是你在那礙手礙腳,我會這麼慘!?」

  看他惱羞成怒的樣子,卓晴也不惱,反而低笑起來,她越是笑,乾荊瞪得越凶,他越凶,卓晴笑得越大聲,兩人你來我往的眼神較量,把身邊的一群人都當成透明的了,齊天宇悄悄看向樓夕顏,只見他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微揚的眸不自覺的瞇著,而微微輕彈的食指也顯示著他此時心情不佳。

  輕咳一聲,齊天宇趕緊將汝兒交到旁邊的護衛手中,走到乾荊身邊,說道:「乾兄,我看你傷的也不輕,不如先隨我回溫泉小苑,我請大夫為你診治診治。」

  乾荊收回視線,爽快的點頭回道:「也好,也好!」省了看大夫的錢~~~

  「來人!」齊天宇叫來兩名護衛過來攙扶。

  卓晴伸了伸腰,準備跟著他們一起回溫泉小苑,手腕被一雙略顯冰涼的手輕握著,卓晴不解的看向身邊的樓夕顏,樓夕顏細心的為她拉好披風,淡淡的嗓音輕聲說道:「我現在要趕回相府,北齊使節提前到了穹岳,明晚的宮宴我必須出席。我想趁機把你帶進去,安排你和你姐姐見面,宮宴結束之後再接你回來。你現在是要和我回去,還是想留在溫泉小苑好好休息,下次再見你姐姐?」

  卓晴想了想,回道:「我……和你回去。」這次機會不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安排。

  樓夕顏輕扶著卓晴往洞外走去,看著兩人相攜而去的背影,齊天宇失笑的搖搖頭,夕顏這招欲擒故縱使得真是妙,以他對夕顏的瞭解,不管青楓願不願意,夕顏是一定要把她帶走的,現在她不僅心甘情願的和他走,還得謝謝他。狐狸就是狐狸……走到山洞門口,樓夕顏要從後山直接回相府,齊天宇要往山上走直接從後門去溫泉小苑,兩隊人馬也應該分道揚鑣了。

  卓晴看向乾荊,笑道:「乾荊謝謝你,自己保重。」

  乾荊點點頭,大聲回道:「這次欠你的人情我記下了,有機會我會還給你的。」

  到底誰欠誰的?要不是她,他也不會受傷吧。卓晴心中是感激他的,嘴上卻故意笑道:「人情你是不欠我的,不過你還欠我一百兩,好好把身體養好,早點還錢!」

  乾荊一愣之後,恨恨的叫道:「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卓晴哭笑不得:「你還真是個錢精!!」受不了的搖搖頭,卓晴對著身邊的樓夕顏輕笑道:「走吧。」還有力氣和她對吼,她可以不用為他擔心了。

  樓夕顏點頭,想起讓他頭疼不已的樓夕舞,樓夕顏想了想,對齊天宇說道:「天宇,夕舞就交給你照看幾天,等她反省夠了,我再派人接她回去。」

  「好。」齊天宇爽快的答應下來。

  兩人並肩向山下走去,卓晴問道:「夕舞找到了?」

  下山的路有些崎嶇,樓夕顏扶著卓晴的肩,漫不經心的回道:「找到了。」

  山路確實難走,卓晴也不在意樓夕顏的攙扶,只是好奇的問道:「誰找到的?」

  「景颯。」

  「這麼巧?」卓晴低笑:「不會是那丫頭故意的吧!」

  樓夕顏輕輕揚眉,似笑非笑的問道:「那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卓晴欲哭無淚:「冤枉啊!事情是這樣的……」

  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不過兩人相攜而去的背影卻是誰都看的清楚,收回視線,乾荊煩躁的眉頭緊蹙,他在看什麼……那個醜女人本來就是樓夕顏的女人!他應該關心的是齊天宇給他多少酬勞才對啊對對對,還是錢比較可愛!應該也有三百兩吧,或者四百兩?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三十六章 赴宴

  月華初上,陽光未散盡溫暖,皓月已綻放出柔情,入夜的煥陽城,褪去了白天的喧囂和繁雜,依舊顯現著它作為穹岳第一城的底蘊和特有的王者氣息。通往皇城的路上,輦轎、馬車絡繹不絕,可見今晚的宮宴是如何的盛大了。

  官道上馬車很多,但是其中一輛車卻顯得異樣惹眼,精紡綢緞交織著金線製作而成的暗紅色車身,兩旁繡著金絲流雲圖樣,四匹毛色均勻的駿馬拉著的車轅,都泛著金光,然華麗並非它引人注目的原因,而是每一輛經過它身側的馬車、輦轎都不自覺的放慢速度,沒有敢於它並肩而行的,只因為這輛馬車的主人,正是當今穹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樓夕顏。

  「你確定這樣可以?」瞪著半靠車身閉目養神的樓夕顏,卓晴彆扭的拉了拉頭上怪怪的帽子,傳說這身土灰色的袍子是最低品級的太監穿的衣服,難看倒是其次,主要是這個大帽子壓著她很不舒服,不過有一點好,就是她的臉幾乎都被帽簷給遮住了,看不清長相。

  樓夕顏失笑,緩緩睜開眼,拉下卓晴胡亂拉扯的手,笑道:「放心,進了宮之後,我讓宮裡的小太監帶你去你姐姐的園子,今天這樣的場合,你姐姐應該不會出席,你們有什麼話可以慢慢聊,等宮宴結束了,我再派人去接你。」

  他今天打扮得很正式,淺藍滾邊長袍,對襟繡銀絲水波的男裝配上紫金髮冠,把他本就俊朗的五官,優雅的氣質烘托的淋漓盡致,只是眉宇間還是不時流露出淡淡的疲憊,卓晴誠懇的說道:「樓夕顏,謝謝你。」青楓的身份不過就是一件禮物,他卻為她如此費心,卓晴為這個男人的氣度折服。

  不過感動只維持了零點一秒,因為下一刻,樓夕顏扣著她的手指,輕笑道:「如果楓兒肯叫我夕顏的話,我會比聽見謝謝這兩個字開心。」

  這算是調戲?!卓晴暗罵,掙脫他的手,揚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卓晴像拍小狗一般輕拍樓夕顏的臉頰,嘖嘖笑道:「小顏顏乖哦,不要得寸進尺!」要比令人噁心稱呼,她也不落人後~

  小顏顏~~樓夕顏的臉瞬間石化……

  看著對面笑得東倒西歪的肆意女子,嘴角帶著幾許他自己也沒有留意到的寵溺,樓夕顏輕輕搖頭,這世上,或許也只有她敢這樣拿他的名字開玩笑吧。

  「主子,到宮門了。」墨白低沉的聲音從車外傳來。

  「嗯。」樓夕顏淡淡回應著,對著卓晴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卓晴壓下肆意的笑,瞭然的點點頭。

  宮門守衛自然也認得樓相的馬車,不敢怠慢,馬車只在宮門口停了一下,便想著宮內緩緩行去。

  進了宮牆,外面顯得很是安靜,可以聽出馬車旁不時有人走過,只是聲音都是極輕,卓晴可以明顯感覺到氣氛的轉變,壓抑而沉重,生活在這樣的宮闈之中,絕對不是一件易事,她希望待會見到的人是顧雲,卻又同時希望不是她。

  卓晴沉默著,馬車走了一段路之後,緩緩停了下來。

  墨白的聲音再次響起:「主子,小六子到了。」

  樓夕顏輕掀布簾,率先下了馬車,卓晴也跟著他的身後,撩起衣擺,直接跳下車來,樓夕顏好笑的搖搖頭,她真的是青家的小姐嗎?他真沒見過那個大家閨秀是這樣的行徑。

  樓夕顏下了車,一道灰色的身影從旁邊的樹從中躬身走了出來,略顯得尖細的聲音輕聲請安道:「小的見過樓相。」

  天色太暗,他一直半躬身,卓晴看不出他的長相,不過看身型聽聲音,也不過是十來歲的樣子。

  牽著卓晴上前,樓夕顏低聲交代道:「你馬上帶她去青靈的院落,在外面守著,宮宴結束之後,帶她到北宮門。」

  「樓相……」小六子匍匐在地上,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

  樓夕顏眸光微閃,已經猜到事情有變,將卓晴的手握在掌心,樓夕顏才問道:「發生什麼事?」

  跪在地上,小六子顫聲回道:「青美人昨夜侍寢,觸怒龍顏,已經被貶為宮女,傍晚的時候,被內務府的人帶走了。」

  原來青靈已經冊封為美人,但是侍寢之夜能怎麼觸怒龍顏,想到顧雲的身手和火爆的脾氣,卓晴背脊一涼,急道:「她現在在哪?」

  小六子微微抬了點頭,只看到這少年的手被樓相緊緊的拽在手中,就已經知道此人也是得罪不得的人,趕緊低下頭,惶恐回道:「小人不知,小人真的不知。」

  輕輕擺手,樓夕顏平靜的說道:「你下去吧,讓方總管查一查,青靈現在怎麼樣了,人在哪裡。」

  「小的立刻就去。」小六子從地上爬起來,一溜煙的跑走了。

  樓夕顏看向身側的卓晴,只見她眉頭深鎖,誤以為她是擔心姐姐,輕拍著她的手背,安慰道:「別擔心,明天之前一定有你姐姐的消息。」

  卓晴除了點頭也沒有別的辦法,如果說樓夕顏都找不到人,她就更不可能找到了。低頭看看自己這身奇怪的打扮,卓晴苦笑道:「現在怎麼辦?」

  樓夕顏細眸輕揚,低笑道:「我帶你見識見識穹岳的皇家宮宴,如何?」青靈找不到,他也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宮裡,帶著身邊是最好的主意了。

  「啊?」卓晴錯愕,對於所謂的宴會,她一向沒什麼興趣好不好……可惜樓夕顏並不是真的要問她的意見,只聽見他掃了一眼身邊的相府侍衛,對著最為瘦的侍衛說道:「把衣服脫下來。」

  「是。」那侍衛連想也不想,動作麻利的把身上的外袍扒了下來,恭敬的遞過來。

  將衣服塞到卓晴手裡,樓夕顏牽著她到馬車旁,笑道:「去把衣服換上。」

  卓晴無奈的爬進馬車,身在宮裡,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幹嘛,就去見識見識所謂的皇家宴席吧,胡亂的把衣服套在身上,脫掉壓得她喘不過氣的帽子,卓晴再次爬出馬車。

  衣服在她身上顯得有點大,樓夕顏拉過她的衣袖,自然的幫她把袖子捲起來,墨白幽藍的眼中劃過一絲異樣,只是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卓晴長髮本來就盤成髻,現在拿掉了帽子,再配上一身的湛藍長衫,看起來更像是俊秀的少年,樓夕顏滿意將她帶在身側,輕笑道:「你待會只要乖乖跟在我身邊,少抬頭就行。」她那雙眼睛,過於清澈、過於明晰,不是奴才會有的眼睛,只要她不與人對視就行。

  卓晴哀號,低喃道:「我……盡量。」想起剛才小六子的樣子,卓晴自認一輩子也學不來的,只有……盡量吧……

  「走吧。」相較於卓晴的沮喪,樓夕顏顯得頗為自在,領著卓晴朝著大殿的方向走去,只是他這時也不會想到,今夜會是這麼的不平靜……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5:42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3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三十七章 宮宴(上)

  乾陽殿外

  卓晴低著頭,跟在樓夕顏身側,走了不到十分鐘,就聽見前方熱鬧紛雜的聲音傳來,卓晴抬頭看去,不遠處宮燈繚繞,燭火通明,一座華美雄偉的大殿橫在眼前,這座宮殿佔地面積很大,感覺上要比北京故宮的建築更加雄偉,或者說,看故宮時是一種參觀的心態,時過境遷,已經體會不到那種皇家氣勢了,現在看著眼前的宮殿,宮女、太監,侍衛、大臣每個人都那麼真實,卓晴莫名的有一種恍惚的感覺。

  樓夕顏輕握卓晴的手,低聲問道:「怎麼了?不舒服?」

  卓晴搖搖頭,歎道:「沒有,有些累。」回想遊歷故宮時的自己,在看看現在的自己,人生的際遇竟可以離奇到這種地步!

  看她的情緒忽然低落,眼中流露出疲憊,樓夕顏柔聲說道:「很快,一會宴會過半,我們就走。」

  樓夕顏的溫柔安慰,讓卓晴莞爾,她不是一向隨遇而安的嗎?已成既定事實的事情,還感傷什麼呢?!暗暗吸了一口氣,卓晴輕鬆邁開步子,一邊走一邊回道:「我沒事,走吧,你放心,我會記住低頭的。」

  樓夕顏失笑,他真不應該讓她扮侍從,因為沒有一個侍從會走在主人前面!她,永遠也學不會如何做奴才,他,也不需要她會。

  兩人一路走過去,大殿前面已經聚集了不少來早的臣子,眾人相互寒暄著,看見樓夕顏過來,立刻讓出一條道,紛紛拱手以禮,樓夕顏一一點頭回禮,朝著殿門走去,卓晴一直微低著頭,無聊的向前走著,不一會,一雙純黑色的靴子停在眼前。

  「夙將軍。」樓夕顏特有的低沉嗓音帶著笑意響起。

  「樓相。」冷凝的低音讓人沒來由的一顫。

  「夙將軍北巡歸來可謂勞苦功高。」樓夕顏與這雙黑靴子的主人閒聊著,卓晴低垂著快要閉上眼睛倏地睜開,夙將軍?那個擁有青家三小姐的男人,卓晴忍不住輕輕抬頭,想要仔細看看這個傳說中的縱橫六國的威武將軍!

  這個男人長得倒算不上俊美,體格非常壯碩高大,竟是比樓夕顏還要高出半個頭,古銅色的皮膚,如緞的黑髮狂肆的半束於腦後,既不帶髮冠,也不配長簪,劍眉星目,刀削石刻般的臉龐無一不彰顯其不羈的性格,身著暗灰色長袍,身上全無配飾,與宮宴上精心裝扮的各位大人相比,他簡單得不像是來赴宴的。只不過世上總有些人,即使沒有華服映襯,依舊讓人不敢忽視,那種久經沙場,血雨腥風沖刷出來的英武桀驁,是如何也掩蓋不住的。

  夙凌剛毅的臉上,沒有過多表情,只是隨意的回道:「樓相客氣了,夙某分內之事。」

  只是說著話,他忽然敏銳的看向卓晴所在的方向,卓晴驚得趕緊低下頭,完了,她已經很低調的看了,這樣也會被發現?

  身前響起樓夕顏如常的低笑:「夙將軍請。」

  入目所及之處,只有樓夕顏和他的侍衛而已,夙凌冷冷的收回視線,心中的異樣依舊不散,剛才他明明感受到一抹窺視的眼光,可惜讓他躲掉了。

  「請。」隨同樓夕顏一起,兩人踏入殿內。

  還好樓夕顏及時擋住她,卓晴暗暗舒了一口氣,好凌厲的眼,好迫人的氣勢,如果顧雲是青家三小姐,遇上這個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足以讓人心顫的男人,結果……老天保佑吧!!

  樓夕顏和夙凌相繼進入殿內,文武百官也跟著他們的身後走了進去。整個乾陽殿內外,宮女、太監忙碌的穿梭著,兩個宮女打扮的女子一前一後的躲在殿外的大石柱後面,不時的朝裡面張望,行徑著實鬼祟。

  「公主,這個場合我們去不合適吧,您還打扮成這個樣子,要是皇上怪罪下來……」朝雲公主貼身侍女小憐苦著一張臉,看著打扮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公主,心七上八下的,從下午到現在,她說的嘴都乾了,公主根本不理她,這可怎麼是好?!!

  燕如萱眼光只盯著那道消失在大殿門口的頎長身影,不在意的回道:「宮宴這麼多人,皇兄根本不會注意到我。」

  她就知道公主會這樣說,隨著公主的眼光看去,不用猜也知道會看見誰,小憐眼前一亮,小聲說道:「公主,不如讓奴婢守在殿外,宮宴結束樓相一出來,奴婢立刻請他到清萱殿,您就不要進去了!」公主來不就是為了丞相大人嘛,只要能說服這位小祖宗,她幹什麼都行!

  毫不掩飾眼中的愁緒,燕如萱吶吶回道:「他要是肯去,早就去了。」他已經很久不曾踏入清萱殿了,她有時真的好想問他,為什麼?他真的那麼討厭她嗎?但是每每對上他清冽的眼,她又問不出口,就怕他的回答,是她不能承受的。

  小憐緊緊的拉著她的衣角,燕如萱不耐的說道:「行了,你要是怕,就回宮吧。」

  聽出公主的惱意,小憐趕緊低叫道:「公主說的哪裡話,公主去哪奴婢就去哪!」她是公主的貼身侍女,主子若是有什麼差錯,她這個貼身侍女難道會躲得過嗎?!!

  欣慰的點點頭,抓著小憐的手,燕如萱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那好,現在就進去。」她需要一個人給她壯壯膽子!

  小憐心裡哀號一聲,但是也沒有辦法,只有隨著公主一同走進那人聲鼎沸的乾陽殿!

  兩人故作鎮定的隨著一群進去服侍的宮女身後進了殿內,小憐拉著燕如萱站在宮殿的最後,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小憐欣喜的低聲說道:「公主你看,樓相在那。」

  朝著大殿前方看去,樓夕顏端坐案前,不時的和身後的侍衛低語,臉上依舊那淡淡的和煦淺笑,她的心又不次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低頭看看腕間瑩潤翠綠的玉鐲,燕如萱輕咬菱唇,抬腳就要往樓夕顏所在的方向走去。

  好在小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哀求道:「我的好主子,您就在這看吧,再上前會被發現的!」

  掙扎了幾次,小憐都不肯放下,燕如萱臉上一沉,冷聲說道:「本宮有話和他說,你在這等著。」

  「是……」公主已然動怒,明知自己不可能勸得動她,小憐唯有輕輕放開手。

  看著公主沿著宮殿的側面,一路走近樓夕顏,美麗的身影如一隻飄搖的粉蝶,小憐低歎,樓相就是一團烈火,公主也還是會撲上去的。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三十八章 宮宴(中)

  進了殿內,卓晴倒真是大開眼界了,寬敞的宮殿差不多有足球場這麼大,全是木質結構,每一個樑柱直徑最少也超過一米吧。殿內分做三層,大殿中間,一條十米寬的金絲長絨地毯由殿門口直接鋪設到最高層,炫金的色彩比普通的紅地毯不知要華貴大氣多少倍。

  最高一層上,流金座椅,龍頭鑲嵌,一看就知道是皇帝坐的地方,第二層上擺著十張紫檀木精雕而成的長桌,樓夕顏和夙凌都走上了第二層,兩人分坐左右最靠近龍椅的位置,光看這座次的安排,就知道地位的高低了,第三層大概還有百餘個桌位,不過坐在最後的人,估計連皇上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吧……

  樓夕顏在座位上落座,卓晴站在他身後,因為中間隔著差不多二十米的距離,卓晴終於敢再次看向對面那個敏銳而危險的夙將軍。難得有機會見識一次古代的大將軍,卓晴低聲讚歎道:「這位夙將軍還真是名不虛傳。」

  樓夕顏沒有回頭,輕輕揚眉,笑道:「何以見得?」

  「他有一雙堅定執著的眼睛,一副進可攻退可守的姿態,一種征服一切的魅力。」或許這也是這個時代賦予他的魅力吧,當然最後一句話卓晴沒說出來。

  樓夕顏慢條斯理的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邊輕酌細品,一邊含笑說道:「這麼說你對這個妹夫很滿意了?」

  妹夫?卓晴回過神來,訕笑回道:「不,我評價的是他作為將軍的身份,作為丈夫他合不合格,我沒有權利評價。」她還沒這麼厲害,一眼就能看出一個男人是不是好男人,她只能說,他健碩的體格有些嚇人,感覺上只要一個用力,就能把她捏碎~

  丈夫是皓月的方言嗎?隱隱能猜出這個詞語的意思,樓夕顏手握酒杯,側身看向卓晴,饒有興味的問道:「那我呢?」

  「你什麼?」他眼中的光芒有些詭異,卓晴隱隱覺得不對勁……果然,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樓夕顏似笑非笑的問道:「作為一名丞相,我合不合格?作為……丈夫,我合不合格?」

  樓夕顏嘴上問得隨意,眼睛卻是直直的盯著她的眼,微瞇的細眸中流動著卓晴不敢也不願意去猜測的情愫,臉有些莫名的燥熱,一向口齒伶俐的她一時間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耐心一直是樓夕顏重要的優點之一,她不說,他從來都不會急著逼問她,只是這樣幽深的注視,對此時的卓晴來說,是一種煎熬。好在老天聽見了她的請求,一個宮女手裡端著一個托盤緩緩的走過來,在樓夕顏的長桌前半跪下來。

  樓夕顏輕輕揚手,說道:「不用你伺候,退下吧。」宮宴之時,每一桌都會有一個宮女服侍著斟酒布菜,只是今天他不想被人打擾。

  誰知宮女不但沒有走,反而從容的為再為樓夕顏倒了一杯酒,將酒輕送到樓夕顏面前,宮女才緩緩抬頭,關切的問道:「你的身體好一些了嗎?」

  溫柔的女聲輕輕的響起,樓夕顏眉頭不自覺的蹙了起來,看向身邊的宮女打扮的女子,樓夕顏沉聲說道:「公主,您不該來這裡。」

  本來慶幸不用面對樓夕顏尷尬問題的卓晴心裡陡然一怔,不自覺的上前了一步,細看女子的長相,柳眉星眸,粉面含春,菱唇輕抿,恬靜的氣質讓人很舒服,卓晴輕輕佻眉,看來今晚異裝前來的人不僅僅是她而已,樓夕顏的魅力不小嘛!

  覺得自己站在這偷聽別人說話很沒意思,卓晴轉身退到墨白身側,藉著他高大的身影遮擋,卓晴懶懶的靠在旁邊的柱子打著呵欠,眼光故意避開前面的樓夕顏,在殿內環視,大殿裡的人已經很多了,不過能上到二層平台上的人還是那麼幾個,夙凌旁邊的三個位置空著,最後一個位置上的人靜默的坐著,也不與其他的官員寒暄,卓晴好奇的看過去,這人好眼熟,好像是那個提刑司單御嵐吧,能坐著那,他的官位也不小。

  樓夕顏顯然有些冷漠的聲音讓燕如萱心有些疼,壓下心中的委屈,燕如萱輕聲回道:「聽說你又犯病了,我很擔心想去看望你,但是母后不准我經常出宮。」

  「臣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公主不用太費心。」看到卓晴退到墨白身邊,樓夕顏說不出現在心裡的感覺,她這麼「懂事」,他為什麼心裡會不舒服呢?難道他期望她會做什麼嗎?!心緒有些紛擾,只是他的心思永遠不會讓人輕易猜到。

  輕抬起手,腕間一隻瑩潤清亮的翠玉鐲子光彩奪目,燕如萱心裡打著小鼓,滿懷期望的問道:「這個鐲子是你親自選的嗎?」去年他差人從了一支紫金長簪,她欣喜若狂,每天都帶著,後來才知道,那是他讓管家代選的,從此她再也沒有帶過那支長簪。

  原來景颯送的是鐲子,他怎麼這麼糊塗,送這樣貼身的東西!迎著燕如萱期望的眼,樓夕顏只是淡笑會問道:「公主喜歡嗎?」

  「你送的,我都喜歡。」她一點也不在乎他送的是什麼,但是她在乎是不是他花心思為她準備的!

  「喜歡就好,宮宴就要開始了,公主先回去吧。」

  樓夕顏敷衍的回答讓燕如萱臉色晦暗,聰明如她,豈會不知,這個鐲子,不是他選的!她到底在堅持什麼呢?忽然發現自己很可笑,燕如萱面前死灰的起身,此事一道道高亢的聲音由遠及近的響起:「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原來還有些紛雜的大殿霎時間一片寂靜,不管原來在做什麼,所有人都行跪拜之禮,除了坐在第二層的官員和守衛宮殿的武將可以單膝半跪,其餘的人全都匍匐在地上,卓晴沒反應過來也被墨白拉著半跪在地上。宮殿裡唯一站著的,就是神情恍惚的燕如萱。

  樓夕顏眼神一暗,拉著燕如萱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側,同時,皇上和皇后的身影也出現在大殿門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5:48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2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三十九章 宮宴(再中)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聲聲響徹大殿的喊聲在皇上和皇后踏入的那一刻開始響起,卓晴稍稍抬頭,瞇眼看去,燕弘添身著明黃精絲禮服,腰配白玉環帶,頭戴烏金玉冠,寒眸依舊逼人,配上這一身行頭,足可以震得人不敢直視,事實上除了卓晴的窺視,也的確沒人敢抬頭。

  皇后看上去年紀不大,二十出頭的樣子,金簪玉珮髮髻高聳,身著一襲暗紅華服迤邐而來,繡著牡丹圖案的墜地裙擺,將她襯托端莊而華貴,只不過身份尊貴如她,也只能跟在皇上身側,始終不能與他並肩而行。

  卓晴暗歎,她終於明白,古代的君王為什麼那麼堅信自己是天子,那麼容易變成昏君,當所有人都匍匐在你腳下的時候,還能記住自己是誰的人,有幾個?!

  燕如萱怔怔的盯著自己的手,臉灼熱的幾乎要燒起來,心跳如雷,所有的聲音都不能入她的耳,她只聽得見自己怦怦的心跳聲,剛才他竟然主動牽著她的手,雖然只是極短的一會,但是她感受到了他微涼的指尖輕握她手腕的溫柔力道,稍稍抬頭,看著那張白皙俊朗的側臉,燕如萱知道,不管他讓她多麼的絕望心傷,她都不可能放得下他,因為早在很久很久以前,除了他,她的心、她的眼再也容不下任何男人。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清那宮女便是朝雲公主,夙凌寒眸中閃過一抹厭惡,女人果然就是麻煩的東西,婦人之見永遠搞不懂場合看不清形勢。

  各自腹誹間,燕弘添已經走上了最上層的平台,在龍椅上坐下,皇后則坐在他的右側。燕弘添平抬雙手,朗聲說道:「眾卿家平身。」

  「謝聖上。」再一次整齊劃一,彷彿演練我無數次的回應之後,大臣們各自坐好。

  終於能站直身子,卓晴鬱悶的輕揉著膝蓋,剛才墨白忽然拽她,估計要膝蓋要青一塊了,才想著,墨白冷冷的視線落在她的手上,卓晴撇撇嘴,訕訕的站好。

  「北齊使節覲見。」

  禮官再次大聲吆喝,金色長毯的盡頭緩步走來三個人影,兩男一女。

  三人均著華服,高瘦男人站直最前面,較為健壯的男人站在他身後,而吸引卓晴視線的,是那名女子,她絕對是一個讓人不能忽視的大美人,不是說五官有多麼的精緻,而是那種張揚的氣勢,目如點漆,眼若秋水,顧盼流轉間,引人探究。

  「穹帝萬福。」三人行半跪之禮。

  燕弘添朗聲回道:「平身,賜坐。」

  「謝穹帝。」

  三人所落座的位置,竟是夙凌身邊空著的三張長桌,清瘦男子對著夙凌微微拱手,夙凌依舊是那張冷臉,只是微微的點頭回禮,夙凌有些無禮的回應男子並不在意,優雅落座。

  燕弘添洪亮的聲音再次響起:「幾位遠道而來,先來嘗一嘗穹岳特有的沉香佳釀,賜酒。」

  「謝穹帝賞賜。」

  三名身著藍色宮裝的宮女手捧著酒壺,走到長桌旁,半跪著為他們斟酒。

  果然不僅是古代還是現代,宴會永遠都是這樣的無聊和乏味,區別是以前她起碼還能坐著吃著,想走就走,現在只能站著……卓晴無聊打了一個呵欠,眼光掃過對面的宮女,卓晴呼吸一凜,那個為公主斟酒的女子,臉上竟然也有兩道明顯的刀疤,一樣是在右頰,她,會不會就是青靈?!

  注意到那名宮女的,自然不僅是卓晴,樓夕顏眼中也滑過一抹驚異,那女子應該是青靈吧,她和楓兒無論身型樣貌都很像,不同的是,楓兒眼中流露出的是清冽中帶著傲然的光彩,而她的眼眸中充滿了絕望的冷然和麻木的漠視。

  但是她為什麼會在宴會上,還讓她伺候北齊公主?是皇上為了羞辱她?樓夕顏不找痕跡的看了一眼燕弘添,從他眼中,樓夕顏也看到了一絲詫異,看來不是他安排,那麼會做這樣安排的人,只有皇后了。

  後宮之事,不是他應該管的事情,身後的青楓沒有大的動作,樓夕顏輕輕掩下眸光,靜觀其變。

  或許是卓晴的眼神太過熾烈,又或者是所謂的心靈相通,宮女忽然抬起頭來,與卓晴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看清卓晴的臉,女子雙眸倏地圓睜,手中的酒壺差點拿不穩,看到她的表情,卓晴卻是心下一涼,她,應該是青靈,但絕不是顧雲,如果她是顧雲,不會認出面目全非的自己,冷靜的顧雲也絕不會表現得這麼激動,讓人看出她的心思。

  卓晴失望的收回視線,女子也驚覺到自己太過失態,低下了頭,不過微微起伏的肩膀,還是能看出她的心情是如何的激動。

  三人一口飲盡杯中美酒,北齊三皇子旭尋斯恭敬笑道:「果然是好酒!香濃醇厚,入口綿滑。此次代表北齊前來朝拜,得以見識穹岳的強大和泱泱大國風範,我等心悅誠服,希望能借此機會,表達我國對穹岳的臣服之心。」

  燕弘添緩緩點頭,一副瞭然的樣子,嘴上也熱情的回道:「北齊乃穹岳鄰國,兩國互通使節,多加往來確是一件好事,三皇子既然到了穹岳,不妨遊歷一番,穹岳還是有些美景的。」

  燕弘添根本不接他的話茬,旭尋斯心裡已然明瞭,他對結盟表現得並不熱衷,順著他的話,旭尋斯笑道:「多謝穹帝美意,穹岳幅員遼闊,山歌秀美,自然是美不勝收,這次前來,七妹也特意準備了一支水袖舞,祝穹岳昌盛,願兩國結為萬世友邦。」

  「哦?」這麼快就用美人計了?燕弘添寒眸輕揚,大笑道:「一直聽聞七公主舞技卓絕,朕今日倒要好好欣賞欣賞。」

  「嫣雲獻醜了。」女子落落大方,優雅起身走向中間的金絲長毯,迎視著燕弘添,但是她並沒有開始跳,她居然……輕拉衣帶!卓晴錯愕,這位公主也太大膽了吧?當著眾人寬衣解帶……她跳的不會是脫衣舞吧……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四十章 宮宴(又中)

  如果是脫衣舞,她倒是很有興趣看看,卓晴興致勃勃的盯著金絲地毯上,緩緩脫下腰帶,正在拉著自己外袍的美女,隨著她的動作,華麗的外衣悄然滑落,露出裡邊艷紅色的半透明絲裙,輕薄的布料不僅飄逸妖嬈,更是將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現在眾人眼前。

  女子大方的走到最中央,清亮的聲音帶著笑意,說道:「樂師,請奏禮樂一曲,只需鐘鼓之聲,其他的樂器免奏。」

  向著燕弘添行了一個禮,女子從袖間取出一抹艷紅絲帶抓在手中,展開大約有米長吧,但是絲帶極薄。

  卓晴有些好奇,絲帶越薄想要揮舞起來就越難,這女子看上起弱質芊芊,能揮舞得了嗎?

  卓晴還在想著,隨著樂師的一記重錘,女子一個輕躍,手中的綢帶彷彿有生命一般,倏地飛舞而起,迎合著節拍,明媚靈動如貓一般的媚眼不時飄向燕弘添,扭動著曼妙的腰肢,如蛇一般嬌軟,手中的長絲帶隨著鼓點輕盈舞動,尤其是她每一次的跳躍旋轉,都是踩著鼓點的,僅是單一的鐘鼓之聲,她就已經能將這只舞發揮到如此境界,不但不顯得單調,反而增色不少。

  四周驚慕的歎息聲此起彼伏,卓晴不得不說,她眼前一亮,此女絕對是人間極品。將妖嬈的身段和鐘鼓的強硬很巧妙的結合在一起,每聽見一陣鐘響,那抹嫣紅的絲緞似乎也同時糾纏上了你的心,輕輕的,癢癢的,不說男人會看的血脈噴張,連她都有些呼吸困難,這支舞絕對比直白的脫衣舞要高桿得多。

  卓晴看向前方的樓夕顏,只能看見他清瘦的背影,看不清表情,對面的夙凌依舊是一張不馴的冷臉,冷傲的眼只盯著手中的美酒,似乎它比任何美人都更迷人。

  再看向高位上的燕弘添,他倒是緊盯著美人不放,可惜眼中流暢的不過是男人見到獵物的一種玩味的興趣,也是,作為禮物的女人他還會少嗎?!卓晴暗歎,真是可惜了這樣的大美人了……最後一個鼓點剛落,女子忽然砰的一聲,直直到趴到在地,大殿上,眾人皆是屏住呼吸,盯著地上那抹麗影。

  不對勁,她剛才的舞蹈靈動之極,這最後的結束造型也未免有失水準!卓晴站直身子,清眸微瞇,暗暗觀察著女子的一舉一動,過了很久,女子都沒有起身,大臣中,傳來細細碎碎的議論聲。

  旭嫣雲久久不動,旭尋斯終於忍不住起身上前,在她身邊低喚道:「七妹?」

  旭嫣雲沒有任何回應,旭尋斯將她輕輕扶起,她仍是軟軟的躺在他懷裡,旭尋斯眉頭緊蹙,輕拍著她的臉頰,正想要叫她,卻見旭嫣雲忽然抽搐了起來,手腳僵硬,臉色也由原來的潮紅轉為淡淡的青紫色,接著是明顯的呼吸困難,旭尋斯也慌了手腳,急道:「七妹你怎麼了?」

  旭嫣雲沒能回應他,眼睛倏地圓睜,原來靈動的眼眸中失了嬌媚,滿是血絲充滿著恐懼且明顯外突。僵硬的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的咽喉,雙腳無意識的掙扎著……卓晴心驚,她是原來就有隱疾嗎?這樣子不像是什麼病症發作,倒像是————中毒。

  「七妹!」

  終於,旭嫣雲不動了,雙目圓睜的瞪著前方。一切發生的太快,大殿上的眾人無從反應。

  「御醫,給七公主診治。」燕弘添微冷的聲音沉沉的響起,臉上看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是。」兩個御醫趕緊跑過去,撫上旭嫣雲的脈搏,原來平靜的臉忽然變得凝重起來,仔細的診脈了很久,終於鬆開手,對著身後的另一名御醫低喃了幾句,那御醫立刻診脈,許久之後,兩人對看一眼,皆不敢言。

  看他們的表情,旭尋斯已經感覺到不對勁,急道:「她怎麼了?!」

  「七公主她……」兩人嚥了嚥口水,冷汗直流。

  「說!」燕弘添低吼一聲,兩名御醫立刻撲到在地,戰戰兢兢的回道:「已經氣絕身亡了。」

  大殿之上一片嘩然。

  「混賬!」燕弘添怒得將手中的酒杯被摔在地上,殿內頓時鴉雀無聲。

  緊緊的抱著懷中的女子,旭尋斯似乎還未能冷靜下來,盯著御醫,逼問道:「這不可能,七妹自小習舞,身體一向很好,怎麼會忽然就氣絕身亡了呢?」

  御醫頭也不敢抬,久久才顫抖著回道:「七公主是……身中劇毒而亡。」

  中毒而亡?抽氣聲再次響起,只是誰也不敢說話,畢竟一國公主在大殿之上中毒而死,這實在是……旭尋斯抬眼看了一眼燕弘添,掩上眸光,沉聲回道:「這應該……更加不可能吧。」

  眼中閃過一絲微怒,燕弘添冷聲問道:「七公主所中何毒?」

  「這……」

  不耐的冷視著地上蜷縮成一團的人影,燕弘添寒聲低呵道:「吞吞吐吐做什麼,說。」真是一群廢物。他堂堂大國,難道還要在外人面前丟臉不成!?

  兩人對看一眼,卻是都不敢回話,只能更深的匍匐在地上,頭上的汗珠一顆顆直往下冒,這毒他們是萬萬不敢說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5:56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2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四十一章 宮宴(還中)

  樓夕顏與對面的夙凌對視一眼,各自別開視線,皆是靜觀其變,因為此時,身為提點刑獄司的單御嵐已經起身,走向倒地的七公主。

  御醫嚇得不能言語,群臣緘默,燕弘添正要發怒,單御嵐清朗而平穩的聲音適時響起:「公主死前四肢抽搐,牙關緊咬,氣閉緊窒,臉色呈暗青紫色,死後雙目凸出,四肢僵冷,應該是中了蛇毒而死。而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毒發的蛇毒,只有赤寰絲蟲而已。」

  果然是中毒,看過死者表現出來的狀態,卓晴也是這麼判定的,不過有點她想不明白的是,毒液致死的案例很多,但是像七公主這樣發作這麼快的,很少見,還是她在來之前,就已經中了蛇毒?也不可能,她上來跳舞的時候,完全沒有異狀。

  卓晴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中,群臣中間卻在單御嵐說出「赤寰絲蟲」幾個的時候,再一次騷動起來,卓晴暗思赤寰絲蟲是什麼毒物?

  「單提刑,北齊公主在我穹岳大殿身亡,茲事體大不容輕議!此案交由你全力徹查,一定要找出公主真正的死因和兇手。」因為單御嵐報出的名字,燕弘添的聲音雖然依舊保持著一國之君的威儀,臉色卻也是瞬間一暗。

  半跪在地,單御嵐大聲回道:「臣領旨。」

  一直將屍身緊緊抱著懷中的旭尋斯似乎也恢復了一些理智,年輕的臉上,是身為一國王子應該有的氣概與尊嚴,抬頭直視高位之上的燕弘添,冷聲說道:「若沒有記錯,赤寰絲蟲乃穹岳特有之毒物,七妹如今慘死在穹岳大殿之上,北齊斗膽,請穹帝給我們一個說法,單提刑親自審理此案,旭尋斯沒有任何異議,但是,希望單提刑能當著我的面審理。」

  「准!」事已至此,這個要求也不算過分,畢竟再怎麼說,公主死在殿上,已是事實。

  「大殿之上,何來毒蛇?!公主剛才還好好的,就只喝過一杯酒,莫不是這酒有毒!」粗獷的聲音在這樣空曠的大殿裡響起,居然也能震得人耳朵疼,可見這聲音之大。

  眾人朝著說話的人看去,是北齊另一使節,大將軍胡樟御之長子胡熙昂,他的身型和他的聲音一樣粗獷,他手裡正拿著公主飲用過的酒壺,相交於旭尋斯的克制,他臉上的怒氣豪不掩飾。

  單御嵐向他走去,拿下他手中的酒壺,對著身邊的侍從低語幾句之後,侍從匆匆跑開。

  卓晴用肩膀輕撞身邊的墨白,低問道:「赤寰絲蟲是什麼東西?」

  墨白本來不想理她,但是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眼含精光,緊盯著地上女子的屍體,和平時的她有些不同,墨白沉默了一會,最後還是壓低聲音回道:「赤寰絲蟲是穹岳西北特有的一種毒蛇,因為它的體型小,比手指還細一些,身長不足兩尺,所以當地人稱呼它為蟲。這種蛇生活在暗溝石縫,極濕極寒之地,只有夜間才會出沒,常年不見陽光,通體赤紅,毒性極強,被它咬傷即刻斃命,即使只是碰到或者是誤食它的毒液,也一樣必死無疑。」

  碰到也必死無疑?卓晴一驚,看向墨白,急道:「手上沒有傷口,碰到它的毒液也會中毒?」

  墨白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點點頭。

  好厲害的毒液,一般蛇毒就是神經毒素或者血液循環毒素,再厲害的就是兩種都含有而已,但是碰到皮膚上都會中毒的毒素,難道還有腐蝕滲透性!?卓晴暗暗可惜,這個時代沒有設備作毒物檢驗,不然她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不知道單御嵐是不是有什麼奇招,卓晴抬頭看向對面的單御嵐。

  侍從拿來一個白色的瓷碟,還有一支大約有十多厘米長的銀針。

  只見他將壺中的酒倒在碟子上,本來應該是純淨的就泛著淡淡的紅色,在青桐杯子裡是看不出來的,將手中的銀針放在碟子上,被酒淹沒的銀針立刻變成了烏黑色,單御嵐拿出銀針,用白布擦拭之後,銀針依舊烏黑。

  卓晴微微皺眉,可以肯定的是,這毒裡含有很重的硫化物,銀針才會變成黑色,出了這個,還有什麼成分呢?!卓晴繼續看下去,可惜單御嵐沒有再下一步的動作。

  胡熙昂早已經不耐煩了,急道:「酒中是否有毒?!」

  收起銀針,單御嵐不做任何辯解,如實說道:「銀針烏黑,酒色微紅,味帶鹹腥,酒中的確含有赤寰絲蟲之毒。」

  卓晴再次看向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提刑司,好奇特的一個人,赤寰絲蟲明明就是穹岳特有的毒物,他為何還能答的如此坦然,沒看見那兩個御醫,現在還抖著呢!他是真的如此耿直不阿,還是對自己太有信心,自認能化解這次的危機?

  一聽單御嵐肯定了酒中有毒,胡熙昂暴怒的低吼再次響起:「那一定是有人在酒裡下毒!你們把人交出來!」

  胡熙昂如此放肆,燕弘添大可以將他關押,但是這時候這麼做,豈不更加有辱國風,欺凌小國,傳揚出去,他還如何面對其他六國?!燕弘添的臉色越來越暗,猶如暴風雨的前奏,大殿在一次陷入的寂靜。

  一道清亮柔和的女聲柔然響起,化解了一絲絲凝重得讓人窒息的氣氛:「宮宴之上,酒水居然被人下毒,是本宮的失職,吳總管,把碰過公主那壺酒的奴才都給本宮壓上來。」

  這樣的場合,本來皇后是不應該說話的,但是作為一國之母,又是發生在宮闈裡的事情,她說幾句話也沒什麼,她的出現也正好緩和了一下氣氛。

  「是。」看了一眼皇上的表情,他沒有阻止,吳榮立刻轉身離開。

  卓晴暗叫一聲糟,青靈正是為公主斟酒的人啊!

  果然,幾個侍衛壓著三個奴才到殿前,青靈也被押著推到的跪在地上,三個奴才早就嚇得不成樣子,趴在地上不住的喊著:「皇后娘娘繞命啊,奴才們只是負責分酒入壺,並不知道哪一壺酒是給公主的,就算給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下毒啊!」

  相較於三個奴才狗腿的求饒樣,青靈直直的跪著,一句話也不說,面無表情儘是冷然。

  皇后微瞇著眼,看向青靈,冷聲說道:「青靈,你是皓月送入宮中的女人,現在被貶為宮女,是不是心生怨恨,毒害北齊公主,或者是皓月國主指使你下毒謀害北齊公主,挑撥穹岳與北齊的關係?!」

  依舊低著頭,青靈只冷冷的吐出三個字:「我沒有。」

  「昨夜你就試圖行刺皇上,還敢說沒有歹意?!本宮給你一次機會,你做了什麼,如實招認,本宮免你受皮肉之苦!」

  她一直以為她的姐妹已經死了,她一個人留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思,死對於她來說,是一種解脫,但是今天她見到了她,她決不能讓皇后把罪名推到她身上,不然一定會害了她們,也害了皓月無辜的百姓!

  久久,青靈終於緩緩抬起頭,看向高高在上,故作憐憫實則虛假得讓人噁心的女人,帶著一絲冷笑,青靈大聲的回道:「昨夜我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一個花瓶,割傷了皇上,沒有盡到服侍之責,皇上大怒,將我貶為宮女,而今日我會站在這裡給北齊公主斟酒,完全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事前我並不知情,如果說毒是我下的,那也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放肆!」皇后臉色大變,原來還算親和的聲音此時也異常的刺耳:「牙尖嘴利滿口胡言,看來不用刑你是不會說實話了!!」

  皇后話音才落,站在身側的侍衛已經衝了上去,將青靈死死的按在地上。

  卓晴心一緊,剛才還為青靈機智的回答喝彩,現在又為她擔心起來。看向燕弘添,他依舊面無表情,沒有對青靈表現出一點點的憐憫,也是,皇后這一招也算幫了他一個大忙,青靈是皓月人,如果一切能推到青靈身上,就太完美了,一切也就與穹岳無關了!北齊要找人算賬,也只能找皓月!

  但是她能讓他們就這樣把這個莫須有罪名強加給她嗎?!看著她受刑?

  不能!

  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心裡,腦海中叫囂,或許是血緣的呼喚,或許是卓晴自己的良知不允許,總之,卓晴知道,她,不能袖手旁觀……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四十二章 宮宴(下)

  兩個高壯的侍衛粗魯的將青靈按倒在地,細長的胳膊幾乎要給折斷,青靈緊咬牙關,瘦弱的身子縮成很小的一圈,卻不肯求饒一聲,帶著一絲沙啞的聲音冷冷的叫道:「我沒有下毒。」

  她不能、也不會承認,就算把她的胳膊扭斷,她也不會承認!!

  疼痛讓她本就白皙的臉更加蒼白,菱唇被她緊咬得已經充血。

  看著地上倔強屈辱又隱忍堅毅的女子,卓晴眼中劃過一抹心疼,只是她的腳才移動一步,身邊看起來徹底忽視她的墨白卻是比她更快,攔在了她的身前。

  卓晴腳步一滯,向左邊移了一些,墨白彷彿背後長眼睛一樣,極快的移動身影,再次攔住了她的去路,幾次之後,卓晴也有惱,正要用手推開墨白,卻見一直坐在位置上穩如泰山的樓夕顏忽然回過頭來。

  對上他幽深沉靜的眼,越過墨白的肩膀,樓夕顏的眼深深的看著她,頭不著痕跡的輕搖了一下,卓晴在那雙細眸裡,看到了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因為這種力量,卓晴終於還是停下了腳步,再次緩緩的靠向身後的石柱,她的心此時有些茫然和疑惑,她居然因為一個眼神,就相信他會為她處理好這件事。

  燕如萱一直緊緊的拽著自己的裙角,她沒有想到,會看見這樣的一幕,剛才還活生生的人,忽然就死在自己面前,她真的很慌,很想尖叫,但是因為有他在身邊,即使身體還在不受控制的抖著,燕如萱的心卻沒有太多的恐懼。

  但是顏哥哥在看這麼呢?而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又把頭轉了回來,燕如萱抬眼看去,只看見樓哥哥的貼身侍衛而已,趕緊又低下頭去,她不敢看大殿上雙眼圓睜的屍體,太可怕了!!

  這邊眼神交匯,暗波湧動,那邊已經是怒火滔天。明明就是卑賤的婢子,還一副清高剛烈的樣子,皇后低哼一聲,喝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來人!」

  三個太監模樣的男人立刻上前聽命,卓晴心又是一凜,好在樓夕顏沒有讓她失望,清瘦的身影緩緩站起,低吟般的清音不急不慢的響起:「皇后娘娘息怒,不要為了一個宮女動氣。不如把人一併交給單提刑,讓他來審理,也免得您再動氣傷身。」

  就差一點,就能好好教訓這個目中無人的女人,皇后的臉色明顯的一暗,滿朝文武,唯獨兩個人不能得罪,一個是樓夕顏,一個是夙凌!樓夕顏說話了,她不得不賣這個面子,暗暗咬牙,皇后還是優雅的點點頭,回道:「還是樓相想的周到,那這些人就交給單提刑吧。」

  樓夕顏安然落座,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單御嵐只能上前一步,抱拳回道:「微臣一定全力查實此案。」樓相不愧是樓相,最後是順理成章的把這個爛攤子丟給他了!「來人,先將他們押到一旁。」

  青靈被拉了起來,和幾個太監一起,推到大殿旁,青靈終於有機會看清楚樓夕顏的樣子,果然豐神俊朗,氣宇軒昂。青靈終於欣慰的一笑,她跟著他,應該是不會受苦的吧!

  單御嵐不提審犯人,卻是直直的走向還躺在旭尋斯懷裡的七公主身前,微微躬身,行以一禮,低聲說道:「七公主,得罪了。」

  按住單御嵐伸過來的手,旭尋斯呵道:「你要幹什麼?」

  收回手,單御嵐解釋道:「七公主中毒而亡,應該盡早檢驗屍身,以便保留早期證據。」

  眉頭再一次蹙起來,一向斯文的旭尋斯似乎也怒了起來:「是你說七妹是中毒而亡,酒中也證實有毒,你還想要如何檢驗。」

  「三王子放心,單某做的只是普通的屍身檢查,對屍身表現的狀態,屍身是否還有其他傷口等等做一個記載,以備察案之用,不會傷及到公主的屍身。若是三王子不放心,可以旁觀。」

  青靈暫時沒有危險,卓晴也將視線轉向了這邊,單御嵐說得沒錯,這種中毒案件,越早檢測屍身,變化就越小,而且不管是什麼案子,做好屍檢都非常重要。

  卓晴對單御嵐讚許有加,可惜有人卻是臉色黑的嚇人:「這麼說你要脫衣檢查?」

  單御嵐一派正氣,毫不扭捏造作的回道:「是的。」

  「不行!」旭尋斯低吼!輕輕放下七公主的屍身,旭尋斯解下自己的外袍,蓋在衣著單薄的屍身上,起身走到大殿正中,越過單御嵐,對著燕弘添朗聲說道:「我北齊雖然是小國,但是七妹怎麼說也是我國最尊貴的公主,我絕對不能允許一個男人對她的屍身上下其手,她若死後有知,也會覺得屈辱!」

  燕弘添臉色一直晦暗,陰晴不定,並不表態,單御嵐再次上前,誠懇解釋道:「三王子,公主的屍身必須查驗,為了能早日找到毒殺公主的兇手,請三王子見諒。」

  「誰敢碰公主?!」一個飛身上前,胡熙昂擋在七公主屍身前,他本來就是武將,極怒之下,管不得那麼許多,直接吼道:「公主明明就是在大殿之上被人蓄意毒害,酒中也查出毒物,你們不去查兇手,反倒想來侮辱公主屍身,你們穹岳不要欺人太甚!!」

  「那麼三王子想如何處理?」

  旭尋斯終於回過身,正對著他,正色回道:「單提刑可以和衣查驗,可以就這樣看看,看完之後,我要就七妹運送回國。無論如何,你一個大男人,決不能為七妹裸身檢驗!」

  大殿上的氣氛,極其濃重,如果胡熙昂身上配有兵器,估計他也已經亮了出來。

  總不能強行驗屍吧?但是不驗屍,如何能斷案?!單御嵐陷入了深思,忽然他眼中一抹異彩忽的一閃而已,再次抬起頭來時,單御嵐滿目清朗,問道:「男子不行,女子總可以碰了吧?」

  「女子?」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誰聽過女子驗屍?!

  卓晴心中立刻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樓夕顏的眼中也閃過一絲異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6:03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1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四十三章 我到底是誰?

  「女子?」旭尋斯眉頭一緊,問道:「穹岳還有女仵作?」

  女仵作?此言一出,滿堂皆驚,誰聽過女子驗屍?!

  卓晴心中立刻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身子不自覺的往墨白高大的身後縮了縮,幾乎隱沒在柱子與垂下來的長帳之間。

  樓夕顏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只是微小得沒有人會發現。

  對於旭尋斯的問題,單御嵐並不回答,只堅持問道:「三皇子只需說行還是不行。」

  看來這驗屍他們是實在必行了,旭尋斯想了想,最後還是點頭回道:「好,若是女子,可以代為檢驗。」

  得到肯定的回答,單御嵐回身,朝著樓夕顏所在的位置直直走去,樓夕顏食指輕彈,臉上一派平靜悠然,心下忍不住低罵,該死,居然被他發現了!

  所有人都等著單御嵐找了什麼女人來驗屍,還是他偷偷收了女徒弟,只見他繞過樓夕顏,走到一個高大的蘭眸男子身前輕輕作了一揖,說道:「青姑娘,還請你幫忙為公主檢驗。」

  看見青靈受苦她面露急躁,而且她與青靈長得太像了,又是在樓相身邊,雖然那次在大牢裡,他沒能看清她的臉,但是他可以肯定,她是青楓,就是那天帶給他不少震撼的少年!

  大殿之上,再一次嘩然,那明明是個大男人,哪裡是什麼姑娘啊?!!

  卓晴心裡暗罵樓夕顏,這種時候怎麼就不見他出聲了?!背靠著微涼的石柱,她打定主意不理睬他。

  似乎早就看穿卓晴心裡的想法,單御嵐也不再上前,只是朗聲說道:「如果今天不能給公主驗明屍身,找不到新的線索和證據,與本案有關的一干人等,都逃不出下毒謀害北齊公主的罪名,更難逃一死。」

  該死,他是在警告她,要是她不驗,青靈就得死!

  虧她還一度以為他是個剛正不阿,光明磊落之人,原來也會耍這種小人伎倆!

  單御嵐雙手被在身後,亦不再多說,不多時,一道清冷中帶著幾分恨意的女聲赫然響起,「我驗。」

  伴隨著這道聲音,一道修長的身影從高大的男子身後站了出來。

  那是一個身著樓相家僕衣服的女子,是的,女子,即使她長髮梳成了髮髻,穿著寬鬆的外袍,但是仔細看過她那張白皙而絕美臉龐的人,不會有人懷疑,她是女子。

  匡當~

  一聲杯盞落地的脆響,眾人朝著聲音響起的地方看去,只見皇上身前的長桌上,杯盞斜斜的倒在地上,美酒沿著桌沿一滴滴的濺在金絲長毯上,皇上一雙黑眸死死的盯著那忽然冒出來的女子,群臣暗自揣測著女子的身份,只因為皇上看她的眼神裡蘊含的情緒太過複雜,似乎是不可置信,又彷彿飽含著深情,但是那再明顯不過的怒意任誰都能看的出來。

  卓晴被燕弘添看的直起雞皮疙瘩,他為什麼這麼看著她?!她認識他嗎?不對,是青楓認識他嗎?!卓晴求救的看向樓夕顏,他卻是難得的沉著一張臉,滿眼的若有所思。

  現在到底是要怎麼樣啊?!卓晴也火了,乾脆別開眼,不去看高位上拿她練眼力的男人,對著單御嵐低喝道:「還驗不驗!?」

  單御嵐回過神來,說道:「青姑娘請。」

  繞過單御嵐走向金絲長毯,卓晴壓低聲音,恨聲說道:「算你狠!」

  單御嵐一怔,不由苦笑,看來他今天是把這位青小姐給得罪了,讓她找到機會,一定不會讓他好過吧!只是皇上剛才的表現有些耐人尋味,再次看過去,太監匍匐在地上擦著酒漬,燕弘添也已經收回了視線,重新拿起了一杯酒,剛才的一切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

  卓晴走到七公主身邊,旭尋斯打量了她一番,問道:「她是?」

  「這位是……」單御嵐看了樓夕顏一眼,才繼續又說道:「樓相的家眷,會一些簡單的驗屍方法,由她為公主驗屍,三皇子可有意見?」

  「樓相?」這女子是很美,但是她一身侍衛服,右頰還被毀了容貌,她會是樓夕顏的家眷嗎?

  旭尋斯求證的看向樓夕顏,樓夕顏大方起身,走到卓晴身邊,輕輕執起卓晴的手,帶著慣有的溫柔淺笑,滿目深情的看著卓晴,說道:「她,確是樓某的夫人。」

  啊?!

  卓晴滿天黑線,做戲也不用這麼盡力吧~

  夙凌握酒的手一頓,不過只是一會,又繼續喝著自己的酒。

  單御嵐一臉沉思……

  半跪在地上的燕如萱幾乎軟倒在地,一雙水眸直直的盯著樓夕顏和那女子相攜而立的背影,他什麼時候有了夫人?!那她呢?她呢?!

  給皇上斟酒的太監額頭上薄薄的一層全是汗,手也不受控制的輕抖起來,因為只有他看見皇上握酒的手上青筋隱隱暴起,酒杯被他握得發出吱吱的聲音……夫人這詞可不是亂用的!!今晚文武百官受的刺激還正是此起彼伏,只聽說皇上送了美人給樓相,幾時樓相就有了夫人了?!面面相覷中,大殿再一次陷入死寂之中。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四十四章 驗屍端倪(上)

  樓相的夫人為何這般容顏?這副打扮?又為何會出現在大殿之上?一切都讓人疑惑,但是大殿之上,兩人手握著手,樓相含情脈脈地眼盯著女子一刻不離,旭尋斯就算心中再如何疑惑,也不能質疑女子的身份。

  樓相夫人親自為七妹驗屍,他還能說什麼?旭尋斯只能回道:「既然是樓夫人,本王自然沒有意見。」

  緩緩鬆開卓晴的手,樓夕顏溫聲說道:「去吧,我在旁邊等你。」

  這麼「溫柔」的眼神她還真是消受不起!!卓晴趕緊點頭,走到單御嵐身邊,問道:「在哪裡驗?」

  單御嵐正要開口,燕弘添狂躁而陰鶩的聲音冷冷的響起:「就在大殿上驗。」

  好!很好!非常好!該死的女人居然假裝不認識他!!他倒要看看,那個見到一隻死去的兔子都要怕半天的女人如何驗屍!「來人,拉帷帳。」燕弘添對著身邊的太監低語了幾句,太監趕緊點頭,匆匆跑了出去。

  在大殿上……驗屍?

  眾臣嚥了嚥口水,但是皇上陰晴不定的樣子,誰也不敢多言,就連旭尋斯也愣著忘了反對。反應過來的時候,四個宮女已經拿著一塊兩尺多高的素白棉帛走上正殿,四人將旭嫣雲的屍體圍在中間,圍成了一個四方形,但是布匹只有半人高,剛夠遮住躺在地上的屍身。

  這帷帳拉的有點低了吧?眾人心裡疑惑著,幾個太監又捧上來一匹輕紗,八人將輕紗拉開,圍在四個宮女圍成的四方形之外,輕紗舉過頭頂,兩層阻隔下,已經看不見躺在地上的屍體。

  卓晴站在層層帷帳外,一臉的鬱悶,搞什麼?這是驗屍,又不是開化裝舞會,用得著搞這麼飄逸嗎?

  卓晴不耐煩的掀開第一層輕紗,身後單御嵐的聲音響起:「青姑娘請用。」

  卓晴回頭,單御嵐身邊站著一個僕人,手中托著一個盤子,上面放著一雙素白手套和一把生鐵剪刀。

  她剛才還在想著這個問題,沒有醫用手套,她很難專心做屍檢,拿起素白手套,柔軟而韌性十足的質感她還算滿意。

  單御嵐身後的案几上,一個僕人打扮的年輕男子手中拿著紙筆,等待著。

  卓晴輕輕揚眉,單御嵐確實可惡,但是他也確實專業,果然每個人的成功,都不會是沒有原因的!

  接過托盤,卓晴掀開輕紗,跨過半米多高的棉布圍欄,她終於近距離的看到了屍體。半蹲下身子,卓晴小心的剪開旭嫣雲的衣衫。

  輕紗帷幔下,卓晴面色平靜冷然,不見一絲慌張。眾人也終於知道,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兩層帷幔了,有素白的棉布阻隔,沒人看得見地上的屍體,但是薄薄的輕紗根本起不到什麼阻隔作用,卓晴的一舉一動,外面的人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衣衫盡除,卓晴明亮犀利的眼睛專注的盯著眼前的屍體,清晰而微冷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死者女性,年齡十六至二十二歲之間,身體未出現屍斑及屍僵等早期屍體現象,死亡時間在半個時辰左右。死者面色呈青黑色,眼球突出,口微張,口、鼻、眼中有紫黑色血污。」

  輕輕扶起屍體因為死前過度用力而僵硬的手,查看之後,卓晴又將腳部查驗一次,每一個細微之處都沒有放過,久久才說道:「死者身體皮膚呈淡青色,手指及指甲呈現青黑色,雙腳及腳趾甲為淡青色。死者咽喉處腫脹,有明顯青斑,腹部未見異常。」

  奇怪,一般口服毒藥中毒陣亡的死者,手腳趾甲的顏色基本會一致,而且如果毒素出現體表顯現的話,除了喉部,食道和胃部作為毒物停留時間最久的位置,應該有更明顯的體表特徵才對!難道是那個赤寰絲蟲的毒液比較異常?手上沒有毒液分析報告,就是麻煩!

  沒有確實的證據,卓晴只能在心裡揣測,手上也沒有閒著,輕輕翻過屍體,卓晴專注而仔細的檢查過屍體背後的每一處細小的皮膚之後,才繼續回道:「背部未見異常,皮膚表面無明顯外傷。」

  初步判定,是蛇毒中的神經毒素抑制呼吸中樞和血管中樞,引起呼吸循環衰竭,細胞毒素引起紅細胞溶解,組織壞死,導致死者短時間內死亡。但是卓晴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半蹲在死者身側,卓晴輕輕解開死者高聳的髮髻,拆下頭上的金簪,將十指伸入死者髮絲間,一點點的撩開頭髮,檢查頭骨。

  看她半天不說話,旭尋斯有些不耐煩的說道:「驗完了吧?!」

  可惜整個大殿內沒有人回答他,每個人的眼睛,都死死的盯著薄紗內那抹模糊而認真的麗影。

  沒人理他,旭尋斯尷尬的咳了一聲,說道:「好了,驗你們也驗完了,本王要把七妹的屍首帶走了。」

  旭尋斯話音才落,帷帳裡,一抹精光從眼底劃過,清冷的女聲再次響起:「等等。」

  她終於找到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6:10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1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四十五章 驗屍端倪(中)

  「等等。」清冷的女聲再次響起,一抹精光從卓晴眼底劃過,小心的掀開腦後的髮絲,卓晴繼續平靜的說道:「死者後腦髮髻線向上一寸處,發現細小針扎傷口,傷口邊緣整齊,周邊頭皮呈現青黑色,按壓有少量黑色膿血溢出。」

  腦後怎麼會有針孔?

  大殿上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議論之聲,而站在帷帳附近的幾人,卻是沉默無語,各有所思。

  單御嵐好奇,她究竟師承何處?看她驗屍的步驟、對屍體特徵的敘述以及檢驗的仔細程度,絕對不輸給任何一個優秀的仵作,甚至是他!

  燕弘添驚疑,輕紗中面對屍體冷靜而專注的女子,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如水佳人嗎?!他真的認錯人了?!不,這不可能!這些年來,她的樣子時常在她腦海中縈繞,他不可能認錯!但是眼前的這個人,是那麼的陌生而又依舊魅力十足!!她到底有多少面?!

  比燕弘添更加疑惑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青靈。她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學詩作畫,一起舞文弄墨,但是她從來不知道她還會驗屍?而且說得頭頭是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樓夕顏靜靜的站在帷帳外,只是他的心思並沒有放在卓晴身上,而是落在了今日神色異常的燕弘添身上,在他晦暗幽深的眼中流露出了過多複雜的情緒,這讓樓夕顏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關於青家姐妹,其中一定還另有隱情。

  燕如萱水眸一眨不眨的盯著帷帳中的女子,手撕扯著裙角,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正顫抖著,只是不明白,是因為害怕還是心傷。為什麼顏哥哥喜歡擺弄屍體的女人?為什麼不選她?因為她不夠勇敢嗎?!為什麼……

  同樣陷入沉思的,是終於放下酒杯的夙凌。這女子應該就是青楓了吧!

  有意思!一個行刺皇上,言辭犀利,一個驗屍高手,冷靜卓絕,想起那個只在他回府時見過一面,就拋諸腦後的青家小妹,他似乎也有了一絲絲興趣!

  「銀針。」清冷的女聲再次成功的拉回了眾人的神智。

  一個宮女手捧著布包穿過紗簾,將手中的東西交給卓晴。

  卓晴拿出一支長針,避開外滲的污血,輕輕的刺入,不一會拿出,銀針已經變成了黑色。放下手中的長針,卓晴冷靜分析道:「銀針扎入傷口迅速變黑,毒物反應明顯。根據傷口的位置和呈現的毒物特徵開來看,我懷疑導致死者死亡的,不是毒酒,而是後腦部的這個傷口,毒酒只是轉移注意力而已。」

  旭尋斯嗤之以鼻,質問道:「只是發現一個針眼你就這樣斷定,未免武斷?」

  什麼驗屍,根本就是穹岳想要推卸責任!

  脫下手中的手套,卓晴走出帷幔,迎向旭尋斯質疑的目光,朗聲回道:「第一,死者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很重要,都有可能是致命傷,尤其是中毒死亡的,第二,我並未斷定死者就是這個傷口致死的,而是懷疑,所以我建議最好做進一步的屍檢。」

  卓晴臉色如常,並不惱,也不妥協,不卑不亢的回答讓旭尋斯一時不知如何回應,樓夕顏的女人,果然不容小覷。

  「你想要如何進一步?」一直坐在高位,讓人琢磨不透的燕弘添終於說話了。

  「解剖。」

  卓晴說的平靜,很多人還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單御嵐的眉頭已經打了個結!低歎道:「你想剖開腹腔檢查?」

  剖——開——腹——腔——??

  這次所有人都聽明白了,倒抽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旭尋斯忍無可忍的怒道:「不可能!我絕不能容忍你們這麼對待我妹妹的身體!!你不要得寸進尺!!」

  單御嵐想了想,建議道:「能不能用其他辦法驗證,你試試用銀針刺入來檢驗。」

  「不行。」卓晴搖頭,堅持回道:「毒性已經擴散,隨著血液循環,死者死前,身體的肌肉和血液中,都已經帶有毒性,不然也不會全身皮膚呈現淡青色。銀針對毒物反應敏感度高,只要存在毒物,它就會變黑,並不能證明讓死者致命的毒液到底是喝進去的酒,還是腦後的針孔。」靠幾根銀針就下結論,缺少嚴謹性!在她的職業生涯中是絕不容許發生的。

  卓晴話音才落,旭尋斯再次提出質疑:「既然現在全身都是毒,就算你做了所謂解剖,也不能證明什麼!」

  「當然可以證明。」卓晴不厭其煩的細心解釋道:「中蛇毒死亡的死者,一般都是心、腎極速衰竭致死,如果是口服毒藥中毒身亡的死者,因為毒物從口腔進去,那麼喉部、食道尤其是胃部作為毒物停留時間最久的位置,會被毒液侵蝕,有明顯的臟器損傷甚至會在毒液經過之處出現腐蝕燒灼痕跡。如果腦後的針孔,才是致命傷的話,毒液所走的,就是另外一條神經線路,胃部和食道上不會有特別明顯的痕跡。解剖能一目瞭然的驗證出,死者到底是被那一種方法毒死的。」

  單御嵐再一次驚訝於她對屍體各個臟器的瞭解,但是就算她說的不假,放眼整個穹岳,剖屍檢驗這樣的方式,一年也不會發生幾件,畢竟有多少個家屬可以承受?果然不出他所料,旭尋斯首先發難:「無論你怎麼說,我都絕對不可能讓你們動我妹妹一根汗毛!」

  說著,旭尋斯就要掀開布簾走進帷帳,一隻修長的手攔在他身前,旭尋斯不解的看過去,卓晴依舊臉色如常,只是聲音冰冷得沒有人情味可言:「三皇子,如果說令妹不是飲酒中毒,而是腦後被人扎針至死,那麼第一個趕到她身邊抱起她的你,就有重大的嫌疑,作為嫌疑人,你不能靠近屍體。」

  「你……你你簡直可惡!!」聽清卓晴的話,旭尋斯終於忍不住暴怒。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四十六章 驗屍端倪(下)

  「你……你你簡直可惡!!」聽清卓晴的話,旭尋斯終於忍不住暴怒,伴隨著激動的怒吼,旭尋斯高瘦的身影逼近卓晴:「荒謬!!我怎麼會害自己的親妹妹?!」

  卓晴只覺得肩上一暖,樓夕顏將她輕推到身側,他特有的清潤嗓音在耳邊響起:「三皇子請冷靜。」

  旭尋斯深吸了一口氣,按下心中的不愉,不願與樓夕顏正面衝突,背過身去,負手而立,語氣倒是無比強硬:「總之她已經死了,你們要對她做這麼殘忍的事情,讓她受這樣的屈辱,死後也不能安生,本王絕不同意!」

  氣氛一度僵持,單御嵐耿直的臉上,終於出現了難得的焦慮,公主到底是不是因為腦後的針孔而亡,一切都還只是她一人的猜測,不能進一步檢驗屍身,就得不到驗證,但是三王子態度堅決,也絕不能強行解剖,畢竟死的總是一國公主,這可如何是好?!

  卓晴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輕紗帳,想到那支讓人難忘的絕美舞蹈,在看看躺在冰冷的地上,已經開始漸漸變得僵硬的模糊麗影,卓晴輕推開樓夕顏護著她的手,在他不解的眼神中,走向旭尋斯。

  在旭尋斯面前站定,不理會他厭惡的表情,卓晴指著帷帳,冷聲說道:「令妹非正常死亡,也就是說,是被人害死的,她死的冤枉,兇手卻逍遙法外,這樣的死才是她的屈辱,才會讓她死不瞑目、不得安生。驗屍或是解剖屍體,並不是對死者的不尊重和侮辱,反而是在幫助她,說出她想說的話,她在用她的身體告訴你,她,是怎麼死的!而作為她的哥哥,你現在不是在保護她,而是在阻止她說出真相!」

  冷淡的聲音並不激昂,卻足夠讓大殿之上的每一個人,聽的清清楚楚,而也正是此時,不知道是巧合還是真有所謂的鬼神之說,卓晴話音剛過,一陣忽來的冷風由大殿門口一路襲來,將大殿兩側最靠近金絲長毯的一排燭火全部吹滅,唯獨停放的屍體的二層平台上的燭火沒有熄滅,輕紗帳也被風吹得劇烈的飄搖起來!

  突來的狀況,讓不少宮女都嚇得抱住了頭,緊緊的閉上了眼睛,皇后的臉色也嚇得蒼白,手指不受控制的微顫著,就連那些所謂的大臣,也有不少害怕的瑟瑟發抖的。

  大殿之上,人人心驚不已,卓晴臉色冷然的立在那裡,其實她是在發愣,這是什麼情況?!她驗屍這麼多年,光怪陸離的事情也不是沒聽說過,不過她自己倒是沒有經歷過。她是無神論者,只相信科學,相信證據。縱然真有什麼鬼魅冤魂,她不敢妄稱天生正氣何足畏懼,卻也不怕他們現身作怪,會送到她刀下的屍體全是死因不明,他們又怎麼會攻擊她這個能為其伸冤的人。

  冷風極短的一陣而過,大殿之上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只是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平靜,尤其是旭尋斯,一張俊逸微微泛白,眉頭更是深深的糾纏在一起,眼睛緊盯著輕紗薄帳內的嬌影,眼神複雜。

  單御嵐向卓晴使了一個眼色,此時正是說服三皇子的最好時機,卓晴直接別過頭不去看他,經過剛才那一場混亂,眾人看她的眼神都無比的怪異,卓晴聰明的不再開口,她是法醫,不是神棍,該說的她都說完了。

  卓晴徹底的無視他,單御嵐不得已,只能自己上前,站在旭尋斯身後,低聲說道:「七公主的死,對穹岳和北齊都是一件悲哀的事情,查明死因,還公主一個公道,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三王子請深思。」

  旭尋斯半晌沉默之後,剛才還堅決反對的態度,終於有了改變,無力的擺擺手,歎道:「驗吧。」

  卓晴翻了一個白眼,看來在古代,還是鬼神之說更加有說服力!她還真的感謝那陣莫名其妙的陰風……轉身掀開薄紗,卓晴無比自然的吩咐著單御嵐準備解剖用具:「單御嵐,我需要三把大小不同的利刃,一把小剪刀,幾條乾淨的手帕和幾個瓷碗,針線,一盆清水。還有,再拿一雙新手套。」這裡的條件也就只能是這樣了,將就吧。

  「你驗?」身後的單御嵐這次是真的驚到了,能做這種切開腹腔屍檢的仵作,整個穹岳,不會超過十個,而她一個女子,居然也會?!

  卓晴轉身,她自己並不覺得解剖是多麼奇怪的事情,以前每天都做好幾次,自然更沒有辦法理解單御嵐的驚訝,輕輕聳肩,無所謂的回道:「你想親自驗也可以,我旁觀。」她還沒見過古人是如何解剖的,和現代解剖學差距有多大,她可以好好對比一下。

  她還要————旁觀?!!

  卓晴說的隨意,卻不知一群大男人聽得滿頭黑線,現在說的是解剖屍體,就是對男人來說,都是血腥而恐怖的事情,而她一臉的興致勃勃,此時他們共同的心聲只有一個,她……到底是不是女人?

  卓晴再一次自動無視他們,走進帷帳中又回身提醒道:「我個人建議解剖的時候最好有至親家屬和最少一名以上官位比你高的官職人員監督,以顯公正。」

  她想的倒是很周到,但是整個大殿之上,官職比他高的人,能有幾個,誰有願意監管!?單御嵐在心裡暗歎,卻不曾想,坐在高位上燕弘添忽然大聲說:「好!為了顯示公正,朕親自監督。」

  燕弘添話音才落,群臣皆驚,紛紛伏倒在地,齊聲說道:「皇上三思!」

  皇后也終於回過神來,急道:「皇上,此等沾染血光之事,污穢之極,為了龍體,您一定要三思啊!」

  污穢之極?!卓晴蹙眉,對這個皇后更厭惡幾分,她最好暗自祈禱,自己壽終正寢,不必經歷這種「污穢之極」的解剖!

  燕弘添並沒有因為皇后的勸解和群臣的跪求,而有一絲的遲疑,豁然起身,頎長挺拔的身影夾帶著霸道而暴斂的氣息朝著卓晴直直走來。他要看看,她還能裝到什麼時候!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6:18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0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四十七章 真相只有一個

  高位那個威儀十足的人夾帶著霸道而暴斂的氣息朝著卓晴直直走來,卓晴迎著他晦暗的眼,也不再躲閃,他是衝著青楓來的吧?他要是喜歡,青家三姐妹都自個留著用不就完了,還要送人,現在又好像別人欠了他二五八萬似的,什麼意思??

  她居然敢瞪他?!很好,三年不見,長膽子了!

  走到卓晴面前,燕弘添忽然說道:「解剖是你提出的,就由你來解剖,單親家從旁協助。」他還想看看,這些年她還有什麼長進!

  單御嵐擔憂看了卓晴一眼,只見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單御嵐回道:「是。」

  燕弘添和卓晴眼神較量著,樓夕顏溫和的聲音適時響起:「皇上,臣擔心她會緊張,不知可否准許臣一同入內?」

  燕弘添眼中閃過一抹不悅,但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道沉吟幽幽響起:「臣也未見過何為解剖驗屍,也想見識見識,不知可否?」此話一出,眾人再次莞爾,今天這是怎麼了?連一向冷酷沉默的夙將軍怎麼也跟著湊熱鬧啊?

  被夙凌一雙鷹眼冷視著,旭尋斯倍感壓力,戰場上的常勝將軍,氣勢果然不凡,正想著該如何回絕,身後的胡熙昂率先開口,解了他的尷尬:「夙將軍言重了,只是公主雖已離世,畢竟還是女子,只怕不太方便吧。」

  卓晴翻了個白眼,驗屍又不是展覽,看什麼看!!指著兩個一臉興味躍躍欲試的男人,冷冷的丟下一句話:「你們兩個都不許進去,要看就在帳外看。」

  「抓緊時間開始。」說起,卓晴率先前開紗幔,走了進去。

  單御嵐輕掀紗幔,燕弘添昂步走了進去,旭尋斯隨後,胡熙昂也跟著想要進去,卻被單御嵐攔下,撇撇嘴,胡熙昂貼著帷幔站著,隱隱還是能看見地上的屍體。

  樓夕顏看了身邊的夙凌一眼,以為他會回座位上做好,誰知,他居然和自己一樣,在帷帳外站定,興致勃勃的看著裡面的情況。

  看三人已經站定,卓晴一邊帶好手套檢查用具,一邊問道:「可以開始了吧?」

  地上的屍體,僵硬的躺著,皮膚透著青黑色,眼睛外凸,完全沒有了美艷可言,沒有人認看到這樣的屍體還會有什麼其他的想法,只會覺得恐怖和猙獰,她還能一副理所當然,平靜如常的問話,燕弘添心裡倒是有些佩服她了。

  緩緩點頭,燕弘添回道:「開始吧。」

  卓晴先由死者咽喉部下刀,慢慢衍生到胸腔,出血量不是很大,但是血腥味還是瞬間瀰漫在整個大殿之上,看著一個人的胸腔在面前剖開,旭尋斯感到一股難以壓制的噁心感翻湧上來,而地上躺著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妹妹,幾次別開視線,他有些看不下去。

  卓晴只是至始至終都專注著手中應該做的事情,一邊解剖一邊條理清晰的解說著,以便記錄。就好像以前做過無數次的屍檢一樣。

  「死者胸腔內有少量積液,顏色呈黑紅色,兩胸膜表面與胸壁粘連,胸腺腫脹。胸腔各臟器的位置正常。心臟明顯擴張,心肌顏色暗黑、存在梗化現象,主動脈壁光滑,冠狀動脈極度硬化,心內膜上有少量出血點,心肌僵硬,左右心室肌肥大。腎臟青黑色,包膜剝脫。雙肺均出現萎縮,表面多處出現褐紅色血點,切面顏色黑紅色。」

  清清冷冷的女聲在大殿上響起,和著血腥味,是有些恐怖,沒有意外的,卓晴聽到了幾聲明顯的嘔吐聲,很正常,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

  如果能做一個脊髓及細胞化驗,看看濾泡及紅髓的變化程度就更好了,卓晴再次感歎,沒有設備真是太不方便了。卓晴心裡腹誹著,正準備檢查呼吸道,一雙潔白的手套遞到她的身側:「換一雙,小心血液中含毒。」

  卓晴抬眼看去,是單御嵐,手套遞給她,他的眼卻是直直的盯著地上的屍體,眼中是卓晴熟悉的炙熱,她剛開始工作的時候,也是這樣,對於每一次學習,都很亢奮,看來他解剖的機會也不會很多。

  單御嵐的心跳得很快,他自己也做過不少解剖屍檢,但是這次檢驗的如此細緻的,他也是第一次,而且她的手法和對屍身的瞭解程度,絕對在他之上,他一定要問出,她到底師承何處!!

  卓晴換下手套,繼續手上的事情,只是這次她的動作比較緩慢,每一步驟都爭取讓單御嵐看清楚。「死者食道黏膜無腐蝕和出血現象;胃內容物稀少,黏膜少量黏連、胃壁無出血、壞死、穿孔等變化,無異常氣味。」

  換了一把刀,卓晴又顱腔側面下刀,繼續說道:「顱腔內多處血腫,以針孔部位為中心,血色渾濁,味鹹腥。」

  查驗基本完成,卓晴終於抬頭,看向三個面色各異的男人,說道:「死者心,肺,腎臟毒素侵蝕明顯,可以判定死者為中毒死亡。食道、胃部等器官未見毒物侵蝕痕跡,她喝進去的酒是無毒的。導致她死亡的原因,是腦後的傷口,毒液通過針扎,直接進入血液循環,短時間內造成心肌麻痺,腎臟功能衰竭而死。幾位是否有異議?」

  「沒有。」單御嵐最先回應,燕弘添只是冷冷的點點頭,對剛才她的表現他真的很震驚,三年的時間,她,真的變了。旭尋斯匆匆點頭之後再也受不了的衝了出去。

  沒有異議那她就可以收工了!

  再次忽略他們,卓晴開始認真的縫合創面,燕弘添眼神複雜的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出了帷帳,單御嵐也緊隨其後的出了帷帳。

  燕弘添回到龍椅上,皇后已經驚得緊咬雙唇了,氣息不穩了,燕弘添眉頭微蹙,低哼道:「害怕就回宮。」

  皇后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哆嗦著回道:「臣妾……臣妾沒事。」

  心生厭惡的別開視線,燕弘添看向下邊臉色依舊蒼白的旭尋斯,冷聲問道:「三皇子,既然公主不是喝了我穹岳的酒中毒而死,而是被人用針扎中後腦而死,你有什麼要說的?」

  經過剛才一幕,旭尋斯內心還未平復,燕弘添這一問,讓他也忍不住冷聲反問:「穹帝的意思,是認定小王殺了自己的妹妹!?」

  「是不是三王子,當然還需繼續查驗,但是三王子是目前最有可能做案之人……」

  燕弘添話還沒說完,帷帳內,卓晴看著自己剛剛找到的東西,帶著幾分的驚訝幾分感歎的聲音幽幽說道:「他,應該是最沒有可能作案的人……」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四十八章 兇手就是你(上)

  幽冷的女聲打斷了他的話,燕弘添臉色一黑,這女人是要和他作對嗎?!剛才明明是她自己下的結論,現在又說旭尋斯不可能是兇手!?

  單御嵐相信卓晴會這麼說,有自己的理由,但是皇上的不悅已經擺在臉上,單御嵐立刻問道:「死者既然是被針扎入後腦致死,剛才只有三王子接近過公主,你為什麼說,他是最沒有可能作案的人?」

  掀起紗幔,卓晴拿著一個瓷盤走了出來,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單御嵐,卓晴回道:「因為我剛才在縫合腦部傷口的時候,找到了這個。」原來她以為腦後的傷口是直接拿著針扎進去留下來的,原來並不是。

  「這是……」單御嵐看向瓷盤,上面是一根比髮絲略粗,大概有一寸多長的黑線,仔細辨別了很久,單御嵐才遲疑的說道:「這是銀針?」

  旭尋斯也好奇的看過去,這東西看上去,更像是染毒的銀線。

  卓晴點頭問道:「你們誰有這個能耐,在靠死者這麼近的距離裡,把如此細的銀針扎進她腦後一寸的地方,又不震傷她的顱骨?」

  環視了一周,卓晴把目光停留在夙凌身上,因為這個大殿之上,應該沒有人比他這個將軍武功高了吧。

  單御嵐將銀盤送到夙凌面前,夙凌只看了一眼,眉頭都沒皺一下,坦誠回道:「我做不到。」

  卓晴聳聳肩,她無需解釋了,連夙大將軍都做不到,旭尋斯更加不可能做到。如果他是用暗器射傷公主的,他更加沒有必要這麼快的跑過來招人嫌疑,因為中了毒針的旭嫣雲必死無疑。

  她太過自信的樣子非常刺眼!燕弘添咄咄逼人的問道:「這麼說你知道兇手是誰了?」

  「不知道。」卓晴回答的很爽快:「我能做的只是驗屍,不是破案,接下來是他的工作。」她只是法醫,從來不認為自己是萬能的,人家大將軍都那麼坦然的承認自己不行,她有什麼不敢的。

  卓晴退到樓夕顏身後的長桌旁,想要坐著休息一會,但是一道幽怨又滲人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她,卓晴背脊一涼,她忘記了,身後還有個公主!

  不情不願的退回到自己的老位子,在墨白身邊站定,靠著背後的柱子,卓晴自顧自的捶著腿,毫不在意大殿上一群還在茫然中的人。

  樓夕顏搖頭失笑,她不知道,自己的隨性在別人看來,是一種張狂嗎?!輕咳一聲,樓夕顏淡淡笑道:「要找到兇手其實也不難,單提刑應該已經想到兇手是誰了。」這句話成功的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單御嵐身上。

  這人真是記仇,他不就是讓他的女人出了一會風頭嘛!單御嵐咬牙的回道:「樓相真是抬舉下官了。」

  好在他心中確實有了懷疑的對象,單御嵐手拿著瓷盤,一雙銳利的眼掃過眾人,清朗的聲音在大殿內響起:「要將這麼細的銀針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射向公主,兇手手中必定有暗器相輔,而且他一定還在大殿之上。」

  到底是誰呢?

  這是每個人心中的疑問,悉悉索索的討論聲像有千百隻蚊子在嗡嗡亂叫,聽的心煩,又聽不出說的是什麼。

  單御嵐走到胡熙昂身邊,冷聲問道:「公主喝的酒是沒有毒的,從公主放下杯子到死亡,只有胡將軍碰過酒杯,你能不能解釋一下,你手中的酒,為何會驗出有毒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胡熙昂迎視單御嵐,暴跳如雷,大罵道:「我怎麼知道為何酒中會有毒,兇手既然可以隔空殺害公主,也有可能隔空下毒,造成公主是飲用了毒酒致死的假象,我不過是剛好急於知道公主的死因,去拿了那杯酒而已!這樣你就判定我就是兇手?也未免太兒戲了吧!」

  「胡將軍所言有理,如此判定確實有些兒戲。」單御嵐看向他的手腕,故作疑惑的問道:「那麼胡將軍是否能說說,你一直帶在手腕上的東西,現在去了哪裡呢?」

  胡熙昂手上戴的手環很特別,一開始他就注意到了,而在找到銀絲之後,卻無緣無故不見了,這不是很奇怪嗎?!

  單御嵐對胡熙昂明顯的懷疑,旭尋斯已經感覺到了,但是他並沒有出聲,胡熙昂背脊微微一怔,眼神一暗。

  一會之後,他從腰間的荷包中,拿出一個一寸多寬,上面鑲嵌著幾顆名貴寶石的手環,不急不慢的回道:「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手圈而已,在我們北齊,男人帶手環是財富地位的象徵,三皇子手中也有一個手環,這有何奇怪,我剛才不過是將手環收入荷包中保存而已。」

  卓晴輕輕揚眉,這人不簡單嘛,剛才在大殿之上,他表現的就像一個莽夫,現在看起來,倒是很冷靜。

  真的是這麼簡單的話,他為什麼要藏起來?單御嵐沉聲問道:「可否借我看看。」

  「拿去。」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單御嵐,胡熙昂一臉的坦然與無所謂。

  拿過手環細細打量,手環很精美,內外都有一縷一縷細細密密的縫隙,手環有一點厚度,手感還頗重,用來做暗器也不是不可能,輕輕按壓上面的寶石,沒有發現任何異樣,試圖推動上面的寶石,鑲嵌得也很穩固,輕撫手環四周,也沒有發現什麼可以的凸出或者凹陷的機關。

  胡熙昂冷著一張臉,叫道:「看夠了吧,還給我。」

  真的不是他嗎?單御嵐再次陷入的沉思,第二層大殿上的人並不多,能靠近酒杯的人更少,杯中也沒有發現其他銀線或者可疑的東西,所以胡熙昂趁著拿起酒杯的時候下毒是最有可能的。

  但是他到底是用什麼東西做暗器的呢?如果手環就是暗器,如何才能證明?!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6:26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4:00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四十九章 兇手就是你(下)

  兇手到底是誰?

  這個手環究竟是不是凶器?!現在手環沒有任何異狀,要如何證明它就是暗器呢?

  單御嵐手握著手環,陷入了深深的思慮之中,單御嵐默不作聲,胡熙昂冷眼旁觀,也不說什麼,只急著要回自己的手環。

  卓晴一邊捶著剛才蹲得有些酸的腳,一邊彷彿不經意一般的與墨白聊天,只是,聲音有些大而已:「我記得你剛才說赤寰絲蟲的毒素是穹岳國特有的,與別的毒都不一樣對不對?」

  墨白隱隱感覺到卓晴已經想到了辦法,應和的回道:「是。」

  卓晴聳聳肩,看著臉色已然微變的胡熙昂,說道:「既然如此,就算解不開手環中暗器,只要能證明手環上存在數量足以致命的赤寰絲蟲的毒素,胡將軍就需要好好解釋了。」

  對啊!兇手選了如此特別的毒藥是為了陷害穹岳,這樣的獨一無二性同時也更容易暴露自己。他只想到找暗器,其實也可以從毒物上下手!再看一眼手中的手環,單御嵐眼前一亮:「來人,拿一盆清水上來。」

  「是。」

  很快,宮女端上來一盆清水,單御嵐就一支銀針放入水中,沒有任何變化,接著就手中的手環輕輕投入水中,不一會,手環細細密密的紋理間,慢慢滲出了淡淡的紅絲,很快融入水中,而水中本來銀白的長針,也慢慢的變成了黑色,淡淡的鹹腥味與那杯有毒的酒發出的味道是一樣。

  將水盆輕推到胡熙昂面前,單御嵐冷聲說道:「胡將軍可以解釋一下,你隨身佩戴的手環為何會帶著赤寰絲蟲的毒素,你不會是要說是酒濺上去的吧?」他不相信他會用這麼拙劣的說辭來辯解。

  胡熙昂的臉色有些泛白,卻未見驚慌,也不做辯解,平靜的回道:「事已至此,我沒什麼好解釋的。」

  他承認了?!但是動機是什麼呢?他不會無緣無故殺一個人吧,還是本國的公主!

  顯然這個問題,旭尋斯是最急於知道的,怒視著胡熙昂,旭尋斯痛罵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穹岳和北齊交惡,對你有什麼好處?!胡老將軍一生為國為民,忠烈結義,你這麼做,怎麼對得起他老人家?!」

  「你閉嘴,你們旭家沒有資格提我爹的名字!!」本來還算平靜理智的胡熙昂忽然像是被點曝了一般,旭尋斯的話刺痛了胡熙昂心中最敏感的那根弦,胡熙昂逼向旭尋斯,高大魁梧的身材、雙目刺紅的怒顏,讓旭尋斯驚得後退了一步。

  瞪視著旭尋斯,夾帶著幾分嘲諷,幾分不甘,更多的是滿腔的怒火與恨意,胡熙昂厲聲說道:「我爹就是太迂腐,不肯與迪弩結盟,堅持要報效朝廷,堅持所謂的氣結,結果呢?他力戰迪弩的時候,你們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皇室做了什麼?不派援兵,苛刻糧草,讓他腹背受敵,最後慘死在敵軍亂箭之下。這就是你所說的忠烈結義,你們這些人只知道混戰,只會在宮廷裡指手畫腳,不顧民生疾苦,不管戰士辛勞的人,根本不值得我爹效忠。」

  旭尋斯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不敢置信的問道:「所以你故意殺死七妹,破壞北齊與穹岳結盟,兩國交惡,好讓北齊也腹背受敵是嗎?」

  「你說得對,我就想看看你們死到臨頭的樣子!!最好也讓你們嘗一嘗亂箭穿心的滋味!!」胡熙昂幾近癲狂一般的大笑起來,他充滿整個身體和心靈的仇恨,讓所有人都驚得不自覺倒吸了一口氣。

  胡熙昂的癲狂讓人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燕弘添朗聲叫道:「來人,把胡熙昂暫時收押。」

  「不用麻煩了。」笑聲終於停歇,帶著沙啞的嗓音,胡熙昂似乎有些筋疲力盡了,淡淡的歎道:「罷了,事情已經敗露,我就去陪那個倔脾氣的老頭子好了。」

  說著,他拿起手邊水盆裡的銀針,朝著自己的太陽血狠狠的紮了下去……一切發生的太快,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高大的身影已經直直的倒在大殿之上。

  單御嵐趕緊上去查看,只見他抽搐幾下之後,竟也不動了,臉色發青,手腳僵硬,雙眼外突。

  單御嵐緩緩起身,低聲回道:「他死了。」

  又死了一個?!

  誰也沒有想到,一個接風宴最後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夙凌眼中閃過一抹黯然,是見過胡老將軍的,也十分敬佩他的為人,胡熙昂不明白,或許北齊王室真的不值得效忠,但是胡老將軍守護的,又何止是北齊王室,更多的,是北齊的百姓。

  一行三人,現在居然只剩下他自己,旭尋斯只覺得悲涼而丟臉,為自己,為北齊。深吸了一口氣,旭尋斯忽然半跪下身子,低聲請求帶:「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北齊的悲哀,因此照成的誤會,還請穹帝海涵,容許我將二人的遺體帶會北齊。」

  輕輕揚手,燕弘添並沒有為難他,朗聲說道:「准了。來人,送三皇子回驛館。單卿家,這裡就交個你了。」

  「是。」

  燕弘添說完便匆匆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出殿外,至始至終都沒有再看卓晴一眼,卓晴鬆了一口氣,燕弘添對她,不是,對青楓流露出來的種種情緒,都顯示著他們之間一定有一段糾葛,而她,並不像把自己陷入這樣的糾結的情境之中。

  卓晴再次抬眼看向不遠處青靈所在的方向,卻只看見三個與她一用被看管起來的太監,大殿之上,早已沒有了青靈的影子。

  難道是被皇后帶走了?!卓晴有些擔心,但是轉念一想,就算真是被皇后帶走了,她又能怎麼樣呢?不自覺的,卓晴的目光轉向了樓夕顏,不想正好與朝雲公主含淚的眼撞個正著。淚眼朦朧中,是濃濃的情殤和淡淡的幽怨,卓晴不禁皺起了眉,她可不像做別人的假想敵,收回視線,卓晴繞過樓夕顏,向著殿外走去。

  就在卓晴和他插肩而過的時候,手被人截獲,微涼的觸感,不用想也知道是他,未等卓晴回頭,溫和低吟在耳邊響起:「先到馬車上等我,我一會就來。」

  他話音剛落,卓晴不用回頭,已經能感受到背後那焦酌的視線。

  她自己又不能出宮,不去外面等他還能去哪?他一定是故意的!!好在他牽著她的手也已經送開了,卓晴懶得和他廢話,省得她的解釋在人家眼裡成了炫耀,否認成了打情罵俏。

  卓晴走的瀟灑,燕如萱的心卻是狠狠的痛,看著樓夕顏還注視著那個女人的側臉,燕如萱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你……喜歡她?」

  樓夕顏回過頭,只淡淡的回道:「時候不早了,公主早點回宮休息吧。」

  「你喜歡她?」她今天一定要知道!!這麼多年,她已經受夠了這樣不溫不火的對待!

  眼底未見波瀾,樓夕顏依舊是那樣淡淡的說道:「臣剛才已經在大殿之上說了,她是臣的夫人。」

  緊握著雙拳,燕如萱沒有像往常的任何一次那樣選擇逃避,帶著哽咽,燕如萱堅持問道:「我只問你是不是喜歡她?!」她才不管什麼夫人,什麼名分,她只想知道,在他心裡,他到底喜歡誰?!

  眼前的女孩哭的梨花帶雨,樓夕顏手動了一下,又緩緩落下,只簡潔的回了一個字:「是。」

  是……

  燕如萱腦子裡一瞬間一片空白。

  他說是?!

  他喜歡的,不是她……

  在他沒還有意中人時候,她可以欺騙自己,他還是喜歡她的,但是現在,她還能怎麼騙自己?!

  她應該怎麼辦?她好喜歡他啊?她喜歡他好久好久了,在那個落英繽紛的季節,被那抹若有似無、如羽毛般輕盈和煦的笑容所俘獲,她的心,在那時起就不是她的了,她現在要怎麼辦??

  燕如萱神情呆滯,樓夕顏有些憂心,她是一個好女孩,卻太過於脆弱,這也是他這麼多年來,一直恪守君臣禮儀,疏離淡漠,卻不敢對她直言的原因。

  燕如萱忽然轉身,慢慢的朝著殿外走去,如行屍走肉般失神的樣子,讓樓夕顏忍不住跟在她身後。

  大殿上,人已經散的所剩無幾,殿門口,公主的貼身丫頭迎了上來,樓夕顏也停下了腳步,目送著燕如萱漸行漸遠,另一側,卓晴不耐的聲音傳來道:「你是誰?」

  樓夕顏抬眼看去,攔在她身前的,是皇上身邊的貼身內侍管高進。

  走到卓晴身側,樓夕顏將她護在身後,故作不解的問道:「高公公有何事?」

  高進拱手行了一禮,才低聲回道:「皇上宣樓相和青姑娘入內殿。」

  有完沒完!!卓晴黑著一張臉,她累死了,有什麼話不能改天說?!

  請他和她一起嗎?不見得吧,若是真有心請他,為何高進直奔青楓而去,以他對皇上的瞭解,此事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樓夕顏並不深究,揚起招牌的優雅淺笑,回道:「那就煩請高公公帶路。」

  「不敢當。」高進帶著兩人一起繞過大殿,往後走去。

  卓晴面露煩躁,樓夕顏一派悠然的輕聲安慰道:「放心,不過是面聖而已,一切有我。」

  她放什麼心啊?卓晴有苦難言,問題的關鍵出在——她不是青楓啊!她跟本不知道青楓和那個霸道狂烈的男人有什麼關係……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五十章 怎麼會是這樣?!

  卓晴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和樓夕顏並肩而行,樓夕顏一副沒什麼不對的樣子,高進低下頭,掩下眼中複雜的光芒,帶著二人繞過大殿,朝後面的內殿走去,蜿蜒繞行一段之後,三人在一座比大殿略小的宮殿前停下,殿內點著燭火,殿門卻是緊閉著。

  卓晴抬眼看去,卻意外的看見了在大殿之上消失的青靈,她被一名侍衛看管著,兩人眼神交匯了一會,她在青靈眼中看到了很多的疑問,但是她不能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因為她本來就不是她熟悉的妹妹。

  「皇上有旨,宣青靈入殿。」高進的聲音聽起來倒不像一般太監那麼尖細。

  青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後,直直的朝著虛掩的殿門走去,卓晴還在納悶剛才那一眼中透露出的複雜意義,殿內忽然響起了一聲瓷器破碎的巨響。

  她和樓夕顏站在殿外的石板路上,離得遠,聽不見裡邊說了些什麼,但是這聲巨響已經足夠顯示裡邊的氣氛絕對凝重。

  卓晴還在為青靈擔心,門倏地一下從裡邊打開了,青靈被高進扶了出來,身上倒是沒見什麼傷害,就是臉色白得嚇人,將青靈交給看管的侍衛,高進朝著卓晴直直的走了過來。

  「青姑娘,請隨奴才入殿。」卓晴一愣,敢情這皇上還要逐一攻破啊?!

  果然如卓晴所想,樓夕顏還沒開口,高進已經恭敬的說道:「樓相,皇上只宣青姑娘一人入內。」

  卓晴蹙眉,單獨審問她想裝傻充愣都有些困難,樓夕顏輕拍她的肩膀,柔聲笑道:「去吧,我就在外面。」

  卓晴抬眼,迎上他清朗淡定的細眸,這句話再普通不過,卻讓她心中莫名的覺得安全,她或許應該感謝老天,讓她穿越後遇上的,是他吧。

  罷了罷了,誰讓她用了別人的身體,有些事逃避也沒有用,釋然一笑,沒有遲疑的,卓晴轉身朝殿內都去。她走的堅定,自然沒有發現,她轉身之後,樓夕顏輕柔的笑凍結在唇邊,微瞇的眼眸讓人看不清他此時在想些什麼。

  卓晴跨入殿內,高進並沒有一同進來,而是站在殿外,將門殿門關上。

  好吧,退出去是不可能了,卓晴只得繼續往前走,地上散落著幾片瓷器的碎片,應該就是剛才砸的吧。這裡雖然沒有大殿寬敞,也比普通的會議室大很多,即使如此,卓晴還是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最中間的那個男人,他的烏金玉冠已經不知所蹤,明黃禮服也被他換下,一身的黑袍錦服,寒眸冷面,起伏不定的胸膛顯示著他此時的情緒不太穩定,即使殿內點的蠟燭並不太明亮,他的表情看不清楚,卓晴也已然深刻感受到這個男人身上逼人的暴斂之氣。

  停下腳步,卓晴不再上前,微微低著頭,打算來個以不變應萬變,眼不見心不煩。

  兩人皆是無語,周圍陷入了一片死寂,只聽到燕弘添略為渾濁的呼吸聲,卓晴依然故我,低頭不語。可惜燕弘添沒有這個耐性。

  「抬起頭來。」低吼聲響起的同時,卓晴只覺得下巴一痛,一隻大掌毫無憐惜可言的緊緊抓著她的下頜骨,將她的頭抬起:「你以為,換一個人入宮,就可以躲開朕?三年前朕就說過,你這輩子只能是朕的女人,你,逃不掉。」

  低沉的聲音並不高,卻足夠讓聽的人心悸,他眼中的熾烈與躁動震得卓晴的心神微顫,這個男人有著太強的攻擊性和佔有慾,雖然下巴很痛,卓晴還是沉默著,在還沒有弄明白是什麼回事之前,她最好沉默,他根本不需要太用力,就能把她掐死。

  卓晴的沉默同樣激怒了燕弘添:「怎麼?剛才你在殿上不是能言善道、無限風光嗎?現在成啞巴了?」

  卓晴能感覺到燕弘添的手隨著他的怒氣在緩緩收緊,想了想,卓晴謹慎的回道:「我沒什麼好說的,青楓入相府,不過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行事。」

  「好個奉旨!」卓晴話音才落,燕弘添的怒火徹底點暴,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低吼:「朕是讓青楓去相府,而不是你——青靈。」

  青靈?!!顧不得下巴的疼痛,卓晴驚呆了,她是青靈??不可能吧?!

  卓晴腦中忽然閃過青靈複雜的眼光,不對,如果她是青靈,那剛才那個女子是青楓??

  難怪燕弘添看見她的時候那麼奇怪,原來他一直都沒有弄錯,他要的就是青靈!

  天,她真的要暈頭了!!冷靜冷靜!!

  盯著眼前鎮定而冷然的的女子,燕弘添忽然冷笑起來:「三年前沒看出來,你竟然也是個厲害角色,能說服自己的妹妹代你入宮,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迷惑了夕顏,還會驗屍破案,真是了不得啊。」

  深吸一口氣,安定下心神,卓晴堅持道:「你認錯人了,我是青楓不是青靈。」一切都是他一面之詞,萬一他是在試探她呢?!

  她不承認是嗎?好,那就不要怪他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6:35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3:59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五十一章 男人的心思(上)

  深吸一口氣,安定下心神,卓晴堅持道:「你認錯人了,我是青楓不是青靈。」一切都是他一面之詞,萬一他是在試探她呢?!

  看來他不拿出點證據,她是打算抵死不認了!好,那就不要怪他了。

  燕弘添眼中忽閃而過的冷笑與陰鶩,卓晴心一涼,糟了,她似乎惹禍他了。

  果然,燕弘添一手捏著她的下頜,一手猛地拽起她的衣襟嘶胸前一涼,被抓著下巴,卓晴不能低頭,但是布料破碎的聲音伴隨著右肩的疼痛,用猜的也能知道她此時已近半裸著。

  雖然她還穿著內兜,與現代的露背裝差不多,並沒有多暴露,但是卓晴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冷冷的看著以前帶著幾許的得意的男人,卓晴寒聲說道:「你還想怎麼樣!」如果他以為佔有她,她就會乖乖成為他的女人,那麼她會讓他知道,自己有多麼愚蠢。

  「你這算是害羞?」目光在卓晴曼妙的身材上遊走,燕弘添彷彿十分享受卓晴眼中的憤懣與屈辱,手上盡然放鬆了些許力道,緩緩滑向她的後頸,將她拉過來,一手環著她的腰肢,一手繞過後頸摩挲著她的耳垂,低沉中帶著幾許暗啞的低吟幽幽響起:「你注定是朕的人,用不著害羞!」

  兩隻有力的大手將她緊緊環著胸前,卓晴手橫在兩人中間,用盡全力的將他推開,可惜她那微薄之力猶如螳臂擋車,兩人的身體還是緊緊的貼在了一起。

  他的身體很熱,手抵在他胸前,有力的心跳由掌心一波一波的襲來,卓晴能感覺到他躁動的氣息。

  「你……」卓晴還想嘗試著與他溝通,事實證明,發情的男人是不需要溝通的!唇上一熱,燕弘添吻上了她的唇,帶著他的霸道與炙熱,卓晴只覺得頭一懵,有一瞬間的眩暈,但是胸前的灼熱讓她卓晴立刻清醒過來。

  燕弘添的手也不知何時撫上了她的右胸,卓晴用力掙扎,幾次之後,她終於知道自己不可能掙脫,心下一橫,卓晴狠狠的咬上了他肆無忌憚的唇舌,她咬得毫不留情,燕弘添悶哼了一聲,很快她嘗到了血腥味。

  就在卓晴打算再咬一口的時候,燕弘添放開了她,卓晴趕緊後退,在離他數米之後,再停下腳步,戒備的盯著他,終於可以好好喘氣,卓晴用力的呼吸著,被他這麼一折騰,她好熱!

  用拇指輕輕拭去嘴角的血痕,燕弘添竟然笑了起來:「你還真夠烈的。」她,和他初見的時候很不一樣,不過也好,他還是比較喜歡烈一點的女人,征服起來有意思。

  眼光掃過卓晴的右肩,燕弘添眼神又是一暗,冷聲說道:「現在還敢說自己不是青靈?」這幾年來,他早已把她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自然知道她肩膀上的字,這次,他看她還要如何抵賴!

  什麼意思?他強吻她一下,就說明她是青靈了?!

  燕弘添的眼死死的盯著她的右肩看,卓晴納悶的一低頭,右肩靠下接近胸部的位置隱隱出現的一個小紅字把她給嚇了一跳,不是被那個「靈」字嚇到,而是不明白,她右胸上怎麼會有字,用手摸上去,皮膚很平滑,一會之後,字越來越淡,最後消失。

  這……到底是什麼原理?!卓晴還在震驚中,燕弘添也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她看到自己身上從小就有的記號,為何表現的如此驚訝?!

  燕弘添的再次靠近,終於讓卓晴回過神來,現在不是研究字的時候!!

  退後一步,卓晴低叫道:「等等!我有話要說!」

  燕弘添倒是真的沒有在上前,雙手環在胸前,冷冷的看著她。

  卓晴腦子飛轉,這個身體是青靈,但是她卻是出現在相府?怎麼解釋怎麼解釋?!!

  靈光一閃,卓晴鎮靜的抬起頭,一臉茫然加困惑的回道:「在來的路上,押送的官員怕我們姐妹三個不老實,每天都灌了藥,大半個月都昏迷不醒神志不清,醒來以後很多事情我都忘記了,所有人都說我是青楓,肩膀上有字,我自己一點也不知道,你剛才說的那些,我真的沒有任何印象。」

  「失憶!?」燕弘添大笑起來:「青靈啊青靈,你真當朕可以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

  現在是誰玩誰啊?!她才是被擺了一道的那個人好不好!!

  雖然扮「失憶」真的很蠢!但是除了這樣,還能怎樣?!

  「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可以去查問皓月的官員。」灌藥這點上,她可沒有說謊。微低著頭,卓晴盡量婉約的說道:「這中間一定是出了什麼差錯,但是既然我已經入了相府的門,就應該留在樓夕顏身邊。」

  她就這麼不想待在他身邊?!一切都是她計劃好的吧,失憶是嗎?她當著以為他查不到皓月去?!天下間,沒有事情能夠瞞得了他!

  冷睨著眼前故作乖巧的她,他現在可以肯定,婉約一點也不適合她。一步步逼近卓晴,燕弘添冷哼道:「看來你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你根本沒有資格選擇!你以為夕顏知道了你的身份,你的騙局,他,還會要你?!」

  這個男人軟硬不吃!!好吧,那她也用不著扮可憐了。抬起頭,卓晴傲然回視,冷笑道:「如果我沒有記錯,樓夕顏在大殿之上,說我是他的————夫人!」

  燕弘添的臉色倏地一暗:「朕說過,你只能是朕的女人。」

  不可能!!卓晴心知,在這個時候,自己的力量不可能與他抗衡,樓夕顏,對不起了。故意輕輕蹙眉,卓晴低聲回道:「但是我早就已經是樓夕顏的女人了。」

  「你—說—什—麼!」

  燕弘添幾乎是從牙縫了吐出來的聲音讓人心發寒。但是無論如何,她決不能留在皇宮裡!心裡有了決定,卓晴輕輕佻眉,笑道:「我入相府快半個月了,與他同吃同住,你不會以為我們都只是蓋著被子純聊天吧。」

  「你該死!」隨著一聲怒吼,卓晴頸上一痛,手上的力量沒有絲毫憐惜,她根本無法呼吸。血液直往頭頂上湧,卓晴深刻的意識到————他真的要掐死她!!

  「救……救命……」幾乎是支離破碎的求救聲,連她都聽不清楚,還有誰能救她?!

  就在卓晴以為自己快要死的時候,那道清潤的聲音遠遠傳來,「皇上,臣樓夕顏有要事啟奏。」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五十二章 男人的心思(下)

  就在卓晴以為自己快要死的時候,,燕弘添終於放開了手。

  卓晴脫力的跌坐在地上,努力的呼吸著,她這次算是親身體驗了一回樓夕顏哮喘病發窒息的痛苦。

  不再看向卓晴,燕弘添轉身回到殿前的長桌後坐下才朗聲說道:「進來。」

  樓夕顏穩步走來,看清坐在地上的卓晴被撕扯的有些殘破的衣衫和脖子上明顯的五指印之後,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走到燕弘添面前,行禮道:「參見皇上。」

  卓晴好不容易恢復了些許力氣,掙扎的站了起來,抬眼看去,樓夕顏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正好擋在她身前,阻隔了燕弘添逼人的視線。

  看著樓夕顏,燕弘添的臉色有些複雜,沒有了對卓晴時的暴斂,燕弘添平靜的問道:「夕顏,你看見過她身上刺的字了嗎?」

  完了!

  卓晴暗叫一聲!

  燕弘添這招好陰,如果樓夕顏說他沒看見,那麼他就會猜到她可能在說謊,她根本沒有於樓夕顏。如果樓夕顏聰明一點,聽出了弦外之音想要幫她,說看見了刺的字,這樣一來,樓夕顏就是明知道她是青靈,仍然要了她,這不就是欺君?!

  卓晴心裡著急,臉上還不能有絲毫的表情,因為燕弘添一雙黑眸正冷冷的盯著他們,兩人沒有眼神交流,卓晴心冷了一半。

  樓夕顏沉吟了一會,緩緩抬頭,略帶尷尬的回道:「天色太暗,臣沒看清,只依稀看見胸口好像有字。」

  卓晴一怔,他……居然這麼回答……配上他侷促的聲音和表情,卓晴差點都要以為自己和他真發生過什麼。

  雖然燕弘添的手背在身後,卓晴還是清楚的聽到他握緊雙拳,骨節抓得咯咯作響的聲音!他的臉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樣臭,卓晴真想大笑三聲,樓夕顏真是天才!!

  在心裡將樓夕顏好好的誇獎了一番,卓晴忽然想到一個疑點,她自己都不知道身上有字,樓夕顏又怎麼會知道她身上有字,還知道是在胸上?!

  卓晴還在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燕弘添不耐的聲音低喊道:「來人,把另外那個姓青的女人給朕丟進來。」

  青楓被侍衛粗魯的推入殿內,幾步踉蹌之後,終於站穩,抬眼就看見卓晴衣衫凌亂的狼狽樣,青楓眼中立刻揚起怒火。

  燕弘添似鷹般犀利的眸緊著青楓,問道:「你到底是誰?」

  沒有遲疑的,青楓冷冷的吐出兩個字:「青靈。」她不會讓她纖弱的姐姐待在宮裡這個人吃人的地方!!

  她居然還敢說謊,不怕死的女人!燕弘添陰鶩的聲音聽得卓晴都不自覺的一顫。「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是要說實話,還是要掉腦袋。」

  臉色依舊泛白,但是眼中沒有一絲退卻,青楓堅持著倔強的回道:「我就是青……」

  脖子還在火辣辣的刺痛,卓晴絕對相信,這個暴斂的男人不是在說笑,如果倔強的女子再堅持她是青靈,下一刻等待她的就是死!卓晴趕緊上前一步,打斷了她的話,對著燕弘添說道:「你剛才明明已經知道我是青靈,何必還要為難她。」

  她是青靈!!剛才在殿外仔細思量過今夜發生的種種,這個答案他已經猜到,樓夕顏眼神一暗,沉默的靜觀其變,不發一言。

  「你現在承認互換身份入宮是你的計劃了?」她最好不要給他說什麼失憶的說辭!!

  可惜卓晴感應不到他的心聲,依舊回道:「我已經解釋過了,被押送的官員灌了大半個月的藥,我一直都是昏迷不醒,醒來以後才發現自己有很多東西記不得了,就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了,他們都說我是青楓,我才會以為自己就是青楓,今天會入宮,也是因為我急於見到自己的姐妹,弄清楚我到底是誰?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些話是要說給青楓和樓夕顏聽的,她不是青靈,有很多事情她根本解釋不了,失憶是她能利用的最好借口了。

  果然,燕弘添再次暴怒,低吼道:「不要再拿失憶來糊弄朕,失憶了你還能在大殿之上侃侃而談驗屍之道,能協助破案,那要是你沒失憶,還能做出什麼來!?」

  失憶又不是白癡!!卓晴很想翻白眼,但是現在不是時候,無辜的歎了一口氣,卓晴回道:「我只是失憶,忘了很多往事,但是那些驗屍的方法對我來說就像吃飯、寫字一樣平常,我只是記不起是誰交給我這些東西而已。」總之一切不能解釋的事情,都推給失憶就對了!

  「好個失憶!」怒極反笑,燕弘添看向青楓,冷哼道:「你是不是也要說自己失憶了?」

  「我沒有失憶,我清楚的記得自己是誰。」更清楚的記得,是誰害得她們一家家破人亡,是誰害得她們姐妹生離死別!!

  她們一個失憶,一個正好冒名頂替,配合的真是好!燕弘添寒聲冷笑道:「繼續說下去,朕倒要看看,你們還能編出什麼事情來!」

  細想往事,容貌是她說要毀的,自盡也是她堅持要做的,她的倔強和自私,不但沒能成就自己所謂的氣結,還害了姐姐和妹妹,這一次,她要向燕弘添報復是她的事情,她一定不再讓失憶的姐姐再受到傷害。

  收起言語中的戾氣,青楓解釋道:「我們並沒有要欺騙誰。當時在破廟自盡的時候,姐姐為了抓住我和妹妹的手,站在了中間。我被押送的官員救下來時朦朧中,聽見他們說我是青靈,還活著,後來就像我姐說的一樣,每天都被灌了藥,等我清醒的時候,已經是在宮裡,我以後她們都死了,自己也不想活了,昨天才會拿花瓶砸你。我之所以堅持自己是青靈,是因為皇上要的人就是青靈,我被送入宮的從那一刻開始,不管我原來是誰,現在的我就是青靈。」

  那個樓相看起來對姐姐還不錯,姐姐和她在一起,她也安心了。

  「混賬!」

  她居然還用自盡來逃避他!!這一切難道真的就是所謂的陰差陽錯?!

  燕弘添那雙鷹眸迸射出的寒光,幾乎要將卓晴瞪出一個窟窿來,同時也足以證明此時的他正處在盛怒之中。大殿內,再一次陷入死寂。

  久久,沉默的樓夕顏忽然上前一步,低聲說道:「皇上息怒,可否聽臣說幾句?」

  「說。」對樓夕顏,燕弘添一直都算是客氣的。

  「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都是皓月的官員將她們姐妹弄錯而錯送了地方,事情已經發生了,不管她們誰是誰,也已來不及換回來,臣今日要啟奏之事,就是想請皇上賜婚,將送入臣府中的這個女子,賜予臣為妻。」

  彭!!

  燕弘添的手狠狠的拍在長桌上,發出一身巨響,不止殿內的每個人聽的心驚,就連守在殿外的高進都聽的心顫不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6:43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3:59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五十三章 暗戰

  他要娶她!

  這話一出,燕弘添怒火中燒,卓晴目瞪口呆,青楓片刻失神……

  「你剛才說,你要娶她為妻?」死寂的殿內,燕弘添不大的聲音顯得格外的陰冷,卓晴和青楓對看一眼,不自覺的嚥了嚥口水,只有樓夕顏仍是那副恭敬而平靜態度,彷彿沒有看見燕弘添怒火噴張的樣子,淡定的回道:「是。」

  「不可能。」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不知是對著樓夕顏說的,還是對著卓晴說的,總之就是陰風陣陣。

  瞪著樓夕顏,燕弘添沒有了剛才的好臉色,明顯氣惱的說道:「樓卿家,你乃是我穹岳位居一品的當朝宰相,她一個小國進貢來的女子,根本不配成為你的妻子,若是你真的急著娶妻,朕立刻為你和朝雲公主賜婚,門當戶對,郎才女貌。」

  「臣與公主之間一直恪守君臣之道,不敢有非分之想。」他會要求賜婚,第一是因為青靈,第二就是因為燕如萱了,他早日成親,也好讓她早日斷了念想。

  燕弘添冷哼:「朕只會為你和萱兒賜婚,至於她們兩個,互換身份,欺瞞君上,還滿口瞎編亂造,理應收監查辦!」

  「皇上明鑒,她們所言,也不一定就是謊言,只要派人前往皓月,與押送她們的官員一一求證,自然可以知道她們所說是否屬實,臣與青靈朝夕相處半月,也相信她不是那樣的人,還望皇上明察。」

  「一切等查證她們所言之後,再做定奪,先將她們關進天牢,等待查證。」察他是絕對要察的,他燕弘添容不得一絲欺瞞和戲弄,她們說的最好都是真的,不然他會讓她們知道,欺騙他的後果是什麼!但是在那之前,她們只能待在監牢裡。

  卓晴倒是沒有露出太多的恐懼,青楓也是一臉的倔強,反倒是樓夕顏眼底劃過一絲憂慮。

  「臣懇請皇上准許青靈隨臣回府,在相府內看管,沒有查證她所言是否屬實之前,臣不會讓她出相府半步。」天牢那個地方,待過的人都會永生難忘,即使後面出來了,也不會是原來的那個人。

  樓夕顏始終沉穩以對,臉上也少有波瀾,但是他一再進言,燕弘添看他的眼神也變得越發冷凝。

  天啊,樓夕顏今天是怎麼了?雖然他的極力相護,讓卓晴很感動,但是她還是不免為他擔心,畢竟那個皇上看起來真的不太好惹的樣子。

  青楓卻是對這個准姐夫異常的滿意,想不到看上去溫溫軟軟的男人,竟有這樣的魄力,他可以讓姐姐依靠!但是……遲疑的看向高位上那個恐怖的男人,樓夕顏不會活不過今天吧……

  好在她們預想中血濺當場的一幕沒有發生,燕弘添冷冷的收回視線,低叫道:「高進。」

  一直守在殿外,早就一身大汗的高進回道:「奴才在。」

  「帶她們到殿外等候,朕有話和丞相商議。」

  「是。」高進趕緊打開門,將她們二人趕了出去,又急急的掩上殿門。

  燕弘添朝著樓夕顏走過來,大殿之上兩個男人對面而立,一個是如烈日當空,霸氣凜然,一個如滄海明月,靜若深藍。

  久久,燕弘添哼道:「說吧,我要聽實話。」

  雖然他與夕顏從小一起長大,私交很好,但是自從他登基以來,夕顏始終堅持君臣之禮不荒廢,平日也少見他對於兒女情長之事如此堅持,夕顏的重重反常,讓他反而冷靜了下來。

  燕弘添沒有在用朕自稱,樓夕顏也換了稱謂,這是他們這些年的默契。有些無奈的搖搖頭,樓夕顏笑歎道:「我想把她帶回府上,是因為她能治好我的病。」以他對他的瞭解,這個原因比他說喜歡青靈,更容易達到帶走她的目的。

  「什麼?!」燕弘添一驚,夕顏的病由來已久,多少御醫都治不好得病,青靈卻能治好?心裡仍是有些不信:「你說的是真的?!」

  樓夕顏點頭回道:「上次我發病的時候,她就在我身邊,要不是她,那天晚上我可能就不能和你說話了。」其實那晚她也沒有做什麼,只是不停的叫他用力呼吸,但是為了讓燕弘添相信,他只能這麼說。

  「那日你房中的侍女就是她?!」回想起那日與她插肩而過情形,燕弘添面色一冷。

  「嗯。」

  看向樓夕顏平靜的臉,燕弘添鷹眸微瞇,冷聲逼問道:「你要娶她就是因為她能治好你的病?」

  遲疑了一會,樓夕顏才回道:「也不全是。」

  燕弘添輕揚劍眉,低聲說道:「那就是你很喜歡她?!」

  樓夕顏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眉頭緊蹙,沒有了剛才的爽快,沉默不語,心中的預感讓他惴惴不安,果然,肩上一沉,一隻大手重重的壓在他肩上,耳邊響起燕弘添帶著幾分興奮幾分冷冽的笑聲,「夕顏,這是你第二次和我說,你喜歡一樣東西。」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五十四章 青楓

  殿外

  將近午夜,月已迷濛,沒有了華美而喧鬧的盛宴,縱然是皇宮內院,也難以抵擋夜的侵蝕,蒼涼的月光,在珍貴的林木掩蓋下,依然只是那斑駁的月痕。清冽的夜風,有些涼了,卻正好吹得人腦子清醒些。

  內殿前,兩個身型樣貌都很相似的女子相互對視著,一人神情激動,眼中滿是悲傷,一人則顯得有些尷尬。

  「姐,你……真的不記得我了?」看著眼前半月不見的姐姐,青楓心如刀絞,與她對視的眼清亮而冷靜,她再也看不見以往的淡淡寵溺和暖暖的溫情。

  「我……」卓晴張口想說些什麼,最後也只能化作三個字:「對不起。」佔用別人的身體雖然並不是她的意願,但已經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回應著青楓,卓晴心裡更擔心的是屋裡的樓夕顏,聽不見任何聲音也就意味著不知道裡邊發生了什麼事,卓晴的心七上八下。

  在看看站在守在殿門的高進,卓晴有些不解,他沒有把她們交給侍衛,而是讓她們站在一角等候,也因此她們才有機會說話,這是他有意之舉還是無心之失?

  「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執意要自盡,也不會害得你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姐姐對她冷漠,是她自己做的孽,只是想到青靈醒過來時的茫然和無措,青楓又是一陣自責,失去記憶的她,該有多惶恐?!

  卓晴回過神來,眼前的女子沒有了剛才在殿上的倔強和冷傲,一味的自責讓卓晴有些看不下去,輕聲安慰道:「你不要太自責了,事情已經發生了,重要的是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活著嘛。」雖然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人。

  青楓依然低著頭,想到她曾經做過自殺這種傻事,卓晴又在提醒道:「但是自殺這種事情,千萬不能再做,只有弱者才會選擇逃避和屈服,你應該不是這樣的人。」

  弱者才會選擇用自盡逃避,是嗎?原來她一直追求的氣節和傲骨,竟是懦弱的表現!

  緩緩抬起頭,青楓盯著內殿的方向,冷冷的回道:「你放心吧,我不會再自盡了,因為該死的,不是我們!」是在皓月害死他們爹娘的昏君,是裡面那個始作俑者!

  明眸中迸射出的恨意讓卓晴微怔,青楓身上的戾氣讓她很是不安,好在只是很短的一瞬間,她又恢復如初。

  「對了,你見過小妹嗎?」她既然連皇宮都進得來,應該更容易見到小妹吧。

  卓晴搖頭:「沒有。」

  有些失望又有些擔憂,青楓歎道:「那個夙將軍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好人,我擔心小妹會被他欺負,她還那麼小。」

  「放心吧,夙凌身為將軍,性格上冷酷沉默一些也是正常的,雖然算不上儒將,卻也不是莽夫。」大殿之上短短的相處,她倒是覺得夙凌這人還不錯,既有武將的氣概也不失文官的風度,一晚上話不多,卻是事事留心。

  這樣的男人,是不會也不屑於去為難一個女人的,當然,那個女人如果比男人還生猛,就另當別論了……青楓沒有卓晴這般樂觀,青末天性膽小,平時都是她們護著她,幫她拿主意,現在她一個人,該怎麼吧?!為什麼她們的命運總是被人操控?!

  深吸一口氣,怕大姐擔心,青楓壓抑下心中翻騰的怒火,盡量平靜的說道:「待會若是樓相能說服皇帝把你帶走,你立刻隨他走,總比兩個人都關進去強,還有,以後不要再進宮來看我。」

  「為什麼?」她不是青靈,本來也沒有打算再進宮,但是青楓刻意交待,卓晴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青楓微驚,難道姐姐看出了什麼嗎?告訴自己要冷靜,輕輕搖頭,青楓故意語氣隨意的解釋道:「因為皇上對你心懷不軌,你若出去了,還是不要再來自投羅網比較好,你不用為我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若是你的身體恢復了,讓人給我帶個口信就行。」

  不對,她眼神閃爍,表情刻意,心裡一定另有打算,不知道她究竟想幹什麼,卓晴只能告誡道:「青楓,做什麼事切記三思而後行,衝動行事永遠沒有好處。」

  卓晴的敏銳和犀利,讓青楓驚訝不已,這個人,真的是她姐姐嗎?!失憶真的會讓人變化這麼大嗎?她這樣的變化,是好還是壞?!

  青楓還在疑惑,殿內,那道讓人心驚的男聲再次響起:「來人,帶她們倆進來。」

  高進看向她們,兩人並沒有讓他難做,乖乖的走向內殿。

  進入殿內,卓晴立刻發現氣氛有些不對。

  燕弘添面色不再暗黑,眼眉間竟然還帶著一絲可疑的笑意,看她的眼神也變得越發怪異,比剛剛純粹的佔有和怒意來的更讓她起雞皮疙瘩……而樓夕顏神情依舊淡然,眉宇間卻又彷彿心事重重,他們剛才到底談了什麼?

  「青家姐妹,你們身份互換之事,朕查證清楚之後,自然會給你們一個定論,鑒於青靈有可能失憶,在這件事情上情有可原,朕准許樓相將你帶回相府看管,真相未明之前,不得出府。」

  燕弘添居然同意她和樓夕顏回府?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樓夕顏做了什麼居然可以改變燕弘添的決定?!

  她,很好奇。

  看向青楓,燕弘添冷哼道:「至於青楓,即使真是皓月官員的錯誤送錯了人,你神智清楚,入宮後依舊冒名頂替,已經罪犯欺君,即刻起打入天牢,待事情真相查明清楚之後,再一併定罪。」

  打入天牢!

  青楓似乎早有準備,深吸一口氣,依舊傲人的站著,既不求饒也不哭鬧。

  會叫天牢,絕對不是什麼好地方,她與青楓雖沒有姐妹之情,心裡對她卻也是佩服的。真的不能救她嗎?卓晴思索著,樓夕顏清潤的聲音低低的響起:「皇上英明,臣告退。」

  「嗯。」輕輕擺手,燕弘添居然真的沒有為難他們。

  「走。」拉著卓晴的手,樓夕顏對她輕輕的搖搖頭,卓晴瞭然,她不能輕舉妄動,樓夕顏救出她,已是不易,回頭再看一眼直直的站在大殿之上的清瘦女子,她也剛好回頭。

  對著卓晴輕輕一笑,青楓絕然的轉過頭去,不再看她,接下來的事情,她需要獨自承受。

  燕弘添,你最好不要讓我活著,不然……

  卓晴被樓夕顏牽著離開,腦中揮之不去的,是青楓那抹如煙花一般絢麗而短暫的笑容,卓晴第一次深刻的意識到,在這個異世,有太多的無能為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6:51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3:59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一 第五十五章 憂慮

  馬車終於出了皇宮,朝著相府直奔而去,車速有些快,略顯顛簸。

  車內,卓晴看著身旁從上馬車之後就一臉深思的樓夕顏,心裡還是有些愧疚的,如果不是她,他也不用得罪燕弘添吧,畢竟那是皇上。

  卓晴低聲歎道:「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樓夕顏回過神來,看向她,輕笑道:「你都失憶了,我問你還能回答嗎?」

  「我……不能。」她有太多不能向他解釋的東西,樓夕顏輕輕聳肩,一副既然如此何必多問的表情,又要偏過頭去,卓晴再次叫道:「樓夕顏,我有問題想問你。」

  樓夕顏靜靜的看著她,等著她發問。

  「青楓會被關多久?按照你對燕弘添的瞭解,他會怎麼處置她?」臨走時青楓那個笑容,總讓她的心惴惴不安,若是她出了什麼事情,她也不會安心。

  「來回一趟穹岳,最少半月,如果事情查清楚就能放出來的話,半個月後可以出來,至於她會受什麼處罰,我不知道。」燕弘添做事,一向憑心情,他不知道他那時的心情如何,或許青楓會死,或許會被送人,又或許繼續留在宮裡。

  最少半個月……在牢裡待半個月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卓晴遲疑了很久,還是說道:「我知道這個請求有些為難你,但是我還是要說。」

  看她為難又歉疚的樣子,樓夕顏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淡笑回道:「我會盡我的能力讓她在天牢裡過的好一些。」

  樓夕顏的體貼讓她感激:「謝謝你。」

  輕輕搖頭,樓夕顏回道:「我不一定能幫得上忙,畢竟她是在宮裡。」

  深吸一口氣,卓晴低聲說道:「我謝的是你把我帶出了皇宮。」面對燕弘添那樣的男人,需要太多的勇氣,她承認,她有些害怕,當樓夕顏牽著她的手離開的時候,她的心跳得很快,或許是因為感動,或許是因為脫離了危險,又或許是,她心動了。

  樓夕顏心事重重的樣子,卓晴識趣的閉上了嘴,頭靠著車窗,閉目養神,不再打擾他。

  她的眼中的波瀾很美,他看到了,但是一想到剛才燕弘添的的話,他又陷入了憂慮之中,因為他第一次說喜歡某樣東西的時候,是以一條生命的完結作為結束的。

  當年先皇將燕弘添過繼給多年未有所出的正宮皇后,也就是他的姑母樓素心,也因此時常入宮陪姑母的他與燕弘添成了相交甚好的表兄弟。

  後來,他還有幾個重臣之子被或准入宮同皇子一起讀書,有一年,先皇御賜了一隻新生白虎作為獎勵,太傅出題,學子比試,誰贏了就能得到那隻白虎。眾皇子躍躍欲試,這是在先皇面前展現自己的大好時機,誰也不想放棄。

  而他卻只對那隻小東西感興趣,白虎還不足一月,看起來憨厚可愛,雪白的皮毛摸起來柔軟而舒服,他很喜歡,記得那時,燕弘添也是那樣搭著他的肩,問道:「你很喜歡那隻白虎?」

  他用力的點了點頭。

  不一會比試開始了,第一輪比棋藝,第二比賦詩,第三輪比箭術,沒有意外的,前兩輪比試下來,能進入最後一輪的,只有他們兩個。

  射箭一向不是他的強項,但好在他素來心平氣和,箭穩速均,射中靶心並不是難事,側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燕弘添,他異常興奮,對那小虎滿眼炙熱,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樓夕顏遲疑了一會,小虎雖然可愛,可是他身體不好,爹爹應該也不會讓他豢養,燕弘添看起來很喜歡小虎,小虎歸他也好,這樣先皇也會誇獎燕弘添,自己入宮的時候也能經常見到它。

  心裡遲疑了一會,手中的箭自然不穩,依舊射入靶心的紅圈範圍,只是比起燕弘添的正中靶心,勝負已分。

  接下來,是讓當時在場的人都驚呆的一幕,燕弘添忽然再拔一隻長箭,對準的,卻是地上才剛剛能行走的小白虎,這一箭很快也很狠,長箭直穿頸窩,血染紅了純白的皮毛,燕弘添扔下手中的弓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就跑開了。

  那一年,燕弘添十歲,他十一歲。

  往事如潮,當年的他不懂,燕弘添要的是那種全力以赴對決後的勝利,所以當他以為他不要那個戰利品的時候,它的結局就是——死。

  緩緩偏頭,身側的女子呼吸均勻,面色沉靜,這一次,她的結局又會是什麼呢?

  他是害了她還是幫了她?!

  輕輕握住卓晴的手,樓夕顏已下了決定,這一次,他不會讓她有任何損傷,因為他喜歡,她剛才看他的眼神。

  卓晴眼皮微動,手任由樓夕顏握著。

  馬車依舊朝著相府的方向疾馳。

  ***

  絳紫色的輕紗帷幔,層疊的垂於屏風之外,夜風緩緩吹來,揚起了層層漣漪,淡淡的香燭味道到室內瀰漫,敲擊木魚發出的咚咚聲,在深夜裡響起,格外的清晰,隱約可見簾帳內一個婦人正跪在錦布蒲團之上,一手輕敲木魚,一手撥著手中的紫檀佛珠。

  老嬤嬤立於輕紗之前,猶豫著該不該進去,躊躇了好一會,還是沒敢出聲,正要轉身退出去,一道略顯不耐的女聲響起:「什麼事?」

  老嬤嬤趕緊上前一步,恭敬的回道:「今日皇上與樓相起了爭執。」

  婦人眼睛微閉,彷彿並不在意一般低聲問道:「所為何事?」

  「為了一個女人。」

  敲木魚的手停在看空中,婦人一直微閉的眼也緩緩睜開,饒有興味的問道:「誰這麼大魅力?」眼中掠過一絲驚訝、一絲好奇,更多的似乎是欣喜。

  不敢有一絲遲疑,老嬤嬤將打聽到的事情一一道來:「是皓月送來的女人,今晚樓相把那個女人帶到了宮宴上,她出盡了風頭,皇上對她動了念頭,晚宴結束後,在內殿裡,皇上幾次發怒,聽說好像是送錯了人入宮,本來應該送入宮的青靈送到了樓相那裡,現在宮裡的這個是妹妹。」

  還有這種事?那麼皇上是早已經看中青靈,所以勃然大怒,還是見色起意,借題發揮?婦人冷笑一聲,果然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接著說。」

  「後來皇上與樓相密談了小半個時辰,說什麼卻是不知,不過最後青靈還是被樓相帶走了,她妹妹青楓被關進了天牢。」能打探到的,只有這些,老嬤嬤默默的站在簾外,等著裡邊的人在下命令。

  久久,婦人終於說話了,只是淡淡的說道:「退下吧。」老嬤嬤不敢多待,悄聲退了出去。

  一會兒,咚咚的木魚聲再次響起,婦人再次閉上眼眸,只是嘴角若有似無的冷笑,與禪靜的佛堂,篤定的木魚聲是那麼的不般配。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五十六章 拜訪

  無聊!

  無聊死了!

  卓晴覺得自己真的很犯賤。

  以前工作的時候,等一個三天的假期,比登天還難,手頭永遠都有接不完的案子,真恨不得在家睡個三天三夜,管他案子有多棘手!現在好了,想睡可以睡到死,她卻渾身上下不舒服,像是有千萬隻小蟲啃咬一樣,她開始懷念她一天睡不到六個小時的生活……七天了,從那天回宮到現在,七天過去了。

  什麼也沒有發生,或者說發生了什麼她也不知道。

  燕弘添沒有來找她麻煩,樓夕顏每天早出晚歸,她可以在相府內做任何事情,除了出門……但是她能幹什麼呢?這裡關於驗屍的書籍幾乎為零,她又對詩詞歌賦,歷史野傳不感興趣,所以,她每天消磨時光的方法就是——盯著眼前廣闊的湖面,發呆……

  「喂,你平時在家就這樣靠發呆過日子?」清澈寬廣的水域,確實能讓人心情很好,但是請原諒她的世俗,再美的風景,看久了也會審美疲勞吧。

  托著腮幫呆滯了很久的樓夕舞終於回過神來,低叫道:「你才發呆呢!」

  OK,不是發呆,那就是思春了。卓晴低笑,好不容易有何人陪她說話,她可不想氣跑她,卓晴虛心請教道:「那你平時都做些什麼?」她真的很好奇,每天呆在家裡,她們都在幹什麼?

  樓夕舞繼續托著下巴,懶懶的回道:「習字練琴,下棋作畫,可做的事情多著呢。」

  哦噢~

  卓晴忍不住讚道:「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才女呢!」果然千金小姐也不好當啊!

  好心讚許,結果卻換來樓夕舞的低吼抗議:「你不要太過分了,我知道我沒有你才藝出眾,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但是也用不著這樣挖苦別人!」

  卓晴一愣,苦笑不已,這個想法,她是真沒有!因為,她全都不會!

  聳聳肩,卓晴無辜的回道:「我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了,你說的那些才藝,我統統忘記了,比你差遠了,哪有資格挖苦你?!」

  「我……」看她這麼坦然的自我解嘲,樓夕舞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不是故意的。」她明白要練就那一身的才藝,需要付出多少艱辛和努力,現在說忘就忘,已經很可憐了,自己還揭人痛處,實在不該!

  說實話,她更喜歡樓夕舞張牙舞爪的樣子,卓晴趕緊岔開話題:「沒事沒事,我們聊點別的吧。」

  看向她,樓夕舞配合的問道:「聊什麼?」

  「聽說你和皇上很熟?」反正也無聊,乘機打聽一下也好。

  樓夕舞不好意思的笑笑,回道:「也沒有很熟啦,小時候和我哥入宮陪姑母解悶,經常能見到皇帝哥哥而已。」

  「我上次入宮,覺得他很凶。」卓晴試探的抱怨道。

  連連點頭,樓夕舞心有慼慼然的回道:「我也覺得,他脾氣好差,一發火嚇死人了,不過他倒是很少對我哥發火。」

  「為什麼呢?因為你哥和他是表兄弟?」她也感覺燕弘添對樓夕顏似乎格外的隱忍。

  撅著嘴,樓夕舞得意的回道:「才不是呢,他對其他的親兄弟都凶得要命,當然是因為我哥聰明又能幹咯。」

  汗!

  她還以為能知道什麼內幕呢,看來問這丫頭,她只會對樓夕顏歌功頌德,想了想,卓晴繼續八卦另一個人:「夙凌將軍你認識嗎?」

  「他?」樓夕舞皺眉,滿臉的厭惡:「我不知道,只是聽說他是個又冷又傲,自以為是的傢伙。」

  「怎麼說?」又冷又傲那天她是看出來了,自以為是倒不見得吧!

  樓夕舞一副神秘的樣子,小聲哼道:「在他眼裡,女人就是代表著麻煩和多餘,更變態的是,他家裡一個女人也沒有。」

  「什麼?不可能吧!」那麼大個將軍府沒有女人?卓晴不信的問道:「丫鬟總有吧,難道他沒有媽媽,妹妹,妻子、小妾之類的?!」

  樓夕舞堅定的回道:「沒有!」

  果然聊八卦是最能讓人親近的社交活動,不管在任何時代都是一樣!剛才還對卓晴叫叫嚷嚷的樓夕舞,已經湊過身去,低聲說道:「他爹早年戰死了,娘親後來也病死,只有三個兄弟,全部沒有娶妻,家裡沒有婢女,沒有嬤嬤,只有男人,他今年快三十了,所以皇帝哥哥才會把你妹妹賜給他啊!」

  「不是吧……」卓晴滿頭黑線,還有這種人?!真的有些變態……那身在男人堆裡的青末怎麼辦??

  卓晴一連打聽了兩個男人,樓夕舞終於反應過來,一副瞭然的樣子,自以為是的笑道:「怎麼,最後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幸運,你們家三姐妹,就你運氣最好,跟的是我哥。」

  又來了……盲目崇拜不是什麼好事,不過這次她不否認她的觀點,相較之下,樓夕顏是最正常的一個!!

  兩人閒聊著,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湖邊,朝著她們穩步行來。

  樓夕舞嘴一撅,氣惱的背過身去,他終於捨得來找她了!哼!

  卓晴輕咳一聲,笑道:「我渴了,去喝點水。」她可沒興趣做電燈泡。

  卓晴才起身,景颯卻是直直的朝著她走過來,冷聲說道:「青姑娘,前廳有客來訪。」

  「找我的?誰?」卓晴微怔,看向身旁臉色更臭,雙目冒火的女子,卓晴失笑。

  「提刑司單御嵐。」

  他?找她做什麼?為了驗屍的事情?反正她正閒著無聊,會會他也好,卓晴抬腳朝院外走去,景颯跟在她身後。

  才走了兩步,卓晴停下腳步,笑道:「我自己過去就行來,夕舞她胃疼,你給她看看吧。」

  景颯眼神一閃,樓夕舞已經忍不住的轉過身來,大吼道:「我哪有胃疼?!」

  「你整天喝那麼多醋,不疼才怪呢!」卓晴悠閒的朝外走去,調侃的笑聲一路遠去,只剩下樓夕舞一臉尷尬的攪著衣角。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7:00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3:57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五十七章 請教

  卓晴心裡猜測著單御嵐找她的原因,十有與驗屍有關係,那天看他對解剖所表現出來的熱情和執著,她就知道,他一定還會來找她,就是沒想到這麼快。

  一路上慢悠悠的向前廳走去,不遠處,一道淺藍的身影優雅的走來,花影假山不時的擋住來人的臉,只是那頎長的身型,悠然的氣質,卓晴已經猜到那人是誰,低叫一聲:「樓夕顏。」

  不一會,樓夕顏帶著淡淡的淺笑,朝著她走了過來。

  「你怎麼在家?」他這幾天不是一直早出晚歸?

  樓夕顏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輕咳了一聲,認真說道:「靈兒,你不覺得整天點名道姓的稱呼我,有些不妥?」

  有什麼不妥?卓晴覺得很正常啊!不過看到他故作認真的姿態,還有那聲讓人起雞皮疙瘩的「靈兒」,卓晴決定——來而不往非禮也!

  假裝思考了一下,卓晴說,「那我應該稱呼你……樓丞相?」

  「太客套了。」

  「樓公子?」

  「太生疏了。」

  「夕夕?」這個名字其實她個人是比較喜歡的!

  「……」

  樓夕顏還保持著優雅的笑,只是嘴角已經明顯有些抽搐,卓晴心花怒放,繼續努力!

  「顏兒?」他不是喜歡動不動給別人加「兒」字嗎?

  「……」

  樓夕顏暗歎,這個不知好歹又小氣的女人,除了叫她,他什麼時候對別人稱呼得如此親近?結果還遭人嫌棄?!

  看他滿頭黑線的樣子,卓晴忍不住大笑起來,她笑得肆無忌憚,樓夕顏也不惱,只帶著幾分無奈的輕輕搖頭,任由她拿自己的名字開玩笑,那種淡淡的寵溺,就像是初夏的微風,暖暖的,也在心湖上吹起絲絲漣漪。

  斂下唇角的笑容,卓晴大方問道:「夕顏,你這是要出門嗎?」她當然知道他希望自己怎麼稱呼他,其實叫出口也不難,不否認,她自己也蠻滿意這個稱呼的。

  樓夕顏一開始就猜到,卓晴會叫他的名字,只是真的聽見她清吟的聲音大大方方的叫出來,他的心竟然會揚起一抹難以言喻的喜悅,只因為一聲「夕顏」?看來他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心了,既然如此,心動的可不能只是他而已。

  「剛下朝回來拿一樣東西,待會要出門。」說完,樓夕顏忽然伸出手,指尖不經意的劃過她的脖子,涼涼的,有些麻,他明明沒有碰到她,卓晴卻沒來由的一僵,他微微俯身上前,卓晴只覺得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此刻都變得異常敏銳,髮絲微動,他溫柔的眸注視著她的頸後,卓晴知道他一定是在為她整理衣服,但是那張讓人心顫的俊顏近在眼前,還有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都讓卓晴心不受控制的狂跳。

  一會之後,他從她的髮絲間拿下一片落葉,卓晴欲哭無淚,好老套的戲碼,如果是以前有人告訴她,她會因此心跳加速,她一定會罵那人神經病,但是她現在在幹嘛?!

  老天,她快奔三十的人了啊~~~~在他的溫柔注視下,臉居然會莫名的燥熱!!天知道她早八、十年都忘記什麼叫臉紅心跳了!!

  讓她去死吧!

  卓晴自我鞭撻之中,樓夕顏眼底閃過一絲有趣的笑意,她這是什麼表情……就算不嬌羞,也不至於這麼痛苦吧?

  尷尬的輕咳一聲,卓晴乾笑道:「那我不耽誤你了,單御嵐不知道找我幹什麼,我去看看。」

  單提刑來找她,他自然是知道的,沒有他的允許,單御嵐也不可能見到她,不過樓夕顏還是故作驚訝的說道:「單提刑來了嗎?那你去吧。」

  卓晴點頭,趕緊轉身離開,樓夕顏低吟的聲音再次響起:「對了,我讓書店的人送了一些醫書過來,就放在書房,你有興趣的話,可以看看。」

  是為她買的嗎?樓夕顏的溫柔永遠是那麼恰到好處,卓晴匆匆丟下一句「謝謝」,腳下速度越發的快了。

  看著那道可以算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樓夕顏唇角輕揚,靈兒,你往哪裡逃呢?!

  這次交鋒,卓晴華麗麗的完敗……

  走出樓夕顏的視線範圍,卓晴終於放慢了腳步,她跑什麼?!太丟臉了……鬱悶的心情讓卓晴有些漫不經心,走進前廳,單御嵐放下手中早就冷透的茶,起身說道:「冒昧到訪,還請夫人見諒。」

  夫人?卓晴再次鬱結!看了他一眼,直接了當的問道:「找我什麼事?」

  卓晴開門見山,單御嵐也不多繞彎子,問道:「單某有一個問題,想向樓夫人請教。」

  「說。」

  「死者的致命傷是凶器貫穿胸部,刺穿心臟至死,我想問的是,一般人的心臟在死後,會出現多少回縮?而這種回縮是在死後多久發生的,如果要比對凶器,要考慮哪些方面呢?」那天見識過她的解剖,他回去之後,久久不能平靜,她對人體熟知居然已經到了那種程度!

  果然是關於驗屍的,卓晴因樓夕顏而紊亂的心慢慢平靜下來,相比之下,她更喜歡這種能自我夠掌控的情況。

  卓晴沉聲回道:「一般人死後,心臟是會少了萎縮,但是並不明顯。穿刺創傷心肌會出現收縮,創口多會小於凶器的斷面,如果你想要做凶器比對,最好是在12個時辰內,因為人死後,臟器會出現自溶的現象,到時會影響你的判斷。如果你能把人儲存在冰窖裡,就能延緩自溶和腐爛的情況。」

  單御嵐瞭然的點頭,回道:「我明白,死者其他部位也中了刀傷,但是經過查驗之後,發現死者胸前的傷口與其他地方的傷口有一點點不同,我希望通過心肌和胸肌的雙重比對,來確認凶器。」

  「嗯。」卓晴建議道:「這是對的,最好再比對一下衣物上的破口,衣物基本不會回縮。」

  至於心肌的回縮,單御嵐還真的不瞭解,虛心問道:「我口訴,你能做出判斷嗎?」

  卓晴坦誠的搖搖頭:「我只能按照你口訴的情況給出我的意見,必須見過屍體才能做出最準確判斷。」

  但是她現在不能出府,不可能親自驗屍,想了想,卓晴問道:「你身上帶有凶器的圖嗎?」要做這麼仔細的比對,那個凶器一定有些特別才對。

  單御嵐從袖間拿出一個帕子包裹的東西,遞到卓晴手中。

  他還真是信任她呢,居然把凶器帶過來。

  打開帕子,裡邊是一柄銀晃晃的飛刀,刀身輕薄,長約兩寸,雙刃鋒利,形如葉片,刀身最中央,還有一條如葉子脈絡一般的凹陷。這飛刀……好眼熟……卓晴臉色微變,問道:「這……兵器是嫌犯的?」

  單御嵐也看出她臉色不對,但是還是回到:「對。」

  「那人是不是叫乾荊?」雖然飛刀特別,但是江湖之大,不一定就是他的吧!卓晴心存僥倖,自己卻也明白,機會渺茫。

  「是。」

  單御嵐堅定的回答,讓卓晴心下一涼,真的是他……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五十八章 意外

  卓晴柳眉緊蹙,單御嵐暗暗觀察著她的表情,沉吟了片刻,問道:「你認識他?」

  卓晴迎向單御嵐探究的視線,輕輕點頭,避重就輕的回道:「見過兩次而已,當時剛好看見他把玩過這種兵器。」她沒有說謊,只不過這兩次,乾荊剛好都救了她的命,但這些她不打算讓單御嵐知道,畢竟如果她與犯罪嫌疑人關係過於密切,會讓單御嵐質疑她的專業判斷。

  一邊觀察著手中的薄刃,卓晴一邊故作隨意的問道:「我聽說他是賞金獵人,死者是不是朝廷重犯?」如果是朝廷重犯,在抓避過程中拒捕被殺,作為賞金獵人的乾荊,罪應該不大。

  單御嵐一直留意著卓晴的表情,淡淡回道:「不是,死者是將軍府的護院中將。」

  將軍府?怎麼會和將軍府扯上關係?這個案子只怕是複雜了,如果將軍府對此事不依不饒,乾荊就算真有什麼隱情,也是難逃一死。

  更加擔心乾荊的情況,想套單御嵐的話,估計是不可能,卓晴乾脆直接問道:「能告訴我案情嗎?」

  「對不起。」

  果然如她所料,卓晴瞭然的一笑,說道:「沒事,我明白,我想看看屍體。」

  這個單御嵐倒是沒有反對,只是有些為難的說道:「你要現在去嗎?只怕屍體保留不了那麼久。」他早有耳聞,青家姐妹一個入天牢,一個禁足丞相府,他很懷疑,她能出府。

  現在當然不行,卓晴有些煩悶,思索了一會,問道:「事情發生多久了,屍體現在儲存在哪裡?」

  「昨天夜裡發生的,屍體存放在冰窖,但是朝廷的冰窖並不大,屍體驗完之後,必須入棺用石灰封存,存放在義莊。」

  在冰窖裡還好,她要趕在屍體抬出冰窖之前出去一次,不然等到了義莊再來驗,很多關鍵的證據估計已經模糊了。但是她要怎麼能出去了,現在向樓夕顏求助,是在為難他吧!

  卓晴進退兩難的時候,景颯高大的聲音再次出現在前廳,卓晴抬頭,不解的問道:「又有什麼事情?」如果沒事,他是絕對不會出現在她面前的。

  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景颯冷聲回道:「將軍府的人來了。」

  「什麼?」將軍府?也是來找她的?卓晴忽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今天還真是熱鬧啊……聽到將軍府,單御嵐也是眼神一閃,卻沒有說什麼,靜默的站在一旁。

  冷冷的眼掃過單御嵐平靜的臉,景颯沒有避諱,直接回道:「青末小姐在將軍府暈厥,大夫看過了,但是兩天都不見醒,她之前說過她的病症是小時候就有的頑疾,只有你能治好,所以現在將軍府的人,把她送到了相府,正在花廳等著。」

  青末?那個傳聞膽小怯懦的三妹,又或者是顧雲!卓晴的心沒來由的緊張。

  單御嵐微微拱手,回道:「夫人有事,就先忙吧,下官告辭了。」

  單御嵐正要走,卓晴忽然低聲說道:「你把屍體先放在冰窖裡,我這幾天想辦法去看一次。」她不相信乾荊會殺人,起碼不會無緣無故的殺人!

  「這……」單御嵐遲疑了一會,最後還是回道:「好吧。」說完再次拱手,單御嵐出了前廳,卓晴也迫不及待的對景颯說道:「去花廳。」

  如果青末真的是顧雲,那實在是老天保佑,如果不是怎麼辦?她並不知道什麼特效藥可以為青末治病?卓晴一路走的風風火火,心裡卻是七上八下,很快,她已經到了花廳前。

  「你就是青楓?」

  卓晴的腳才剛踏入廳內,一道帶著傲慢與不訓的男聲冷冷的響起。

  卓晴抬眼看去,男子很年輕,不足二十的樣子,面色清朗,眉宇間帶著傲氣,眼睛裡閃著執著的光芒,頗有幾分氣勢,可惜,卓晴對沒有禮貌的男人很反感。

  直接掠過他,卓晴掃視了一遍花廳,花廳正中央,有一個類似擔架一樣的架子,上面撐著一個小篷,外面隔著一層紗簾,輕紗搖曳間,隱隱能看見一個女子的身影。除了年輕男子,花廳裡還有四個身著勁裝的壯漢,一臉的肅然,即使他們沒有穿盔甲,也不會讓人錯認他們是軍人的事實。

  沒有看見夙凌的身影,卓晴輕輕蹙眉,看來青末在將軍府並不得夙凌歡心,都昏迷了兩天了,他居然沒有出現?!

  對上一雙溫柔的眼,卓晴有些不自然的笑道:「夕顏你還在?」

  「聽說你妹妹犯病了,我過來看看。」很好,最後才發現他的存在,可見他努力得還不夠~

  迎著樓夕顏溫柔得有些過火的眼神,卓晴尷尬萬分,天~!長得太帥的男人果然是禍害,又帥又溫柔的男人就是禍害中的禍害!!他當大廳裡的人都是死的嗎?!!

  顯然卓晴的擔心有些多餘,幾名將士根本是目不斜視,而年輕男子盯著卓晴,一臉的若有所思,根本沒注意他們兩個「眉來眼去」。

  樓夕顏輕輕佻眉,似乎他的「靈兒」還是不太習慣他的「溫柔」,沒關係,他會讓她習慣的。收回視線,樓夕顏看向旁邊的年輕男子,介紹道:「這位是夙凌將軍的三弟,夙羽將軍。」

  迎著男子探究的目光,卓晴冷淡的點點頭,直接走向擔架,輕掀紗帳,看清擔架上的女子,卓晴有一瞬間的閃神……青楓和青靈長得極像,卓晴以為,青末應該也差不多,但是看清眼前的女子,卓晴終於明白,為什麼沒把她弄錯了,青末有一張精緻的小臉,飽滿的額頭,長長的睫毛,小巧的櫻唇,整個人看起來小的不可思議,她滿十五歲了嗎?!這根本就是個「蘿莉」嘛!

  這個人……會是顧雲!!卓晴想到這點了,崩潰的心都有了……即使她心裡百轉千回,除了最初的那一抹驚訝,臉上依舊是那樣冷淡的表情,手故作姿態的搭在青末的手腕上,卓晴觀察的,其實是她的臉。

  對於卓晴的無禮,夙羽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他習慣了!

  第一眼看見這個女人的時候,他還有些不相信她是青末的姐姐,但見識過她的態度之後,他相信了……她們果然是姐妹,一樣的目中無人,不同的是一個冷傲,一個……卓晴收回手,放下紗帳,樓夕顏關心的問道:「怎麼樣?要不要找幾個御醫過來看看?」剛才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茫然,樓夕顏擔心她忘了如何治療。

  卓晴搖搖頭,回道:「沒事,先把她抬進我房間,給我準備銀針,實在不行,再請御醫也不遲。」她要把握這次單獨和青末在一起的機會,要是弄不醒她,再請御醫吧!

  四個將領在夙羽輕輕點頭之後,將擔架抬了起來,一行人走到摘星閣,青末被安放在卓晴的床上,卓晴回頭,對樓夕顏說道:「夕顏你去忙你的吧,讓景颯留下來幫我就好。」

  「好吧。」沒有多說什麼,樓夕顏轉身出來摘星閣,幫青末蓋好被子,卓晴背對著站在屏風外的夙羽,說道:「夙羽將軍,針灸不是一時半會能結束的,不如您先回府,等到她醒了,我在派人送回去。」

  「不必麻煩,你開始治吧,我就在外面等著。」夙羽堅定的聲音很是洪亮。

  卓晴翻了一個白眼,回道:「隨你。」

  很快,門被砰地一聲關上了。

  看著桌上明晃晃的銀針,再看看眼前嬌弱的好像一碰就要碎掉的女子,卓晴發愁了,接下來,怎麼辦?!!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7:20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3:57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五十九章 青末VS顧雲

  看著桌上明晃晃的銀針,再看看眼前嬌弱的好像一碰就要碎掉的女子,卓晴發愁了,接下來,怎麼辦?!!

  手握銀針,卓晴在女子耳邊低聲說道:「雲,你要是再不醒,我可就下針了!」

  她已經叫顧雲原來的名字了,如果她是,她應該醒了才對,盯著床上還是一動不動的小女孩,卓晴有些失望,她,真的不是顧雲嗎?手中拿著銀針遲疑了一會,卓晴還是作勢朝著青末的手臂紮下去。

  就在長針快要刺入手臂的那一刻,卓晴的手腕被一隻纖細的手抓住,床上的女子倏地睜開眼,半靠著床幃,瞪著卓晴,低罵:「你還想真的扎啊!」

  卓晴輕輕佻眉,回道:「你說呢?!」她終於捨得醒了!

  眼前的女子長髮極腰,膚色雪白,粉嫩而可愛的臉上,兩條疤痕顯得格外礙眼,就連卓晴這麼個女人看見了,都覺得憐惜。圓圓的眼睛像隻小白免,但是那眼神中流轉的銳利而堅定的光芒,讓卓晴心裡一鬆,那是顧雲會有的眼神沒錯,但是這張臉……天啊,真的太萌了……「雲,真的是你嗎?」卓晴還是忍不住要確定一下。

  女子聳聳肩,無所謂的笑道:「我不介意來個默契大考驗!」她自己醒來的時候都被這張臉下了一跳。

  撐著下巴,女子上下打量著卓晴,滿臉狡黠的笑道:「讓我想想,你最喜歡喝的是夏威夷kona,最喜歡吃的糕點是提拉米蘇,最喜歡做的事情是解剖屍體,最喜歡玩的遊戲是植物大戰殭屍,三圍是34——24——36……

  「stop!夠了!」卓晴滿頭黑線,她現在百分之百肯定,眼前的人就是那個該死的女人!無論外表多麼甜美,性格一樣是那樣不可愛!!

  「相信了?」顧雲一副我還沒說完的樣子。

  「相信!」卓晴咬牙切齒,剛才怎麼沒狠狠的扎她幾針!!悔啊……

  「我餓死了,有沒有吃的?」顧雲翻身而起,動作靈活,一點也不像兩天兩夜沒有吃東西的樣子,卓晴不禁好笑:「你真的『昏睡』了兩天兩夜?

  「我預計是三天,想不到他們兩天就把我送過來了。」夙羽這小子平時一副和她勢不兩立的樣子,想不到關鍵時刻,還是他送她過來的。

  走到屏風外,拿來桌上的小糕點,卓晴塞到顧雲手上,搖頭笑道:「你還真能熬。」

  拿著糕點,顧雲自顧自的吃著,滿不在乎的回道:「還好,以前伏擊毒販的時候,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我也沒死,睡兩天小意思。」好在那些個大夫不像晴這麼沒人性,一上來就用針扎!

  雙手環在胸前,半靠著屏風,卓晴嘖嘖笑道:「以你的身手,離開將軍府很難嗎?為什麼你到現在還在將軍府?還是你迷上了氣質冷傲的夙將軍?」不得不說,夙凌的確是個很吸引人的男人,雲喜歡他也不奇怪。

  白了她一眼,顧雲受不了的低叫:「我到將軍府,總共就見過他二次OK?!」

  卓晴看著雲現在這張可愛到爆的臉,忍不住繼續逗她:「正所謂一見鍾情,見一次就夠了!」

  第一次她咬了他,第二次兩人幹了一架,如果說這樣也算一見鍾情的話,那還真是火花四射!顧雲低著頭只顧著吃,卓晴忽然上前一步,抬起她的下巴,一臉奸笑的問道:「老實說,你有沒有……語未盡,意已盡,顧雲一怔,想起第一次見夙凌時的情節,臉色奇異的閃過一絲紅暈,狠狠拍掉卓晴的手,顧雲罵道:「沒有!你這個滿腦子黃色思想的女人。」

  「我黃色?」卓晴可沒有忽略她臉上那抹不自然,似笑非笑的哼道:「我好像什麼都沒有說吧,這是不是傳說中的不打自招?」

  「卓晴————」

  卓晴可以聽到某人磨牙的聲音,趕緊換了一個話題:「我很好奇,將軍府真的沒有女人?」

  顧雲不耐煩的回道:「確實沒有,連蚊子都是公的!」

  卓晴低笑:「才兩個月不見,你幽默不少!」

  顧雲斜睨了她一眼,嗤笑道:「我看你三八了不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這個特質!

  卓晴也不惱,聳聳肩,笑道:「沒辦法,無聊嘛。」

  無聊?這是這麼鬼答案。懶得理她,顧雲起身去找水喝,光著腳踩著長毛地毯上,顧雲走到圓桌的,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忽然身後響起了一道難以壓抑的笑聲,顧雲回過頭,只見卓晴撐著牆,笑得前仰後合,嘴裡碎碎道:「當年你說163的我是矮子,請問你現在這158的個頭是要叫侏儒嗎?!真是蒼天有眼啊~~!!」

  顧雲的臉一黑,冷冷的說道:「一分鐘。」

  看著才剛到自己肩膀的嬌小女子,瘦瘦的活像一根豆芽菜,卓晴笑得更加誇張,風水輪流轉,一向以自己175身高為傲的雲也有吃癟的時候!

  顧雲的臉色越來越黑,在接近一分鐘的時候,卓睛終於極力的憋住笑,雲真的發起火來就不好玩了。

  顧雲冷哼:「笑夠了?!」

  卓晴只能點頭,不然她怕自己忍不住又會笑出聲來。

  盯著那個嘴角還在抽搐的女人,顧雲有些無奈的說道:「我們相聚的時間有限,是要繼續這些有的沒的廢話還是好好商量一下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卓晴壓下胸中的笑意,終於正經的回道:「你先說,我聽。」

  「其實我之所以沒有立刻離開將軍,有兩個原因,第一,你也看見了,這個身體實在是弱了點,我得花點時間讓她變得強壯和靈活,第二,我在將軍府發現了這個。」說完,顧雲從腰間拿出一張白紙,打開放在桌面上。

  卓晴湊過去一看,眼前一亮:「這是……很像我們莫名其妙到這來之前看見的那個八卦盤?」圖上的八卦盤上,每一處紋理都描繪的極其精緻,感覺上比上次她們見到的那個要新得多。

  「對,我猜我們會到這個地方,十有八九與它有關,如果要回去,還是要靠它才行。」

  卓晴沉吟道:「它收藏在將軍府?」

  顧雲搖搖頭,回道:「我只在將軍府裡見過這張圖的畫像,據說這是夙家的族徽,到底收藏在哪,只有夙家長子夙凌和老族長知道。我目前還留在將軍府,就是為了這個。」

  「有頭緒嗎?」

  「沒有。」連夙羽,夙任都不清楚,估計也只有從夙凌那裡下手才行了。顧雲歎道:「我聽說青楓在宮宴上驗屍,我猜一定是你,所以就假裝暈倒來見你。我這些日子就是這麼過的,你呢?情況怎麼樣?」

  卓晴一副鬱悶非常的樣子,幽幽的回道:「情況複雜……」

  顧雲有些吃驚,什麼事情把一向做事游刃有餘的的法醫鬱悶成這樣?!

  「我現在的這個身體,並不是青楓,而是青家大姐,青靈。因為青楓和青靈長得很像,所以官員送錯了人,青靈本來應該屬於穹岳的皇帝燕弘添,而且似乎燕弘添和青靈之間還有過一段過往,燕弘添是一個極度狂妄嗜血的男人,他以為青靈故意設計青楓冒名頂替,差點沒掐死我,不得已,我只能假裝失憶~」

  「失憶?」顧雲失笑:「好主意。」

  「一不做二不休,我騙他說已經是樓夕顏的人了,想不到樓夕顏並沒有拆穿我。」

  顧雲眨眨眼,色色的問道:「真的是騙他嗎?」

  卓晴一記眼刀飛過,顧雲訕笑道:「好吧,請繼續。」

  「最後燕弘添說要徹查此事,在樓夕顏的力保下,我得以在相府禁足,可惜,青楓被關進了大牢。」對於青楓,那個倔強到讓人心疼的女子,卓晴總是有些放不下。

  沒有見過青楓的顧雲倒不在意,只是擔心卓晴而已:「也就是說,現在樓夕顏和燕弘添在爭你?」

  卓晴哀歎:「準確的說,他們爭的是青靈。」

  「燕弘添爭的是誰我不敢確定,樓夕顏沒有見過以前的青靈,他爭的絕對是你。現在這種情況,你最好留在樓夕顏身邊,只有他能保護你。」她在將軍的這段時間裡,對這個異世也算是瞭解了一番,她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在這六國之內,燕弘添想要的東西,還真的少有得不到的。

  「也只能這樣了。」這點上卓晴也有共識。

  看她有些垂頭喪氣的樣子,顧雲低笑道:「你不是說很無聊嘛,順便還可以做點別的。」

  卓晴苦笑不得:「你又想胡說八道什麼。」

  「我沒有啊,我只是覺得『夕顏』真的很不錯。」她剛才在花廳裡聽得可是清清楚楚!

  這女人還真會記仇!!決定不和她耍嘴皮子,想到乾荊的事情,卓睛認真說道:「有一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顧雲爽快的回道:「說。」

  「將軍府的守衛中將被一個叫乾荊的男人殺了,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會找機會去驗屍,我希望你能幫我查一查,在這件事裡,他是不是真的兇手。」顧雲查案,邏輯清楚,心思縝密,觀察入微,她比較信任她的辦案能力。

  「我裝暈了兩天,不知道發生了這件事。」精明的眼掃過卓晴略顯憂慮的臉,顧雲問道:「你,為什麼要幫他?」晴的樣子,可不像是一般的案子哦。

  雲還是一樣敏銳,卓晴也不沒打算隱瞞,回道:「他曾經兩次救過我的命,我欠他一個人情。而且我現在也並不是說要幫他,如果他是有罪的,我無話可說,如果他沒有罪,你也不希望一個人無辜枉死,對不對?」決不讓自己手中出現冤案,這不僅是自己的工作準則,也是雲的,她相信雲會答應的。

  果然,顧雲點點頭,回道:「我知道了。」

  景颯低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青姑娘,御醫到了。」

  卓晴蹙眉,沉聲回道:「我正在下針,不要進來打擾我。」

  透過窗紙,卓晴隱約可以看見夙羽還在院外等著,兩人對看一眼,卓晴說道:「我看那個夙羽是不可能讓你留在這裡,待會我出去說你已經醒了,但是必須每週針灸,不然會傷及性命,這麼我們就能每週交換一次信息了,現在的情況下,我們最好先不要輕舉妄動比較好。」

  「好。」顧雲也覺得這麼是最好的,畢竟她們現在就算雙雙逃出去了,也沒有用,很快就會被抓回來。

  「你自己要小心。」

  「我會的,你也是。」

  兩人默契的相視一笑,只是淡淡的互道小心,沒有再說什麼。

  顧雲將用過的杯子按照原來的樣子放好,手中的空盤塞到圓桌下的隔板處,用桌布遮好。

  看著顧雲一陣忙碌之後,才迅速回到床上躺下,卓睛低笑,雲果然還是比較謹慎。

  顧雲朝她比了一個OK的手勢,卓晴走到半邊,將門打開。

  「怎麼樣?」卓晴才剛走出門外,夙羽已經一個箭步衝了過來,滿臉的焦急,卓晴眼神微閃,這可不像一個小叔子對待嫂子的態度哦!

  掩下眸中的精光,卓晴回道:「她已經醒了,但是身體還是比較虛弱,必須每七天針灸一次,十次過後,一年內應該不會在復發。」

  夙羽急道:「她到底什麼病?」找了好幾個大夫都沒有看出來。

  什麼病?卓晴隨口說道:「先天性氏間質細胞增生合併腸道神經元發育異常。」

  什麼……什麼……什麼……?夙羽一個字也沒有聽明白,轉頭看向身邊的御醫,問道:「這是什麼?」

  「呃……這個……老臣……」

  御醫越加緊張,額頭上的汗都冒了出來。

  躺在床上故作虛弱的顧雲差點沒噴笑出聲,猛地翻了一個白眼,她還真能掰!

  御醫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夙羽不耐煩的看向卓晴,說道:「算了,我七天之後把她送過來。」只要能治就好,說完夙羽越過卓晴走向屋內,不一會,四名將士又將顧雲抬了出來。

  隔著輕紗,兩人眼神交匯,傳遞了一個保重的眼神之後各自移開。

  夙羽走到景颯身邊,抱拳說道:「景總管,告辭了。」

  「夙將軍請。」景颯隨著夙羽一行出了摘星閣。

  夙羽至始至終,除了問病情的時候看過卓晴一眼,接下來就把她當成透明的了,卓晴唇角輕揚,看來將軍府的人,對女人的無視已經達到了一定程度,顧雲到底是怎麼在這麼一群大男人中間生活的,真是好奇……

  「夫人。」

  卓晴回頭一看,老御醫還怔怔的站在她背後,一臉誠懇的請教道:「老臣是否可以請教一下,那個……什麼……異常……是什麼病症?」

  卓晴失笑,輕咳一聲,回道:「這個……很複雜,你還是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卓晴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老御醫也沒有再問,躬身行禮之後,推了出去。

  伸了個懶腰,卓晴心情頗好,終於見到了雲,心裡的擔憂總算放下了一些,在這個異世裡,有一個人可以和你一起前進的感覺,讓人安心不少。

  瞇眼看去,夕陽漸落紅霞滿天,一晃一天已經過去了,卓晴正準備去前廳吃飯,還沒邁開步子,就看見景颯臉黯沉的朝著她走過來,卓晴心下立刻警鐘大作,問道:「不會又有誰來了吧?」

  「皇上駕到。」景颯冰冷的聲音應證了卓晴心中的猜測,卓晴覺得自己快瘋了。

  今天到底是什麼好日子……還有完沒完……深吸一口氣,卓晴問道:「樓夕顏呢?」

  「主子還沒有回來。」

  想到燕弘添那晚暴力狂躁的樣子,卓晴揮揮手,說道:「那就說我病得快死了,不見!」

  「誰病得快死了?」低沉的男聲和著一絲不悅,在摘星閣門口響起。

  這聲音……不用看也知道,來人是誰。

  卓晴一個頭兩個大,樓夕顏不在,說謊又被燕弘添聽見,這回有得受了。

  「參見皇上。」景颯側身行禮,越過他的肩膀,卓晴果然看見那道狂炙的身影向著她直直走來。

  隨機應變吧!卓晴剛剛準備行禮,燕弘添的大手已經握住的雙臂,將她輕輕扶了起來,極其自然的輕攬著她的肩膀,帶著低笑,輕哄道:「小靈兒,朕這段時間比較忙,沒來看你,不許生朕的氣。」

  語調是很溫柔,但是內容還是一樣的霸道,卓晴渾身一僵,先生……貌似我們……其實不太熟吧?!

  燕弘添會這個時候出現,一定是看準時機的,卓晴已經做好了不能善了的心理準備,但是面對著燕弘添專注幽深又帶著濃濃寵愛的眼,卓晴狠狠的嚥了一口口水,驚得不知道說什麼……燕弘添這是……鬼上身嗎??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六十章 卓晴的疑惑

  不知道燕弘添又想耍什麼花樣,卓晴告訴自己,靜觀其變靜觀其變!!

  肩膀被他看似溫柔,實際上用著讓人根本動彈不得的力道固定著,卓晴只能把頭偏向一邊。

  可惜燕弘添並不是這麼好應付的人,捏著卓晴的下巴強行將她的頭轉過來,燕弘添將唇輕貼著她的耳廓,低沉的男聲和著灼熱的呼吸輕輕的響起:「為什麼看見朕這麼緊張,你是在怕朕?」

  他以為他這是在幹嘛?!高興的時候就可以和你調情,不高興的時候就要你的命!卓晴忽視耳際的陣陣灼熱,冷冷的回道:「我的脖子很脆弱。」

  還在記仇啊!感受到卓晴的怒氣,燕弘添反而大笑道:「放心,朕現在可捨不得要了你的小腦袋。」因為你有了新的作用。

  現在捨不得?意思是說哪天他心情不好就可以要了別人的命!!他不說還好,這樣的回答讓在法治社會下成長起來的卓晴更加惱火,冷哼道:「那我還真得謝謝你咯!失陪。」

  也不管他抓得有多緊,卓晴執意掙開他的手,燕弘添也不強迫她,任由她走,只是對著她的背影笑道:「朕來,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卓晴不為所動,繼續往前頭,燕弘添也不攔她:「聯已經查明,都是皓月官員的疏忽,才會害你失憶,把你們送錯了地方,你我可以既往不咎,至於青楓嘛……」

  燕弘添故意停頓不說,卓晴的腳步也在聽見青楓的名字之後,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一臉得意的男人,卓晴哼道:「你想怎麼樣?」

  燕弘添凝視著她,卻不肯說一個字。

  該死的男人!!卓晴一邊咒罵,一邊走回他身邊,看著她乖乖就範,燕弘添心情愉悅,笑道:「放心,朕會下令放了她,即日起策封為————青嬪。如何?」

  她不知道嬪在後宮算多大的品級,只要青楓無性命之虞,她就放心了,隨意點點頭。燕弘添忽然從袖間拿出一塊比半個手掌略大有一點的金色牌子,遞到卓晴面前。

  卓晴有些遲疑,但是還是接了過來,牌子一面刻著一個令字,一面刻著雙龍,龍的中央赫然是一個立體的燕字,把玩了一會,卓晴問道:「這是什麼?」

  「朕賜給你的令牌,有了這個,你就可以隨時入宮。」

  燕弘添拿出令牌的時候,景颯眼中閃過一抹異色,高進則倒吸了一口涼氣,只是卓晴專注的研究著手中的東西,沒太注意。

  聽了燕弘添的解釋,卓晴只是「哦」了一聲,畢竟她基本上是不會入宮的,這個令牌對於她來說,基本就是雞肋。

  賜給她多少人求而不得、無上榮光的令牌,她居然就是這副表情?!燕弘添臉色一暗:「你看起來並不開心!」

  他想她怎麼樣呢?受寵若驚的痛哭流涕,還是撲倒在地巴住他的大腿大喊謝主龍恩,不然的話就是給臉不要臉?!可惜卓晴沒有膜拜西裝褲的習慣,將令牌的掛繩隨手掛在手腕上,揚起一抹敷衍的笑容,卓晴回道:「謝謝。」她現在關心的是另外一個問題:「我是不是可以自由出入了?」

  「當然可以。」走近卓晴,燕弘添低語道:「你想去哪,朕都願意陪你。」

  我不願意!

  即使卓晴恨不得立刻出門,但是看燕弘添興致盎然的樣子,她趕緊回道:「我沒想要去哪,只是隨便問問。」

  「但是朕想去一個地方,你陪朕。」根本不管卓晴的意願,燕弘添握著她的手,就朝著門外走去。

  手被燕弘添緊緊的拽著,卓晴只能大叫道:「等等等等!」

  燕弘添終於停下腳步,幽深的眼好整以暇的盯著她。

  不管他想帶她去哪,卓晴都沒有興趣,但是惹怒他,倒霉的絕對是自己,輕輕抬起兩人交握的手,卓晴故意低頭看看自己簡單的淡綠長裙,訕笑道:「這個……我總要去梳洗打扮一番嘛,麻煩你先放手。」

  能拖一時是一時吧!卓晴在心裡哀號————樓夕顏!你怎麼還不回來啊啊……

  鷹眸微瞇,上下打量了卓晴一眼,燕弘添不但沒放開手,握著她的手掌反而緊了緊,大笑道:「女為悅己者容,朕很開心你這麼在乎朕的眼光,不過用不著,朕覺得你現在這樣就很美了。」綠色很適合她,和她的名字一樣,靈氣逼人。

  欲哭無淚是她現在唯一的感受,一路幾乎是被拖著往外走,卓晴回頭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聲的景颯,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閉上了,景颯救不了她,要叫樓夕顏嗎?還要讓他為了她再與燕弘添交鋒一次,卓晴遲疑了。

  只遲疑了一會,她已經被燕弘添拉到了相府外。

  高進早在前一刻已經準備好馬車,恭敬的說道:「皇上,馬車已經備好了。」

  燕弘添掃了一眼身後寬大的豪華馬車,並沒有走過去,而是走到前面的馬隊旁,看中了一匹純黑駿馬,一個利落的翻身,燕弘添已經上馬,對著卓晴伸出手,說道:「上來。」

  卓晴一怔,她從來都沒有騎過馬!!而且她也不想和燕弘添擠在那麼小的馬背上!

  「我不……」

  一股猛烈的力道一提,力氣大得足以掰斷她的手,為了不變成殘廢,卓晴不得已,只有順著這股力量,張開腳跨坐在馬背上。

  這個男人真的不知道什麼叫憐香惜玉!!卓晴一邊揉著手臂一邊咒罵,只聽見耳邊響起一句「坐好了。」身下的馬就像離弦之箭一般,飛射出去!

  駿馬一路狂奔,速度快的卓晴幾乎張不開眼,燕弘添的手緊緊的環著她的腰,灼熱的手掌緊貼著她的腹部,可惜卓晴根本沒有心思感受這樣曖昧的姿態帶給人心靈的衝擊,她的全部精力都用在平衡身體,讓自己不至於掉下馬背。

  劇烈的顛簸讓她有些想吐,似乎過去了很久,卓晴感覺到腰間一痛,燕弘添抓緊韁繩,一個急剎,馬停了下來。卓晴深呼吸了好幾下,才緩緩睜開眼。

  看清眼前的景象,卓晴倒吸了一口涼氣。

  極速的狂奔,讓健壯的駿馬也吁吁的噴著氣,忽然的急停,讓它也躁動的不停踩踏著四蹄,而它的前面,就是——

  崖邊的石子因為馬蹄的急蹬,不時的滾落下去,只聽見滴滴答答的掉落聲減弱,卻始終聽不見落地的聲響,可見這個懸崖有多深,卓晴心怦怦直跳,剛才的速度這麼快,如果馬兒稍稍剎不住腳,那麼她和他已經粉身碎骨,她再一次見識到這個男人的狂妄或者說——不怕死!!

  卓晴還在後怕,身後的男人卻已經氣定神閒的問道:「喜歡嗎?」

  卓晴回過神,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遠處,再一次驚慕於眼前的景象。

  斷崖之上,放眼望去,前方是鬱鬱蔥蔥的群峰疊翠,即使已經是夕陽西下之時,依舊雲霧繚繞,煙雨瀰漫,雖然是落日餘暉,紅霞依舊強勢的侵染雲霧,滿目的蒼翠,似乎也浸染天際一般,繚繞的雲霧彷彿無數火龍遊戲於翠峰之間,眼前的畫面,霸氣蒼茫又不失旖旎風光!

  清風拂面,美景當前,自己似乎置身畫外,又似乎身陷其中,確實是很美妙的一番體驗,這是卓晴從來沒有感受過的。點點頭,卓晴真心讚美道:「嗯,很美。」

  感覺到身後的人輕輕一躍,燕弘添以後穩穩的站來崖邊,他伸出手,這次卓晴可沒有矯情,趕緊抓住他的手掌,順勢下來馬。

  長吁了一口氣,果然還是腳踏實地的感覺能帶給她更多的安全感。

  卓晴想收回手,燕弘添卻是不肯放,狂傲的眼橫掃天際,微揚的聲音在耳畔朗朗響起:「只要你喜歡,天下間的東西,無論是珍寶異獸,還是繁星暮雲,朕都可以讓它們屬於你。」

  卓晴輕輕佻眉,身邊的男子霸氣凌人,完美的側臉如刀削石刻般稜角分明,不遠處,三排身著勁裝的侍衛隊禁戒的將他們護在中央,當他豪言壯語的時候,彷彿天地都有所迴響,他是穹岳的王,是天下之主,站在這樣的最高峰上,他的狂傲或許是有理由的,卓晴不的不承認,這時候的他,很有魅力。

  但是……

  卓晴是個絕對的物質主義者,輕輕搖頭,忍不住低聲笑道:「你的狂妄是天生的嗎?」

  身邊的女子一臉的不以為然,燕弘添鷹眸微瞇,冷哼道:「你不相信?」

  又來了,無論何時,他就像一枚定時炸彈,隨時引爆,卓晴聳聳肩,敷衍的回道:「我信。」

  燕弘添本來暗黑的眼忽然染上一絲笑意,她根本不相信,即使是敷衍,她也不吝嗇表現的那麼直接,她還真的一點也不怕他,這個發現讓燕弘添覺得很有意思。

  摩娑著卓晴的手,燕弘添笑道:「朕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夕陽西下之時,路邊受傷的小兔子得到了你所有的注意力,當時的你那麼的膽小善良,讓朕想不到的是,你居然還能在大殿上剖屍,那時的你又是那麼的……

  燕弘添含笑的看著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卓晴不以為意的接道:「冷血?」他一直在強調青靈是多麼的善良,那就是說她解剖很殘忍了。

  不是沒有人說過她一個女孩子幹法醫的工作,會讓人覺得冷血,可惜她一直不以為然,因為她從來都很堅定的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用力拽回自己的手,卓晴冷聲回道:「抱歉,我忘記我以前什麼樣子了。」她,不是青靈。

  他的小美人生氣了呢,在卓晴還來不及反抗的一霎那,燕弘添已經將她環在懷裡,兩人的鼻尖緊緊的貼著,彼此的呼吸彷彿交融在一起一般,卓晴想往後退,腰間的手卻越發的收緊:「沒關係,朕一定會讓你重新愛上朕。」

  低沉的聲音並不響亮,腰間的力道卻是清楚的提醒著卓晴,這個男人的決心,卓晴屏住呼吸,不敢動一下,因為她怕呼吸稍微用力一些,唇都會碰在一起!

  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由遠及近傳來一串急促的馬蹄聲,卓晴趕緊抬眼看去,終於,看見了那到清瘦的身影。

  樓夕顏的出現,讓卓晴的心莫名的安定了一些,放鬆了心情,讓她忽略了燕弘添嘴角泛起的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燕弘添看著那道疾行而來的身影暗笑,來得很快嘛!

  燕弘添微微揚手,馬隊立刻讓出一個缺口,樓夕顏策馬直入。

  在燕弘添面前停下,樓夕顏優雅下馬,眼光掃過燕弘添仍然放在卓晴腰際上的手,樓夕顏面色不變,沉聲說道:「臣,參見皇上。」

  燕弘添心情不錯的暗諷道!「夕顏也來了,真是巧。」

  樓夕顏淡笑,從容回道:「臣擔心皇上的安全。」

  「是嗎?」擔心他的安全?!燕弘添瞇眼看去,除了樓夕顏,只看見不遠處的墨白,明明就是接到消息匆匆趕來,還大言不慚的說擔心他。

  嘖嘖,夕顏對這小東西倒真是上心了呢!好玩,這樣遊戲才好玩!

  再次貼近卓晴,在她耳邊低語道:「好好保管你的令牌。」

  說完燕弘添鬆開環著卓晴的手,手背在身後,朗聲笑道:「時候不早了,回宮。「燕弘添跨馬狂奔而去,沒有再看身後的卓晴和樓夕顏一眼,卓晴卻盯著那道遠去的背影,久久沒有移開。

  樓夕顏眼中劃過一絲不悅,卻是掩藏的極好,淡淡的問道:「在想什麼?」

  「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卓晴還是沒有收回視線。

  「什麼感覺?」這麼快就對燕弘添有感覺了?!樓夕顏面色如常,心裡卻湧動著一種他自己都覺得陌生的情愫。

  卓晴搖搖頭,笑道:「不知道怎麼說。」

  看著燕弘添的背影,她忽然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燕弘添如果真的那麼喜歡青靈,為什麼不直接把人弄進宮,還要讓她與一個臣子住在一起?如果不喜歡,他又為什麼要花時間來調戲她?!還給了這個東西?!想起燕弘添臨走前說的話,卓晴輕輕抬手,亮出掛在手中的金牌,問道:「這個東西很有用?」

  看清她手上的東西,樓夕顏一怔,他居然送她令牌!!弘添到底在想什麼?!

  感覺到卓晴探究的眼神,樓夕顏淡淡的回道:「這是皇上特頒的令牌,擁有此令牌可以隨時入宮不受宮禁約束,各級官員看見令牌,也會對你禮讓三分。據我所知,穹岳目前這種令牌不超過六面。」

  「原來如此。」這麼珍貴?難怪剛才夕顏的眼中閃過驚異。

  好吧,先把它收好,或許以後會用得著。

  將令牌塞進腰間的暗袋,卓晴忽然想到乾荊,抬起頭問道:「能不能讓墨白送我去一趟提刑府?將軍府的人被殺了,犯罪嫌疑人是乾荊,我想要盡快見到屍體。」

  乾荊……

  樓夕顏思索了一會,想起了這個人,他救過她,樓夕顏沒有說什麼,牽過韁繩,回道:「我陪你去吧。」

  「你今天很累了,讓墨白送我去就行了。」

  「沒關係。」樓夕顏已經跨上了馬,朝她伸出手。

  又要騎馬~~想到剛才那胃裡翻騰的感覺,她卓晴不自覺的皺起了眉,不過她還是沒有說什麼,握緊樓夕顏的手,借力上了馬背。

  僵直著身子保持平衡,卓晴深吸一口氣,做好了迎接挑戰的準備!

  樓夕顏看著身前渾身緊繃的女子,不由失笑,身子向前靠了靠,樓夕顏輕踢馬腹,身下的白馬慢慢的奔跑了起來。

  馬兒的速度並不快,樓夕顏兩手握著韁繩,將她半環在懷裡,卓晴緊繃的心終於緩緩的放了下來,看她終於放鬆了下來,樓夕顏將速度稍稍加快了些,馬背上有些顛簸,背後是樓夕顏溫暖的懷抱,卓晴身體再次緊繃,樓夕顏無奈的空出一隻手,輕輕環住她的腰,將她安置在懷裡,才又專心的駕著馬。

  舒服的輕靠在樓夕顏懷裡,卓晴承認,騎馬似乎也不是那麼難過的事情,只不過清晰的心跳聲,從背心一下一下的傳來,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也追隨著他的速度,一下一下的加快。

  樓夕顏的眼中劃過一抹異彩,嘴角也不自覺的揚起。

  緊隨在他們身後的墨白發現,主子的馬,似乎越駕越慢,這樣天黑前怕是到不了提刑府了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6:04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3:56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六十一章 飛刀之謎

  「死者身上有十三處銳器傷,手臂四處,腿部六處,腹部兩處,胸部一處,傷口尺寸在一寸到一寸一之間,切口整齊,創口無明顯擴大。死者致命傷在左胸心臟位置,屬貫通性刺穿傷,傷口長一寸,由傷口橫斷面來看,凶器應為雙刃銳器。」

  堆滿冰塊的冰窖裡寒氣逼人,一字排開的棺木讓人忍不住嚥了嚥口水,幾盞油燈彷彿也感受到這股陰氣,沒有風卻也搖晃得厲害,棺木中,一個面若枯槁的男人僵直的躺在裡邊,他身上,一雙纖細的手認真的檢查和測量著每一個傷口,清冷的女子聲冷淡而詳盡的講述著,在這樣的環境下,有些毛骨悚然。

  「死者死因為心臟及胸內大血管破裂,嚴重內出血,肺部受壓萎陷,至使縱膈移位,引起呼吸循環衰竭死亡。」

  找到心臟位置的致命傷,卓晴伸出手,說道:「飛刀。」

  一旁忙著記錄的小吏趕緊遞上飛刀,隨後又緊緊的握住手中的毛筆,太冷了……

  比對了一會,卓晴低聲說道:「單御嵐,你過來看。」

  單御嵐走到卓晴身側,只見她將飛刀平行放在心臟旁邊,慢慢將橫截面靠近,對比之下,傷口比飛刀橫截面寬了不少。這一點他在解剖的時候也發現了,所以才會去請教她。「心肌創面比凶器大很多,這說明刺入死者心臟的不是飛刀?」

  卓晴搖搖頭,冷聲回道:「不能肯定,冰窖溫度不夠低,送入時間過晚,臟器已經出現輕微自溶。而且雙刃利器造成的內臟傷,是有可能出現傷口擴大的現象。」

  這、這、這溫度……還不夠低?小吏一邊活動著僵硬的手,一邊佩服的看向女子身後的樓相,他將厚披風披在女子身上,自己只加了一件單薄的外袍,就在冰窖裡站了快半個時辰,還能面不改色,他,不冷嗎?!

  卓晴將飛刀還給單御嵐,奇怪的問道:「你為什麼會覺得這個傷口不是這種飛刀造成的?」

  「死者身上有十三處這樣的傷口,衙役在現場卻只找到了十二枚飛刀,而這個傷口,看起來確實是飛刀造成的,但是不管是下手的力道和位置,都與其他的傷口不同。」其他的傷口明顯淺而且都是在手腳等非致命部位,為什麼偏偏這一刀正中心臟,力道之大,竟然刺穿了身體!

  卓晴同意他的分析,這確實是有些奇怪。肩上披著樓夕顏的披風,卓晴並沒有感到特別寒冷,但是他……看向身後的樓夕顏,卓晴有些不好意思,讓他陪自己到提刑府,還害他在冰窖裡傻等了半個時辰。卓晴脫下手套,說道:「屍體上的信息暫時就只有這些,我們先出去吧。」

  三人出了冰窖,一直默不作聲的樓夕顏忽然說道:「單提刑,我們想見見乾荊,可否?」卓晴微楞,她是想去見乾荊,但是她本來打算明天自己去的,想不到他竟然會先說……

  「當然可以,二位請。」樓夕顏主管刑部,他都已經開口,單御嵐沒有理由拒絕。

  ***

  驗屍間離刑部大牢本不算遠,三人才走近關押犯人的監牢大門,就看見一男一女和一名小官員似乎起了點小爭執,看見單御嵐的身影,官員明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急急走到他面前,說道:「提刑大人,將軍府的人說是要見犯人,您看?」

  單御嵐還未回話,響亮的男聲已經率先響起:「單提刑。」

  夙羽看清單御嵐身後的人,眉頭不自覺的皺了一下,嘴上還是恭敬的叫道:「樓相。」樓夕顏怎麼也在這?!

  樓夕顏輕輕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相較於夙羽明顯外露出的驚訝,樓夕顏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

  單御嵐微微拱手,回道:「夙羽將軍。」

  夙羽走到單御嵐面前,或許是軍人特有的氣勢,他聲音雖然算不得大,話語間的氣勢卻仍是有些逼人:「這次死的是將軍府的中將,我希望此案能公開審理,單提刑應該不會反對吧?」

  單御嵐面色不變,從容回道:「當然,秉公辦案是下官斷案的準則,夙將軍有興趣,就請吧。」這麼多人「關心」著,這個案子看來很不好辦。

  單御嵐和夙羽走在前面,夙羽身邊的女子卻沒有跟上,而是等著卓晴過來。

  顧雲精神飽滿的站在一旁等著她,卓晴笑道:「你還真是行動派。」對於這點她一點也不懷疑,這才是顧雲。

  顧雲卻並不理會卓晴,一雙明眸上上下下肆無忌憚的把樓夕顏打量了個遍,帶著幾分笑意,顧雲輕問道:「樓夕顏?」

  眼前的女子,或者應該稱之為小女孩,一頭烏髮不似普通女子那般輕綰成髻,也不似男子盤成髮冠,而是用一個藍色絲帶緊緊的束著,墨黑的髮隨意的在身後搖擺,簡單的湛藍長裙如勁裝般緊緊包覆著她,身材更顯瘦小,卻不顯得孱弱。很特別的女子,樓夕顏溫和的點頭回道:「我是。」

  「青末。」顧雲一邊自我介紹一邊在心裡給這個男人打分,面容俊美,溫文爾雅,頎長挺拔,氣質斐然,通俗點說,就是有錢有權,有型有款,好吧,她給九十九分。

  這女子的眼神毫不閃爍,彷彿直入人心,與這樣的眼睛對視,絕對需要勇氣,青家的姐妹,貌似個個不凡。迎著顧雲審視的視線,樓夕顏大方回以微笑,問道:「青姑娘的身體好些了嗎?」下午還是被抬著進去相府,現在如此精神奕奕,是青靈醫術真的如此了得,還是……

  「多謝關心,已經好多了。」顧雲回答的坦然,不見一絲慌亂。

  走了一段,發現顧雲並沒有跟上,而是在和樓夕顏談笑風生,夙羽黑著一張臉,瞪著她,低吼道:「喂,囉嗦夠了沒,走不走啊?!」一醒來就火急火燎的拖著他來大牢,現在又這麼悠閒的和別人聊天!!

  顧雲對著樓夕顏輕輕點頭,就朝著夙羽走了過去,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冷不防忽然出拳,一拳正好打中夙羽的肚子,倏地收回手,顧雲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夙羽捂著肚子,嘴裡不斷的咒罵著,卻也還是乖乖的跟在她身後。

  樓夕顏和卓晴都看見了這一幕,兩人相視笑笑,也跟著他們身後走了進去,只是卓晴眼中掠過的是無奈,樓夕顏眼中劃過一抹深思。

  經過一條通道,最後的一間牢房裡,一個精瘦的男子平躺在石板床上,高高的翹著二郎腿,還不時的輕晃著,嘴上叼著一根枯草,滿臉的悠閒愜意,彷彿他不是躺在牢裡的石板床上,而是枕著高床暖枕。

  牢門打開,一群人走了進去,好在牢房不小,不然就有些擠了。

  乾荊起身,盤腿而坐,看著湧進來的著一群人,哈哈笑道:「今晚怎麼這麼熱鬧?」眼光掃過卓晴的臉時,乾荊眼中閃過一次驚疑,不過很快隱沒。

  「乾荊,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何會在楊碌家中,又為何與他動手,此事的前因後果你最好實話實說。」

  斜睨了一眼一本正經的單御嵐,口中叼著枯革,乾荊不耐煩的回道:「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我之所以會去他家,是因為我在萬利錢莊門前不小心撞到了他夫人,他就和我不依不饒,兩人發生了一點口角,推搡間我發現他懷裡居然揣著一大疊銀票和腰牌,他一個中將一個月俸祿能有多少,猜想他一定是心術不正的人,當時就偷偷跟蹤他,誰知道在他家的時候被他發現了,沒說幾句就打起來了,我放飛刀只是自衛而已,根本沒想要殺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胸口居然會中刀!!事情就是這樣。」

  看來他不問,他就不會細說了,單御嵐繼續問道:「當時屋子裡除了你和楊碌還有什麼人?」

  「他夫人,還有一個瘦瘦的男人。」

  單御嵐看向身邊的官員,官員立刻回道:「回大人,他說是的男人名喚李志,是駐守東城門的守城護衛,與李碌認識多年。為人還算老實,就是喜歡賭錢,到目前為止尚未娶妻。」

  單御嵐繼續問道:「楊碌倒地之後,有誰接近過屍體?」

  「當時……男人都去扶他了,還有打鬥聲和他夫人的尖叫聲引來的兩個男人,屋裡亂作一團,人很多。」

  顧雲靠在最靠近牢門外的位置,背靠著石壁,雙手環在胸前,一雙精銳的眼暗暗觀察著周圍和乾荊的每一個表情,默默的聽了一段乾荊和單御嵐的對話,顧雲忽然站直身子,走出牢門外,卓晴見狀,也跟了出去,她相信,雲應該是有了線索。

  跟在她身側,卓晴問道:「怎麼樣?」

  走到離牢門有一段距離後,顧雲微微側身,讓牢房裡的人看不見她的臉,讀不到她的唇語,顧雲才用極低聲音說道:「他在隱瞞一些東西,或許我們應該找個時間單獨見他。」乾荊語焉不詳,彷彿說了,其實什麼也沒有說明白,他並不信任那些官員,希望他會信任晴。

  背後若有似無的視線,顧雲了然卻不在意,繼續問道:「屍體上有什麼發現?」

  「死者身上有十三處銳器傷,死者致命傷在左胸心臟位置,貫通性刺穿傷,死因為心臟及胸內大血管破裂,嚴重內出血引發死亡。屍身上有十三處傷口,據說衙役在現場卻只找到了十二枚飛刀,還有一枚,離奇失蹤了。」

  離奇失蹤?也就是說真正的凶器不見了!顧雲抬腳就要走,卓晴急道:「你要去哪?」

  顧雲頭也不回的淡淡回道:「案發現場。」

  看了一眼牢房裡還在繼續的問話,卓晴奇道:「現在去?」不需要先問話嗎?!

  終於回過頭,顧雲飄了牢房一眼,直接回道:「他們問不出什麼東西了的,只是浪費時間。」乾荊要說早就說了,不想說再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說完顧雲再次朝著牢門外走去,卓晴輕輕揚眉,也不管身後的還在牢房了聞訊的人,追著顧雲跑了出去,問道:「我們現在往哪走?」她知道案發現場在哪嗎?!

  顧雲輕輕一笑,稍稍揚手,回道:「問問後面的人就知道了。」

  卓晴一怔,問誰啊?!回過頭,只見剛才還在牢房裡的夙羽不知何時已經跟了過來,他身後,樓夕顏永遠是那麼不緊不慢的緩步行來。

  才一會功夫,原來還擠滿人的小牢房,只刺下發怔的三人面面相覷,官吏小心的看向面色微沉的單御嵐,小聲問道:「大人?」

  他的直覺告訴他,那個女孩一定察覺出了什麼他不知道的東西,而他,很好奇!

  丟下一臉茫然的官員,單御嵐也追著他們的背影而去。

  小官吏抓抓腦袋了,今晚到底是這麼回事?!

  牢房裡一下子變得清靜了,乾荊嘴裡咬著枯草,利落的翻身躺上冷硬的石床,雙手枕在腦後,鳳眸微閃,劃過一抹精光,哪裡還有半點吊兒郎當的樣子。

  ***

  農家小院寬敞的飯廳裡,站著一行人。

  單御嵐向著主人微微拱手,說道:「楊夫人,這麼晚了,冒昧打擾,請見諒。」

  婦人微微回禮,眼中含著蒲薄的水霧,柔聲回道:「大人您說得哪裡話,小婦人只求大人盡快查明辦案,把那賊人伏法,還我夫君一個公道。」

  盯著牆上留下來的飛刀劃過牆面的痕跡,背對著夫人,顧雲說道:「你能再說一遍事情的原委嗎?」

  婦人回過頭,看了一眼一進屋就奇怪的左看右看的小女孩,不明白她想幹什麼,但是大人也沒有制止,婦人心下雖然有些奇怪,但是還是一五一十的回道:「我的身體不好,夫君說想給我好好調理,昨日下午,我和夫君到萬利錢莊換銀票,出門的時候,就被一個冒冒失失的人撞了得差點摔倒,我夫君是個急性子,就和那人吵了起來,還相互推搡了,我怕他們會動手,就把夫君勸說著走了,本來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誰知晚上的時候,夫君的好友李志到家裡吃飯,才剛擺好碗筷,那人忽然的出現了,沒說幾句話就動起了手,夫君和李志兩個人都不是他的對手,我當時怕極了,就跑出去喊人,剛好遇上同是將軍府侍衛的黃易和王衛兩位大哥,當我們三人跑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夫君倒了下去!」

  蹲在飯廳正中的地上,不知道在看什麼,顧雲頭也不抬,問道:「有沒有那三個人的口供筆錄?」

  口供筆錄?猜測著她的意思,單御嵐回道:「三人的供詞已經畫押,與楊夫人所言一致。」

  緩緩抬起頭,顧雲看著婦人,不經意一般問道:「當時死者是倒在這裡嗎?」

  夫人一愣,點頭回道:「是的。」

  單御嵐面色一凜,樓夕顏細眸威揚,這個女子不簡單,地上的血跡已經被清理乾淨,飯廳的牆上地上,到處都是飛刀,還有死者用刀劍揮舞時留下的痕跡,她是如何在進入屋內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準確說出死者死亡的位置呢?!

  所有人都緊緊的盯著顧雲,只見她終於起身,朗聲說道:「我覺得——肚子好餓!」

  什麼?!

  肚子餓?!

  本來急著聽她講解的一群人頓時有些面部抽搐。

  卓晴乾脆直接笑出聲來。

  伸了伸腰,顧雲走到夙羽面前,若無其事的問道:「你不是說有一家小店的麵很好吃嗎,現在還開不開門?」

  夙羽也有些茫然,回道:「呃……開吧。」

  「那還等什麼。」也不管背後無數雙眼睛盯著她,顧雲抓著夙羽的衣袖,拽著他就往外走口走了幾步,她又忽然回頭,對著樓夕顏笑道:「夕顏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吃麵啊?」

  卓晴頓時滿頭黑線,夕顏……她還真敢叫。

  樓夕顏輕輕一笑,回道:「好啊。」

  顧雲和夙羽走在前面,樓夕顏和卓晴走在後面,四人就這樣徜徉而去,只留下臉色暗黑的單御嵐和滿目茫然的楊夫人……悠閒的走在初夏的夜風裡,看著前面走的飛快的兩人,樓夕顏看向身側的卓晴,笑道:「你妹妹,很有意思,她似乎對查案很有心得。」

  這個怎麼回答?!故作茫然的看看天際,卓晴乾笑兩聲,回道:「呵呵,不清楚,我失憶了嘛~~」

  好個失憶~~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六十二章 乾荊的過往

  時近子夜,月上樹梢,安靜的小巷裡,已經沒有什麼人走動,巷道兩排的店舖早早關了門,只有一家小小的麵店裡透出燭光。

  「老闆,再來一碗。」

  嬌小的女子手裡端著一大碗麵條,嘴裡含糊不清的吆喝著。

  桌案上,一錠金錠子閃著耀眼的光芒,他幹一年也不可能掙到這麼多錢,年過六旬的老闆連連點頭,手下也沒有閒著,忙著下麵。

  顧雲放下已經空的碗,接過老闆送上來的麵條,毫不顧及吃相,吃的酣暢淋漓。

  夙羽看著她面前疊在一起的三個大碗,嘲諷道:「你是豬嗎?!」他還沒見過哪個女人吃這麼多,吃相這麼醜!看她瘦得跟竹竿似的身材,夙羽很納悶,她都吃到哪裡去了?!怎麼都不長肉?!

  顧雲稍稍抬頭,斜睨了他一眼,不屑的留下一句:「你是雞嗎?!」一個大男人,吃這麼點!

  這句話足夠點爆性子本來就火爆的夙羽,只見他猛地一拍桌子,大聲喝道:「老闆,來十碗!」開玩笑,難道他還吃不過她!!

  老闆一怔,不敢怠慢,趕緊下麵,暗暗感歎年輕真好,這麼晚了,還這麼能吃!

  卓晴不耐煩的撐著下巴,懶懶的說道:「要不二位慢吃,我先回去睡個美容覺再來。」

  看著桌上兩人吃空的碗碟,卓晴心裡只有一個感受————兩個吃貨!

  顧雲頭也不抬,隨後回道:「你可以走,夕顏不行。」

  夕顏夕顏,她還真叫上癮了。卓晴不急著問為什麼,樓夕顏始終優雅的坐在一旁,倒是有人沉不住氣:「為什麼不行?」

  「待會我要去見乾荊。」顧雲喝完最後一口湯,滿足的摸摸肚子,終於吃飽了,兩天不吃東西果然還是不行!

  夙羽聽了她的話,眉頭都扭在一起:「剛才不是才見過?!還有你去見乾荊和他不能走有什麼關係?」

  顧雲根本懶得理他,樓夕顏卻已經會意,低聲叫道:「墨白。」

  墨白高大的身影立刻出現在小店外,顧雲驚歎,這人的身手好快啊!她剛才居然都沒有感覺到他的氣息!

  樓夕顏低聲交代了幾句,墨白輕輕點頭推了出去。

  夙羽想了半天,終於明白顧雲的意思是要樓夕顏帶她進大牢,當下不滿的吼道:「我也可以帶你進去啊!不就是個刑部大牢而已!」

  「你想怎麼帶我進去,像剛才那樣吵一頓還是把守衛打暈闖進去?我想這麼進去的話還用你?!」她是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去,算了,和這個白癡說話會累死自己!

  夙羽撇撇嘴,反正結果是一樣的,能進去不就行了。

  「他剛才沒有說實話,你有把握他待會就會和你說實話?」樓夕顏對這點比較感興趣,今晚這個女孩給他太多驚異的體驗,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一個女孩子,居然能吃下這麼多!

  碗堆了一摞,剛才夙羽那一掌,震得湯汁四濺,桌子上可以說是一片狼藉,樓夕顏仍是那樣悠然自得,彷彿不管是什麼樣的環境,遇到什麼樣的事情,他都能優雅應對,顧雲暗歎,晴這次撿到寶了!

  看了一眼旁有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的卓晴,顧雲笑道:「他不會和我說,但是,應該會和她說。」

  卓晴瞪了她一眼,哼道:「你憑什麼這麼覺得?」

  憑感覺!顧雲聰明的沒有說出來,不然一定會被卓晴丟白眼。

  摸摸吃的很滿足的肚子,顧雲終於站起身,說道:「吃飽了,走吧。」

  也正在此時,老闆端著十碗麵條過來,顧雲撇了夙羽一眼,輕笑道:「你慢慢吃,小雞。」說完瀟灑的步出小店,卓晴同情的看了一眼還愣在那裡的夙羽,低笑著跟著走了出去。雲的嘴巴,還是那麼毒!

  樓夕顏輕咳一聲,掩下喉間的笑意,對著夙羽輕輕拱手,也出去店外。

  老闆怔怔的看著臉色越來越臭的年輕男子口……

  「青末,你該死的說誰是小雞!」只聽見一聲怒吼,他的人影已經閃出屋外,老闆苦惱的盯著手中還熱氣騰騰的十碗麵……怎麼辦?

  ***

  再次來到監牢,顧雲發現,原來的守門小將已經換過了一批了,四人站得筆挺,目視前方,卻彷彿看不見他們四人一般。

  顧雲對著一路上憤憤不平的夙羽低聲說道:「你在門口等著吧。」

  「為什麼?」心中有氣,夙羽口氣很沖的回道。

  「進去的人越少越好,還是你想今晚上的問話再次前功盡棄?」顧雲難得好心的解釋,夙羽心裡雖然還是不甘心,卻也沒有再繼續堅持。

  相較之下,樓夕顏就識趣的多了,淡笑回道:「既然這樣,我也不進去了。」

  「走。」顧雲滿意的點頭,拉著卓晴,兩人走進大牢。

  進入之後,顧雲敏銳的發現,第一次來的時候,每十來米就有一個守衛,現在已經無影無蹤,這樣更方便待會的問話,來到乾荊的牢門前,鎖居然是開好著的,顧雲不得不佩服,樓夕顏真是一個處事謹慎妥帖的人。

  對於再次出現的卓晴和顧雲,乾荊並沒有表現出多麼的驚訝,臉上也少了上一次的吊兒郎當的神情,乾荊沉聲問道:「你們還想問什麼?」

  「你和死者是怎麼認識的,為什麼要跟蹤他,又為什麼動手。」

  看了顧雲一眼,乾荊臉上再次揚起一抹痞痞的笑容,回道:「這些剛才已經說了,有沒有新鮮點的?!」

  隨意的背靠著石牆,顧雲冷聲回道:「那些敷衍之詞你盡可以再說一遍,只不過對你這個案子一點用也沒有,證人證言,現場實證都對你非常不利,你如果不肯說實話,我們很難幫你,你的結果只有等死。」

  乾荊莫不做聲,顧雲雙眸微瞇,盯著他看了一會,說道:「你不信任官府,你在等人幫你翻案?」在她說等死那句話的時候,他臉上閃過一絲嘲諷和不以為意,很淡,但是她看見了。

  乾荊心下一驚,整個人幾乎彈跳起來,鳳眸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年輕的不可思議的女子,問道:「你是誰?」她居然能猜到他的心思!!

  顧雲任由他看著,笑而不答。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誰也不說話,卓晴也不語,直到乾荊受不了的看向她,問道:「她到底是誰?!」

  「她是我妹妹,青末。」乾荊似乎對顧雲很有敵意,卓晴明白,沒有人喜歡自己被人看穿,上前一步,走到前後身側,卓晴坦誠說道:「乾荊,我相信,你沒有殺人,在死者屍體上,我已經看出了一點端倪,但是不足以證明你是清白的,我們想幫你,也有能力幫你,如果你相信我們,那麼請你說出事情真相,如果你不願意相信,我們立刻就走。」

  三人都不在說話,牢房裡安靜得似乎可以聽見每個人的呼吸聲,卓晴等了一會,乾荊微低著頭,還是沒有任何表示,卓晴看了一眼顧雲,顧雲對她眨了眨眼,卓晴瞭然,乾荊內心已經在掙扎了,故意低歎一聲,卓晴落寞的說道:「好吧,你不願意相信我,我也沒有辦法。但是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洗刷冤屈的。」

  說完,卓晴回過身,對著顧雲說道:「我們走吧。」

  無奈的低歎聽起來真是讓人揪心,顧雲暗笑,這女人的演技越來越好了,配合的和她一起走出牢門,腳才跨出門外,乾荊低沉的聲音如願的響起:「等等。」

  成功!

  兩人交換了一個狡黠的眼神,不過回過身面對乾荊的時候,那表情是絕對的誠懇!

  乾荊在石床上坐下,彷彿陷入而來沉思中,年輕張揚的臉上,隱隱的浮現出陰霾,久久,乾荊還是沉聲說道:「三年前有一個案子,轟動穹岳。國庫失竊,一百萬兩黃金一夜之間不翼而飛,皇帝震怒,經過查證,是當時的戶部尚書與西北亂賊勾結,將黃金從密道偷偷運走,這麼一大筆金子,不可能這麼快運出穹岳,刑部派了無數隊人馬,四面八方追捕,西北亂賊眼見黃金運不出去,就將黃金運到隱秘的巖洞內存儲。

  其中一隊搜索的人馬剛好發現了黃金的位置,一行五人,其中一人回去報信,其餘四人堅守在巖洞的四個方向,等報信的將領帶來大隊人馬的時候,本來還在巖洞中的黃金再次不翼而飛,勘察個個出口,在西邊的出口處發現了車轍的痕跡,駐守西面的小將名叫曲澤,他聲稱受到襲擊,被人打暈了,沒有看見誰運走了黃金,運往何處。

  可惜朝廷並不相信,判定他私通亂賊,偷運黃金,多次拷問下,曲澤拒不認罪,後來還越獄逃脫,當年我剛剛學成下山,一心想成為頂尖的賞金獵人,極力追捕下,終於抓住曲澤,將他送回府衙,沒想到半個月之後,他就被問斬了,罪名是私通亂賊,盜取庫銀。」

  曲澤,可以說是他抓過的人中,獎金最高的犯人,也是他辦過最厲害的案子,但是他從來都不願意提起,他隱隱中已經感覺到,自己似乎做錯了。

  顧雲在腦子裡整理了一下他剛才說的話,問道:「楊碌就是當年與曲澤一起發現黃金,回去報信的人?」

  這女子的心思果然很縝密,一瞬間已經能整理和推薦出事情的重點,或許他真的應該相信她們可以幫他找出事情真相。

  點點頭,這次乾荊沒再顧慮,大方回道:「嗯,當時我押送曲澤回京,在路上,他一直和我說他沒有偷盜黃金,把他打暈的,正是回去報信的楊碌,可惜沒人相信他的話,因為楊碌是隨著大部隊一起到達巖洞的,當時我也不信他,而他被行刑得太快,反而讓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好追究的。直到前天我看見了一個手腕上有著與當年曲澤手上一模一樣刺青的人,刺青的圖案很特別,我不會看錯,經過查證,楊碌確實就是當年的那個人回去報信的人。」

  「所以你跟蹤他?」

  「他懷裡揣著的銀票最少有一千兩,一個中將不可能有這麼多俸祿,我認定他有問題,我當時隱身在他家屋外,居然被他發現了,我剛提到曲澤的名字,他已經凶相畢露,與我動起手來,他屋裡的那個人也一起上,不得已我才使了飛刀,但是我當時並沒有朝著他的胸口射刀,但是他卻胸部中刀,死了。」關於這點,他真的想不明白!!

  「一百萬兩黃金。」顧雲忍不住輕輕吹了一擊口哨,笑道:「這就是你不願意告訴別人的原因?」

  「我不信任這些官員,如果曲澤說的是真的,當年的事情,何止是一個楊碌可以操縱得了的!」刑部不知道有多少人當年也參與其中,那個主導這件事情的人,官位到底高到什麼品級,他一無所知,這樣的情況下,他當然不能說,說了只會讓自己更加危險。

  卓晴看了顧雲一眼,歎道:「事情果然比想像中複雜。」原來以為只是一件普通的兇殺案,現在看來……

  顧雲聳聳肩,表情倒沒有顯得很凝重,再複雜的案件,抽絲剝繭之後,還不是她們常常戲謔的一句話——真相只有一個。

  不著痕跡的將卓晴輕拉到身側,顧雲瞥了一眼牢門外轉角的陰影處,對著乾荊笑道:「你要等的人,應該已經來了,出來吧。」

  顧雲話音才落,陰影處赫然出現了兩個身影,一男一女,男子黑衣似墨,滿頭銀絲,女子紅衣如血,臉上帶著一副純金面具,兩人出現的那樣無聲無息,鬼魅異常……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7:16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3:55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六十三章 名譽危機

  赫然出現的一男一女,男子黑衣似墨,蒼白的臉色再配上滿頭銀絲,有些嚇人。女子紅衣如血,臉上帶著一副純金面具,只有一雙森冷的眼露在外面。兩人出現的那樣無聲無息,鬼魅異常,就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再加上他們奇異的裝束,卓晴和顧雲有些看傻了。

  兩人也直直的盯著她們看,其實在她們進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本來打算等她們走了之後再現身,卻不曾想,那小不點一般的女子居然發現了他們的行蹤。

  四人八目,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卓晴和顧雲是沉浸在這兩人帶來的視覺衝擊,他們則是衡量著她們的實力。

  再看下去天都要亮了!!被排斥在外的乾荊終於受不了的介紹道:「敖天、夜魅,穹岳排名第一、第二的賞金獵人。」

  賞金獵人,卓晴見識過了,說他們是第一、第二,她絕對相信,這兩人的氣場實在太強了。

  朝著他們輕輕點頭,卓晴大方的我介紹道:「青靈。」

  「你就是在宮裡剖屍的那個女人?」黑衣男子的聲音很普通,並不特別低沉,也不是很有磁性,但是絕對夠特別,每一個字都讓你聽得清楚,但是絕對沒有任何一點點感情色彩。

  「是。」卓晴怔怔的點頭,連這他都知道??她以為古代的消息閉塞,現在看來她錯了……男子看向顧雲,顧雲也不避諱,笑道:「青末。」

  他眉心輕蹙,只有短短的四分之一秒,已經足夠顧雲瞭解他疑惑的情緒,爽朗的一笑,顧雲說道:「你可以不用想得那麼辛苦,我沒有什麼豐功偉績足以引起兩位的注意。」她一直都在和將軍府裡的男人們鬥智鬥勇,他不會知道她。

  驚異,這一次在他臉上停留了二分之一秒,隨後歸於平靜。顧雲對他很感興趣,畢竟能控制自己的臉部肌肉不洩露情緒的人,很少,他已經很厲害了。

  顧雲研究得仔細,卓晴卻是冷汗連連,沒有人希望被人解讀,尤其是這種「高人」!!她沒看見那個紅衣女子眼角裡邊射出的寒光已經足夠凍死她了嗎?!!有時候真不知道雲是心思細膩還是神經大條!!

  輕咳一聲,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卓晴感覺導入正題:「好了,我覺得有必要先明確一下,既然大家的目標都是要破這個案子,現在有兩條路,一條是各查各的,一條是通力合作,我們很有誠意和你們合作,就看你們的意見?」

  兩人久久不語,就在卓晴準備自動解讀為各查各的時候,男子再次說道:「你們想怎麼查?」

  卓晴看向顧雲,這是她的專長,好在顧雲早就有了計劃,侃侃而談:「第一,找出凶器。死者身上有十三處傷口,卻只有十二把飛刀,也就是說,凶器已經被收走了。即使兇手是什麼高手,可以遠距離射死死者,也需要回收凶器,而能做這件事的,有四個人,死者的朋友李志,死者的夫人楊氏,還有後面趕來的黃易和王衛。他們中的一個,就算不是兇手,也一定是幫兇。當務之急,就是從四人中找到這個人。」

  卓晴點頭,肯定的說道:「只要能找到凶器,再做一次屍體比對,乾荊的罪名就洗脫了一半。」

  「第二,就是關於那筆黃金。楊碌的死太突然了,顯然兇手就是要陷害乾荊,這件事情的背後,應該與那次黃金失竊案有關,一大筆黃金是絕對不可能不翼而飛,當年草草結案,黃金到現在還不知所蹤,楊碌一定是知情人,或者正是因為他知道的太多,所以才會被殺,找到當年與這個案子有關的利益共享者,就有可能找到兇手。」

  顧雲看向兩人,說道:「我說完了,你們有什麼要說的。」

  兩人對看一眼,似乎有了共識:「你們去查那幾個人,黃金的案子,交給我們,三日後,子時,在這裡交換消息。」

  三天,時間夠不夠??顧雲還在想著,兩人已經出了牢房,身手奇快的一躍而起,幾個起落,從天窗處躍出,消失的無影無蹤。她還有話要說耶……看向一臉淡定的坐在一旁的乾荊,顧雲問道:「他們很趕時間嗎?」

  抓起枯草,再次叼在嘴裡。乾荊一臉不爽的回道:「知足吧,他和你說的話,已經算多的了,沒看見他理都沒理我……」到底這件事情,有沒有人問過他的意見?!!

  「那還真是榮幸。」好像也是,顧雲釋懷了,對著卓晴說道:「走吧,時間不早了。」

  走在監牢的通道裡,卓晴猜測道:「明天先去找李志?」

  顧雲點頭:「嗯,綜合起來看,他的嫌疑最大。但是我還要先看看那幾個人的詢問筆錄。」

  「現在?」卓晴低叫:「小姐,現在已經是凌晨一點了。」

  顧雲只是笑笑回道:「你先和樓夕顏回去,明天早上九點,我在相府門口等你。」只有三天,她一定要找出藏匿凶器的人到底是誰!

  「好吧。」卓晴無奈,顧雲絕對是工作狂,勸她只是浪費時間。

  ***

  卓晴和顧雲出來的時候,樓夕顏已經叫來了兩輛馬車,顧雲貼著卓晴的耳朵旁,低聲說道:「晴,你真的走狗屎運了,這麼好的男人都讓你遇上,抓牢他。」說完還向她眨了眨眼,卓睛無語,這是什麼狗屁比喻,意思是說樓夕顏是狗屎?!

  懶得理她,卓晴直接鑽進馬車,只聽見車外顧雲不知道和樓夕顏之窸窸窣窣的說了什麼,一會之後,樓夕顏一臉笑意的進入車內,馬車緩緩地跑了起來。

  有些好奇,卓晴還是問道:「她剛才和你說什麼?」

  「她說……」停頓了一下,吊足了卓晴的胃口,樓夕顏含笑的看著她,輕聲回道:「她說,讓我好好疼你。」

  好好……疼……

  @,*$,這是什麼話!!卓晴在心裡把顧雲咒罵了一頓!

  馬車很快到了相府,兩人一同走了進去,夜已經很深了,除了幾盞照明用的燈籠,一切都已經沉睡,卓晴看了一眼陪伴了她一個晚上的男人,真心說道:「夕顏,今天謝謝你了。」要不是他,可能她也不能這麼順利的見到乾荊。

  與她並肩走在寂靜的小道上,樓夕顏腳步邁得緩慢,淡淡回道:「刑部的事情,本來就是我應該監管的,你不用為了這樣的事情和我道謝。」

  卓晴沒有再說什麼,她好像已經有些習慣了他這種不讓人產生負擔的溫暖。兩人繞過前院,就看見景颯黑著一張臉等在那裡。

  「主子。」景颯迎了上來,在樓夕顏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樓夕顏平靜的點了點頭,雖然從景颯萬年冰塊臉和樓夕顏永遠平靜的眼中,她看不出什麼異常,但是這麼晚了,她隱約覺得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卓晴擔心的問道:「出什麼事情了嗎?!」

  樓夕顏輕輕搖頭,回道:「沒事,不早了,你早點去休息吧。」

  好吧,他不肯說就是他能解決的問題,卓晴不冉追問,越過他們,朝摘星閣走去,才走出幾步,就聽見一道尖細的女聲陰陽怪氣的叫道:「喲~終於捨得回來了。」

  卓晴瞇眼看去,是薛嫻心。她很累了,今天沒有心情陪她玩,卓晴視而不見的想繞過她,想不到她居然左右不讓的將她堵在那裡,卓晴心裡不悅。

  她還沒有開口,樓夕顏已經走了過來。看見樓夕顏,薛嫻心立刻換了一副嘴臉,心疼的說道:「夕顏,一定累壞了吧,你爹在前廳等了你一個晚上了。」

  爹?樓夕顏的老爸不是駐守西境的將軍嘛,怎麼回來了?!說起這個,卓晴一直很奇怪,樓夕顏都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丞相了,他老爸為什麼還要去駐守邊疆?!據說是他老爸自己要求的,真是怪人!

  樓夕顏冷淡的回道:「我知道了。」

  卓晴覺得沒自己什麼事,剛要走,薛嫻心再次攔住了她的去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說道:「等等,你不能走,老爺點名要見你。」

  見她……半夜三更不睡覺要見她,再加上薛嫻心的嘴臉,卓晴已經猜到,等著她的不會是什麼好事!

  卓晴認命的看了樓夕顏一眼,無奈的哀歎道:「走吧。」

  兩人跟著明顯異常興奮的薛嫻心走到前廳,暗夜寂靜的府邸,前廳裡卻是燈火輝煌,燭光搖曳。

  主位上,坐著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身著寬大的灰藍袍子,方臉虎目,額頭飽滿,面色微冷,魁梧的身材,黝黑的皮膚,一身硬朗,渾身上下散發著讓人膽寒的氣勢。

  進入前廳以後,薛嫻心可以說是興高采烈的走到男人身旁,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樓夕顏也緩步走到他面前,臉上掛著如常的笑,問道:「爹,您回來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

  這人是樓夕顏的父親?!卓晴暗歎,一點也不像,樓夕顏是那種溫柔清冽的男人,而這個男人似乎是那種冷硬而固執的人。

  果然不出卓晴所料,他一開口,就是不帶什麼感情,公事公辦的腔調:「知道你很忙,我回來也是為了公事,過幾天就走。」

  樓夕顏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回道:「我知道了。很晚了,您還是早點休息吧。」

  「你還知道現在很晚了!!」這句話終於有點情緒在裡邊,雖然是怒氣。

  卓晴默不作聲的看得起勁,樓穆海忽然虎目一轉,盯著她冷聲問道:「你就是青靈?」

  看著別人的眼睛回答問題是禮貌,卓晴沒有避開他逼人的視線,誠懇回道:「我是。」

  樓穆海終於正眼看了一下這個嫻心說了一個下午的女人,雖然毀容了,長相尚可,敢正視他,也算有點膽識。心裡對她的排斥稍稍少了些,樓穆海冷聲說道:「不管你以前如何為人處事,現在既然進了樓家,就是樓家的人,要守樓家的規矩,更應該謹言慎行,恪守婦道!」

  謹言慎行,恪守婦道?卓晴輕輕佻眉,回道:「您可以說得再清楚一點。」

  樓穆海皺眉,這種事本來不應該是他一個大男人來說,但是他身為樓家的大家長,說到這裡已經算是提點她了,她還要如何清楚?!果然是個不懂事的女人!第一眼積攢的好感消失殆盡。

  看樓穆海的表情,薛嫻心大概猜到他的心思,乘機煽風點火道:「就是讓你不要出去招蜂引蝶,賣弄風騷,丟夕顏的臉!」

  果然是她沒事找事!!疲憊讓卓晴更是沒了耐心,冷視著薛嫻心,卓晴寒聲回道:「雖然搬弄是非、顛倒黑白是你活著的全部意義,但是說話要有證據,你憑什麼說我招蜂引蝶,賣弄風騷?」

  卓晴襲人的視線讓薛嫻心心顫了一下,但是樓穆海就在身後,自覺有靠山,薛嫻心高昂著頭,繼續大聲囂叫道:「自己做過的事情,還不敢認啊!今天那個提刑司都找到家裡來了,還有,你和皇上共乘一騎招搖過市,有眼睛的誰看不見!!不要當所有人都是傻子,現在朝野上下誰不議論紛紛,夕顏可是當眾說了你是他的女人,你現在這樣朝三慕四,讓他的臉往哪裡擱!!」

  卓晴面色一沉,眉頭輕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看她默不作聲沒有了剛才的氣焰,薛嫻心得意的說道:「剛才不是還很囂張的嗎?現在沒話說了吧!」

  卓晴不是沒話說,對付薛嫻心這種尖酸的陰險小人,她隨時都可以讓她啞口無言,只是她剛才說的話,提醒了她,單御嵐今天來找她或許是巧合,但是燕弘添到相府來,就一定是早有預謀了。有馬車不坐,一定要和她同起一匹馬招搖過市,難道就只是為了帶她看看風景,調戲一下她?!不!他是要壞她的名節,要讓夕顏臉上無光,這男人,實在可惡至極!

  這麼好的機會,薛嫻心當然不會就這樣放過卓晴,還想繼續說些什麼,樓夕顏忽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話:「她今天很累了,現在也不早了,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夕顏,你怎麼現在還幫著她說話,這種女人,不要也罷,」

  「二娘,我自有分寸。」樓夕顏聲音微冷,興致勃勃意猶未盡的薛嫻心沒有注意到,一直冷眼旁觀的樓穆海倒是看得清楚,看來夕顏是非常在乎這女娃,算了,他既然護著她,他就給他這個面子吧。

  輕輕擺手,阻止了還要說話的薛嫻心,樓穆海朗聲說道:「行了,這件事情就算了,從今天起,青靈就不要出門了,待在家裡研讀女戒,修身養性。」

  意思就是說禁足咯,她被關了這麼多天,好不容易熬到可以自由活動,她會同意禁足才有鬼!!再說她不出門就沒事了嗎?麻煩自然會找上門來。

  卓晴再次迎視樓穆海,一字一句毫不敷衍的回道:「樓老將軍,傳出這樣的流言,給夕顏帶來了麻煩,我很抱歉,但也並未我所願,以後我會更加注意,盡量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至於禁足,我做不到。」

  樓穆海虎目圓睜,她居然敢頂撞他,好個做不到!他都給她台階下了,她不僅不走下去,還和他叫板了!

  彭的一聲,樓穆海一記重拍,身邊的矮桌從中倏地斷成兩截,茶碗、燭台碎了一地。

  卓晴沒有想到,樓穆海會發這麼大的脾氣,這人畢竟是夕顏的父親,而且在這件事情上,她確實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

  薛嫻心終於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指著卓晴,低叫道:「老爺,你看看你看看!仗著夕顏的寵愛,她簡直就要無法無天了!!」老爺好不容易回來,她不好好整死那女人,她就不姓薛!

  「老爺,她根本沒有把你放在眼裡,她……」

  「夠了。」薛嫻心說得正開心,樓夕顏一聲冷冷的呵斥讓她立刻收聲。

  「這些事情我自會處理,爹,二娘,你們早點休息。」牽著卓晴的手,樓夕顏淡淡的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他們……他們就這麼走了……,老爺……」

  「嫻心,算了。」盯著那兩道相攜而去的背影,樓穆海眼中劃過一抹快得讓人幾乎來不及撲捉的傷痛。

  樓夕顏的手還是一如既往的微涼,只是握著她手心的力道有些重,都並不讓人覺得疼,卓晴看了一眼兩人交握的手,最後還是沒有抽回手,一路無語,兩人就這樣漫步在相府寂靜的小道上,樓夕顏把她送到摘星閣前,卓晴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對不起。」

  本來正要鬆開的手又緊了緊,樓夕顏柔聲問道:「為什麼道歉?」

  「你幫了我,我卻害你名譽受損。」如果不是樓夕顏把她帶出皇宮,她可能沒有機會見到雲,要和那個喜怒無常的男人周旋,她或許不能像現在這樣隨性,這一切都應該謝謝他。卻不想燕弘添居然來這招,作為一個男人,帶綠帽子應該是最為嚴重的侮辱和打擊了吧,燕弘添這招真狠!

  樓夕顏淡淡一笑,回道:「我是男人,這些事情對我不會有什麼影響,倒是你,不要想太多,我會處理好的。」

  她承認,他淡淡的笑,平靜的眼,輕柔的低音,有一種讓人不能抗拒,不容懷疑的力量,會讓你不自覺的依賴他,相信他,只不過卓晴從來就不在意任何人讚或貶的眼光,揚起肆意的笑,卓晴無所謂的回道:「你不用為我擔心,我才不在乎這些可笑的流言蜚語,更不介意別人怎麼看我。」

  微揚的眼眸中是比星辰更為耀眼的流光,上揚的唇角顯示著她的不屑一顧,樓夕顏能感覺到,她不是在逞強,她就是這樣想的,這樣的自信自我自傲。

  手再度收緊,樓夕顏點點頭,一臉認真的說道:「其實這樣也好。」

  兩人的手心相貼著,卓晴有些心不在焉,問道:「好什麼?」

  「沒人知道你的好,也就沒人和我搶了。」輕的幾乎飄散在風裡的低語讓卓晴以為她聽錯了。

  「你……」

  潤澤的豐唇輕抿著,帶著淡淡的笑意,夜風吹得兩人的衣袂翻飛,彷彿也要糾纏在一起一般。隱隱中流動的曖昧氣息,讓卓晴你了半天,也不知道下一句要說什麼?

  「去睡吧,一切有我。」輕柔的低吟再次響起,卓晴只看見那張絕美的臉慢慢靠近,很慢很慢,慢到足夠她反應,但是她動不了,也不想動……她以為他會吻她的唇,但是他沒有,輕輕的吻落在唇角,輕的像羽毛劃過,暖暖的溫熱氣息噴灑在臉上,輕撫著她的臉頰,卓晴聽見了自己的心跳,怦怦的幾乎要跳出來,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只是這樣的一個輕的不能再輕的吻,已經足夠讓人心湖蕩漾。

  腦子裡一瞬間的空白,她只感覺到他輕輕放開了她的手,還是那樣慢悠悠的轉身離去,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眼前,卓晴才回過神來。

  同時忍不住哀號……她到底在幹什麼……不就是一個吻嗎,吻的還不是唇,她在臉紅心跳個啥啊……說到底,都是樓夕顏的錯,猝不及防的吻了她,丟下一句話就走,嗚嗚嗚嗚……今晚還讓不讓人睡了。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六十四章 誰在說謊

  卓晴早上十點準時出現來相府門口,就看見顧雲靠著府外的圍牆,閉目養神。

  走到她面前,卓晴還沒有開口,顧雲已經睜開了眼睛,斜睨了她一眼之後,揚起一抹怪笑,嘖嘖問道:「怎麼,昨晚做賊去了?還是太過激烈……」

  大大的黑眼圈,浮腫的眼,慵懶得像是一整晚都沒能好好睡似的,晴這個樣子,很難不讓她浮想聯翩啊~~

  一看她那副色迷迷的表情卓晴不用想也知道她腦子裡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想起昨晚那個輕吻,卓晴眼神有些不自然的飄向一邊,低罵道:「收起你的八卦嘴臉,我只不過是不夠睡而已,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麼精力旺盛!」

  雲還是那身藍裙,她昨晚一定連將軍府都沒有回,有時她真的很懷疑雲的身體構造,似乎只要閉目養神,她的體力就可以迅速恢復,根本不需要休息!這種異於常人的體質真是讓人費解也夠她嫉妒的!

  受不了顧雲探究的目光,卓晴趕緊岔開話題:「你看過筆錄之後,有什麼發現嗎?」

  收回視線,顧雲沒有在繼續糾纏她,晴是成年人,和樓夕顏發生點什麼也是正常的事情,按她的意見,晴最好動作快點,把他吃乾抹淨、收入囊中!畢竟像樓夕顏那樣的男人已經不多。

  雙手環在胸前,顧雲聳聳肩,回道:「堪稱完美,那份內容少的可憐的筆錄裡,四個人的說詞一致,交相呼應,沒有任何發現。」這就是她一晚上的成果!簡直浪費時間。

  卓晴挑眉:「所以?」接下來估計有的忙了。

  沒有讓她失望,顧雲無奈的笑道:「所以我們現在只能一個一個去查,一個一個去問,看看到底——誰在說謊。」

  卓晴點點頭,掃了一眼不遠處一臉不耐煩的男子,卓晴調侃道:「你什麼時候多了一條小尾巴?」一個是對於男女之事神經極粗的顧雲,一個是血氣方剛的愣頭小子,他們這樣形影不離,好嗎?夙凌呢?在卓晴心中,還是更看好雲和夙凌,畢竟夙羽根本治不住雲。

  卓晴若有所思,顧雲卻一臉坦然,笑道:「沒辦法,人家的身份是將軍,比我們這兩個無名小卒說話有份量,樓夕顏沒空陪我們,只有找個替代品咯。」要不是他,她昨晚也看不到問詢筆錄。

  「青末,你說誰是替代品!」本來一晚上沒得睡,陪著這個瘋女人東跑西跑就夠窩火的夙羽一聽顧雲不知好歹的話,立刻暴躁的吼了起來。

  「先找李志?」

  顧雲搖搖頭,回道:「不,我想我們應該先去拜訪拜訪楊夫人。」楊氏是四人中唯一的女人,應該是最容易攻破的一環,先從她開始,更好些。

  「好,走吧。」

  兩人一路低聲討論,一路走著,根本沒人理會氣得快自爆的男人。

  「可惡!」夙羽第一次被人忽略得這麼徹底,一拳打在石磚牆上,發洩著怒火,狠狠的瞪著兩個談笑風生,漸行漸遠的女人,咒罵了一頓之後,他還是跟了上去。

  再次來到楊家小院,就看見楊氏站在院子裡,低頭打掃著,知道顧雲和卓晴走到院門前,她才抬起頭來,看清她們的臉,楊氏奇怪的問道:「官差才剛剛走,兩位姑娘還有什麼事嗎?」她們是昨晚和單大人一起來的女子,她認得。

  這麼早,官差來幹什麼呢?顧雲心裡思索著,臉上都是大方笑道:「對,單大人斷案,需要收集很多證據,有一些問題我們問比較方便,所以單大人讓我們私下找你聊聊。」

  楊氏有些莫名,但是還是點點頭,把院門打開:「兩位屋裡請吧。」

  卓晴和顧雲前腳才踏入,夙羽後腳就跟進來了,楊氏認識這位將軍府的主人,不敢怠慢也將他一併迎了進來,還急忙張羅著茶水:「請喝茶,只是都是些粗茶,幾位別介意。」

  卓晴和顧雲坐在飯廳的圓桌旁,夙羽還在生氣,坐在靠門邊的長凳上,悶悶的喝著茶。

  顧雲對著楊氏笑道:「楊夫人別忙了,我們問幾個問題就走,你請坐。」

  楊氏點點頭,在她們對面坐下。這次顧雲終於可以認認真真的看清對面女子的臉,她很年輕,看起來也不過雙十,長得很是秀麗,不知道是不是古代女子的習慣,她總是微低著頭,這讓顧雲很頭疼。

  顧雲語氣輕鬆的發問:「楊夫人,你和楊碌結婚……成親多久了。」真是拗口。

  「已經有兩年了。」楊氏回答得很平靜。

  「那麼你們平時夫妻感情怎麼樣?」

  楊氏輕微的一怔,立刻回道:「我們夫妻感情很好。」

  顧雲眼神微閃,故作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她的手腕,笑道:「那你手上的傷是自己摔的?」

  楊氐驚訝的抬起頭,看向顧雲,她剛才在打掃院子才會挽起袖子的,但是她明明在看見她們的時候,立刻把袖子放了下來,這些已經是舊傷了,她居然還看見了!!

  迎著顧雲探究的眼,楊氏低歎一聲,又緩緩低下頭去,低聲回道:「夫君性子有些急,脾氣也比較暴躁,有時喝醉了,會對我動粗,但是他平時的時候對我還是很體貼的,我的身體不太好,如果不是他這些年一直找大夫給我醫治,只怕我也活得了這麼久。」

  顧雲沒有在繼續糾纏這個問題,話鋒一轉,問道:「李志是你夫君的好朋友嗎?他是不是經常來你家?」

  楊氏似乎鬆了一口氣,語帶厭惡的回道:「是,他常常三天兩頭到家裡借錢。」

  「楊碌借了很多錢給他嗎?有多少?」顧雲追問。

  楊氏思索了一會,才搖搖又,回道:「男人家的事情,我不懂,不過應該挺多的。」

  顧雲誇張的「哦」了一聲,笑道:「又能幫你治病,有能借錢給李志,看你們家裡的東西也不少,這將軍府的俸祿不低啊!」說完顧雲還瞟了夙羽一眼。

  夙羽端茶的手一頓,將軍府的俸祿他清楚得很,以一個中將的收入,確實不可能做到這些。

  楊氏默不作聲,顧雲繼續問道:「你知不知道,楊碌的錢都是從哪裡來的?」

  楊氏搖搖頭:「我不知道。」

  顧雲忽然起身,笑道:「好了,打擾你這麼久,我們也該走了。」

  就這樣?她都沒問關於案子的事情啊?!楊氏一臉的納悶,但是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起身有禮的回道:「哦,好。幾位慢走。」

  三人走出楊家一段距離以後,進了楊家就一直沉默的卓晴停下腳步,急道:「怎麼樣?」

  顧雲輕揚唇角,肯定的回道:「她在說謊。」

  她就進去晃了一圈,問些有的沒的問題,就斷定人家說謊?對她們早就不滿,夙羽忍不住哼道:「你憑什麼說她說謊?我看她回答的很誠懇啊!」

  顧雲側頭看向他,冷不防丟出一句話:「你是處男嗎?」

  處、處……處男!這……是什麼問題?夙羽臉色以囧,忍不住大吼道:「你說什麼?!」

  卓晴強憋著笑,等著看好戲。

  眉毛挑起並往中間靠攏,上眼瞼抬高,下眼瞼繃緊,指著夙羽的臉,顧雲沉聲回道:「這就是驚恐。」

  夙羽一怔,沒有反應過來她說什麼,顧雲繼續問道:「回答問題,你是不是處男?」

  「開玩笑……處男,我怎麼可能還是處男!!」夙羽幾乎是在咆哮。

  顧雲滿意的點點頭,笑道:「這就是說謊。」

  死死的瞪著顧雲,夙羽急道:「我才沒有!!」

  拍拍他的肩膀,顧雲一臉可惜的回道:「好吧,如果下次你不想讓別人看出你在說謊,那麼請你說謊時不要猶豫和生硬的重複,也不要潛意識的後退和吞嚥口水。」

  夙羽低頭看看自己的腳,真的在剛才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怎麼會這樣?!被識破謊言的感覺真的很糟糕,尤其是這種讓人鬱結的問題,躊躇著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顧雲盯著他的臉,笑道:「現在這個表情叫尷尬。」

  夙羽沒顧雲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不知道是應該尷尬還是生氣,漲的居然有些紅。

  卓晴實在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夙羽臉上掛不住,不甘的回道:「這有什麼了不起的,你怎麼知道她不是裝出來的!?」

  夙羽話音剛落,顧雲毫不留情的抬腳,狠狠的踩在他的腳背上。

  「啊————」痛死他了!瞪著顧雲,夙羽低吼:「該死!你幹什麼!」

  雙手環在胸前,顧雲一臉正色的解釋道:「你剛才的疼痛和憤怒就是你的真實表情,情緒的表達是下意識的,基本上難以抑制或隱瞞。微表情是在瞬間發生的非常強烈的隱藏表情,所以如果她的某個表情超過一秒,那就是假的。」

  原來是這樣,夙羽認真的思考起來,誰想剛才還一臉正經的顧雲再次奚落道:「我隨便說說,你也不用太努力去思考,像你這樣的智商,再努力也不會有什麼作用。」

  她這話什麼意思!!剛要發飆,卓晴也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同情的說道:「可憐的小雞,誰讓你遇上的是這個嘴巴惡毒的女人呢,節哀吧。」

  說完兩個女人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為什麼他要在這裡被她們奚落?!夙羽氣惱的拂袖而去。

  看著他走遠的背影,兩人同時斂下笑意,卓晴不解的問道:「為什麼把他氣走?」雲這個人,有時候說要確實比較直接,但是絕對不是個不知好歹,喜歡奚落取笑別人的人,她這麼做,應該有她的原因。

  顧雲微微聳肩,有些無奈的回道:「我昨天在查看李志的生平簡介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巧合。」

  「什麼?」

  「他居然是當年與曲澤一起,守在巖洞出口處待命的四人之一。」她要從李志哪裡找些線索,卻她不希望夙羽捲進這場黃金舊案裡去。

  卓晴了然:「而楊碌居然會願意不斷的借錢給他,或許只因為,他也知道當年黃金案的秘密?!」終於有了些許進展,卓晴拉著顧雲急道:「走,現在就去找他。」

  手被她拽著,顧雲也不掙扎,只是不懷好意的笑道:「你對乾荊的關心有些過頭哦。」

  又來了,她閒著沒事幹嘛,整天調侃她,懶得看她,卓晴冷聲回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僅此而已!」

  「嗯,這句是真話。」顧雲緩緩點頭,笑道:「那,樓夕顏呢?」

  還是沒有看她,卓晴有些耐煩的回道:「他就是一個普通朋友。」說起這個她就也有些煩躁,她自己也不知道,他和樓夕顏這樣算什麼關係!男女朋友?!任何又沒有表白,說不定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但是他昨晚有吻了她……哎……

  「假話。」顧雲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的謊言。

  鬆開顧雲的手,卓晴也有些惱了:「你最好適可而止,少在這賣弄你的觀察力。」

  哦噢~生氣啦?!雙手一攤,顧雲一臉無辜的笑道:「拜託卓小姐,請你找一面鏡子看看自己那嬌羞的表情,根本不需要觀察力好不好!」

  她還敢說!

  「顧雲,你找打!」握起拳頭,卓晴朝著她的肩膀就是一錘,可惜,身手矯健的顧雲輕鬆側身閃過,兩人一路調笑,很快找到的李志的住所。

  李志住在靠近城門的一座小院裡,破舊的一件瓦房,小小的門庭,看起來有些冷清。

  遠遠的,顧雲和卓晴就看見了幾個衙役守在大門前,屋裡不時傳來紛雜的聲音,兩人對看一眼,心想事情或許有變,走到門前,卓晴上前與一個看起來有些眼熟的衙役攀談道:「這是怎麼回事?」

  衙役看了卓晴和顧雲一眼,認出她們就是昨晚跟著樓相和夙將軍一起到刑部大牢的女子,想了想,衙役隱晦的回道:「單大人命我等就李志帶回府衙問話。」

  楊家他們應該也已經去過,卻沒有把楊氏帶走,現在卻要把李志帶走,難道是找到了什麼線索?!

  卓晴還在考慮要不要繼續問,屋裡傳來一個男子嘶吼的聲音:「楊碌不是我殺的,我沒有殺人,那把刀不是我的!!」

  刀?卓晴和顧雲用時一驚,找到凶器了嗎!?

  就在卓晴和顧雲眼神傳遞著彼此的猜測時,兩名高壯的衙役已經壓著一個瘦高的男人走了出來。

  那個男人不停的掙扎著,嘴裡也大聲叫囂道:「放手,你們休想冤枉我,那把刀不是我的。」

  走在最前面的衙役應該是他們的頭,不理會李志的嚎叫,冷聲說道:「有什麼話,你到府衙裡再說吧!把他押走。」

  一行人壓著李志朝著刑部方向走去。

  「現在怎麼辦?」卓晴剛才看見,那名帶頭的衙役手中,握著一個用布包裹的東西,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凶器。

  顧雲輕輕一笑,露出了興奮的神情,回道:「李志沒有撒謊,那把刀應該不是他的,看來兇手是沉不住氣了。」陷害完乾荊又嫁禍李志,如果不是兇手在故弄玄虛,就是已經有些亂了方寸!

  朝著卓晴眨眨眼,顧雲興致高昂的笑道!:「我們跟討去,黃金案會有大進展哦。」兇手這一招將李志置於死地,她或許可以來個將計就計……顧雲一臉興奮勁,卓晴猜想,好戲應該要上場了。

  兩人跟在一群衙役身後,朝著刑部而去,人去樓空,自然也不會有人發現,破屋殘瓦的轉角陰影處,一雙陰驁的眼冷冷的盯著兩人離去的背影。

  真是有趣的遊戲,貓抓老鼠,到底誰是貓,誰又是鼠呢~低低的笑聲暗啞而陰冷,久久的不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0 07:35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3:55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六十五章 攻心戰

  應天府衙

  寬大明亮的大堂正中,巨大的案桌後,是身著官服,一臉嚴肅的單御嵐,正大光明四字牌匾橫在他頭頂上,扎眼的流金大字閃閃發亮,映襯下更顯他更加威嚴,兩排身著深紅勁裝的衙役分居左右,手執長杖,架勢上就很逼人。

  卓晴一手拿著驗屍記錄,一手拿著剛剛找到的凶器在手中對照著,尺寸大小紋理花案基本上都對得上,這枚飛刀確實與死者胸前傷口一致,但是這樣就能肯定現在跪在大堂中間的男人就是兇手?卓晴懷疑,不過堂上有單御嵐,有顧雲,斷案的事情不用她擔心,她只要靜觀其變就好。

  這個位置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李志和單御嵐的表情。顧雲滿意的靠著大堂最旁邊的柱子上,慵懶的姿態,嬌小的身材並不引人注目,不過若是你與那雙過於精銳的眼對視,就會立刻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我沒有殺楊碌,這是一場陷害!他是我的好朋友,我根本沒有理由殺他。」跪在中間的李志此時似乎終於冷靜了下來,面色已經沒那麼慌張。

  「這幾年來因為爛賭,你欠下了一大把銀子,前前後後向楊碌借了的銀子高達三百多兩,就在三天前你又欠下萬豪賭莊五十兩,你去楊家,就是為了借錢,是不是?」

  威嚴的聲音,沉穩的語調,讓人有一種不自覺微顫的感覺,卓晴輕輕佻眉,公堂上的單御嵐比平時更多了一份凌厲的鋒芒。

  李志微微縮了縮鼻子,但是口氣依舊強硬:「是又怎麼樣,我們是好哥們,我也不是第一次問他借錢了,難道就因為這樣你就說我殺人?」

  面對李志的頑抗,單御嵐顯得很是從容,仍是那樣平穩的語調,繼續說道:「據楊氏的證詞,這一次楊碌並不打算再借銀兩給你,還要向你追討欠下的銀子,所以你怒由心生,也為了不還欠款,在楊碌和乾荊打鬥中故意用飛刀射死楊碌,將罪責推給乾荊。」

  楊氏有說過這些嗎?她在聞訊筆錄上可以每天看見,顧雲抬頭看了一眼一臉嚴肅的單御嵐,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果然古今中外的警察詢問的方法都是大同小異,適當的坑蒙拐騙,會收到不錯的效果。

  果然,李志先是一慌,而後立刻破口大罵:「那女人懂個屁!楊碌只是勸我不要再賭了,如果再賭,下次就不會借錢給我,我已經答應他不在賭了,他也準備了銀兩給我,我殺他做什麼?!」

  這一招顯然有些奏效,單御嵐冷聲低呵道:「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即使你不再賭,也依然欠楊碌三百兩,這麼一筆錢,你不吃不喝七八年都還不上。而他從來沒有讓你寫過借據,殺了他就不用還錢!」

  「我根本不用殺他,楊碌不可能逼我還錢!」

  挺胸、下巴抬起、語調微揚,他在得意!顧雲眼神微閃,李志果然知道些內幕,起碼足夠他要挾楊碌。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為什麼不讓你還錢,你們之間還有什麼協議?!還是你抓著他的什麼把柄要挾他?!」單御嵐聲音很大,顯得有些激動,卓晴暗暗猜測,單御嵐對於黃金案,到底知道多少,他會問這樣的問題,起碼證明,他已經猜到了這個案子背後可能牽扯的隱情。

  李志聽完單御嵐的話,又在下意識的抿嘴,急忙回道:「沒有,我們是鐵哥們,我有難他幫我一把,就是這樣而已。」

  李志死不承認,一切好像後回到了原點。

  卓晴看向不遠處的顧雲,顧雲也正看向她,指了指自己,顧雲對她做了一個「我來問」的唇語,卓晴瞭然的點頭,走到單御嵐身側,低聲問道:「你官居幾品?」

  單御嵐一愣,公堂之上,她問這個幹什麼?本來可以對她視而不見的,但是她明亮的大眼中,是無比認真的光芒,單御嵐回道:「正二品。」

  正二品,已經是與刑部尚書同品級的官員,也算大官了吧。黃金案如果只依靠她和顧雲,是不可能成事的,必須找一個能夠信任又有能力牽頭去查這個案子的人,單御嵐確實是不錯的人選。

  輕輕俯下身,卓晴在單御嵐耳邊輕聲說道:「你把衙役撤出去,我有辦法讓他說實話。」

  她有辦法?!單御嵐驚訝的看著看向卓晴,在她眼中看到了自信的光芒,想了想,單御嵐還是朗聲說道:「都退下。」

  「是。」衙役都推了出去,李志眼底劃過一絲恐懼和疑惑。

  單御嵐等著看卓晴所謂的辦法,誰知她一動不動的站在一旁,完全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反而是一直靠在牆角的小女孩動了動,伸了個懶腰,慢慢的走了過來。

  拿過卓晴手中的飛刀,顧雲走到李志面前,晃動著手中的飛刀,笑道:「李志,經過比對,這把刀正是刺入死者胸口致他死亡的凶器,當時乾荊和楊碌打鬥時你就在現場,有機會出手,死者死後你也靠近過屍體,有機會藏匿凶器,這麼巧合,你還欠著楊碌一大筆銀子,殺人的機會你有,殺人的動機你也有,就連凶器都剛好出現在你家,你自己覺得,在這種情況下,你說,你是不是死定了?」

  一字一句彷彿是漫不經心的笑語,分析得卻已經夠透徹,李志本來對眼前的小姑娘還有些輕視,現在卻是臉色一暗,急道:「我沒有殺楊碌,這把刀真的不是我的。」

  顧雲點點頭,瞭然的回道:「我相信你,但是所有的證據現在都指向你,很顯然,兇手要你做替罪羊!」

  低著頭,李志的眼神左右亂飄,只聽見悶悶的聲音傳來:「我……我是冤枉的!」

  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笑意,顧雲指著單御嵐,盯著已經有些慌亂的李志,說道:「我相信你是冤枉的沒有用,單提刑不相信,除非你說出你和楊碌之間的秘密,證明你沒有理由殺死他。」

  李志終於抬起頭,卻不敢與顧雲對視,眼皮輕微跳動著,李志還是嘴硬的回道:「我……我們就是好朋友,沒什麼秘密。」

  繞著李志走了一圈,顧雲故作隨意的笑道:「那麼你一定也不會知道,楊碌只是一個將軍府小小的中將,怎麼會有這麼多銀兩可以借給你咯?」

  李志身體一顫,如楊氏一般,急忙回道:「我不知道。」

  「你說謊!」在李志面前站定,顧雲忽然微彎下腰,幾乎是逼近到他眼前,那張一直含笑的臉倏的一沉,寒聲說道:「你不僅知道,而且還認為這筆錢你也應該有一份,所以你肆無忌憚的一再向他索要!」

  「我……」

  顧雲沒等他反應,又再次連珠炮般猛攻道:「當年的黃金案你也參與其中了,你知道曲澤是被冤枉的,你也知道當時的幕後黑手是誰,對不對!?」

  「你……」李志聽完顧雲的話,驚得瞠目欲裂,語不成句,她她她……怎麼會知道!!不可能!!

  驚訝的不緊緊是李志,還有端坐在公堂之上的單御嵐,這女子到底有什麼通天的本事,連天不知道的事情,她也知曉嗎?!

  如願的看到李志極度驚恐的樣子,顧雲再次揚起一抹笑容,探揮手,不以為意的回道:「這沒有什麼好驚訝的,我們手中已經掌握了一個證據,讓你說,只是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而已。」

  李志這次是徹底慌了神了,他沒有想到,自己急於隱瞞的事情居然連一個小姑娘都知道,但是她到底知道多少?!心再一次慌得不只能自己,李志像是在低喃,又像是在自我安慰:「我……不能說……我說出來也一樣是個死……」

  那個人不會放過他的!

  而且當年他知情不報,東窗事發他也絕對活不成!!

  很好,他這算是變相承認了他知道黃金案的內情!不允許他細想,顧雲再次下了猛藥,冷聲說道:「你不說,就死定了!你以為兇手會放過你嗎?當年你們五個人,曲澤死了,楊碌也死了,兇手會讓你活著?!你現在沒得選擇,和我們合作,不僅能洗刷你的罪名,我們還可以保護你。不然的話,就算讓你走出這個牢門,你也活不了多久。」

  「我……」李志腦海中,瞬間閃過曲澤臨死前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臉,還有楊碌的血咕咕的在他腳邊流淌,身體彷彿置身於冰窖中,李志的額頭上一顆顆的冷汗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手猛地搭在李志肩膀上,顧雲繼續在他耳邊逼問道:「說出當年事情的始末,說出那個主謀的名字!!說出來!」

  「我……我不能說……不能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在顧雲的連番逼問下,李志已經癱坐在地上,臉上是不需要任何解讀,就已經極其明顯的恐懼。

  「你們不要在逼我了,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幾乎是六神無主的抱著頭,李志不斷的低吼,已經管不了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顧雲緩緩收回手,沒有在說什麼,回道卓晴身邊,把飛刀交給卓晴,無奈的聳聳肩,他心理承受能力也忒弱了點……又或者,是幕後那個人太強?!

  「來人。」單御嵐低喚一聲,守在外面的衙役立刻進入內堂。

  「把犯人押入大牢,嚴加看管。」

  「是。」癱軟的李志被拖了下去,單御嵐看向青末,不解的問道:「為什麼不繼續問?」如果繼續,他或許已經透露實情。

  顧雲看向卓晴,卓晴歎了口氣,解釋道:「他已經即將崩潰,現在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了。按造心理學的角度,這種情況下越是思考,越會讓他恐慌,明天我們再加一把火,他一定說實話,」

  她算是見識了雲問案時的犀利了,幾乎讓人不能喘息!

  「單提刑,我們先告辭了,從現在起,最好加強對犯人的保護,不要讓兇手有機可乘。」說完顧雲拉著卓晴,兩人就要走出公堂之外,單御嵐忽然叫住她們:「青姑娘請留步。」

  他叫誰?卓晴和顧雲對視一眼,回頭看向單御嵐,只見他真疾步走來,在顧雲面前停下腳步,拱手問道:「單某有幾個問題,還望姑娘賜教。」

  顧雲大方回道:「說。」

  得到首肯,單御嵐也不囉嗦,問道:「你到楊家不過一刻鐘,怎麼知道屍體當時所在的位置?你又是怎麼知道黃金案的?你手中還有什麼證據和線索?」

  「第一個問題,我的鼻子本身對於血液的味道特別敏感,即使清理過後,短時間內還能感覺出它的氣味,還有,飛刀留下的痕跡和刀劍留下的痕跡區別之大,相信不用我說,單大人也能分別出來,而房間裡,大多數飛刀留下來的痕跡不管力道和方向都基本一致,唯獨一個刀痕特別不同,綜合一下,很容易猜出屍體的位置。第二個問題,我們單獨見過一次乾荊,黃金案是他提供的線索。第三,我手上沒有關於黃金案的任何證據和線索,我剛才是……」輕輕揚眉,顧雲笑道:「瞎說的。」

  去查黃金案的敖天,夜魅還沒有回來,她自然不會知道關於黃金案的事情,不過她說過,適當的謊言和恐嚇,對於審案來說,大有益處。

  「說完了,告辭了。」一臉深思的看著一青一藍兩道身影悠然離去,單御嵐沒有攔住她們,她們還有什麼能耐,他很期待。

  走出應天府衙,已經是下午了,卓晴問道:「現在去找另外兩個人嗎?」

  「嗯。」雖然她隱隱覺得,那兩個人不是什麼關鍵人物,但是不允許有一絲疏忽是她辦案的宗旨,還是去看看吧。

  「青靈姑娘。」兩人才走了幾步,一道蒼老女聲幽幽響起。

  兩人嚇了一跳,卓晴看向說話的老婦人問道:「你是誰?」

  老婦人微笑回道:「奴婢劉嬤嬤。」

  自稱嬤嬤該是宮裡的人,卓晴心下煩躁,不是那個皇上又找他麻煩吧!

  卓晴不耐煩的問道:「有什麼事嗎?」

  那嬤嬤還是保持著笑意,回道:「太后有旨,宣青靈姑娘入宮覲見。」

  太后?!

  卓晴一怔,什麼時候她也引起了太后的注意?!一個燕弘添就夠她煩的了!

  顧雲盯著婦人的臉,問道:「你是太后的人?」

  「是。」看向卓晴,老婦人說道:「青姑娘請吧。」

  顧雲跟在卓晴身邊,卻被老婦人擋了下來,還算禮貌,語氣卻並不柔和:「這位小姐請留步,太后只召見青靈姑娘一人。」

  老婦人雖然臉上的笑意並不誠懇,但是說的確實是實話。她應該真的是太后的人,不遠處,停著一輛低調的馬車,車旁邊站著四名健碩的男子,看來今天卓晴不乖乖就範,他們也一定要把她帶走了。

  顧雲沒把那幾個男子看在眼裡,只是對方是太后,是怕得罪不起。

  「你先去,我幫你去找樓夕顏。」顧雲說的很清楚,是在安慰卓晴,也是在告誡劉嬤嬤不要輕舉妄動。

  「嗯。」雲會處理接下來的事情,卓晴很安心,看向一旁的嬤嬤,大方說道:「那就勞煩嬤嬤帶路了。」

  馬車載著卓晴離去,顧雲則急著朝丞相府趕。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六十六章 這算求婚?

  馬車急駛,卓晴一直在暗暗思考著太后找她到底是為什麼,是燕弘添的另一個詭計嗎?!還是因為樓夕顏?思緒亂飛間,馬車依舊在宮裡停了下來,隨著那嬤嬤東拐西拐,終於在一座宮殿前停了下來,卓晴抬眼看去,院門上寫著「西霞宮」,不會就是西太后的宮殿吧,這也太沒有創意了點……

  暗自腹誹著,卓晴被留在院外,不一會,那嬤嬤再次回來,對她說道:「青姑娘,這邊請。」

  跟著她進了殿內,卓晴嚇了一跳,原來以為是這位太后要單獨見她,沒想到殿內居然還有很多女人,個個美不勝收,接收到一抹驚疑的視線,卓晴抬眼看去,想不到青楓也在。

  再往前走,卓晴還看到了皇后,皇后在看清她的臉之後,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一時間辨別不出來。

  「你就是青靈?」溫和的女聲幽幽響起,卓晴看向最上方的主位,一個微胖的夫人正打量著她。她身著絳紫長裙,簡單的頭飾,看起來很是樸素,笑容也很親切。

  「是。」卓晴大方回道。

  「來,到哀家身邊來。」

  卓晴並不遲疑,大方的走到她身側,這位太后開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起她來,就在她快要起雞皮疙瘩的時候,她忽然執起她的手,笑道:「樓相的眼光還真是不錯,果然是個水靈的丫頭,這名字取得也好,人如其名,你們說是不是啊?」

  「太后說的是,青姑娘……不對,應該叫樓夫人才是,這人不僅長得美若天仙,還聰明伶俐,真叫人羨慕得緊呢。」

  「是啊,早就聽說青家三姝各各才情橫溢,美不勝收,今日得見其二,果然是名不虛傳。」

  都毀容了還能叫美若天仙……

  見第一面就知道她才情橫溢、還聰明伶俐……卓晴頓時滿頭黑線,這些女人再說下去,她怕會受不了吐出來,不著痕跡的收回手,卓晴直接問道:「太后找我來有什麼事,不妨直說吧?」

  「也沒什麼事,聽說樓相正在準備成親的事情,哀家就想看看,是什麼樣的女子能得到樓相的青睞。」

  不是這麼無聊吧……

  這位太后應該是西太后,也就是燕如萱的母親,卓晴以為她把她叫來是要給她點顏色看看,誰知人家這樣和藹可親,這倒叫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了!

  「靈兒就坐在哀家身邊吧,人到齊了,傳膳吧。」說著,還真的將她安排著她的左手邊,與皇后遙遙相望。

  不一會,菜也上了一桌子,一大群女人說說笑笑,卓晴覺得無力透頂,看了青楓一眼,她也是一臉的不耐煩,卓晴低笑,在這一點上,她們確實是心意相通。

  美食精緻,卓晴卻吃的意興闌珊,這時不知什麼人笑著問了一句:「青姑娘平日裡,有何消遣啊?」

  消遣?「驗屍。」

  卓晴沒多想,隨口一說,以前她是一個工作狂,經常被朋友們調侃說她的興趣就是驗屍,她也習慣了自我解嘲,可惜,眼前的這群女人不太懂得欣賞她的幽默。

  一時間大殿內死寂一般的靜,幾乎是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將附近的肉食推得更遠些,尤其是經歷過那場宮宴風波的皇后,臉色刷的一白,意欲作嘔。

  不用這麼誇張吧……

  相較之下,太后明顯鎮定得多,夾菜的手只是輕微停頓,臉上依舊是親和的笑,問道:「靈兒果然是與眾不同,難怪得樓相如此青睞,靈兒師承何人啊?」

  「不知道,我失憶了。」卓晴回道得很是順口,這個藉口真是好。

  「可憐的孩子,改日哀家讓御醫給你好好診治診治。」

  卓晴笑笑回道:「謝太后。」心裡有些煩躁,這種無聊的聚會要好延續多久!

  「青嬪也好久沒見姐姐了,一定很想念吧,不如靈兒在宮裡住些日子,兩姐妹也好說說話。」就在卓晴大喊無聊的時候,太后一句貌似體貼的話,讓卓晴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卓晴還沒來得及開口拒絕,青楓卻比她快了一步,回道:「謝太后恩典,婚禮在即,姐姐一定還有很多事情要準備,再則重臣之妻隨便進出宮闈,總是不太好。」

  「那些繁雜的事情,交給男人去辦就行了,不過青嬪說的也有理,這樣吧,靈兒要嫁樓相為妻,宮廷禮儀還是要學的,哀家替你向皇上要一道聖旨,光明正大的進宮學禮,這樣你們姐妹就可以好好聚一聚了。」

  「太后……」

  「行了,就這麼定了。」青楓還想說什麼,太后揮揮手,不許她再多言。

  青楓似乎還要開口,卓晴朝她使了一個眼色,阻止她再說話,青楓畢竟是要長期住在宮裡,得罪太后只會給自己帶來更大的麻煩。

  太后為什麼極力要將她弄進宮呢?卓晴思索著該如何脫離這樣的險境,一道太監尖細的高音由遠及近的傳來:「東太后駕到。」

  怎麼又來一個?!

  太監吆喝的聲音才落,一道衣飾隆重,一身暗紅華服的婦人在太監、宮女的簇擁下進入殿內,保養得宜的臉蛋,高挑的身材,讓她看起來比西太后年輕,不過四十出頭的樣子,華服金釵,貴氣逼人,相較之下,西太后顯得樸素而平易近人得多。

  她的忽然到來讓一群嬪妃們也慌了手腳,趕緊起身請安道:「給太后請安,太后萬福金安。」

  「起來吧。」沒看跪了一地的女人,樓素心朝著一旁的燕如萱走了過去。

  西太后起身迎了上去,笑道:「姐姐快請坐,怎麼有空到我這來了?」

  輕握著燕如萱的手,樓素心回道:「萱兒病了很久都不見好,哀家正想去看看她,誰知她不在清萱殿,聽說妹妹在宮裡設宴,哀家也過來湊湊熱鬧。

  燕如萱趕緊回道:「多謝太后,萱兒已經好多了。」蚊子叫一樣的聲音,可見她對這位東太后也是心存畏懼。

  「還就好。」放開她的手,樓素心掃了眾人一眼,似乎是隨意的問道:「剛才說到哪了,繼續吧。」

  可惜每個人都低下頭,沒人敢回話,卓晴有些好奇,大家好像都有些怕她,卓晴還在暗暗觀察著,手忽然被握住,回過神來,就見西太后輕拍著她的說,笑道:「夕顏就快成親了,卻把新娘子藏得這麼好,我今兒特意把人請進宮來看看,果然是蕙質蘭心的好姑娘,看著就讓人喜歡,剛才正商議著讓皇上下旨,宣靈兒入宮學習皇室禮儀,也可以陪陪青嬪,兩人都離家這麼久了,一定有很多話說。」

  眼光只是淡淡的飄過她,卓晴懷疑樓素心根本沒看清楚她的長相,帶著幾分傲慢,樓素心朗聲說道:「是這件事啊。早在幾天前,夕顏就和哀家說了這個事情,他自小身子就不好,一到這春夏季就容易犯病,靈兒會針炎,犯病的時候能給他治,硬是求我讓吳嬤嬤出宮給靈兒教授禮儀,哀家擰不過他,就同意了。」

  西太后顯然很知道審時度勢,話鋒一轉,笑道:「原來是這樣,既然關係到夕顏的身體,那這事就罷了吧。姐姐難得過來,也一同用膳吧。」

  「好。」兩宮皇太后都坐在那,本來還算歡悅的氣氛頓時變得沉悶,卓晴卻心情不錯,這樣也好,終於沒人再找她麻煩,在一群女人各有所思的目光下,卓晴自在的吃完了這頓飯。

  她是被東太后領出西霞宮的,她以為這個東太后又會和她說些什麼,誰知出了西霞宮,她只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夕顏在宮外等你」就迤邐而去了……

  她是樓夕顏的姑姑吧……樓家人的心思,還真是不容易猜!

  卓晴被一個老嬤嬤領出了宮門,果然就看見了樓夕顏那輛低調的馬車,他居然沒有坐在這裡等,而是站在馬車外,月色下,一襲素白長衫的他,風雅得猶如仙嫡,完美的讓人站在他身邊都會自慚形穢。

  看到卓晴走出來,樓夕顏迎了上去。

  「等很久了?」他還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從他的神情是不可能看出他等了十分鐘還是十個小時。

  樓夕顏淡笑回道:「一會而已。」

  好吧,他說一會就一會吧。馬車旁,只看樓夕顏和墨白,卓晴奇道:「青末呢?」怎麼沒見顧雲的影子。

  「她來告訴我太后把你帶走之後就離開了。」她來的時候很匆忙甚至有些急躁,他以為她會跟過來,沒想到她說完之後又平靜的走了,真是奇怪的女子。

  卓晴倒是習以為常,顧雲該是在他眼中看到了他的沉穩,相信他能把她救出來才會離開的。

  伸伸腰,卓晴說道:「不早了,回去吧。」今天忙了一天,累死了。

  卓晴準備上馬車,手腕忽然被樓夕顏摀住,卓晴回頭,不解的看向他,只見樓夕顏一臉認真的盯著他,問道:「你沒什麼要問我的嗎?」

  卓晴思索了一會,回道:「我應該問你什麼?」

  「你可以生氣,我沒有入宮去找你,害你一個人在宮裡待了這麼久。」

  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樓夕顏幽深的眼深深的注視著她。

  原來他說的是這個,樓夕顏略帶緊張的表情取悅了卓晴,她承認虛榮心得到了滿足,只不過她並沒有興趣借此機會撤嬌耍賴博同情,微微一笑,卓晴坦誠的說出了自己的態度:「太后只是召我入宮,又沒有要對我怎麼樣,你身為外臣,並不方便進出後宮,你若真去接我,反倒落人口實了,你還請了東太后過去為我解圍,這樣已經夠了,我並不覺得有什麼生氣的理由,最重要的是,我沒那麼弱,一群女人雖然如狼似虎不懷好意,可惜我也不是小白兔,你大可以放心。」

  含笑的眼眸神采飛揚,菱唇似笑非笑的輕抿著,月光下,她臉上沒有一絲怯意,那種自信甚至有些炫目,或許他的擔心是有些多餘,輕輕執起她散落在身後的一縷長髮,在指尖纏繞輕撫,樓夕顏低笑道:「是,我的靈兒是一隻小狐狸。」

  我的?又是那種淡淡的寵溺語氣,讓人沉醉的低語輕吟,墨黑的髮絲在他手中纏繞,卓晴再一次深深的感受到曖昧在兩人周圍迴旋,心又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昨晚那若有似無的輕吻過後,她的心起了變化。但是樓夕顏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她要繼續這樣患得患失、讓自己一直處於這種被動的境地裡?答案是NO!

  「我聽說你在準備婚禮?」她一定要他先表白!

  看起來如綢緞般的髮絲,觸感與想像中一樣好,樓夕顏繼續把玩著,有些漫不經心的回道:「是。」

  輕輕扯回髮絲,卓晴不許他分心的繼續問道:「和誰?」

  樓夕顏有些意猶未盡,那種涼涼的絲緞般的順滑觸感,讓人流連,迎著卓晴可以說是緊逼的視線,樓夕顏大方回道:「你。」

  雙手環在胸前,卓晴好笑:「為什麼我這個當事人不知道?」

  一臉無辜的皺著眉,樓夕顏回道:「你在大殿之上並沒有否認是我的夫人,這不是說明你答應做我的妻子了?」

  他居然給她裝無辜!!卓晴又好氣又好笑的低吼道:「那明明就是權宜之計!」他說她是他夫人的時候,也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好不好!!

  「文武百官不是這麼想的,我,也不是這麼想的。」

  他這是在耍賴嗎?!!敢情那樣就叫做求婚了?卓晴簡直苦笑不得!!

  卓晴臉上不以為然的表情毫不掩飾,樓夕顏眼神一暗,低聲問道:「嫁給我很痛苦嗎?」

  卓晴搖頭,坦誠回道:「不,你完美的讓人自慚形穢。」

  這是優點?幽深的眼緊鎖她的眸,樓夕顏的追問道:「但是,你不願意嫁給我?」

  願意嗎?想起今天那一大桌女人,她們妖嬈美麗,她們各具魅力,卻都被困在了那座宮牆之後,都屬於一個男人,她不知道她們是怎麼想的,但她絕對不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在她身上,迎視他的眼,卓晴回道:「這麼說吧,我的丈夫應該尊重我,兩人互相護持,互相照顧,互相信任,不容許出現第三者,當然,第四第五第六者就更不行!你覺得自己能做到嗎?」

  「你在意的是我以後會不會納妾,對不對?」

  卓晴坦誠的點頭,這是在這個時代不可迴避的問題,她沒有興趣與人分享他,即使他完美的讓每個女人心動。

  樓夕顏輕鬆的一笑,對於這個問題似乎並不困擾,坦然回道:「我樓夕顏一生只會有一個女人,那就是我的妻子。」

  卓晴驚訝的微張著嘴忘了合上,以他的身份、地位、他根本沒有必要為了取悅她而騙她。卓晴曾經猜想過,這樣清雅溫柔的男人,或許是與眾不同的,但是沒有想到,他這樣的獨樹一幟,一生只會有一個女人,這樣的承諾不要說在古代,一個權傾朝野的丞相,就是現代的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敢輕易下這樣的承諾吧?這叫她怎麼不驚訝!!

  卓晴呆楞的樣子逗笑了樓夕顏,再次掠過她的髮絲在之間把玩,樓夕顏故意曲解他的表情,笑道:「我的小狐狸,你需要開心成這樣嗎?」

  輕咳一聲,卓晴終於合上嘴,訕訕笑道:「抱歉,我剛才被一群女人環繞,驚嚇和刺激過度,臉部表情有些失調,請把這種表情理解為——震驚,謝謝。」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答案。」

  「是的。」回答不是她會鄙視自己的矯情~

  「那現在還有什麼問題?」

  「什麼什麼問題?」卓晴有些茫然……

  「做我的妻子,你還有什麼問題。」樓夕顏問得很自然,卓晴卻想罵人。

  這要人怎麼回答?!『我沒問題了,請你娶我吧?!』讓她死了吧,她說不出口!

  卓晴哀歎:「我以為你是一個很浪漫的人,現在看來,有些失誤。」雖然她沒怎麼結過婚,但是有人這樣求婚的嘛……

  「浪漫?」樓夕顏輕輕揚眉,眼中劃過一絲疑惑,卓晴暗罵自己白癡,他或許根本不知道浪漫是什麼意思。

  就在卓晴自我檢討的時候,腰間忽然一緊,樓夕顏低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明白了。」

  他明白什麼?!卓晴錯愕的抬頭,只來得及看見一張亮人炫目的俊顏向她逼近,卓晴潛意識的後退,懷在她腰上的手不禁沒讓她有機會逃脫,反而收緊雙臂,卓晴只感到唇上一熱……

  「嗯……」所有的驚呼都化在對方溫熱的氣息裡。卓晴圓睜著眼,腦子瞬間空白……他……吻了她……

  他似乎沒打算讓她繼續發呆,溫熱的氣息有著他的味道,他的吻依舊溫柔,腰間的雙臂卻將她緊緊的揉入懷中,直到她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樓夕顏才放開她的唇,頭抵著她的前額,或者低喚的暗啞的嗓音聽起來更讓人迷醉:「這樣可以嫁給我了嗎?」

  卓晴到這一刻腦子還是有點懵,他不是應該溫潤如玉,應該謙恭儒雅,應該溫情脈脈……誰來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是宮門口啊!!背後還有那麼多侍衛,他居然就這樣吻了她?!!

  兩人的呼吸還在彼此糾纏,他完美的單眼皮狹長而微揚,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性感和魅惑,她要瘋了,這樣的樓夕顏,她似乎更加無法抵擋,不得不說,剛才那個熱吻,感覺還不賴~~~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4:40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3:54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六十七章 陷入僵局

  夏日的晨光本就耀眼,由半開的窗欞直射在床幃上,床上的人抓起旁邊的絲被蓋在臉上,打算繼續她的好夢。

  砰砰砰……

  一串激烈的敲門聲幾乎震耳欲聾,即使是梧著耳朵也不可能忽略,而且來人似乎很有恆心,敲門聲一下重過一下,卓晴低咒一聲,不得不從美夢中甦醒!

  要死了,誰一大早的就來擾人清夢!掙著迷濛的雙眼,卓晴掙扎著去開門。

  門才打開,就聽見樓夕顏派來照顧她的小丫鬟菲兒著急的道歉聲:「對不起夫人,對不起,這位小姐就是不肯等我通傳,硬是自己闖了進來,對不起夫人。」

  「好了好了。」卓晴擺擺手,看清門外一臉凝重的顧雲,卓晴晴想,一定又出了什麼事,而她這麼急著找她,該不會又有命案吧。

  「跟我走。」抓著她的手腕,顧雲就要把她往外拉。

  卓晴抓住衣領,急道:「等等等等,小姐,你好歹讓我穿件衣服吧!」

  她現在穿的這身睡衣雖然算不上暴露,但也只是一件薄薄的罩衫,入鄉隨俗,這裡好歹是古代,她要是穿著這身衣服出門,估計要被雞蛋西紅柿砸死。

  鬆開她的手,顧雲急道:「你快點。」

  顧雲臉色極差,卓晴也感受到事情的緊迫性,隨手抓了一件素白長裙穿上,用放在床頭的洗臉水隨便拍拍臉頰,菲兒要上前幫她梳頭,卓晴擺擺手,一邊隨手將長髮結成長辮,一邊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顧雲沉聲回道:「李志死了。」

  死了?!卓晴一愣,問道:「什麼時候?死因是什麼?」

  「昨晚。初步認定為中毒,單御嵐正在審昨晚看守的侍衛和送飯的衙役,讓你去驗屍,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李志居然在刑部大牢裡被毒死,這兇手好大的能耐!

  把頭髮綁好,卓晴點頭回道:「我可以了,走吧。」兩人才走出兩步,卓晴忽然停下腳步,對著呆呆站在房門口的菲兒說道:「待會你去告訴樓相,就說我和青末到刑部去一趟,晚上會回來。」他昨晚說過,她可以自由進出相府,他不會干涉和限制她的行動,既然他對她可以如此寬容和信任,她做事也應該有所交代才是。

  「是。」菲兒點點。

  顧雲秀眉輕佻,晴什麼時候這麼乖過,還報備自己的行蹤?她記得當年晴就是因為經常一工作就忙得幾天幾夜不見人影,沒有一點消息,把苦苦追了她兩年多的企業精英挫敗得最後只有放棄。今天她卻主動說明去向,樓夕顏真是不簡單啊~

  若是平時她一定會好好調侃她一番,可惜今天不是時候,拉著卓晴,兩人急急忙忙的走出相府。

  相府正門旁的小道上,正要出門的兩人,因為那兩道風風火火離去的身影,停下了腳步。

  「一個女子,整天拋頭露面,你就不管管她?這樣的女子不配做你的妻子。」低沉的聲音裡夾帶著深深的不悅,樓穆海暗黑的臉色充分宣告著他不滿。

  微笑的看著那道素白的背影,即使是簡單的裝飾,她已經是那麼美,完全不在意身邊的人是怎麼的惱怒,樓夕顏淡淡一笑,回道:「我覺得她這樣挺好。」

  如果青靈也如所謂的大家閨秀、金枝玉葉一樣謹言慎行,處處小心翼翼,他不確定,自己還會不會像現在這般幾乎是不受自己控制的想要疼愛她。

  樓夕顏毫不掩飾的偏幫她,使得樓穆海對卓晴更加厭惡,怒道:「你若真的喜歡她,就納她做妾好了,朝雲公主端莊秀麗,對你又是心儀已久,她才是正妻的最好選擇。你身為丞相,樓氏家族中的一員,應該多考慮考慮如何平衡這其中的關係,而不是凡事都隨心所欲!」

  樓夕顏輕哼一聲,他為樓家做的已經夠多的了!眼中劃過一抹深深的恨意與不屑,樓夕顏冰冷的回道:「再過兩個月就是三年一次的祈福慶典,我打算慶典過後就和青靈成親,到時我會把請柬送到鎮西將軍府的。」

  「樓夕顏!我是你爹!」樓穆海怒斥,每次回來,他不是不理不睬就是這樣忤逆他,為什麼他們父子倆就不能像其他父子一樣?!

  爹?看向面前這個與他怒目相對,標榜自已身份的男人,樓夕顏好笑,在夕舞出生的時候,在他成長過程中,在母親臨死前,怎麼沒有看見他這個爹?揚起一抹諷刺的笑容,樓夕顏冷聲笑道:「我喜歡這個女人,就是要娶她為妻,而且只會有她一個,我和你不一樣,我樓夕顏不需要靠女人來平衡仕途。」

  說完也不管身後的人如何反應,樓夕顏轉身出了相府,只留下臉色鐵青,滿目痛苦的樓穆海怔怔的盯著那道清瘦的背影,久久的動彈不得。

  ***

  冰窖還是一樣的寒氣逼人,幾盞油燈也依舊搖晃得厲害,這是卓晴第二次到刑部的驗屍間。

  到處都是冰塊和棺木,顧雲索性坐在旁邊的棺材上,聽著卓晴的屍檢分析。

  「根據屍僵、屍斑等早期屍體現象看,死者死亡時間在十到十二時個小時之前。」

  「呃……對不起,樓夫人。」縮著身子坐在角落裡記錄的小衙役不解的問道:「這個『小時』是什麼意思?!」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記錄仵作對屍體的驗證結果,一定要詳細準確,尤其是這位樓夫人,單大人交代過,她驗屍時說的每句話都要一字不漏的記下了。

  她怎麼忘了還有一個人,看見顧雲就想起以前她們一起工作的時候,習慣了說小時了,剛才就脫口而出了。想了想,卓晴回道:「你就寫五到六個時辰吧。」

  「哦。」小衙役趕緊低下頭記錄下來。

  「死者面色呈青黑色,眼球突出,口、鼻、眼中均有污血流出。身體皮膚呈淡青色,指甲呈青黑色,腹部輕微腫脹。」

  死者沒有進行解剖檢驗,卓晴問道:「單御嵐驗過屍了嗎?」

  搖搖頭,顧雲回道:「今天一早,我正要去找他,他就派人來請我,到了牢裡我才發現,李志死了,單御嵐只是簡單看了一眼說是中毒死的,叫我請你過來驗屍,他留在牢裡審問昨晚看守的侍衛。」顯然單御嵐很明瞭,晴的驗屍技術,比他要高得多。

  拿起旁邊準備好的刀具,卓晴小心的剖開腹腔,進行深度解剖。

  「死者胸腔內有少量黑紅色積液,胸腔各臟器的位置正常。食道黏膜輕微腐蝕,胃部有食物殘留,黏膜黏連、胃壁有三處腐蝕性孔洞。心肌僵硬,內膜上有少量出血點「腎臟青黑色,包膜剝脫。」

  死因已經很明顯了,卓晴輕輕解下手套,說道:「死因確實為食物中毒。但是沒有條件做具體的毒物分析,暫時不能明確,他死於何種毒素。」

  李志被關入大牢的時候,身邊不可能帶有毒藥,就算真的帶了,要自殺完全可以直接服毒,不需要和在飯菜裡吃下去,這案子,無容置疑是他殺案了。

  「走吧。」跳下棺材,顧雲率先離開,卓晴也跟在她身後出了冰窖。

  一路上,顧雲都默不作聲,面色凝重,卓晴問道:「在想什麼?」

  已經是盛夏了,太陽有些扎眼,顧雲在路旁的大樹下停下腳步,懶懶的靠著樹幹,顧雲苦惱的回道:「對手遠比我們想像的厲害,刑部大牢裡的犯人,竟然說死就死了,而且這麼巧,就在他幾乎要說出黃金案內幕的時刻!這個人還真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我們在明,他在暗,要把他揪出來,不容易。」

  「你懷疑單御嵐?」畢竟知道李志已經接近崩潰,又能在刑部大牢裡殺人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單御嵐了。

  「他應該不至於蠢到這種程度。」顧雲搖頭,分析道:「如果他是背後主使,這件事他完全可以做的更漂亮些,我猜,正是因為單御嵐的介入,才導致主使者慌了手腳,不惜一切代價毀掉所有證據。現在楊碌死了,李志也死了,還有兩個當年一同駐守巖洞的侍衛,一個調到東海駐軍,一個已經辭了官職不知所蹤。線索似乎是斷了,只有等今晚夜魅和敖天的消息了。」

  希望他們能有好消息吧,不過只有短短的三天,他們能查出封存已經的黃金案嗎?該毀的證據應該早就已經毀掉了吧。

  太熱了,用手扇著風,卓晴忽然眼前一亮,笑道:「其實,還有一個知情人沒死,不是嗎?」

  還有一個?!顧雲輕打響指,笑道:「對,我們去找她。」

  兩人腳下不自覺的腳步加快,希望她不會也遭到不測……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六十八章 兇手現行(上)

  「楊夫人。」

  來到楊家的院落前,就看見楊氏正在小院旁邊,踩在一張凳子上,整理著花架上的花草。手裡都是泥土,楊氏回頭看了她們一眼,柔聲說道:「進來吧,院門沒鎖。」

  平時進出都很匆忙,進入院內,兩人才發現花架上的花開很是美麗,品種也各不相同,顧雲對花草不感興趣,習慣性的四處打量著,卓晴走到花架旁,問道:「這些花都是你種的?」

  楊氏將手中的花盆移正,笑道「嗯。我平時閒著就喜歡種些花花草草。」

  「種的很好。」發現架子上的幾盆淡紫色的小花開得很美,一串一串的花朵很是特別,卓晴問道:「這是什麼花?」

  說著,卓晴手輕撫上花瓣。

  「小心!」楊氏的話音還未落,卓晴已經低叫一聲,急忙縮回手,身子不自覺的往後退,卻不小心撞在身邊的花架上,好在站在旁邊的楊氏扶住了她的肩膀,她才沒有揮倒。

  聽到叫聲的顧雲也趕了過來,急道:「你怎麼樣?」

  搖搖頭,卓晴回道:「我沒事。」手指只是有點刺痛,剛才她是被嚇了一跳而已。再次看向那嬌艷欲滴的小花,卓晴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麼花,花瓣上居然長刺!」

  楊氏走下矮凳,解釋道:「這是我家鄉的一種花,叫品香草,這花一到了晚上,就會很香,香味可以驅蟲滅蚊,所以我就在家裡種了一些。」

  「楊夫人哪裡人?」顧雲只是習慣性的一問,楊氏臉上劃過一抹淡淡的憂傷,回道:「淮洲離縣人。」

  說到家鄉,為什麼要傷感呢?

  輕拍掉手中的泥土,楊氏柔聲說道:「到屋裡說話吧,外面太亂了。」

  「好。」卓晴和楊氏往屋裡走去。

  回頭看了一眼一旁的花架子,顧雲眼中劃過一抹異彩,不過也只看了一眼,她緊隨著她們入了屋內。

  「兩位請用茶。」楊氏將茶端到她們面前,沒等她把茶杯放好,顧雲沉聲說到:「李志死了。」

  「什麼?!」楊氏還拿著茶杯的手一抖,急道:「誰殺死他的?」

  顧雲輕輕佻眉,她說——「誰殺死他的?」看來她知道是他殺啊!

  掩下眸中的精光,顧雲回道:「官府在李志家中,找到正中楊碌胸口致他死亡的凶器,而李志多次向楊碌借錢,並且欠了他一大筆銀子,所以我們懷疑他為了逃避欠款,而殺了楊碌,但是他堅稱自己沒有殺人,而且還說,他有證據證明,那些錢是楊碌自願給他的,本來今天準備押他回家取他所謂的證物,但是人卻被毒死在了牢裡。!」

  楊氏再次低下頭,顧雲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繼續說道:「我們這次來,就是想要問你,楊碌有沒有和你說過,有什麼把柄在李志手裡,或者你聽到他們談論過什麼奇怪的事情。」

  楊氏輕輕搖頭,仍是沒有抬起頭來。

  顧雲朝卓晴使了一個眼色,卓晴瞭然,輕輕握著楊氏的手,卓晴說道:「楊夫人你看著我。」

  楊氏終於抬起頭,卓晴勸道:「兇手殺死你丈夫,嫁禍乾荊,毒死李志,你可能就是他的下個目標,希望你能和我們合作,把兇手繩之以法,這不僅是寬慰你丈夫的在天之靈,也能保證你的安全。」

  楊氏似乎有些出神,久久才回道:「我也很想幫你們,但是他從來不跟我說這些,他們說話的時候也總是把我支開,我是真的不知道。」

  她又在說謊!

  顧雲微微瞇眼,忽然起身,說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打擾了。

  兩人再次離開了楊家,只是比起來的時候,兩人眼中似乎多了一抹瞭然,對看一眼,笑道:「接下來就看單御嵐的了。」

  ***

  大牢內,還是那張石板床上,乾荊高高的翹著二郎腿,只是嘴裡叼的不是枯草,而是油乎乎的雞腿。

  東奔西走了一天,到現在還肚子空空的卓晴看到眼前悠閒自在的男人,忍不住低罵道:「我們累死累活的,你倒是逍遙啊!」

  坐直身子,乾荊痞痞的笑道:「沒辦法,誰讓我是犯人呢。」

  背後靠著微涼的石壁,顧雲看了一眼窗外黑透的天際,問道:「他們還沒來嗎?」再晚就怕錯過了那邊的好戲。

  在卓晴狠狠的瞪視下,乾荊吃得不亦樂乎,聳聳肩,無所謂的笑道:「沒到時候,時候到了自然就會出現了。」不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就不是他們兩人了,沒見過這麼喜歡搞神秘的!!

  翻了一個白眼,卓晴咒罵,早知道應該吃飽了再過來!

  顧雲忽然問道:「怎麼樣?問出什麼沒有?」

  卓晴回頭,就看見單御嵐一臉疲憊的走進來,搖搖頭,單御嵐歎道:「所有的牢飯都是統一發放的,其他人的飯菜都沒有問題,唯獨在李志的飯菜裡,查出了毒藥。」

  卓晴輕輕佻眉,牢飯統一發放?那乾荊手裡拿的是什麼,還是牢裡的伙食已經好到每餐都有雞腿?!

  將吃完的雞骨頭丟進紙袋裡,乾荊抱怨道:「不要看我,這是我拜託看守的衙役買的,不是我說,這牢房真不是人吃的!」還花了他三文錢跑腿費,搶錢!!

  單御嵐沒有理會乾荊的抱怨,冷聲繼續回道:「負責分發牢飯的衙役已經關押,審了一天,他堅持自己是冤枉的,不承認下毒。監牢裡,四個侍衛定時巡視,也未見任何可疑人物。」

  就是說這一天又白幹了,本身就對刑部的官員沒有好感,乾荊直接諷刺道:「也就是說,李志神不知鬼不覺的的離奇死亡,我看著刑部大牢才是最危險的地方呢!」

  單御嵐查了一天,一點進展都沒有,現在又被乾荊利落,臉色黑得一些嚇人,卓晴輕咳一聲,剛想說點什麼緩解一下氣氛,才剛站直身子,一黑一紅兩道身影已經直直的站在牢門處,好像來了很久的樣子。

  乾荊和顧雲都是一臉平靜,彷彿早就察覺到他們的到來,就連單御嵐也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卓晴受不了的低叫道:「拜託,下次你們能不能出現的正常一點!嚇死人了!」她沒有武功,也做不到處變不驚OK?!

  可惜,夜魅和敖天根本不理她,進了牢內,看了一眼單御嵐,並沒多說什麼。

  單御嵐很少與他們正面交集,但是這兩人的名字絕對是如雷貫耳,刑部兵部抓不到的人,幾乎都是他們捉拿歸案的。

  顧雲沒有解說單御嵐為什麼會在這,相信他們也已經清楚,黃金案牽連甚廣,沒有一個官方人員牽頭,很多事情做不了。

  看看天色,顧雲也不囉嗦,直接說道:「人都齊了,說說各自的進展吧,關於楊碌的案子,凶器已經找到,乾荊基本上能夠洗脫了殺人的罪責,但是因為李志死了,在死前也未承認殺人事實,所以乾荊現在還是嫌犯,需要暫時關押。我懷疑,殺死楊碌和李志的兇手,必定和當年的黃金案有著極大的關聯,但是現在兩個人都死於非命,我這邊的線索已經斷了,你們有什麼發現?」

  她們已經幫乾荊洗脫罪名了?還不錯,與她們合作查案,也不算是個錯誤的決定。

  夜魅還是不發一言的站在一旁,敖天面無表情的講解著他們三天的成果:「當年的黃金案,由刑部,吏部,兵部三部一同追輯,其中有機會又有能超控得了這起案件的,有五個人,分別是當年的刑部尚書方佑安、刑部侍郎平然、吏部侍郎泰新、吏部中郎黃中屈、兵部侍郎吳國成,而與楊碌有過接觸的,有三人,方佑安、平然、吳國成。曲澤和楊碌、李志都是兵部吳國成的手下,當時楊碌回來稟報的時候,吳國成不在,是平然部署了兵力前去支援,結果去到巖洞的時候,只看見地上留有很多車轍的痕跡,黃金已經不見了。」

  顧雲問道:「這三個人現在都在哪?」不會也死了吧?這段日子以來,她老是有一種感覺,就像是背後有一雙陰冷的眼睛,正在冷冷的盯著他們,只要他們有一點進展,他就會出手。這種感覺很糟糕!

  「方佑安因為查案不力,被調至通州任太守,第二年他就以年老休邁為由,請辭告老還鄉了,今年初病逝,平然也被降職,調到兵部任中郎,因為三年來表現不俗,今年升為乓部侍郎。吳國成監管手下不力,降為中郎,一直以來一蹶不振。」

  聽起來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顧雲繼續問道:「他們的財務狀況如何?」

  財務狀況?除了卓晴,其他人都是一愣,卓晴低笑:「她的意思是說他們的吃穿用度、房產存款是否超出捧祿應有的範圍。」

  回過神來,敖天繼續回道:「方佑安死後,方家就家道中落,目前的生活比平民好一些,至於平然,一直都是清廉守節,家裡的條件還不如普通的官員。吳國成終日酗酒,欠了一大筆酒錢。」

  乾荊吹了一記響哨,笑道:「意思是說一個比一個還要窮咯~~」

  顧雲輕歎道:「一百萬兩黃金,分裝入馬車,最少需要七八輛,事情發生時候,已經派人立刻追緝,居然沒有發現,這也太奇怪了!」事情才過去三年,能主使這件案子的人必定不笨,刻意隱藏自己的錢財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這麼一大筆黃金,總要有個流向吧,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失蹤了!

  單御嵐始終沉默,聽著他們的講解分析。當年的黃金案鬧得很大,他一直在各地監察冤案,對這件事並不太知情,但是三年前的案子,敖天並不是官府中人,居然只用了三天就已經查實的如此詳盡。

  現在牢裡站得的這些人,如果全都能入仕,那就太好了,可是他也明白,說服他們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顧雲忽然問道:「那個巖洞的具體位置查到了嗎?」

  敖天冷硬的點點頭。

  「明天我們有必要去巖洞現場勘查一下,或許能有新的發現。」第三次看向窗外的天色,顧雲狡黠的一笑:「現在先去看看魚上鉤了沒有!」

  什麼意思?這次輪到敖天他們茫然了,乾荊隱隱覺得今晚一定有好戲看,叫道:「我也去!」

  卓晴斜睨著他,一本正經的回道:「請不要忘了,你現在是犯人!!」

  吃飽了想看戲?沒門!

  顧雲失笑,乾荊真是撞在鐵板上了,他不知道,晴是最記仇的……

  ***

  夜,萬簌俱寂,簡陋的瓦房前,兩個衙役守在門外。一間破瓦房,剛才大人才派人搜過一遍,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想不通為什麼還要他們在這守!守夜是最無聊的事情,兩人懶懶的靠著門板,一人注意著周圍的情況,一人閉目養神。

  一抹黑影一閃而過,迅速隱沒在月光投射下的斑駁樹影之中,身型快得讓人以為那抹黑影只是自己眼花。

  銀光劃過夜空,只聽見一聲悶哼,守衛的衙役應聲倒下,閉目養神的衙役聽見異響,才剛睜眼,還未看清眼前的黑影,就感到頸部劇痛,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黑衣人利落的將昏死過去的兩人拖入院內,輕輕合上房門,快速躍入屋內,開始翻找起來,每一處角落都沒有放過,室內翻得一片狼藉,黑衣人似乎沒有找到他要找的東西,眼神一冷,黑衣人竟然拿起牆角的鐵鋤,開始挖灶台,牆角等地方。

  不一會,滿屋塵土飛揚……

  「他不是想要拆牆吧?!」一道似疑惑似調侃的女聲幽幽的響起。

  另一道清亮的女聲低笑道:「很有可能。」

  暗夜無人的屋內忽然響起悠閒的調笑聲,怎麼聽都有些詭異,黑影人大驚,猛然回身,寒眸微瞇注視著聲音傳出的位置,手中的鐵鋤被丟在一旁,腰間的長劍已然出鞘,銀白的寒光月格外的刺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5:03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3:52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六十九章 兇手現行(下)

  本來還漆黑一片的小屋被面色八方燃起了火把照亮,屋內的一切都無所遁形。小小的瓦房四周,伏擊在數十名衙役,院落正中,站著一群人,真是單御嵐和顧雲他們。

  黑衣人一開始的驚慌過後,看清自己被團團圍住的險境,反而鎮定了下來,一雙冷眸戒備的盯著門外的一行人,長劍緊握在手中。

  「楊夫人,束手就擒吧,你已經無路可逃了。」顧雲緩步走上前,被單御嵐攔了下來,顧雲揮揮手,一臉無所謂的走近屋內。

  單御嵐臉色一沉,他知道她審案很厲害,但是如果她被犯人抓住,用以威脅,那就糟了。

  還要上前阻止,袖子忽然被拉住,單御嵐回過頭,就看見卓晴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既然連她都讓他不要急,或許青末自有打算吧,朝伏擊在四周的弓箭手使了一個眼色,長箭立刻對住屋內的黑衣人,只要她稍有異動,立刻將她射成刺蝟。

  顧雲就這樣手無寸鐵的進入屋內,好整以暇的看著屋裡的人,黑衣人先是一怔,一會之後乾脆利落的扯下臉上的面巾,一張芙蓉臉在火光映照下,竟還有些蒼白。這張臉的主人正是那個自稱體弱多病的楊夫人!

  冷眸瞪視著顧雲,楊氏冷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不得不說,楊氏的演技已經算高超的了,平日裡的她溫溫軟軟的,誰曾想,卸去紅妝,竟也如此的殺氣逼人,相較於她的急躁,顧雲顯得異常輕鬆,笑道:「第二次去楊家的時候,我就發現你在說謊了,你的表情告訴我,你對楊碌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錢財很清楚,而且還表現出了極度痛恨,我原來以為你和李志之間有姦情,合謀殺死了楊碌嫁禍給乾荊,但是在我見過李志之後,就否定了這個猜測。」

  外面的弓箭手少說也有十幾個人,不是每個人都百步穿楊吧,如果一兩個射偏,她就成箭豬了,心裡腹誹著,顧雲將身子朝旁邊移了移,靠在門旁的窄牆上,才繼續說道:「那日在場的人中,如果排除了李志和乾荊,最有可能作案的就是你。但是你一個『弱女子』又怎麼可能殺人呢?所以我又懷疑你有幫兇,這個幫兇殺死了楊碌,你幫他收走了飛刀,然後藏在李志家裡,在他被抓之後,你們擔心他有所謂的證據能證明自己沒有殺人,所以乾脆將他毒死。」

  楊氏臉上閃過一抹極快的輕蔑,顧雲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笑道:「這一切的推斷,在今天下午見到你之後,再一次被推翻了。因為我發現,你不需要幫兇,你本身就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楊氏擰眉道:「何以見得?」她今日應該沒有顯露什麼破綻吧?!

  雙手環在胸前,顧雲閒適的笑道:「還記得你家裡那美麗的花架嗎?花架有四層,第一層八盆,第二層七盆,第三層六層,第四層九盆。一共三十一盆花,青靈撞到花架的時候,你扶了她一把,然後你們進了屋內,我當時就覺得哪裡不對勁,因為這時候,花架上第四層少了一盆,第二層多了一盆花。」

  聽了她的話,楊氏臉色一變,門外的單御嵐卻不明究裡,問道:「這又能說明什麼?」只能說明青末的記憶力很好而已。

  「青靈撞到花架的時候,第四層的最靠邊的花盆掉了下來,你是極愛花的人,所以你伸手接住了掉下來的花盆,又怕青靈再次撞倒你的花,所以另一隻手你扶住了她,而你又擔心我看見這一幕,所以你接下花盆之後就順手放在離你最近的第二層花架上,對不對?」

  清亮的女聲一字一句的說著,楊氏只覺得自己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微抖起來,這人好生敏銳,她記得,下午的時候青末幾乎沒有正眼看過她的花架,居然能這麼詳盡無誤的說出每一層花盆的數量,她把落下來的花盆放好之前,她明明看見青末才剛剛轉身,她應該沒有看見自己的動作才對,但是她居然說的分毫不差?!

  呼吸已經開始有些紊亂,楊氏深吸一口氣,故作鎮定的說道:「很精彩的推測,但是這一切都是你的猜測,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就是兇手?就算我會武功,半夜出現在李志的家中,就能說明我就是殺死楊碌的真兇?」

  認真的點點頭,顧雲回道:「單單只是這些確實不能說明你就是殺死楊碌的兇手。」

  楊氏剛剛暗暗鬆了一口氣,顧雲沉靜的聲音再次響起:「但是你可以解釋一下,你為什麼半夜三更穿著夜行衣,手握長劍,出現在李志家裡,你是來找東西吧,楊夫人?不對,我應該稱呼你——曲心。」

  曲心兩個字一出口,楊氏眼中滿是驚異,血液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一般,一會之後,她忽然大笑起來:「我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想不到早就被人看穿了。」

  單御嵐暗歎,原來青末問他要曲澤的資料就是為了查這個。

  事情說到這個份上,院內的幾人大概也能猜到案件的始末了,夜魅和敖天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找到對那個侃侃而談的女子的欣賞,她的觀察力和推理能力之強,是他們沒有見過的。

  屋內,顧雲發現曲心握著劍的手已經不再緊繃,才又上前一步,但是依舊不敢掉以輕心,繼續和她說話:「其實我知道你會武功之後,就猜到兇手是你,但是我始終找不到你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如果你是為了楊碌的錢財,他已經死了,你何必搞那麼多事情,來嫁禍給李志,直到我發現曲澤居然還有一個妹妹,而且因為他被判私通亂賊,盜取庫銀,所以身為他唯一親人的妹妹曲心,也就是你,一直被通緝。」

  曲心似乎沒有察覺到顧雲的靠近,或許已經察覺,卻並不想傷她,歎息一聲,曲心點頭承認道:「我是曲心。」

  她已經三年沒有用這個名字了,自從哥哥死後,她就一直沉浸在為他報仇的痛苦中。看向眼前這個似乎能洞察一切的女子,曲心終於深吸一口氣,冷聲說道:「你說的沒錯,是我殺死楊碌的。一開始,我陷害乾荊,是因為當年如果不是他,我哥哥是可以跑掉的,所以他應該也受一次牢獄之災,而且他身為賞金獵人,一定有不少朋友,會幫他洗清罪責,果不其然,他找到了你們。這在我的預料之內,但是你居然如此厲害,倒是在我預料之外。」

  果然如此,其實顧雲手中真的沒有確實的證據鏈證明她殺人,不過好在攻擊心理防線這招奏效了。曲心本身是個通緝犯,一旦真是身份曝光了,她很有可能認罪。

  顧雲繼續可誘她說道:「還有一件你預料之外的事,就是李志的死,你把飛刀放在李志家裡嫁禍他殺人,是為了讓他走投無路,要證明自己沒有殺人動機,就必須說出當年的黃金案,這樣事情的真相必定會暴露出來,就能證明你哥哥是無辜的。」

  曲心緩緩點頭,苦笑道:「是的,我沒有想到李志居然死了,這一定是幕後主使幹的,你故意留下李志留有證據的線索引我上鉤,我做這麼多,為了就是找出幕後主使,為我哥哥報仇,所以即使預感到這是一個陷阱,我也非跳不可!」她早就已經沒有退路了,不是嗎?

  已經走到她身旁的顧雲趁著她失神的時機,忽然貼身向前,抓住她握劍的手腕,使出一記極快極狠的擒拿手,曲心吃痛,長劍應聲掉落,曲心反手想要制住顧雲的咽喉,顧雲早有防備,採用貼身戰術,身子一低,右手抓住曲心的腰帶,肩部頂住她的腹部,一個用力,曲心被扔出了屋外。

  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除了卓晴,誰也沒有想到這麼瘦小的女子居然把人就這樣扔了出來……

  回過神來,守在一旁的衙役趕緊上前,將曲心狠狠的按在地上。

  美麗的臉因為不甘心而扭曲著,顧雲專到她身旁,平靜的說道:「想幫曲澤洗刷冤屈,不應該用這樣的方法,你本來是一個受害者,現在卻讓自己成了殺人兇手。」

  「他們兩個該死!成王敗寇,我輸了,沒這麼可抱怨的,只可惜沒能找出幕後黑手!我死不瞑目!!」曲心用力的扭動著身子,彷彿感覺不到痛一般,嘶吼的叫囂,在夜空裡迴響。

  身上被捆著一困又一困的繩索,那道清瘦的身影在一群衙役的押解下,顯得更加單薄,等待她的,是殺人償命的結果。

  想起那個女子溫柔的眼,在花草面前的那份恬靜,述說往事時的悲苦,還有剛才的猙獰,卓晴心理的感覺不知道是酸還是澀,抬頭看著今夜格外澄明的滿月,卓晴低歎:「每一個案子背後,都有一個故事,一段緣由,有些人甚至是可悲的,可憐的。我想,我還是比較適合驗屍,面對的永遠是冰冷的屍體,只需要如實記載他的死亡過程。」

  走在前方的背後微微一怔,顧雲停下腳步,沉聲回道:「如果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正義的,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去賞善罰惡,這個世界將失去正在的正義。既然制定了規則,每個人就應該去遵守,違反了,就要受到懲罰,不管他背後有多少無奈,多少辛酸。」

  平靜的聲音聽起來並不激昂,卻是一字一句都那麼堅定,卓晴輕笑的搖搖頭,回道:「你永遠都這樣黑白分明。」

  顧雲沒有在說什麼,兩人並肩走在這異世的月夜中,心思各異。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七十章 逼婚(上)

  卓晴與顧雲並肩走在寂靜的街道上,清爽的夜風吹得人很舒服,明亮的月光籠罩著她們,美得有些迷濛,久久的無語之後,卓晴忽然低聲說道:「雲。」

  「嗯?」顧雲輕哼著,等待她要說的話。

  又沉默了一會,卓晴終於輕笑道:「我……準備和樓夕顏結婚了。」

  「真的?」顧雲腳步一滯,隨後笑道:「還不到三個月,你這閃婚的速度還真是夠快的。」

  卓晴輕輕揚眉,她也沒有想到,會這麼快,或許是因為,那個人是樓夕顏吧。

  卓晴眼眉間難以掩飾的歡悅讓顧雲明瞭,她是真的墜入愛河了,樓夕顏很好,和晴也很配,但是卻有一個現實的問題,不想潑卓晴冷水,但是顧雲又不得不問道:「有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找到了八卦盤,我們又有機會回去了,你要留下來嗎?到時可以選擇還不是最糟的,就怕又像上次那樣,莫名其妙的把你帶回到原來的生活軌跡中去。你想清楚了嗎?」

  晴平時或許是工作習慣的原因,給人感覺有些冷,其實她是個重感情而且心軟的人,如果她與樓夕顏相愛結婚,然後又忽然被生生分開,只怕……

  卓晴微側過頭,看向顧雲擔憂的臉,堅定的回道:「雲,未來的事情,有太多的不確定性,我不想因為那些的不確定,而失去了現在我能把握的幸福。」

  是嗎?罷了,她這人的情商比較低,在感情問題上,晴比她要勇敢成熟得多,既然晴已經想明白,那她能做的,唯有祝福。

  輕搭著卓晴的肩,顧雲柔聲笑道:「新婚快樂。」

  「謝謝。」能得到雲的祝福,她很開心,雲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希望能與她分享這份喜悅。

  兩人說笑著一起往相府的方向走去,卻見清冷的街道上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顧雲戒備的盯著前方,卓晴微瞇眼看其,那人是……「墨白?」他怎麼會在這?

  墨白走到她面前,依舊是那張冷漠的臉,只是聲音顯得有些急促:「主子的病又犯了。」

  想到樓夕顏犯病時急促的呼吸蒼白的臉,卓晴心下一慌,對著顧雲急道:「我先走了。」

  「好。」

  看著卓晴疾走的背影,顧雲暗歎,晴這次只怕是陷進去了……

  好在離相府也不遠,一路小跑,一會之後,卓晴來到了樓夕顏的攬月樓,小院前已經站了一群人,這次或許是因為樓穆海也在,樓夕舞和薛嫻心才沒有再次吵起來。

  直直衝進攬月樓的卓晴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薛嫻心如願的看見樓穆海眼中閃過深深的厭惡,心裡暗自高興,這時卓晴正要經過她面前進入裡屋,薛嫻心伸出手,攔住她的去路,叫道:「御醫正在裡邊忙著,你少添亂。」

  一心想著裡邊的樓夕顏,卓晴沒有心情理會這個惹是生非的女人,冷聲說道:「放手,我現在沒時間和你廢話。」

  嘴一癟,薛嫻心一臉委屈的看向樓穆海,說道:「老爺,你看她,簡直沒有教養!」她絕不能讓這個野女人坐上正妻的位置,不然她以後哪裡還會有好日子過!

  現在不是討論教養的時候,卓晴拍掉她的手,直直的走向裡屋,薛嫻心還想叫囂,墨白高大的身影擋在她身前。

  「二夫人,她能治主子的病。」冷漠的聲音湛藍的冰眸,讓薛嫻心不自覺的害怕,退樓穆海身側。

  樓穆海盯著那道纖細的背影,這個女子到底有何特別之處,竟然讓墨白對她也恭敬有加?!

  卓晴輕輕推來門,走進內室,怕打擾了御醫診治,她只站在屏風旁觀察這樓夕顏的情況。

  他半靠在床沿上,雙目微瞇著,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單衣,前胸和後背都已經被汗水打濕,胸前起伏不定,氣息依舊紊亂。

  御醫正在收拾著針具,應該是剛為他治療完,卓晴緩步走上前去,輕輕的坐在床沿上,卻不敢出聲打擾他。

  此時樓夕顏緩緩張開眼,看清床邊面色凝重的女子,樓夕顏伸出手,與她的手交握。

  掌心都是濡濕的汗,指尖卻是毫無溫度的冰涼,雙手緊緊的將修長的十指握在掌心,卓晴看著眼前被病魔折磨得蒼白而憔悴的男子,內心深處傳來一陣陣陌生的痛楚。

  「下官先去煎藥,樓相您少說話,盡量休息。」御醫看了一眼床前十指緊扣的兩人,識相的退了出去。

  卓晴的擔憂和心痛借由交握的手,傳到樓夕顏的心裡,輕輕摩挲著她的手心,樓夕顏深吸了一口氣,才艱難的說道:「我……沒事。」

  燭光下,他的眼溫柔似水,臉卻蒼白如紙,斂下眼中的心慌,這時候她不需要樓夕顏費神安慰她。

  依舊緊握著他的手,卓晴臉色已經恢復如常,低聲叫道:「墨白。」

  門輕響過後,墨白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內室。

  「待會把院子裡的幾顆木棉砍掉。」她早就應該解決掉那些木棉,但是最近一直忙著處理黃金案,是她疏忽了,木棉花期一過,就是滿天飛絮,這種細纖維最容易引發哮喘,是她粗心了。

  墨白並沒有動,而是看向半臥在床上的樓夕顏,樓夕顏沉吟了一會,才低聲說道:「那是西太后賞賜的。」

  賞賜的又如何?!卓晴惱了,怒道:「那些木棉花會要了你的命。」

  因為怒氣,卓晴的臉色有些潮紅,美麗的眼怒瞪著他,眼眸中流傳的卻是難掩的心慌,緊扣的十指,手心源源不斷的傳來暖意,她在為他擔心。

  樓夕顏忽然一笑,用著淡淡的寵溺口吻,低聲回道:「女主人都開口了,那就砍吧。」這麼多年了,該來的就讓它來吧,他的身體越來越承受不住那一次重過一次的發病,他也不忍心,他的靈兒每天為他擔驚受怕,他做的退讓已經夠多了。

  樓夕顏都這麼說了,墨白轉身出門準備砍樹,才走了幾步,卓晴再次叫道「等等。」

  墨白不解的看向她,樓夕顏也溫柔的凝視著她,卓晴想了想,才又說道:「不要砍了,你去找人把木棉花上面的棉絮摘掉,以後每年花一開,就把花摘了吧。」

  「是。」墨白遲疑了一會,最後還是領命離去。

  所謂的御賜封賞,意味著什麼,對於她這個現代人來說,並不重要,但是對於樓家來說,或許很重要,朝廷中紛繁複雜的關係,相互傾軋的陰謀詭計,她雖然不甚明瞭,卻也知道踏錯一步就有可能萬劫不復。

  氣憤過後就應該是理智回籠,用衣袖輕輕擦拭他額間的薄汗,卓晴低聲歎道:「你留著那些花,一定有你的用意,只是我不能看著它們威脅你的生命。」

  老天爺對他不薄,把這樣的她送到了他身邊,將忙碌的手再次握緊掌心,樓夕顏一臉認真的說道:「祈福慶典馬上要開始了,我這段時間有點忙,等忙過了,我們就成親,你會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

  卓晴低笑搖頭,回道:「盛不盛大我無所謂,你記住自己說過的承諾就行。」

  十指緊扣,指尖交纏,樓夕顏沉聲說道:「我願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清冽如古琴低吟般的嗓音,承諾的,是她聽過最美的誓言,鳳眸中的深情足可以將任何女人溺斃。她的心再次狂亂的跳動著,微乾的唇並不水潤,卻近在眼前,一再吸引著卓晴上前。

  「雖然……我很想,但是我現在這個樣子,估計不能和你……浪漫。」美人獻吻,樓夕顏樂得受用,只是她一靠近,清新的體香讓他本就紊亂的呼吸越發渾濁,尤其是她溫軟的身子依靠在他懷裡,腦子裡不斷閃現溫泉池旁,讓人血脈噴張的婀娜的身型……這會讓現在的他再次窒息……

  「你……」看看自己輕靠在他懷裡,一副索吻的樣子,卓晴臉色潮紅,忍不住在心裡咒罵,男色果然是禍害!聽清樓夕顏斷斷續續的話,卓晴頓時又哭笑不得……他不會以為,所謂的浪漫就是親吻的意思吧!!天啊……她要如何解釋這個美麗的誤會……嗚嗚嗚……

  就在卓晴尷尬不已的時候,景颯特有的陰沉嗓音在門外響起:「主子。」

  樓夕顏意猶未盡的放開握著卓晴香肩的手,第一次痛恨起景颯的不識相,意興闌珊的回道:「進來吧。」

  沒有進入室內,只在屏風外停下腳步,景颯回道:「西太后懿旨,請您入宮一趟。」

  「宮裡發生什麼事?」樓夕顏劍眉輕擰,現在已是亥時了,為何太后還會下旨召見,再則他剛剛才發病,若不是重要的事情,景颯不會進來煩他。

  隔著屏風,景颯看了一眼坐在床沿,與主子十指緊扣的卓晴,一會之後,才有些疑惑的回道:「朝雲公主……昨晚懸樑自盡……」

  「什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5:24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3:52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七十一章 逼婚(中)

  「什麼?」低叫的不是樓夕顏,而是坐在一旁的卓晴,她記得那位公主是只要見過一眼,就讓人不會記住的漂亮的女孩,端莊文靜,為什麼會自殺呢?

  看向身邊的樓夕顏,他臉上已沒有了驚訝之色,低聲問道:「公主有沒有大礙?」

  「宮女發現的早,應該沒有大礙,現在御醫還在會診。」

  好在人沒事,卓晴可以感覺到樓夕顏長舒了一 口氣,他知道公主自盡的原因?盯著他的跟睛,卓晴問道:「她為什麼自盡?」

  樓夕顏輕輕蹙眉,卻不知應該怎麼回答。萱兒會自殺,不用猜也知道, 是因為他,但是他卻不想靈兒誤會。

  想起那日在大殿上的種種,那女孩看她的眼睛柔得可以滴出水來,再加上他此刻的表情,卓晴猜道:「因為你要成親了,而新娘不是她?」

  樓夕顏依舊沒有回答,只是淡淡的對景颯說道:「準備馬車。」

  「是。」景颯躬身推了出去。

  樓夕顏勉強撐著身子站起來,只是這樣簡單的動作,他就已經氣喘吁吁。卓晴拿來一旁的乾淨的衣服遞給他,擔心的說道:「你這樣還要去?」他連走路都有問題,這樣子怎麼進宮,還是那個公主真的那麼重要?

  在卓晴的幫助下,樓夕顏換上了一身清爽的青藍儒衫,看出她心裡的彆扭,樓夕顏輕撫著她的臉頰,笑道:「懿旨不能違抗。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算了,何必和一個要死要活的小女孩計較!看他穿個衣服就開始喘,卓晴說道:「要不我陪你去吧,我在馬車裡等你。」

  樓夕顏搖搖頭,回道:「你今天已經累了一天了, 在家好好休息等我回來。好嗎?」他還不能確定太后這次想要幹什麼,把她帶在身邊,怕會害她身處險境。

  樓夕顏語氣輕柔,意思已徑表達的很清楚,卓晴也不堅持:「好吧,你自己小心。」

  「等我。」一枚輕吻落在眉心,樓夕顏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卓晴微怔了一會,回過神來,樓夕顏已經緩步走出裡屋。

  卓晴趕緊跟在他身後出去,樓夕顏衣著整齊,臉色蒼白,難掩疲憊的走出攬月樓,樓穆海冷冷的看著一眼他身後的卓晴才對著他問道:「你要去哪?」

  卓晴一臉鬱悶,瞪她幹什麼,又不是她讓夕顏出門!莫名其妙!

  樓夕顏沒有立刻回答樓穆海的話,而是轉身對身側的卓晴說道:「很晚了,你先去睡吧。」

  在樓穆海越來越冷的目光瞪視下,卓晴安然自得的對著樓夕顏點點頭,她最不怕的,就是眼神較量!

  走到樓穆海身側,樓夕顏才淡淡的回了 一句:「太后懿旨,我要進宮一趟。」

  薛嫻心不解的低叫:「現在入宮?這麼晚了,發生什麼事情倩了?大半夜的叫人入宮幹什麼?這怎麼不叫人好奇?」

  樓夕顏沒有解釋,對著樓穆海輕輕點頭之後就朝著院門走了出去。

  樓夕顏走了,卓晴也轉身走向旁邊的九曲橋,準備回摘星等候樓夕顏的消息,腳還沒踏出一步,樓穆海如雷鳴般沉厚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你,跟我到書房來。」

  他叫誰?

  卓晴茫然的回頭,樓穆海已經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去,薛嫻心一臉幸災樂禍的斜睨著她,樓夕舞則走到她身側,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滿臉同倩,低低的在她耳邊說道:「別怕,他就是聲音大一點而已,有大哥挺你,沒事!」

  卓晴輕輕佻眉,未見害怕反而一臉的興味,好吧,樓夕顏沒回未,估計她也睡不著,那就去會會他吧。

  卓晴慢悠悠的晃到書房,樓穆海已經等了一會,臉上的不耐表現無疑。

  她才跨入書房,樓穆海也不繞彎子,直接問道:「你知道我叫你來的意思吧。」

  卓晴聳聳肩,回道:「不知道。」她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

  關於納妾這種家事,本應該由女人和她說,夕顏的母親去的早,嫻心又是那樣的性格,雖然有些彆扭,樓穆海還冷聲說道:「既然皇上把你賜給夕顏,你就已經是夕顏的女人了,在這個家裡,一定會有你的位置。不過一個人最重要的,還是要清楚自己的位置。你明白了嗎?」

  好個位置~~卓晴回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阻止夕顏納妾?」

  「夕顏的正妻,應該是與他門當戶對,可以幫助他,對他的仕途有益處的女人。」

  原來是她自己不自量力,人家的意思不是她准不准納妾的問是,而是她連做正妻的資格都沒有的問題!卓晴冷哼:「所以呢?」

  他已徑說得如此明顯了,對於卓晴的不識抬舉,樓穆海越發不悅。

  他不說?那麼讓她來說好了,卓晴雙手環在胸前,冷笑道:「所以我應該勸夕顏去娶一個對他仕途有益處的女人來表現我的大度和嫻淑?」

  不知道是不是自大慣了還是根本不在意卓晴是怎麼想的,聽了她的話之後,樓穆海居然說道:「你明白就好,夕顏喜歡你你很清楚,即使他娶了正妻,你也不用擔心失寵。對於夕顏和樓氏家族來說,相府需要一個身價顯赫的正妻。」

  她還以為這位父親是單純的覺得她配不上他兒子呢,原來是她配不上的是樓家,怒極反笑,卓晴不屑的回道:「如果一個男人要依靠政治聯姻來達到自己高昇的目的,這種男人送給我我也不要,我不知道在你心中,樓夕顏是什麼,或許只是你們滿目利益,擴充勢力的一枚棋子,但在我心裡,他是一個人,一個我愛的男人。」

  原來說愛,似乎也不是很難,卓晴沒想到自己會脫口而出,心情大好,自動忽略樓穆海已經電閃雷鳴的臉龐,卓晴朗聲笑道:「我想您大概弄錯了,賢良淑德正是我最缺少的品質。我的男人只可以有我一個妻子。別說納妾,就是偶爾偷腥都不行!」

  「放肆!善妒的女人不配為人妻,你若是執迷不悟,最後只會被趕出相府。」這個女人果然是被夕顏寵得無法無天了!

  「這個您不用為我擔心。如果樓夕顏有了第二個女人,不用你趕我自己會走。」再說下去他老人家該腦溢血了吧,聳聳肩,卓晴笑道:「我想我們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時間不早了,您該早點休息!」該有的教養和禮貌她還是有的。

  說完卓晴自顧自的轉身走出書房。

  「你會害了他。」

  背後似歎息似警告的沉吟讓卓晴背後一僵,不過只是很短的一瞬,沒有回頭,卓晴依舊堅定的跨步離開。

  ***

  已是子時,面霞殿內外依舊燈火通明,太監宮女跪了一地,卻又安靜的讓人窒息。凝重的氣氛不用入內,就已經深刻的感受到。

  樓夕顏才踏入殿內,就看見西太后楊芝蘭和皇上端坐在殿首,燕弘添臉色陰鷙,難辨喜怒,太后則是一臉焦急,不住的朝殿外張望,看見樓夕顏走進來,楊芝蘭暗暗鬆了一口氣。

  走到殿中,樓夕顏單膝跪下,請安道:「臣樓夕顏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萬福金安。」

  「平身。」看清樓夕顏蒼白到沒有血色的臉色,燕弘添蹙眉道:「賜坐。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

  暗暗調理氣息,樓夕顏才淡淡的回道:「多謝皇上關心,臣沒事。不知深夜招臣入宮,所為何事?」

  燕弘添沒有說話,西太后低嘆一聲,說道:「夕顏啊,這麼晚了叫你來,哀家也是迫於無奈。」

  「太后言重了。」她把皇上都請來了,只怕今晚不目的,她是不會罷休了吧。

  「萱兒這孩子就是死心眼!她從小就喜歡你,你是知道的,現在你要成親,她怎麼受的了!」

  樓夕顏問道:「公主身體還好嗎?」他可以說是看著燕如萱長大的,如果她真有什麼不測,他也會不忍。

  他會這麼問,就是說他一家知道萱兒自盡的事情了,西太后一臉愁容,平日保養得還算得宜的臉此時滿是倦容,不再逸避諱,楊芝蘭說道:「總算是醒過來了,哀家擔心,那孩子還是會想不開,做傻事。今日請你來,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萱兒對你情根深種,你怎麼看?」

  萱兒是她唯一的女兒,只要她想要的東西,她一定會幫她得到!

  樓夕顏默不作聲,燕弘添也冷面不語,大殿內寂靜了很久,西太后終於還是說出了今晚的目的:「哀家今天就把她許配給你,可好?」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七十二章 逼婚(下)

  哀家今天就把她許配給你,可好?

  雖然用的是問句,可惜西太后可不像是在詢問他意見的樣子,賜婚,這才是今晚召他入宮的主要目的吧。

  心中早有預料,樓夕顏並不驚訝,只是從座椅上起身,走到殿中央,抱拳微躬,淡淡的回道:「謝太后美意,臣已有了妻子,不敢委屈公主。」

  太后早料到他會這麼說,揚起一臉慈愛的笑容,勸道:「你放心,哀家不是不近人情人,青靈那孩子,哀家也喜歡的緊,祈福慶典馬上就到了,慶典過後,先辦你和萱兒的婚事,等你們完婚了,再納靈兒入府,雖然有些委屈她,不過萱兒的為人你也知道,一定不會為難她的。」依樓夕顏的性子,應該不會再納妾,一妻一妾,萱兒也不至於太委屈。

  「回太后,臣與青靈成親之事早已稟明家中長輩,在宮宴上,也告知群臣,她已經是臣的妻子了,臣如何還能再娶一個?」在這件事情上,他一定會堅持到底。

  西太后一怔,好笑的回道:「你們未正式成親,目然算不得夫妻,又何來再娶?你身為一國之相,娶妻這樣的事情怎麼可以草草決定?!青靈不是不好,只是她一個外國女子,如何配做你的正妻?」

  站得太久,樓夕顏氣息已經有些不穩,平靜了很久,樓夕顏才又朗聲說道:「太后此言差矣,皇上將她賜予微臣,她就已經不再是皓月女子,而是臣的女人,臣與她已有了夫妻之實,並且臣立誓承諾娶她為正妻。此時悔婚,實在有違為人處事之義,如果臣真是這樣見異思遷、出爾反爾的人,太后也不放心把公主交給臣吧。」

  樓夕顏和萱兒在誰的眼裡都是一對,這是朝中人人皆知的事情,皇上賜個女人給他,無可厚非,到了他們這種地位的男人,哪個沒有三妻四妾,她懶得管,只是沒有料到,一向溫和的樓夕顏居然會找藉口反駁這門親事!難怪萱兒會受不了的尋短見了!

  樓夕顏看樣子是給青靈迷得丟了魂,不讓他娶是不可能了的,她現在也不想和他撕破臉,西太后臉色微變,壓下心中的怒火,冷聲說道:「好吧,樓相如此堅持信義,哀家也十分欣賞你的為人,就不讓你為難了,萱兒和她一起入門,名分為平妻,不分大小,這樣應該不委居她也不違背樓相的承諾了吧?」

  一個小國女子,能與公主不分大小,她已算是做了最大的退步了,要是樓夕顏還不識抬舉,那就不要怪她了!

  由「夕顏」到「你」再到「樓相」,西太后的耐心看來幾乎用盡,而樓夕顏胸口的室悶也越發明顯,暗暗調息很久,樓夕顏還是說不出話來。

  「樓相不說話,哀家就當你同意了?」明知樓夕顏想要反駁,西太后還是一意孤行,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不能再失去一個女兒,絕對不能!

  微喘著,樓夕顏能夠感覺胸口的疼痛,沒有心思再周旋下去,樓夕顏直言道:「臣與公主之間只有君臣之儀,並無男女之愛,只怕不能很好的照顧公主,耽誤了公主的終身幸福,太后美意,臣實在不敢承受。」

  「你--」他居然公然拒絕這門親事,西太后牙根輕咬,正要發怒,一直冷面不語的燕弘添忽然開口了:「萱兒的身體還沒復原,關於婚事以後再認,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夕顏很不對勁,若是平常他應對這樣的事情應該是游刃有餘才對,今天卻顯得有些急躁,他額間的薄汗、過於低沉的嗓意,都透露著他在忍受著痛苦,他的病不會又復發了吧!

  皇上果然還是站在樓夕顏那邊,萱兒可是他的親妹妹!眼見著樓夕顏轉身就要走,西太后眼神一黯,忽然說道:「皇上,宮裡人多口雜,這次的事情,不知道要被說成什麼樣,萱兒這孩子又太過敏感,宮裡實在不利於萱兒養病,依哀家看,樓相府上清幽雅致,很適合養病,不如就讓萱兒到樓相府中靜養吧。」

  聽罷,樓夕顏抬起的腳瞬間僵住,急道:「臣以為不妥。」

  西太后一向和善的臉,早已變得冷凝,輕哼道:「怎麼,萱兒貴為一國公主,到你府上休養不會也不配吧!」

  「臣不敢。只是這樣有損公主清譽,樓家還有另一處別院,很適合休養,公主可以前往。」若是讓公主到府中休養,且不說他不能向靈兒交代,就怕到時西太后反說公主在相府時日已久,又損名節,強迫他負責,那時就不知道如何推脫了!!

  他越是不讓萱兒去,她就越是要讓她去,最好再來個生米煮成熟飯!!西太后心中冷笑,臉上卻是一反剛才的冷凝,低笑道:「這些夕顏就無需擔優了,相府又不是只有樓相一人居住,夕舞和萱兒年齡相當,讓萱兒有個伴也好,再則,你說與公主沒有男女之愛,那就趁著這段日子好好培養培養,若還是不能讓你們心心相惜,哀家也不會再勉強你了。」

  說完,西太后還特意看向一旁的燕弘添,問道:「皇上以為如何?」 燕弘添思索了一會,最後還是無視樓夕顏冷冽的眸光,沉聲說道:「准。」

  夕顏是他最好的朋友,最好的臣子,也是最好的對手。他可沒有忘記,兒時,夕顏的母親去世後,夕顏曾經和他說過,他答應了他母親,只與愛的女子成親,一生只有一個妻子。他一直以為夕顏是隨便說說,今日看來似乎不是。他還想看看,在這件事上,他到底能堅持多久!

  萱兒是他一直疼愛的妹妹,剛才看她一臉蒼白的躺在床上,他也很心痛,他還是希望夕顏能喜歡上萱兒,成為他的妹婿,只是以他對夕顏的瞭解,只怕是難了。

  西太后心下一喜,說道:「明日一早,哀家親自送公主入相府,天色也晚了,樓相回去休息吧。」她就不相信,她的女兒會比不上那個容貌盡毀的女子,就算她真的比不上,她也會讓她如願的。

  「臣告退。」一切已成定局,樓夕顏知道自己已經無從反對。冷冷的留下一句話,樓夕顏清瘦的背影迅速消失在他們眼前。

  燕弘添眼中劃過一抹流光,夕顏生氣了......有意思。

  ***

  今夜的月光似乎不太明亮,湖泊看上去黑壓壓的,沒有了白天的湛藍純淨,這樣的遼闊反而讓人看著有些害怕。攬月樓前的水域,荷葉已經很是茂密,荷花還只是小小的花苞,夜裡看不見它們嬌美的樣子,只聽得風穿過蓮葉間沙沙作響。

  夜風輕撫,荷葉旖旎,卓晴趴在石桌上,有些微薰,腦子還很清醒,眼睛卻不願意睜開。

  耳邊一直迴響樓穆海那句話--你會害了他。

  她或許真的會害了他吧。但是要問她,會不會放手,她可以亮不猶豫的回道--NO!

  她鄙視一切不做出努力就放棄的行為。

  「我不是讓你先睡嗎?」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帶著幾分無奈和寵涇的低吟輕輕的響起,卓晴倏地睜開眼睛,就看見樓夕顏站在身側,手自然的掠起她身後的髮絲,在指尖把玩,好像他現在格外喜歡這樣的遊戲,只要他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就一定會摩挲她的髮絲。

  站起身,抽回自己的髮絲,卓晴握著他的手,回道:「我不睏,你的臉色很差,到屋裡再說吧。」他現在樣子,疲憊的讓人心疼。

  樓夕顏任由她牽著,兩人回到內。

  把他拉到床沿,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卓晴輕聲說道:「你回來我就放心啦,早點休息,晚安。」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忽然腰間一緊,她又被樓夕顏圈入懷裡,她站著,樓夕顏坐著,這個角度看他,臉型更加完美,也越發俊朗,修長的手輕扶著她的腰,卓晴又聽見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你不想知道,太后宣我入宮說了什麼嗎?」微揚著眼,注視著她明亮的眸。他想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卓晴坦誠的點頭,回道:「想。但是在我心中你的身體更重要。」他不知道自己的臉白得幾乎透明嗎?或許她應孟該找點時間研究研究中醫,說不定能整出個中西醫結合的治療方法......

  他很喜歡她的坦誠與真實,所以他也不想欺騙她,樓夕顏思索了一會,簡潔的說道:「朝雲公主因我而做傻事,太后要求我娶公為妻。」

  卓晴輕輕佻眉,這基本在她預料之內。

  卓晴沒有說什麼,樓夕顏趕緊繼續說道:「我拒絕了。」

  卓晴只是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樓夕顏搞不清楚她是喜是怒,但是還是要繼續說下去:「太后請旨,讓公主到相府休養身體,皇上已經准了,這個我沒法拒絕。」

  卓晴再次點頭,問道:「說完了?」

  「嗯。」樓夕顏緩煖點頭,雖然他掩飾得很好,卓晴還是看出了他有一點點緊張。

  輕拍了一下他俊美的臉,卓晴依舊是微笑著說道:「早點休息。」

  她話音還沒落,環著她腰間的手再次收緊,樓夕顏難得的瞪著她。

  卓晴好笑,原來他也有不能掌控,心慌意亂的時候啊。將手環住樓夕顏的脖子,明眸對上他浩如煙海般深沉的眼,卓晴低聲說道:「我沒有生氣,我知道你為了我們的未來已經很盡力了,她要來就讓她來好了。我不是菟絲花,不需要依附高大的喬木才能生存,也不需要躲在你身後,讓你為我遮風避雨,我要和你站在一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靈兒......」他選擇告訴她,就有準備接受她任何的反應,她生氣也是正常的。今晚他已經很疲憊,但是他也做好了用心安撫她的準備,而他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回答他。

  我要和你站在一起......

  將頭輕輕靠在她身上,呼吸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樓夕顏說不清楚自己此時的心情,只是手越發的收緊,將她緊緊的環在懷裡,這個女子,將會是陪伴他走完一生的人,他永遠都不會放手。

  他的頭正好在她胸部的位置,卓晴覺得有點彆扭,扭動了兩下,他的手收得更緊,臉輕貼在她胸前輕輕摩挲,卓晴百年難得一見的紅了臉。

  他嘴裡叫的並不是她的名字,這讓她有些不舒服,她可不希望,每次他們親熱的時候,他嘴裡叫的永遠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想了想,卓晴輕聲說道:「叫我......晴吧,我的小名。」

  樓夕顏微微抬頭,問道:「你的記憶恢復了?」

  糟了,怎麼忘了失憶這回享,她果然不適合說謊,搖搖頭,卓晴趕緊說道:「沒有,是青末告訴我的,我對晴這個名字很熟悉,也很喜歡。」

  樓夕顏點頭回道:「好吧,晴兒。」  

  聰明的不和他理論,卓晴再次嚐試挪動身體,尷尬的說道:「很晚了,你的身體才剛好些,睡吧,我先走了。」

  她臉色微紅,急於逃脫的樣子,倒讓樓夕顏心情大好,眸中劃過一絲狡黠,再次抬起時,卻是一臉可憐,樓夕顏低喃道:「你不怕我晚上忽然病發?」

  嗚嗚,他怎麼可以用這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她,不行,她不能心軟,他是狐狸,深吸一口氣,卓晴別開眼,回道:「你身邊有墨白。」

  「他今晚請假。」樓夕顏說得一臉真誠,卓晴猛的翻白艱,墨白從來都和他形影不離,他現在正在生病的時候,他怎麼可能請假!這個藉口有夠爛的!

  站在門外的墨白滿頭黑線,覺得自己很多餘,主人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讓他今晚上消失......

  看他臉色蒼白,手還穩穩的放在她腰上,卓晴低笑:「那你想怎麼樣?」

  「留下來陪我。」樓夕顏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之後他也覺得自己有些冒失,提這樣的要求確實有些過分。

  這句話的意思,不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不能怪她,作為現代女性,這句話背後的意思不言而喻。

  卓晴怔怔的盯著他,樓夕顏輕嘆一聲,說道:「你放心,我只是想你陪在我身邊而已,成親之夜以前,我不會對你做出越舉的事情。」

  「你確定?」卓晴揚眉。

  樓夕顏正色回道:「我保證。」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同時也鬆開了手。

  卓晴哀號,她怕她不能保證......

  深吸了一口氣,卓晴脫掉鞋,直接跨上床,在床的內側躺好,看著還坐在床邊的樓夕顏,卓晴說道:「睡吧。」

  樓夕顏終於回過神來,怔怔的躺下,卓晴背過身去,幽幽的說了句:「晚安。」就平靜的閉上了眼晴。

  例臥的睡姿將她曼妙婀娜的身材表現的更加誘人,如海藻般柔美的的長髮披散在身側,淡淡的馨香縈繞鼻尖,樓夕顏只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回應:「晚......安......」

  這......真是自作孽......他今晚還能睡得著嗎?

  ***

  刑部大牢

  暗黑的監牢裡,只有走道上有幾個燒得啪啪作響的火把,微紅的光線下,兩個女子一坐一站,冷視著對方。

  「你有什麼話要和我說?」顧雲看著監牢裡,一臉平靜的女子。她在兩人交手之時,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我有話單獨和你說」。所以她來了。

  曲心背著石壁,輕哼道:「你放心,我不是要讓你為我求情。我做過什麼,自己很清楚,殺人償命,沒什麼可抱怨的,但是我不甘心,我哥哥是被冤枉的,我想請求你們,幫我找出幕後的真兇。」

  「你可以放心,這件事已經死了這麼多人,我一定不會讓幕後主使逍遙法外的。」雖然這個案子的殺人兇手已經找到,但是她也不會就此打住的。

  盯著顧雲堅毅的眼看了好一會兒,曲心從黑色勁裝的裡中,翻出了一張折得非常整齊的紙條,遞給顧雲。顧雲接過,問道:「這是什麼?」

  雙手環在胸前,曲心解釋道:「我隨時都可以殺了楊碌,但是卻選擇嫁給他,就是為了要找出他身後的主使者,但是這些年來,除了李志,他沒有和任何可疑人物接觸,而他最寶貝的,就是這張紙。」

  顧雲打開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但是全部都是「左左右右,前前後後」幾個字,反反覆覆,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意思,難道是類似摩爾密碼一樣的信號暗語,還是需要結合例如五行八卦,玄妙術數才能解開?!

  「一年前我已經發現了這張紙,但是想了一年,還是沒能明白,上面的意思,我想,你或許能夠參透。」她研究了這麼久,也沒有用,她只能將希望寄託在眼前這個聰明而敏銳的女子身上了。

  顧雲看的一頭霧水,她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或許可以問問晴,他媽媽是國學教授,說不定她能明白。

  「你走吧。」

  顧雲抬起頭,就見曲心已經背對著她,躺在石床上,一副不願與她多談的樣子。

  顧雲也沒有說什麼,也不能說什麼,沒有人可以安慰她,她能做的就是盡快破這個案子。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5:40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3:51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七十三章 公主駕到

  簡潔寬敞的相府門前,停著一輛湛藍色的大馬車,十幾名帶刀侍衛將馬車護在中間,高大健碩的身材,凌厲逼人的眼神,一看就知道是高手。

  相府外也已經站了一群人,樓夕顏和樓穆海站在最前面,樓夕舞和薛嫻心分別站在他們身旁,相較於薛嫻心的喜出望外,樓夕舞顯得興致缺缺,甚至還有些不耐煩。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嬤嬤走到馬車旁,輕輕掀開馬車簾帳,一雙保養得宜的手從裡邊伸了出來,老嬤嬤趕緊扶住,恭敬的將裡邊的人請了出來。

  西太后優雅從容的下了馬車,身上的配飾依舊很少,但是一身華美的暗紫長袍已經將她襯托得貴氣逼人。

  跟著太后身後下來的,是朝雲公主,淡淡的鵝黃長裙讓她看起來更加柔美,兩個伶俐的宮女一左一右的攙扶著她,或許是不想讓人看到她憔悴的模樣,她帶著一個薄紗斗笠,阻隔了所有人的視線。

  看著眼前似乎風一吹都能飄起來的清影,樓夕顏眉頭皺了起來,才不過半月,她怎麼把自己折磨成這樣?!

  透過薄紗,燕如萱也在尋找著那個讓她追隨了多年的溫潤男子,今日母后告訴她,顏哥哥昨晚為了她連夜入宮,還請她到相府養病,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為,他已經不要她了,原來,他還是關心她的。

  「太后千歲千歲千歲,公主萬福金安。」免不了的請安行禮,不過樓家畢竟是鼎盛之家,又是在府邸門口,西太后趕緊抬手,笑道:「宮外就無需拘禮了。」

  看向樓穆海,西太后熟捻的笑道:「樓大將軍,多年不見,你還是一樣硬朗。」

  樓穆海爽朗大笑,朗聲回道:「太后過獎了,歲月不饒人,老臣是越發不如從前了。」

  這麼多年來,早就習慣了樓穆海的音量,西太后並不在意,低歎道:「現在都是年輕人的天下了,夕顏這麼能幹,實在是國之棟樑,你也應該享享清福了。」

  掃過一眼靜立身旁的樓夕顏,樓穆海暗自苦笑,他這一生,只怕是沒有機會享這樣的清福了。

  始終是側室,得見太后的機會畢竟是少,太后才下馬車,薛嫻心就趕緊迎了上去,攙著西太后的另一隻手,極盡獻媚,樓夕舞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沒骨頭就是沒骨頭!

  西太后順勢拍拍薛嫻心的手,笑道:「嫻心啊,這段日子萱兒要在府上打攪,還請你多多照顧她才好。」

  太后居然記得她的名字!薛嫻心大喜,連聲回道:「太后說得哪裡話,公主能到相府休養,那是我們家的福氣。我一定好好照顧公主,把她養的白白胖胖的。」

  「那就好。」

  樓夕舞百無聊賴的低著頭,等待這場無聊的對話趕緊過去,誰知西太后忽然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笑道:「這是夕舞吧,好久沒進宮看望哀家,都快不認識了,長成大姑娘了,真是水靈。」

  尷尬的後退一步,樓夕舞訕訕回道:「謝太后誇獎。」她一向不太喜歡西太后,雖然她總是笑瞇瞇的。

  燕如萱瘦弱的身子看著讓人揪心,他一直把她當作另一個妹妹一般看待,她變成這個樣子,樓夕顏心中很是內疚,低聲說道:「翠心苑已經收拾好了,那裡清幽寧靜,很是適合休養,公主一路上也累了,至苑內休息吧。」

  西太后一副才回過神來的樣子,笑道:「哀家光顧著說話了,還是夕顏體貼。」

  翠心苑在相府的後院最深處,環境確實清雅舒適,但是卻不是西太后心目中的地方,一行人經過摘星閣的時候,西太后忽然停下腳步,輕聲說道:「摘星閣!這名字取得真好。」

  說完也不管身後的人,就踏入院內。

  樓夕顏眼神微閃,也緩步跟了進去。

  在院裡看了一圈之後,西太后高興的笑道:「這個院落就很不錯,前面有湖泊,還能看到這一池新荷。」最重要的是,就在樓夕顏的攬月樓旁邊,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這裡才應該是萱兒住的地方。

  走到燕如萱身邊,西太后柔聲問道:「萱兒,有你最愛的荷花,住這個院落好嗎?」

  燕如萱微微抬頭,看清不遠處的小樓,那正是樓夕顏的攬月樓,想到可以和他住的如此近,燕如萱心裡很是歡喜,但還是矜持的回道:「全憑母后安排。」

  滿意的點點頭,西太后對著樓夕顏笑道:「夕顏,就不去翠心苑了,讓萱兒住這吧。」

  聽了西太后的話,樓夕顏臉色如常,倒是樓夕舞在一旁嘟囔道:「這個院落已經有人住了。」

  青靈雖然可惡,但是相較之下,比燕如萱這個故作清高的女人看起來順眼一些。

  「夕舞。」薛嫻心狠狠的瞪了樓夕舞一眼,真是不懂規矩的毛丫頭!要是惹怒了太后,她擔待得起嘛!

  「是嗎?」西太后輕輕皺了皺眉,笑歎道:「原來已經有人住了,倒是哀家沒有想周到。」不用想也知道,住在裡邊的是誰,這院落今天她還就要定了!

  薛嫻心趕緊獻媚道:「太后說哪裡話,公主喜歡這樣,就讓那人搬出去好吧,當然公主比較重要了。」青靈那個臭丫頭,這回總算有人可以滅滅她的威風了!

  「夕顏以為呢?」西太后將問題丟給樓夕顏,她倒要看看,他能維護青靈到什麼地步。

  樓夕顏沉默了一會,西太后也不急,悠閒的看著不遠處的一池嬌荷,等著他的答案。

  這時,攬月樓的房門忽然打開了,眾人紛紛看去,只見一個素衣女子一臉睡容的走了出來。她衣著穿戴整齊,並沒有什麼不妥,但是長髮未束披垂在腦後,眼睛半瞇著,整個人一副慵懶的樣子,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她剛剛睡醒,而且昨晚一定沒有睡好……

  卓晴昨晚上背對著樓夕顏,聽著他忽急忽緩的呼吸聲,一直僵著身子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多久才睡著,迷迷糊糊中聽見外面有些騷動,沒想到才走出門房,就被一群人行注目禮。

  被人這麼盯著,走過去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卓睛只能輕輕晃晃手,無視那一道道或驚訝或惱怒或輕視或窺覬的眼神,如常的打著招呼:「大家早啊。」

  樓夕顏失笑,都快午時了,還早!她醒來得還真是時候。對著她輕輕招手,樓夕顏揚聲說道:「靈兒,過來。」

  小憐能感覺到,自從那個叫靈兒的女人從樓相的房間出來之後,公主的身子就抖得厲害,隔著薄紗,她都能看清公主緊咬著下唇,臉色蒼白如紙。

  卓晴微微瞇眼,總算看清了摘星閣前站著的一行人,是太后和公主吧,大方的走過九曲橋,來到樓夕顏身側,卓晴彆扭的微微躬身,說的:「太后,公主萬福金安。」是這麼說沒錯吧?

  「平身吧。」青靈果然很得寵,只是西太后在宮中早就見識過各種榮寵,一切嬌寵呵護都是一時的,臉色早已恢復如常,西太后輕笑道:「剛才哀家還在納悶,怎麼不見靈兒。萱兒要在相府住下,你們年紀相當,平時也可以互相照應,解解悶,以後你們在一起的日子好長著呢。」

  這算在暗示她?還是給她來個下馬威?卓晴無所謂的聳聳肩,回道:「公主可是萬金之軀,我平時就喜歡玩玩死人骨頭,怕嚇著公主。」

  卓晴說的輕巧,燕如萱卻是腳下一軟,上次光是隔著層層帷幔聽她講解,她都已經快要暈厥過去,這世上怎麼會有喜歡玩死人骨頭的女人?!太可怕了!

  不僅燕如萱嚇得腿軟,除了樓夕顏,所有人臉色都是一僵。

  樓夕顏也不說她,寵溺的搖搖頭,問道:「靈兒,公主喜歡這個院落,想在摘星閣養病,你把摘星閣騰出來給公主休養,好嗎?」

  他讓她搬?輕輕佻眉,卓晴沒有當場反駁,大方回道:「你做主吧。」

  他待會最好給她一個交代,不然……卓晴警告的眼神他可是看得清楚,沒有讓她久等,樓夕顏低笑道:「景颯,命人趕快收拾,把靈兒的東西搬到攬月樓,讓公主早點進去歇息。」

  「是。」景颯領命離去。

  本來還算滿意樓夕顏的回答,一聽後面那句,西太后的臉色立刻變得陰沉下來,而薄紗後面的嬌顏上,早已是淚流滿面。她不明白,他既然讓她到相府休養,又何苦如此來傷她的心呢?

  嚥下心間的苦澀,燕如萱淡淡的說道:「母后,您早點回宮吧,我累了,想休息,都退下吧。」說完燕如萱疲憊走進摘星閣。

  燕如萱離開後,太后也不再掩飾心中的不悅,走到樓夕顏身前,冷聲說道:「好好照顧萱兒,明白嗎?」

  樓夕顏依舊淡笑著抱拳行禮,朗聲回道:「太后放心,臣等必定盡力照顧好公主的身體。」但也僅僅是臣子對皇室的成員的照顧,無關男女之情!

  太后暗暗咬牙,卻沒再說什麼,轉身出了摘星閣。

  樓夕顏,這是給你最後的機會,若是你不好好待萱兒,就不要怪我無情!!

  太后怒氣沖沖的離開,薛嫻心趕緊跟在身後,急道:「恭送太后。」

  樓穆海只是冷眼看了卓晴一眼,也沒有說什麼,出了摘星閣,樓夕舞看了一場好戲,對著卓晴伸出了一個大拇指,嬉笑著跑了出去。

  卓晴無辜的伸了一個懶腰,都是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可惜她是早起的蟲兒被鳥吃,沒事起這麼早幹嘛……

  她也只敢在心裡嘟囔,正午的太陽照得人眼發暈,實在算不得早。

  手再次落入微涼的掌心中,樓夕顏牽著她的手,帶她走回攬月樓。

  太后留了幾個侍衛和宮女給公主,院落中,一雙雙眼睛看著,卓晴有些不自在,不過樓夕顏都不在意,她有什麼好怕的,任由他牽著,兩人肩並著肩走在蜿蜒的九曲橋上。

  「昨晚睡得好嗎?!」樓夕顏低聲問道,早上起來的時候,看她睡得正熟,捨不得吵醒她。

  不好,但是卓晴可不想說出來,隨口答道:「還行吧。」

  樓夕顏忽然長歎一聲,回道:「我睡得不太好,我現在有些擔心。」

  卓晴一怔,問道:「怎麼了?」他昨晚有發病嗎?她居然沒有發現!

  「我怕……」故意停頓了一下,樓夕顏湊近卓晴的身邊,低聲說道:「還沒到新婚之夜,我就會因為睡眠不足或者太過亢奮而虛脫。」

  「你……」終於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卓睛哭笑不得!

  走於攬月樓,兩人在蓮池前的石凳上坐下,樓夕顏正色道:「我忽然想改變主意,慶典前就娶你過門。」他隱隱能夠感覺到,太后不會就此罷休,他真的不想失去她,早點成親,省得夜長夢多!

  卓晴搖搖頭,笑道:「你現在這麼忙,不要分心想這些了,我們只要堅定了彼此要在一起,那麼成不成親對我來說,沒有區別,我一點也不在乎。」結婚只是一個形式而已,就算結婚了,他們之間的關係禁不住考驗,最終還是要分開的,她不是傻子,太后的意圖這麼明顯,樓夕顏現在要結婚,只怕是正好踩中老虎尾巴,她不想讓他打沒有把握仗!

  將她的手緊緊地握在手裡,樓夕顏蹙眉回道:「我在乎。」他要她成為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

  微揚的細眸中流傳著幽深的情意,手被握得有些疼,她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回握著他的手,卓晴問道:「你待會要出門嗎?」

  明白她在故意岔開話題,樓夕顏也不再逼她,回道:「嗯,這些日子我可能都要夜裡才會回來。」一是因為慶典馬上要開始了,各種事務繁多,二是他有意避開燕如萱,為了少生枝節,他還是少與她見面為好。

  瞭然的點點頭,卓晴笑道:「我明白了,你忙你的吧,我不會讓自己無聊的。」

  彷彿是為了應和她這句話,墨白高大的身影從攬月樓外匆匆走來,說道:「主子,青末姑娘來訪。」

  她果然是不會寂寞的。

  樓夕顏輕輕鬆開她的手,笑道:「好吧,我出門了,你們姐妹好好聊。」

  「嗯。」顧雲來找她,應該是案子有了新進展了吧。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七十四章 黃金匿藏

  顧雲走進攬月樓,就看見卓晴披散著頭髮,撐著腮幫,一臉倦容的看著她,顧雲在石凳上坐下,調侃道:「昨晚又沒睡好。」

  「嗯。」本來以為她又會反駁,誰知卓晴大方的點頭,悶哼道:「接下來的日子,我想我會過得很精彩。」摘星閣離攬月樓這麼近,與那公主只怕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真是彆扭,她還不能搬走,棄樓夕顏於不顧,哎……

  顧雲輕輕佻眉,奇道:「我錯過了什麼嗎?」不是昨晚才甜蜜的說要結婚了,一大早就變天了?

  卓晴搖搖頭,看向旁邊的摘星閣,笑道:「沒有錯過,好戲這不才剛上演嘛!」

  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原來晴居住的摘星閣院前,站著四個挺拔的勁裝男子,腰間別著長刻,房門外,還有兩個丫鬟打扮的小女孩守在那裡。眉頭微皺,顧雲問道:「什麼情況?」

  卓晴訕笑著聳聳肩,無奈的說道:「一言難盡,簡單的說就是穹岳的公主暗戀樓夕顏,聽說他要結婚了,在宮裡上吊自殺,被救了下來,太后要讓樓夕顏娶她女兒,被拒絕了,就安排公主到相府休養,估計是準備來一招近水樓台先得月,或者是生米煮成熟飯之類的戲碼吧。」

  聽完,顧雲哈哈大笑起來:「意思就是說,你有情敵了!」

  顧雲笑得張狂,卓晴自己也忍不住低笑起來:「算是吧。」第一次愛上一個人,誰想到還橫生枝節,估計是免得不了一番波折了。

  卓晴笑容中帶著一絲淡淡的苦澀,顧雲安慰道:「樓夕顏這麼優秀,你有情敵是正常的,最重要的他的態度。」

  卓晴點點頭,自我解嘲道:「他說,他只會有一個妻子,目前看來,應該是我。」

  「那就行,不過你還是要小心堤防,因愛成恨的力量大到讓人膽寒。」

  她見過太多這樣的案子,愛的越深,反噬的力量就越大,尤其對方還是一名公主,她有些擔心晴。

  「我會的。」輕聲的一笑,不想讓顧雲為自己擔心,卓晴問道:「你今天來找我,是不是案情有了新的進展。」

  「嗯。」掏出昨日曲心交給她的紙條,顧雲遞到她面前,卓靖盯著手中的紙條看了半天,疑惑的問道:「這是什麼?」

  不是她想問這種白癡問題,但是一張記滿「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紙片,與案情有什麼關係。

  顧雲解釋道:「據曲心說,這是楊碌這些年來小心珍藏的東西,我才會想和黃金案有關,但是我不明白這些字代表什麼意思,想聽聽你的意見。」

  再次認真研究手中的紙片,希望能找出些規律,結果還是茫然,卓晴搖頭:「我也不太清楚,晚上我再好好研究研究吧,你什麼時候去看巖洞的位置。」

  「一會就去。」她和單御嵐他們約好了正午在應天府門口見。

  「我也去。」一邊說著,卓睛一邊麻利的把長髮結成長辮,顧雲輕笑:「你確定現在這種非常時刻還要到處亂跑?」人家都逼到家裡來了。

  卓晴翻了個白眼,冷哼道:「難道我要留下來和她大眼瞪小眼?我可沒那閒工夫。」

  拉著顧雲,兩人匆匆出了相府。

  ***

  卓晴和顧雲和單御嵐他們會合之後,在敖天的帶領下,一行人趕到了京郊外的巖洞,在洞外檢查了一遍各個出口,果然是曲澤所在的地方最方便進出巖洞。

  在洞外沒有什麼發現,幾人又走入洞中,巖洞內四通八達,但是都是狹窄的小路,最深處有一個半個足球場大小的洞穴,裡邊很潮濕,壁上還不時的滲出水來,可以很清楚的聽見潺潺的流水聲,仔細看去,洞穴一側,就是一條七八米寬的地下暗河。

  顧雲蹲在暗河邊,輕敲暗河邊堅硬的石塊,微瞇著眼,看向河底細小的沙石,在洞穴裡,也可以找到這樣的小石塊,抓起一些在手中輕捏,石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在手中慢慢碎裂,顧雲看著手中的粉末,低聲叫道:「你們過來看。」

  聽見她的叫聲,一行人都圍了過來,就看見她蹲在一小堆沙土前,認真的盯著手中的石粒,乾荊不解,問道:「一些沙石而已,有什麼問題?」

  他在牢裡,一直聽說這個叫青末的女子如何如何厲害,就連一向不屑理會任何人的敖天對她似乎也變現出佩服,他今天才跟過來,就是為了看看是如何的斷案如神,但是這一堆沙石能有什麼可疑之處?

  輕拍掉手裡的細石,顧雲指著這段暗河裡厚厚的一層沙土,回道:「問題是這裡是可溶性岩石受水的溶蝕作用後形成的巖洞,不應該這樣有這種細小的沙石存在,而且看起來還不少。」

  「你的意思是,這些沙石是有人故意運進來的。」單御嵐瞇眼看去,光線雖然不太好,但是也還是能看出這段水域比前面洞口處的河段河床要高很多。

  仔細看來,確如顧雲所說,就是這個大洞穴旁邊的暗河裡,有很多細小的沙石,與上游有明顯區別。乾荊蹲在暗河邊,自言自語道:「這麼個偏僻的巖洞,運沙石進來幹什麼?」

  顧雲心中已經隱隱猜出事情的原委,笑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當時那麼多人馬在搜索,居然沒有找到運送黃金的馬車,這世上沒有什麼不翼而飛的事情,一切都只是障眼法。」

  旁邊潺潺流動的水流讓卓晴眼前一亮,回道:「這裡地下河豐富,水系發達,本身就是個匿藏黃金的好地方。」

  顧雲點頭:「對,只要將黃金傾倒入地下河,用沙石掩埋起來,等到風聲過後,再將黃金挖出運走,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覺。當年看到的車轍不是將黃金運送出去留下來的痕跡,而是把沙石運入洞中的證據。」

  單御嵐蹲下身子,抓起地上鬆軟的石塊,卻感受到綿軟的觸感,她分析的或許真有些道理,這樣就能解釋黃金是如何在眾人追查下不翼而飛的,但是證據呢?

  乾荊顯然也和他有著一樣的想法,回過頭,乾荊說道:「你只是猜測而已,就算是真的,都三年了,黃金早該運走了,一些細沙根本不能證明你說的想法。」

  顧雲還沒開口,已經鑽過洞穴旁的小洞,在下游的考察了一番的卓晴笑道:「那倒未必。這麼多的黃金傾倒入地下河,不可能挖得乾淨,而這條地下河,水流豐富,一些細小的金塊會隨水流向下游,現在應該還能找到一些。」

  乾荊一拍大腿,叫道:「現在下水查看就知道有沒有黃金了!」

  卓晴立刻點頭,微笑的看著乾荊,回道:「我也是這個意思。」

  她這是什麼眼神……看得人起雞皮疙瘩,乾荊低叫道:「你不是讓我下去查?」

  卓晴雙手環在胸前,唇角輕揚,哼哼道:「難道我去?」

  ***

  地下河的冰涼,不要說女子,就是健壯的男子也未必挺得住多久,乾荊知道自己又是明知故問了,訕訕的撇撇嘴,慢條斯理的動手解下外套,脫下鞋襪……

  「噗通!」

  乾荊還在磨蹭,只聽見一聲水花四射的聲音,敖天墨黑的身影已經一頭扎入了暗河裡。

  乾荊衣服鞋襪都脫好了,站在岸邊顯得有些尷尬,卓晴白了他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暗河中那道黑衣銀髮的身影上。

  現在在穿上衣服又太丟臉了,乾荊輕咳一聲,訕笑道:「我的水性比較好,下游水深,我去那找找看。」

  沒人理他,乾荊一溜煙穿過小洞,一頭扎入下游的暗河中。

  敖天在水中潛游了很久,才浮出水面,顧雲急道:「怎麼樣?」

  敖天臉色暗黑,沒有說什麼,只是沉默的搖搖頭。

  卓晴和顧雲對看一眼,難道是她們想錯了?

  單御嵐倒是很有信心的樣子,說道:「再找找看,巖洞細縫裡比較容易殘留黃金。」

  敖天再次潛入河中,黑衣在水波中,幾乎看不見他身在何處,好在銀亮的髮絲反射出點點光芒,還能辨別出他的位置。

  這次的時間更久,就在卓晴有些擔心他出了什麼意外的時候,敖天終於再次破水而出。

  「找到了嗎?」

  敖天喘著粗氣,沒有回答,只是將剛剛在沙石掩埋下找到的東西扔上了岸。

  一道橙黃的流光過後,是滴滴答答金屬翻滾的聲音,幾人圍上去一看,果然是一塊果核大小的碎金。這塊金子應該是傾倒入河中的時候,被擠壓碎裂的。

  單御嵐仔細查看了金塊的表面,在一角看到了半個官字,應該是官銀的印戳。揣著金塊,單御嵐看向顧雲,說道:「果然有黃金,而且還是官銀,你的猜測應該是對的。」

  當年果然是用這樣的方法將黃金匿藏在地下河!

  「喂,你們快過來,看我找到了什麼!」幾人還在研究著金塊,乾荊興奮的聲音從下游傳來過來。

  幾人趕到下游,就看見乾荊笑得開心的舉著手中明晃晃的金錠子,大叫道:「五十兩黃金耶。」想不到地下河還真有黃金,將金錠子放在岸邊,乾荊興奮的笑道:「這裡的水比前面的清澈,應該還會有黃金,我再去找找。」

  地下河的水冰涼,他在水裡待了一段時間,唇色已經變得有些泛紫了,看他又要潛下河中,卓晴趕緊說道:「不用了,這些已經足夠證明了,你上來吧。」

  乾荊睜大眼,不甘心的回道:「有黃金不撿,太可惜了吧。」五十兩黃金耶,他要抓幾個人,才有五十兩黃金啊!

  說著,他又要潛下去,卓晴氣得半死,低吼道:「乾荊!你要錢不要命啦!這些黃金都是官銀,撈上也不是你的,你快給我上來。」說話都開始抖了,他居然還不肯上岸,是有多愛錢!!

  一聽黃金還要上繳,乾荊失望的撇撇嘴,終於爬上岸來。

  單御嵐撿起乾荊找到的黃金錠子,這塊比較完整,能清楚的看見金錠子下面清楚的印著「國庫官銀」的印戳,這枚金子,確定是當年丟失的黃金無疑。

  將黃金握著手中,單御嵐微沉的聲音緩緩說道:「既然有了黃金案的線索,我立刻上報朝廷,重新徹查此案。」

  這就意味著,朝中必要經歷一番風雨。

  ***

  單御嵐回去寫折子了,夙羽好像練兵的時候受傷了,顧雲趕回將軍府去了,卓晴百無聊賴的回了相府,時間還早,卓晴準備回攬月樓補眠。

  走在相府的小路上,耳邊隱約傳來悠揚的琴聲,比古箏更加低沉一些,婉轉而動聽,如一隻柔和的手,輕撫著你的心靈,琴聲中,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一般,卓晴不懂彈琴,也不擅音律,卻也為這樣低吟的琴聲著迷,腳不自覺的走向琴聲響起的地方。

  琴聲是從樓夕舞的院落中傳出來的,想不到樓夕舞居然有這樣的琴藝,還果然是名門千金,她倒真是佩服她了。

  卓晴也是第一次走進樓夕舞的院落,院內遍植明媚的杜鵑花,正值花期,淺粉的嬌花將庭院妝點得美輪美奐。

  院中有一個挺大的涼亭,四面飄著薄薄的素白輕紗,隱約能看見樓夕舞美麗的身影,卓晴暗笑,這小丫頭還挺會營造氣氛,這樣看去,一點也不像平時聒噪蠻橫的樣子,還頗有氣質呢。

  再走近一看,才發現庭院正前方,還有一個素白的身影,他背對著她,白衣似雪,黑髮如墨,灑脫而隨行的坐在地上,膝上架著一柄暗紅色的古琴,修長細緻的食指在琴弦上遊走,唯美的音樂婉轉流淌,原來彈琴的是他!

  墨髮白衣,只是一個背影,卻已經顯露出乾淨淡然的氣質,看不見他的長相,卓晴卻已在心中判定,此人必是淡漠安然,風雅脫俗的人,說不清原因,她就是有這種感覺。

  他是相府裡的人嗎?

  相府裡居然還有這號人物,他……是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5:54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3:51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七十五章 蘇沐風

  一個完美的尾音結束了這曲美妙的琴音,樓夕舞久久才回過神來,隔著輕紗,她看見了不知何時進入院內,靜靜的站在一旁的卓晴,樓夕舞叫道:「你怎麼來了?」她不是出門了嗎?

  卓晴訕笑的聳聳肩,回道:「這麼好聽的音樂,我也來熏陶熏陶。」雖然她不太懂,但是也不妨礙她欣賞嘛。

  白衣男子放下膝間的古琴,緩緩起身看向身後的人,卓晴也好奇的看過去,男子逆光而立,青靈微微瞇眼,才算看清他的臉,這一眼,已經讓卓睛瞬間愣住了……

  天下間,當真有人長成這樣?!潔淨的臉如冰雕玉琢般稜角分明,飽滿的唇色艷若寒梅,深邃的眼如一潭靜水,幾乎要將人溺斃,完美的五官,鮮明挺立,白衣飛揚的他散發著如玉般的風華。

  樓夕顏也常穿白衣,但是他給人的感覺,是氣質非凡、是風雅尊貴、是溫潤如玉。而這個男子,給人一種清冷飄逸,淡漠疏離的感覺。

  男子也靜靜的看著她,卓晴微微點頭,禮貌的自我介紹道:「我叫青靈。」

  對於驚慕的視線,男子似乎早已習慣,臉色平靜如水,但是聽到青靈這個名字的時候,淡漠的臉上劃過一絲波瀾,問道:「皓月青靈?」

  汗……青家姐妹的名聲是有多響亮!卓晴尷尬的回道:「應該……是吧。」

  男子也沒有繼續說什麼,只是微微點頭回道:「蘇沐風。」

  蘇沐風,蠻好聽的名字。說話喜歡直視別人的卓晴忽然發現,他的眼珠居然是那種黑中又帶著淡淡銀光的眸色,晃眼一看不覺得,仔細看起來,那銀灰的眸子就如同一個漩渦,讓人移不開視線。

  她看得也太過分了吧!!樓夕舞終於忍不住,掀開輕紗走了出來,叫道:「喂,看夠了沒有,不要以為我哥不在,你就可以肆無忌憚!」

  被樓夕舞的叫聲震了一下,卓晴才回過神來,看她張牙舞爪的樣子,卓晴忽然對著她身後一臉驚訝的說道:「景颯,你怎麼也在?」

  一聽見景颯的名字,樓夕舞完全慌了神,趕緊回過頭,背後除了嬌花涼亭,哪裡還有人的影子,知道自己被耍了,樓夕舞惱羞成怒,大叫道:「青靈!你居然敢騙我!」

  就喜歡看她這副潑婦的樣子,攤開手,卓晴一臉狡黠的笑道:「樓夕顏在這,我也是這個樣子,倒是你,景颯不在,你就變成小野貓啦?!」

  「你!!」不知道是氣還是羞,樓夕舞的臉色微紅,瞪了青靈一眼,哼道:「你出去,不要妨礙我學琴!」

  學琴?卓晴看向始終靜立一旁的蘇沐風,問道:「你是琴師?」

  「是。」

  不太像,他的氣質不太像一個琴師應該有的,或者說,他為人的感覺,不應該僅僅只是琴師。對他起了好奇,卓晴退後幾步,靠著涼亭旁邊的石柱,卓晴笑道:「你們繼續,我旁聽就好。」

  誰想讓你旁聽啊?樓夕舞還要發飆,另一道輕柔的女聲從院門外幽幽傳來:「不知我是否也可以旁聽呢?」

  眾人看去,只見一道清瘦的麗影裊裊行來。

  燕如萱仍是穿著那身淡黃長裙,卻沒有再戴著斗笠,臉色微微泛白,顯得有些憔悴,孱弱的身形,在宮女的扶持下慢慢走來,讓人更加想要憐惜。

  卓晴細細的觀察起眼前這個所謂的情敵,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穿著宮女的衣服,一直微低著頭,那時她就已經知道,她很美麗,今天再看她,雖然有些憔悴,卻絲毫無損她的美麗,年輕的臉上,如水朦朧的眼眸,淡淡的愁容,如果她是男人,估計也會心疼吧。

  燕如萱微微抬頭,與卓晴目光相對,卓晴大方的朝她點點頭,燕如萱只是默默的別開視線,她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這個女人的目光。

  樓夕舞很是厭惡她那副病怏怏還不可一世的樣子,敷衍的行了一個禮,說道:「參見公主。」

  「夕舞,你我之間,又何必多禮。」她不明白,為什麼夕舞總是不喜歡她,從小就是如此,不管她如何示好,她都是這樣一幅不理不睬的樣子。

  都這麼說了,樓夕舞也不客氣了,直接別過頭去,懶得理她。

  她怎麼可以對公主這麼無禮,小憐氣惱的正要發作,卻被燕如萱輕輕拉了一下衣袖,一肚子的火又只能嚥了回去。

  小院內的氣氛很是尷尬,直到清冷的男聲低沉的響起:「見過公主。」

  燕如萱趕緊看向一旁的白衣男子,微微俯身,笑道:「蘇公子,別來無恙。」

  蘇沐風淡然一笑回道:「蘇某一切如常,謝公主掛懷。」

  看著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好像還頗為相熟的樣子,卓晴輕輕佻眉,燕如萱居然還向他行禮,這人的身份還真讓人疑惑。

  「公子的琴音寧靜悠遠,每次聽到,都能讓人心境寧和,不知今日是否有幸,還能再聽公子彈一曲雲裳訴?」她就是聽見了悠揚的琴聲,才會過來,以前他也奏過雲裳訴,那時她不懂欣賞,漸漸長大了,才知道,曲中的意境。

  蘇沐風輕輕搖頭,回道:「公主今日的心情,不適合聽這首曲子,蘇某為公主另奏一曲吧。」

  他都已經這樣說了,燕如萱也只能點頭回道:「好。」

  蘇沐風盤腿坐下,古琴一頭放於膝上,一頭架在青翠的草地上,雙手撫上琴弦,修長的指尖劃過琴弦,隨手之間,漂亮的三個八度琴音輕鬆的彈奏出來,高超的技巧卓晴是聽不明白,但是流暢的曲調她還是聽的出來的。

  樂曲的前部如水般流暢,到了中間又忽然傳成了微沉而又緩慢的低音,每一聲弦動的清音彷彿都能直入人心,聽得人心情有些鬱悶,忽然蘇沐風左手輕推琴弦,曲調再次由低轉高,隨著他的曲調,心情居然也神奇的慢慢變得平靜而愉悅。最後的泛音結尾,如水滴石般的柔和清脆。

  一曲終了,小院中大家都沒有回過神來,還沉浸在那美妙的曲子中,久久,燕如萱輕歎一聲,說道:「多謝公子。不知此曲叫什麼名字?」

  看來她的樣子真的很糟,連蘇沐風也看的出自己的心事,《雲裳訴》是一曲悲歌,他去為她奏了一首曲折最後卻寧和的曲子,他還是一樣,能看透人的內心。

  蘇沐風再次起身,笑道:「沁心頌。」

  沁心頌嗎?!燕如萱苦笑道:「果然是好名字,公子奏得更好。」也只有他能把曲子演奏的如此有生命力了吧。

  輕柔的將古琴放入旁邊的紫檀木盒中,蘇沐風拿起木盒,對樓夕舞說道:「時候不早了,今日就學到這裡吧。蘇某告辭。」

  「素兒,送公子。」樓夕舞也只能點頭,心裡又把燕如萱暗罵了一頓,要不是她來搗亂,她還可以多學一點,請到蘇沐風可是花了哥不少心血呢!

  「公子這邊請。」蘇沐風隨著丫鬟走出院門,忽然停下了腳步,看向卓晴,說道:「青姑娘,改日若有機會,蘇某再向姑娘討教琴意。」

  說完也不等她回應就揚長而去,卓晴一頭霧水的看向樓夕舞,問道:「他什麼人物?」

  樓夕舞翻了一個白眼,回道:「他是音律世家蘇府的第四子,從小就顯露出了極高的音樂造詣,各種樂器,沒有他不會的,尤其是琴、簫,只要聽過的人,無不沉醉其中。年十六的時候,在慶典上演奏了一曲鳳還巢,技驚天下,皇上當即御封他為穹岳第一音,所以他可是穹岳最年輕,最負盛名的琴師,多少皇子公主,達官顯貴都想盡辦法請他入府授琴。」

  卓晴瞭然的點頭:「原來如此。」

  卓晴如夢初醒的樣子,讓樓夕舞大笑起來:「你應該聽過他的名諱才是啊!怎麼一副呆樣!」蘇沐風的大名不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起碼在各國貴族和名門大家中,名聲可是非常響亮的。

  卓晴再次理直氣壯的回道:「我失憶了。」

  老是忘記這件事,樓夕舞暗罵自己沒有腦子,呶呶嘴,樓夕舞建議道:「這段日子他都會來府上授課,不如你也一塊來,向他請教請教。」

  卓晴一聽連忙搖頭:「算了,我失憶以後,對這些完全沒有印象,估計也學不會,就不要折磨他了。」也別折磨她了!!對於她來說,樂曲只有好聽和不好聽的區別而已……

  樓夕舞還是不放棄,繼續遊說道:「說不定多接觸接觸,你就能記起來了呢,你的琴藝也曾聞名六國的啊,這樣忘了也太可惜了。」

  原來青靈的琴藝這麼高,難怪剛才蘇沐風說,要和她討教……堅定的搖頭,她連五線譜都不認識,對牛彈琴還差不錯!!乾笑兩聲,卓晴輕鬆的回道:「忘了就忘了吧,一切隨緣。」

  ***

  付出這麼多,能說放就放下的人有幾個?燕如萱卻是有些佩服卓晴,只是她不知道,在琴藝這件事情上,她就沒拿起來過……

  「好睏哦,我先回去了。」生怕樓夕舞又要在耳邊唸經,卓晴伸伸腰,一邊說著,一邊往院外走。

  「請留步。」卓晴才踏出一步,卻被人叫住,只是叫她的不是樓夕舞,而是燕如萱。

  卓晴停下腳步,看向燕如萱,久久,她才低聲說道:「青姑娘,我想和你單獨談談,可以嗎?!」

  她想和她說什麼呢?她們之間又能說什麼呢?!卓睛心裡覺得好笑,嘴上卻也沒有拒絕她,大方回道:「好啊,到攬月樓吧。」

  說完率先走了出去,燕如萱遲疑了一會,也跟著走了出去。

  樓夕舞一臉鬱結的瞪著卓晴輕快的背影,原來還以為可以聽聽她們到底說什麼,誰想那個狡猾的女人居然不讓她聽!哼!

  ***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攬月樓,卓晴也不進屋,就在池塘前的石凳上坐下,防人之心不可無,雖然燕如萱看起來文文弱弱的,誰知道她會不會來個自殘,到時反過來誣陷她刺殺公主,那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又或者燕如萱聰明的以此來要挾樓夕顏娶她,不然就要了自己的小命。

  腦中盡情的臆想著各種電視劇的常用情節,卓晴總結一句話,一切還是小心為好!

  燕如萱在她對面的坐下,對著身邊的小憐說道:「退下吧。」

  「公主?」她怎麼能離開公主呢?萬一這個女人對公主不利該怎麼辦?

  「退下。」燕如萱語氣微冷,小憐就算再不願,也只能退下,走到離兩人有一段距離後,小憐停了下來,這樣聽不見她們的談話,卻可以看到她們在幹什麼,如果那個女人敢亂來,她絕對饒不了她!

  宮女退下了,院子裡除了她們也沒別人了,這位公主微低著頭,看著那一池剛剛盛開的荷花,一句話也不說,卓晴等了好一會,實在有些不耐煩了,說道:「你想說什麼,說吧。」

  她還真的蠻好奇的,燕如萱到底要和她說什麼?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七十六章 哭笑不得

  「我……」

  燕如萱「我」了好一會,也沒說出一個字,說實話,一個美女在面前欲語還羞的樣子,還是很賞心悅目的,可惜卓晴的耐心有限,低歎道:「其實你也不知道想和我說什麼,對吧?」

  燕如萱本來還有些躊躇的臉色,聽了卓晴的話之後,她忽然莞爾一下,輕柔的聲音緩緩說道:「第一次見他時,我才五歲。我記得當時二皇兄逗我,把我最喜歡的絲絹掛到了樹枝上,我又哭又叫了很久,宮女太監都被二皇兄呵斥住了,沒人幫我。便在那時候,他出現了,那道清瘦的身影走進了我的眼裡,也走進了我的心裡。他幫我把絲絹拿了下來,還替我擦乾了淚水。我永遠也忘不了,他的笑是那麼的輕柔眼神是那麼的溫暖。」

  燕如萱臉上的表情太過夢幻和……甜蜜,完全沉浸在自己構建的世界中,卓晴眼神微閃,卻一直沒有打斷她,默默的聽著她的傾訴。

  好不容易,燕如萱才回過神來,原本甜蜜的笑立刻變得有些苦澀:「嫁給他,是我從小到大的心願,我不知道,如果生命中沒有他,我要如何活下去?」

  卓晴蹙眉,問道:「所以當你意識到他其實不愛你的時候,就選擇自盡?」

  「或許我這樣做,很傻。」嫣然一笑劃過年輕的臉龐,還不懂得隱藏心中的絲絲喜悅,或者說她也沒想過要隱藏,燕如萱微笑回道:「我想,他心裡或許還是有一點喜歡我、憐惜我的。不然他也不會讓我到家裡休養了。」

  「你母親是這樣告訴你的?」她臉上毫不掩飾的欣喜讓卓睛有些擔心,這樣的誤導,對於目前的她或許是救命稻草,又或許,會把她推入更深的深淵。

  燕如萱倏地抬起頭,看進卓睛清明的眼裡,急道:「難道不是嗎?」

  眼前的女子不過十幾歲,一臉慌張的盯著她,卓晴不忍打碎她的夢,就算她說了,燕如萱也不一定會相信吧。

  罷了,卓晴沒有回答她,岔開話題,問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麼樣呢?」

  「我……不知道。」再次遲疑,燕如萱苦笑道:「他並不愛我。」

  卓晴一怔,她以為燕如萱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認為樓夕顏與她是相愛的,才會在聽到他結婚的消息後崩潰自殺,現在看來她心裡明明清楚得很,卓晴不懂了:「你明明知道,為什麼還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我的心裡都是他,全是他,十年,十年了,我沒有一刻不想著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心。」如果真是浪費時間,她已經浪費的太多,無法自拔。

  盯著眼前這個即使毀了容貌,依舊耀目的女子,深吸一口氣,燕如萱說道:「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看她好像鼓起了全部勇氣的樣子,卓晴忍不住問道:「什麼?」

  輕咬朱唇,燕如萱咬咬牙,聲音都有些發抖:「請你讓我嫁給他吧。」

  心怦怦的跳著,燕如萱屏住呼吸,等著卓晴的答案。

  燕如萱緊張又難為情,卓晴卻是失笑出聲:「這不是我讓不讓你嫁給他的問題。」原來大家都以為,是她從中作梗,不讓樓夕顏納妾?!看來燕如萱還不明白,事情的癥結不在她身上!!

  思索了一會,卓晴盡量直白的問道:「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吧,你能容忍自己愛的人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的女人,甚至他愛她多過於愛你?當他擁抱你,親吻你的時候,你不會想到他也這樣擁抱親吻另外一個女人嗎?當你需要他的時候,他卻在另一個女人房裡極盡纏綿,你不會覺得心痛?不會要求更多?!這樣度過每一天,不是一種自我折磨嗎?這些你都可以接受?」

  卓晴說的有些入骨,燕如萱臉上越發的白了,光是想像卓晴說的這些,已經足夠讓她痛徹心扉,但是這些痛,與失去他的痛相比,是那麼的無足輕重,用力的點頭,燕如萱顫聲回道:「我……我……可以。」

  若是真的可以,她又何必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卓晴搖搖頭,朗聲說道:「我不行。這樣的日子會讓我每一天都活在妒忌、猜疑、索取、痛恨的日子裡,讓自己變得面目可憎。我不要這樣的生活,也不要這樣的男人,所以你不用請求我讓你嫁給他,若是他願意娶你,我會離開的。」

  眼前的女子籠罩在斜陽的霞光中,神情冷傲,語氣堅定,那種自信的風采,燕如萱承認,她都為其折服。是顏哥哥給了她這樣的底氣吧,燕如萱有些不甘心的冷笑道:「你說得這麼灑脫,是因為你知道,他愛的人是你,也因為,你還不夠愛他。」

  卓晴簡直哭笑不得,她不能容忍樓夕顏納妾,就說明她不夠愛他?!在她的眼中,所謂的愛是否就是無盡的犧牲?!無盡的縱容?!無盡的虐待自己?!卓晴直接站起身,回道:「好吧,我和你之間,真的沒有什麼可說的。」

  再說下去她會被她氣死!

  眼看著卓晴轉身就要走,燕如萱也連忙起身,低叫道:「我一定要成為他的妻子,我……不能沒有他。」

  抬起的腳一頓,輕輕揚眉,卓晴冷哼道:「你這算是在和我宣戰?」軟的不行來硬的?

  面對卓晴的冰冷的質疑,燕如萱又急忙搖頭:「不,我只是希望能和你一起在他身邊,和平相處。」

  「不可能。」卓靖回答的極快,毫不妥協的說道:「我說過,如果他選擇你,我會立刻離開,不會摻雜在你與他之間。因為那時候,他已經不是我愛的那個人了。如果他選擇的是我,我絕對不允許他有第二個女人,並不是針對你,我對任何一個女子的態度都是一樣的。」

  「你為何,如此決絕?」燕如萱真的不懂。

  卓晴並不隱藏自己的想法,平靜的回道:「因為,我愛他,但是更愛我自己。」

  卓晴的回答讓燕如萱本來還蒼白的臉,瞬間因為氣惱而漲紅。

  「你好自私!」她果然不夠愛顏哥哥,只會為自己著想,這樣的女人,根本配不上顏哥哥!

  燕如萱的氣憤說明,她根本沒懂得自己那句話的意思,她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卓晴覺得累了,無心解釋,冷漠的回道:「或許是吧。」說完,卓睛自顧自的向屋裡走去。

  瞪著那道「飛揚跋扈」的背影,燕如萱雙拳緊握,大聲叫道:「我不會放棄他的!」

  並不回頭,腳步如常,卓晴冷冷的丟下兩個字:「隨便。」她的耐心已經告罄!

  ***

  夜,如墨,月,似鉤。

  一個女子披散著長髮,半趴在窗欞上,手裡捏著一張紙片,眼睛直直的盯著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只可惜眼神空洞,一副神遊的樣子。

  下午和燕如萱談過之後,卓晴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或許是從小養成的世界觀和價值觀、愛情觀都不同,她不能明白古代女子的想法,也不知道如何與她們溝通,她很慶幸,自己遇見的是樓夕顏,若是其他男子,他們應該也會和燕如萱一樣,用「自私」來評價她吧。

  樓夕顏在她身邊站了好一會,她仍在神遊太虛中,他想,要是他不出聲,估計她今晚都不會發現,他已經回來了。

  輕拍她的肩膀,怕忽然出聲嚇到她,樓夕顏柔聲問道:「看什麼這麼入神?」

  果然,即使樓夕顏已經盡量放低聲音,卓晴還是怔了一下,才抬頭看向身側的樓夕顏,疑惑的問道:「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他下午不是說會很晚才回來嗎?

  「早?」樓夕顏細眸微揚,看了一眼窗外漆黑寂靜的湖面,她居然嫌他回得早?看來他要加油讓她更想念他才行。

  卓晴看向窗外,才驚覺天居然已經黑了,她以為只在窗台上趴了一會而已,想不到已經這麼晚了。有些尷尬,卓晴乾笑的別開頭,不去看樓夕顏有些鬱悶的臉。

  她今晚有些怪怪的,樓夕顏關心的問道:「你怎麼了?不舒服?還是,有什麼心事?」下午她和燕如萱單獨談過一次,景颯已經向他回稟過。原本不想問,因為他相信,她能應付,但是她現在魂不守舍的樣子,又讓他心疼。

  敷衍的搖搖頭,卓晴晃晃手中的紙條,回道:「沒有,今天青末拿了一張紙給我,說是楊碌死前一直小心珍藏的東西,或許和黃金案有聯繫,我研究了半天,也沒有研究出來,想太久了,有些睏而已。」

  果然如他所料,她還是不肯說。也不再追問,樓夕顏笑道:「能讓我看看嗎?」

  單御嵐已上表奏請,要求重審此案,繼續追尋黃金的下落,皇上當下就應允了,畢竟是一百萬兩黃金!只是這黃金案,必定與朝中重臣有關,只怕演變到後面,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將手中的紙條遞給樓夕顏,卓晴滿懷期望的問道:「你說會不會是什麼暗語?或者說是什麼密碼?你對奇門術數有沒有研究?」

  樓夕顏失笑:「我對奇門術數並不精通。」雖然他很享受她崇拜的眼神,可惜,他是真的不懂奇門之術,攤開紙條,只見上面都是「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幾個字,怪不得她一頭霧水,他也看不明白。

  看了好一會,樓夕顏也沒法參透,將紙條還給卓晴,樓夕顏輕笑提醒道:「你想過沒有,楊碌只是一個將軍府中將,再普通不過的武夫!他留下來的東西,會與奇門術數,暗語密碼有關嗎?」

  卓晴打了一個響指,笑道:「也對,我怎麼沒有想到!或許是我們把事情複雜化了,其實他想表達的,就是最表面的東西!」

  樓夕顏贊同的點點頭,但是卓晴忽然臉又是一垮,苦惱的哀歎:「但是最表面的東西又是什麼呢?」

  心疼她愁容滿面的樣子,樓夕顏牽著她的手,將她拉起來,安慰道:「好了,你都想了一天了,別想了,早點休息吧,說不定明天靈光一閃,就想到了。」

  卓晴翻了一個白眼,哪那麼容易靈光一閃,不過她好像真的有些睏了,將紙條塞進腰帶夾縫的地方,卓晴大方回道:「好吧,睡覺。」

  越過屏風走進裡屋,卓晴忽然發現,樓夕顏的大床旁邊,安置了一張小床,只是大床的一半,卓晴奇道:「房間裡怎麼會多了一張床?」她下午的時候還沒有發現的?!!

  樓夕顏徹底服了她:「你現在知道,剛才自己想的多入迷了吧。」

  剛搬進來的?!天,她居然失神到這種地步!!死也不會承認,卓晴趕緊轉移話題:「你的床已經很大了,為什麼還要弄一張床進來?」

  問完之後,她又覺得自己很蠢,果然,樓夕顏帶著幾分無奈,幾分調情,幾分調侃的笑道:「你睡大床,我睡小床,我怕再和你同床共枕,會等不到新婚之夜,就把你……」

  言未盡,意思已經很是明瞭,他其實也是在為自己著想,和心愛的女子夜夜共枕,卻只能看著,這簡直就是天大的折磨,他擔心他的自制力最終會抵擋不過誘惑!

  卓晴好笑,她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作為現代人,和相愛的人在婚前發生關係,這是很平常的事情,她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迎視樓夕顏迷人的鳳眸,卓晴低笑道:「又沒有人要你等。」

  樓夕顏身體一僵,顯然他也明白這是卓晴的邀請,燭光下,她的身材曼妙,眼神似火,用力的嚥了一口口水,樓夕顏踉蹌的回退一步,急道:「不早了,睡吧。晚安。」

  說完他極快的躺上了旁邊的小床。

  卓晴愣愣的站在那,一時間哭笑不得,搞什麼……她送上門,他還不要?!

  這不是傷她自尊嘛?!

  還是說,他需要來點刺激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6:14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3:50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七十七章 擦槍走火

  想到下午燕如萱的挑釁,說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樓夕顏越是君子,倒讓她越是想和他發生點什麼,反正他們彼此相愛,又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發生關係是正常的吧。

  心理建設了好一會,她決定,她要勾引樓夕顏!

  但是說得容易,她要怎麼做呢?沒有什麼經驗,卓晴一邊回憶了一下比較經典的影視劇,一邊走到樓夕顏的小床前,把頭髮稍微撥亂了一些,低頭看看自己的穿著,一咬牙,卓晴把最外面的輕紗外衫解開,丟在地上,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中衣,再脫就是肚兜了……深吸了一口氣,卓晴柔聲叫道:「夕顏……」

  「嗯?」輕哼了一聲,樓夕顏會沒有回身,仍是背對著她。

  卓晴再接再厲,盡量柔媚的叫道:「夕顏~~」

  終於,樓夕顏無奈的轉過身來,剛才聽見身後窸窸窣窣的身體,他猜想這丫頭一定又在搞什麼鬼,誰知回頭,就看見卓晴身上僅穿著一件薄薄的中衣,月光映照,燭火妖嬈下,她的身材曲線畢露,如瀑般的髮絲被她撩撥得微亂,隨著輕輕的夜風飄搖,青絲和月色的纏繞。樓夕顏呼吸為止一凜,她還睜著一雙明眸,直勾勾的看著他,閃耀著撩人的光芒。

  樓夕顏不自覺的嚥了嚥口水,哀歎道:「晴兒……不要這樣看著我。」他的自制力真的沒有她想像中的好!!

  效果似乎不錯,卓晴暗喜,繼續呢喃道:「顏~~」

  該死,她叫得他骨頭都快酥了,樓夕顏眼神一暗,過低的聲音聽起來竟有些吵啞:「晴兒,你在玩火!」

  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看來勾引也不是很難嘛,更加大膽的將身體再貼近樓夕顏,手繞上他的脖子。

  「夕……」卓晴話還在沒說完,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已經被樓夕顏順勢一接,兩人雙雙倒向床榻,樓夕顏的手還環在她的腰上,一向微涼的手掌此時居然燙得驚人,透過薄薄的布料,將熱力毫無保留的傳遞過來。

  樓夕顏狹長的眼輕瞇著,帶著迷離的魅力,兩人的身體緊緊的貼著,卓晴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得好快。灼熱的體溫讓卓晴的臉漸漸染上的紅暈。

  她還沒想好,接下來要怎麼做,唇上一麻,樓夕顏強勢的吻上了她的唇。灼熱的溫度伴隨著他的氣息襲來,卓晴微微顫抖,樓夕顏更深的抱住她,一直以來溫柔的吻此時顯然被情慾感染得異常的火熱。

  輕吻一路劃過脖子,來到耳後,輕咬著卓晴的耳垂,低低的聲音如醇美的烈酒,醉人而迷惑的響起:「我要你。」

  溫熱的氣息,酥麻的低喃,讓卓晴再一次不由自出的顫抖起來,沒有說話,皓腕繞上樓夕顏的脖子,將自己更深的送入他懷中。

  樓夕顏得到鼓勵,火熱的唇舌越發向下,手也鑽入衣擺……

  「樓相!樓相!!」

  一道侷促的敲門聲赫然響起,兩人皆是一驚,樓夕顏不捨的將已經撫上溫軟纖腰的手收了回來,拉過旁邊的絲被,蓋在卓晴身上,努力平息躁動狂亂的呼吸,樓夕顏冷哼道:「誰!」

  門外帶著傳來女子帶著哭腔的聲音:「奴婢小憐,公主她……」

  樓夕顏心下一驚,急道:「公主如何?」她不會又做傻事吧!

  「公主做了一個噩夢,被嚇醒了,一直默默的流淚,公主身子弱,可禁不起這樣折騰,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奴婢萬死也擔當不起啊,請樓相過去看看吧。」

  她火急火燎的從過來哭訴,就是因為她家公主做了一個噩夢??卓晴猛地翻了一個白眼,樓夕顏雖然沒有說什麼,臉色明顯又黑了幾分。

  「墨白。」樓夕顏低叫,沒有聽見回應,他再次叫道:「墨白。」

  「是。」終於,門外傳來墨白冷冷的聲音。

  剛才他在門外聽到一些……所以就走到院門處守著,卻忘了摘星閣與攬月樓是相通的!

  樓夕顏冷聲說道:「宣御醫。」

  「是。」

  墨白走了,女子還杵在門外,樓夕顏不耐煩的說道:「你先回去照顧公主吧。」

  小憐沒有機會看見樓夕顏滿含怒意的臉,還不怕死的繼續絮叨:「樓相您不過去嗎?公主一直在叫您的名字。若是她再次想不開……」

  「滾!本相自有安排,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質疑。」

  門外的小憐被嚇得夠嗆,倉惶回道:「奴婢告退。」一路小跑的離開攬月樓。

  卓晴一愣,她第一次聽到夕顏這樣說話,俊顏因為情慾的作用還有些潮紅,常年勾起的嘴角,此時彷彿凍結了一般,冷冷的輕抿,那溫柔的心的眼也沒有了以往的平靜,充滿了煩躁,卓晴失笑,這就是所謂的慾求不滿嗎?!

  卓晴不知道燕如萱是不是故意的,如果是,還真是及時……坐直身子,從背後環上樓夕顏的腰,卓晴低聲歎道:「等下御醫來了,你去看看吧,萬一她再自殺一次,你就麻煩了。」

  不是她大方,實在是對方的身份高貴,她可不想樓夕顏因此惹上麻煩。

  樓夕顏回過身,臉還是一樣的暗黑,語氣卻很是輕柔,扶著她躺下,為她蓋好被子,說道:「你先睡吧,我很快回來。」

  卓晴無奈的點點頭。

  「等等。」樓夕顏才站起來,卓晴忽然坐直身子,一把拉住他的手,把他往下來,樓夕顏不解,但是還是順勢坐了下來。

  卓晴手環住他的脖子,躬身向前,撲到在他懷裡。

  唇吻上了他的脖子……

  樓夕顏悶哼了一聲,攬住懷中香軟的嬌軀,一會之後卓晴坐直身子,滿意的看見樓夕顏脖子上被她吻出了幾個顯眼的小草每,心情頗好的鬆開手,對著樓夕顏擺擺手,說道:「好了,你可以去了。」

  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看她一臉狡黠的樣子,樓夕顏已經猜到她幹了什麼,寵溺的搖搖頭,樓夕顏走出了攬月樓。

  這丫頭,他明天還要上朝呢……

  卓晴無力的癱在床上,盯著輕紗搖曳的帷幔,卓晴鬱悶,她的第一次勾引居然失敗了!雖然主要原因不在她,但是也怪她「業務不熟」……下次,下次等她做好準備,一定讓他狂噴鼻血,天塌下來也不管!不然對不起青靈這34D的身材!!

  ***

  樓夕顏並沒有自己前往摘星閣,而是和御醫一同前往。來到門外,請安道:「臣參見公主。」

  一聽到樓夕顏的聲音,原來還躺在床上垂淚的燕如萱立刻坐起身子,急道:「顏哥哥……你快進來。」他真的來了,說明她還是關心她的!!

  屋裡點著幾盞燭台,光線有些昏暗,樓夕顏和御醫走進屋內,樓夕顏只在屏風外站著,對御醫說道:「給公主把把脈。」

  御醫躬身朝樓夕顏行了一個禮,才進去內室。

  輕紗帷幔後,是一張失望的臉,顏哥哥沒有進來。

  「公主,臣冒犯了。」

  燕如萱面無表情的伸出手,御醫查看了好一會,才緩緩起身。

  樓夕顏在屏風外問道:「怎麼樣?」

  御醫一路退都屏風外,才回道:「公主血氣不足,憂思多慮,鬱結於心,故才會夢魔叢生,樓相不用擔心,待老臣為公主開幾服藥,靜心調養,身體就會慢慢康復的。」

  「你去煎藥吧。」樓夕顏終於放心了一些,上午看她瘦弱的樣子,他也為她擔心。

  「是。」御醫退了出去,房間裡除了宮女小憐,就是他和燕如萱,樓夕顏在屏風外微微躬身,說道:「時候不早了,公主早點休息,臣告退了。」

  他話音才落,只聽見一聲低叫:「顏哥哥……不要走!」

  素白的身影慌亂的掀開帷帳,鞋也不穿,一路踉蹌的朝著他跑過來。

  身體本來就弱,加上心裡著急,就在快要跑到樓夕顏面前的時候,燕如萱腳下一軟,差點摔倒,樓夕顏不得已,只好順勢扶住她的手臂,穩住她的身體:「公主小心!」

  待她站穩,樓夕顏正要收回手,卻被燕如萱緊緊的抓住。

  原本就小的臉,現在消瘦得還沒有手掌大,眼睛哭得全是紅血絲,燕如萱滿懷情意的看著他,卻意外的在他脖子上,發現個幾處明顯的紅痕……

  燕如萱心上又是一痛,這種紅痕她知道,她在皇嫂和其他嬪妃身上也見過,當時她纏著皇嫂告訴她,皇嫂說完之後,她又覺得好害羞。但是皇嫂說,這種紅痕都是男人留給女人的,顏哥哥脖子上為什麼也會有?想到那個女人與顏哥哥住在一起,還有下午她可惡的樣子,燕如萱的不自覺的輕輕咬唇,那個壞女人,配不上顏哥哥!!

  深吸一口氣,燕如萱鼓起勇氣說道:「萱兒真的好怕,顏哥哥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七十八章 破滅的愛

  燕如萱緊緊的抓著他的手,兩行清淚從迷濛的眼中一滴滴的落到他的手腕上,瘦弱的身體,只怕他一用力,她就會摔倒在地,樓夕顏輕歎一聲:「好。」

  一聽他同意了,燕如萱狂喜,不過很快,她雀躍的心卻又因他的下一句話再次被凍結。

  「我在門外守著,等你睡著了我再走。」他的聲音依舊輕柔,表達的意思卻是那麼殘酷。心情的大喜大悲,讓燕如萱的情緒徹底失控,緊拽著他的手,指甲深深的掐進進肉裡,燕如萱哭叫道:「你為什麼不肯為我留下?難道留住你真的那麼難?你就這麼想回到她身邊?!」

  樓夕顏吃疼,只是輕輕蹙眉,並沒有推開她,勸道:「公主……」

  誰想到,只是一個稱呼,再次將燕如萱激怒:「不要叫我公主,小時候你都叫我萱兒,為什麼現在你要和我分的這麼清楚?!」他不知道,他每叫她一聲公主,她就覺得他離自己更遠了幾分!

  輕柔卻堅定的移開她的手,樓夕顏後退一步,沉聲回道:「君是君,臣是臣,這是臣應該遵守的禮儀。」他就是不想讓她有太多的誤會,才刻意琉遠,可惜,她沒能明白他的用心。

  「謊話!我明明聽你叫過皇兄的名字,為什麼獨獨和我要遵循禮儀?!」樓夕顏的琉遠和冷漠終於讓精神狀態本來就已經不好的燕如萱徹底崩潰:「我喜歡你,你真的沒有感覺嗎?還是你有感覺,卻還是要傷我的心?」

  燕如萱淚濕的眼中,儘是狂亂,樓夕顏明瞭,此時和她說什麼,她都不會聽得進去,她不過是在宣洩心中壓抑的情感而已。

  「你說話啊!」樓夕顏沉默本來是不想再激怒她,讓她慢慢冷靜下來,可惜一向端莊文雅的燕如萱早就已經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在他眼裡,樓夕顏的沉默是對她的不耐。而此時,他脖子上刺眼的紅印就如同一根狠細針,狠狠的刺進她的心裡。

  「我就真的不如她嗎?她到底哪點好?!!她可以給你的,我也可以!」燕如萱緊咬著紅唇,在樓夕顏和小憐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身上的外衫已經被她一把拉開,順勢滑落在地,粉色的肚兜能遮住的風光實在少之又少,光潔的肩背因為暴露在空氣中而瑟瑟發抖。

  樓夕顏大驚,趕緊轉過身,站到屏風後,看向一旁還在發呆的宮女,樓夕顏呵道:「還愣著幹什麼!快扶公主到床上休息。」

  小憐終於回過神來,撿起地上的衣服,胡亂的披在已經哭成淚人的燕如萱身上,公主怎麼這麼糊塗啊!她貴為公主,若是這是傳揚出去,樓相又堅決不娶,她的名節可就全毀了啊!

  樓夕顏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在他的印象裡,燕如萱端莊文靜,知禮守禮,內向羞怯,她怎會做出這麼大膽出格的事情!

  「臣先告退了。」樓夕顏跨步離開,這時候他絕不適合再待在屋裡!

  「站住!你今天走出這扇門,一定會後悔的!」燕如萱大喝一聲,樓夕顏剛才的反應深深刺傷了她,羞辱感讓她有些語無倫次,她只知道,她不讓他走!!

  樓夕顏腳下一頓,終是停下了腳步,只是頎長的背影,卻透露著一股讓人不能無視的冷意,他生氣了!燕如萱心慌了、怕了,吸著鼻子,抹掉臉龐上的淚痕,討好的說道:「顏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只要你肯留下來,我什麼都聽你的。」

  「留下來又能怎麼樣呢?我是不會娶你的。」冷漠的聲音淡淡的回答,燕如萱的心再一次緊縮。

  深吸一口氣,壓下難耐的痛楚,燕如萱問道:「為什麼?」她不明白,自己那麼差嗎?她多年來的追逐和愛慕,就絲毫不能打動他?!

  不等樓夕顏回答,燕如萱就又彷彿自言自語般喃喃說道:「嫁給你,是我從小的夢想,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你對我細心、體貼、溫柔,從那一刻開始,我就喜歡你,為了讓自己配得上你,我不敢有一天怠慢,為的就是有一天能成為你的妻子。你為什麼就不肯看我一眼!!為什麼……」

  原來是這樣嗎?樓夕顏暗歎,若是讓他更早一點知道她的愛慕的原因,或許就不會發展到今天這種地步了吧。樓夕顏低聲回道:「其實當年,我並非是想為你拿手絹,是因為頭一天與二皇子有些爭執,看不慣他洋洋得意的樣子,才出手的。這麼多年來,在我心裡,你就和夕舞一樣,是我的妹妹,我對你沒有男女間的愛。」

  雖然真相會讓她痛苦,但是如果能讓她醒悟過來,也未嘗不可一試。

  「妹妹……」陪伴了她二十年,每次在夢中回憶都能讓她幸福得笑醒過來的初遇,竟然只是他為了氣二哥而做的一場戲嗎?!

  妹妹……只是妹妹……呵呵呵呵……燕如萱心忽然跌坐在地上,臉上是若有似無的笑,眼裡卻流淌著難以自持的淚。

  「公主!」小憐趕緊扶著她的肩膀,卻根本扶不住她虛弱的身子。兩人一起跌坐一團。

  燕如萱眼中的絕望與悲哀,讓樓夕顏的心也隨之疼痛起來,他真的把她當作妹妹一般疼愛,今天會是這樣的結果,或許更多的,應該怪他沒能早一點下狠心!

  不敢在此時上前扶她,樓夕顏只能低聲勸道:「早點休息,或許明天一覺醒來,你就會發現,其實你並沒有那麼需要我。」

  對著地上的小憐說了一句「好好照顧公主。」樓夕顏舉步離開。

  懷裡的公主已經不再哭泣,冰涼的身體瑟瑟發抖,眼神空洞的可怕。

  公主為他做了多少,她最明白,可以因為和他說了一句話,或者他的一個笑容,就開心好幾天,可以為了他的喜好,練琴練到十指都起滿水泡,練字練到手都拿不了東西,今天,她卻將公主傷成這樣!

  小憐瞪著樓夕顏離去的方向,眼中劃過一抹陰鶩,這個男子冷血無情,他根本配不上公主,他該死!

  ***

  「你一直在發呆,出什麼事了嗎?」顧雲擔心的看著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卓晴,今日一早,她就讓人來將軍府請她過去,說有關於那張紙片的線索。她們出來找了大半天了,她始終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到底是什麼事情這麼讓她思慮?

  卓晴無精打采的回道:「燕如萱今天一早回宮了。」

  「啊?」顧雲一愣,隨後笑道:「昨天才來今天就走了?!你的手段也太高了吧。」

  沒有心思開玩笑,卓晴回道:「不是我,是樓夕顏。昨晚他去了一趟她的房間,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今天一早她就回宮了。」

  她走的有些突然,昨天還信誓旦旦的一定要嫁給樓夕顏,今天一早就忽然走了,這怎麼能不讓她疑惑呢!?夕顏到底和她說了什麼!?

  顧雲顯然比她想得簡單,笑道:「或許是樓夕顏和她談開了,她想通自然就會走了。」人家都說了不喜歡她了,她識趣離開不也很正常嘛!畢竟誰也不想做那個無關緊要的人吧!

  「問題是她不像是那麼容易想通的人。」卓晴不相信燕如萱是識趣而離開的,顧雲會這麼認為,是因為她還不瞭解古人女人的思維模式,昨天和燕如萱談的時候,她明明知道夕顏並沒有愛上她,也沒有放棄,到底要和她說什麼會讓她馬上離開呢?!

  拍拍她的肩膀,顧雲一副她杞人憂天的樣子,訕訕笑道:「管他呢,起碼人總算是走了,後面的事情留給樓夕顏去處理。」

  卓晴翻了一個白眼,感情的事情和顧雲永遠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

  顧雲忽然停下腳步,卓晴也趕緊停下,一抬頭,就看見一個青銅所製的門匾,上面赫然是醒目的五個大字「鎮國將軍府」!

  鮮紅的顏色,蒼勁的字體,光是一個門匾就已經能讓人震撼了,大紅木門前,分立著兩隻墨雲雕成的瑞獸,雕功極其細緻精美,尤其是那雙鑲嵌著寶石的雙眼,似乎真在虎視眈眈的盯著你看一般。

  八個手持長矛的士兵分立兩側,軍人特有的氣質是普通衙役難以比擬的,肅嚴而霸氣。這樣的大門即使敞開著,也沒人敢隨便進去吧!

  卓晴皺眉,問道:「你確定會是這裡?」

  「他家和他經常出入的場所,我們都試過了,這裡也算是楊碌工作的地方,試一試總沒錯。」如果說那張紙上的表達的,是最淺顯的意思,那她們最先想到的就是一張口述的地圖。

  聳聳肩,卓晴笑道:「好吧。」

  丞相府她是見識過了,現在也順便看看,鎮園將軍府長什麼樣!

  不知道夙凌在不在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8:10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3:49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七十九章 將軍府

  跟著顧雲一起,兩人走進將軍府,入門時,兩排士兵紛紛將原來矛尖指向前方的長矛收了回來,立在身側,肅穆恭敬的叫道「夫人。」

  卓晴差點摔倒,斜睨了一眼身旁故作沒有聽見的女人,笑道:「夫人?」她原來還擔心雲在將軍府的處境,敢情是她是杞人憂天了,人家的身份可不低啊,能讓守門的士兵都稱呼她夫人!還是夙凌授意的?她錯過了什麼好戲嗎?!

  顧雲乾咳兩聲,敷衍的回道:「將軍府沒有女人你不是不知道,他們瞎叫的。」

  瞎叫?!這話的意思是不是說將軍府沒有女人,所以是個女人就是夫人?原來將軍夫人這麼好當!卓晴翻了個白眼,她以為她換了個身體,智商就會和胸圍成反比了嗎?!

  卓晴把嗤之以鼻表現得淋漓盡致,顧雲繼續假裝看不見,卓晴也不再追問她,反正到了府裡就知道是不是隨便叫的了。

  「開始吧。」兩人站在正門處,拿出紙片,對著上面所說的方向,一路走進去,才走了幾個轉角,兩人似乎都更有信心了,因為到目前為止,上面所說方向在將軍府裡居然都是有的,就像前一個路口,只有右轉這一條通道,結果紙上果然寫的是右,或者這次她們找的方向是對了。

  又有一對巡府的士兵迎面走來,看見顧雲立刻恭敬的叫道:「夫人。」

  顧雲只是輕輕點頭,當作回應。

  這是第幾隊了?用力拍了一下顧雲的肩膀,卓晴戲謔的笑道:「你在這混得還不錯嘛!」卓晴也不得不佩服,將軍府的守衛還真夠森嚴的,她就沒見過相府有人這樣巡視。

  顧雲配合的晃晃拳頭,笑道:「是混的不錯,用武力說話的地方,我比較容易適應。」

  卓晴一臉了然:「原來如此……」但是再看她那嬌小的身材,比柴火還細的胳膊,想像她和一群牛高馬大的男人對打,卓晴忍不住又大笑起來:「老天爺這玩笑開得真是好啊!」

  顧雲受不了的快走了幾步,決定不和這個被愛情侵蝕了智商的女人走在一起。

  兩人東拐西拐,走了好久,還在將軍府裡邊繞,卓晴歎道:「將軍府還挺大!」就是不明白,將軍府為什麼要建得這麼曲折,第一次進來的人說不定還會迷路,這是為了提高安全係數嗎?!

  「嗯。」低頭看了一眼接下來的方向的指示,顧雲眉頭緊緊的蹙在一起,說道:「按這個方向走,前面應該是練功場。」

  這是什麼表情,卓晴好奇笑道:「那是什麼地方?讓你的臉都皺在一起?」

  顧雲聳聳肩,賣關子的回道:「到了你自己看。」

  左拐之後,是一扇小門,推開門一看,眼前豁然開朗,只是面前的一幕,還是讓卓晴不自覺的睜大了眼,她終於知道,剛才雲的臉色為什麼這麼怪了。

  「天……這也太……香艷火辣了吧……」

  不遠處,是一大片空地,大約四五個足球場這麼大,上面密密麻麻,卻十分整齊的站著少說兩千多人吧,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他們全都沒穿上衣,遠遠看去,白花花的一片,不對,常年被太陽烘烤,應該是古銅色的。

  她不是沒看過裸男,這是像眼前這麼……震撼的景像她還真沒怎麼看過,只是太陽這麼大,這樣曬他們不能難受?!

  不解的看向一旁似乎早已習慣的顧雲,卓晴問道:「他們這是在練兵?為什麼不去軍營練?」有誰會在家裡練兵的!

  「這些都是夙將軍的精兵,練功場是夙凌弄出來秘密訓練前鋒和研究陣法的地方。演練成功了才會拿到軍營去操練士兵。」一開始她也不理解,後來聽夙羽解釋之後,才明白夙凌的用意。

  卓晴瞭然的點點頭:「難怪將軍府沒有女人。夙凌這麼年輕就能成為鎮國將軍,果然有一套。」這一群大男人沒事在府裡晃悠,還是沒有女人比較好!

  「你很欣賞他的樣子?」她到底見過夙凌幾次就對他讚譽有加,她怎麼沒有發現那個冰塊男有什麼好的地方?!

  卓晴大方回道:「我承認對他印象不錯,而且我覺得他和你很般配,你不妨考慮考慮,你肯定不會給人做妾的,像這樣優秀的男人又還沒老婆的可不多。」

  又來了!!顧雲冷哼:「我以前沒有發現你這麼三八,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雙手環在胸前,卓晴無所謂的笑道:「沒辦法,我已經快要成為已婚婦女了,以後會變成什麼樣,我更加不敢保證。」

  她瘋了才會繼續和卓晴討論這種沒有營養的東西!低頭盯著手中的地圖,顧雲直接岔開話題:「進去吧,如果沒有走錯地方,我們要找的東西應該就在裡邊。」

  卓晴瞇眼看去,只見一個高大的男人一邊往身上披衣服,一邊朝著她們的方向跑過來,速度很快,一會之後,卓晴終於看清來人是誰,低笑道:「想不到那小雞將軍的身材還真不是蓋的!」肌肉健碩,皮膚黝黑,頗為養眼。

  顧雲抬起頭,夙羽已經跑到她們面前,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通嘶吼:「你們怎麼來了!!練功場不許女子進出,你們快出去!!」

  簡直廢話,她都不知道來過多少次了!顧雲鬱悶的回道: 「你以為誰稀罕看你,我要進去找東西。」

  伸出手擋住她們的去路,夙羽急道: 「找什麼,我幫你找。」今天做的是耐熱的訓練,裡邊的男人可都沒穿衣服,她們兩個姑娘家,進去做什麼!!

  夙羽擔心的問題,在顧雲和卓晴意識中這並不是問題。他死擋著不肯讓,顧雲有些不耐煩了: 「你不懂,讓開,不然我動手了!」

  本來就被太陽曬得心浮氣躁,夙羽也忍不住吼道: 「動手就動手,誰怕誰!」

  她不要老是以為自己多厲害,要不是看她是個女子,他早就對她不客氣了,說話間,兩人還真的動起手來。

  夙羽一擊直拳襲來,顧雲靈敏的微微側身,輕鬆閃躲,夙羽身材高大,顧雲並不主動接他的拳腳,一直靈活的躲閃著,顧雲採用的是近身防禦,夙羽每一下都用盡全力,不一會,出拳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顧雲趁機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拳擊中他的前胸,夙羽吃疼踉蹌後退幾步,越發的不甘心,一個猛衝,夙羽朝著顧雲使出一記他的絕招,落雲拳。

  這套拳法變化極快,且每一拳力道也極強,顧雲立刻後退,想要閃身躲避,眼角卻看見卓晴正站在她背後不遠處,她一閃,如果夙羽來不及收手,晴絕對受不起這一拳。

  沒有時間多想,顧雲也有接下這一拳,正要出手,一隻長臂忽然介入,隔開了夙羽,微怒的聲音也赫然響起: 「三弟,你鬧夠了沒有。」

   「我……」手被緊扣著,夙羽心中雖然依舊氣惱,但剛才他確實有些失控,瞪了顧雲一眼,他訕訕的放下手。

  男子轉過身,對著顧雲禮貌的笑道:「嫂子你要找什麼?」

  卓晴眼睛一亮,這人長得……怎麼說呢?俊秀自不必說了,夙家人長得都不錯,他給人的感覺就是斯文!對,斯文,一股濃濃的書卷氣,他額頭上也是一層薄汗,但是比起夙羽,他硬是多了一份清爽宜人的氣質。

  看見他,顧雲語氣顯然好了一些,回道:「現在還不方便說,我在找一個案子的重要線索,有可能就在練武場裡邊。」

  男子輕輕一笑,回道:「好吧,您稍等。」

  說完男子走到練功場下,大聲回道:「今天就練到這裡,散。」

  數千人整齊劃一的大聲回道:「是。」

  聲音大得卓晴忍不住後退了一步,隨後幾千人迅速集隊,朝四個方向跑步離開,不一會兒,原來還全是人的練功場空空如也。卓晴暗嘆,果然是精兵,軍紀嚴明,她今天算是見識了。忍不住靠近顧雲,卓晴低聲問道:「他是誰?」

  顧雲倒是沒有壓低聲音,自然的回道:「將軍府的二公子,夙任。」

  「這人貌似比小雞將軍難對付。」一副書生的模樣,在軍中的威望卻也不低的樣子,這種越是內斂越是無害的人,才越是難纏。

  顧雲白了她一眼,回道:「真是好眼力。」這不是廢話嘛!

  夙任朝她們走過來,說道:「嫂子請吧。」

  反正他都已經把人遣走了,她們就好好找吧,希望這次不會失望。

  拿著那張紙,按照上面的方向和距離,他們從練功場的左邊走到右邊,又從右邊走到練功場的後面,夙羽一直跟在她們後面想看看她們到底找什麼,但是走了這一圈下來,終於受不了的問道:「繞來繞去幹什麼阿!?再過去就是山林了。」

  還有最後幾個指示了,顧雲和卓晴對看一眼,兩人還是決定走到最後看一看。

  一行人繞過練功場,走進一片樹林,又走了好一會,終於在一棵大樹前面停了下來。

  卓晴擦擦臉上的汗,喘道:「應該就是這裡。」難怪楊碌要寫這個東西,這麼多樹,實在不好找,不過他為什麼要東繞西繞,讓她們找了這麼久!

  卓晴撐著樹幹休息,顧雲半蹲下身子,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哪裡有異狀,估計楊碌埋這東西已經有很長一段日子了,從地上撿了幾塊適合的石頭,分別拋給身旁的兩個大男人,不用她說,他們也應該知道了吧。

  兩人對看一眼,認命的蹲下身子,圍繞著這棵樹,挖了起來。

  卓晴失笑,估計也只有雲敢叫兩個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幫她蹲在地上挖東西了吧。

  一會之後,夙羽最先有發現,叫道:「真的有東西。」

  幾人圍了過去,在一個不到一尺的坑裡,埋著一個木盒,表面被泥土和水分侵蝕,已經有些腐爛,木盒倒沒有上鎖,顧雲輕輕拿起木盒打開,裡邊又是一張泛黃的紙,不會又是一張莫名其妙的圖吧!

  展開紙張,幾人都湊了上去,看了紙上所說的內容,幾人沉默了好一會,最後顧雲小心的將那張紙摺好,嘆道:「請單御嵐到府裡來一趟吧,這件事他出面比較好。」

  ***

  將軍府正廳

  單御嵐盯著手中的薄紙,上面詳細記載了楊碌所知道的關於黃金案的始末,背後的主使者,居然是當年刑部侍郎平然,他早就與西北亂賊有染,作案的方法與青家小姐所猜測的如出一轍,先將曲澤打暈,再運沙石入岩洞掩蓋倒入暗河的黃金,風聲過後將黃金分批運入西北亂賊處隱匿。

  但是昨日向皇上回稟黃金案之後,他已經查閱了有可能涉案的幾位大人這三年來的情況,都沒有什麼可疑之處,平然也在其中,但是他的公正廉潔是出了名的,他會是這樣的人!?

  單御嵐有懷疑是很正常的,顧雲建議道:「楊碌已死,這份證據並不能作為平然定罪的有力證明,但是已經幫我們將目標鎖定。」

  找證據證明他是否有罪總比毫無頭緒的瞎找來得容易吧!

  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單御嵐隨即又蹙眉說道:「平然現已是正三品官員,沒有確實的證據要提審他還需皇上御准才行,我現在立刻進宮面聖。」

  才剛走了兩步,單御嵐又遲疑的停了下來,一直靜坐一旁的夙任了然笑道:「單大人不用擔心,我已經安排了人暗中在平府外把手,平然不可能有機會逃走。」

  單御嵐微怔,他還沒說,他竟已知曉他的憂慮,夙家人果然個個都不簡單。

  「報!」

  一道簡潔的通報聲從門外傳來。

  夙羽坐在最靠門邊的位置,也沒有叫他進來,隨口問道:「什麼事?」

  小兵在門外朗聲回道:「平府內出現異動,據查證,平然服毒自盡了。」

  「自盡?!」

  屋裡的所有人幾乎都是一驚。

  「怎麼會這樣?!」卓晴吶吶自語,為什麼每次都在她們覺得有一點進展的時候,就會發生這種事!又或者平然根本不是自殺的,他也不是幕後主使,只是一枚旗子!

  眾人各有所思,顧雲嘆道:「單大人,先進宮向皇上回稟黃金案的事情,畢竟現在死的是一個三品官員。我們去平府查看平然的屍體。」

  「嗯。」現在也只能先這樣了。

  ***

  夜

  一樣的將軍府大廳,不同的是這次夙羽瞪著眼前的聖旨,叫道:「慶典之前將黃金全部追回?!離慶典開始只有兩個月而已,往返西北佩城都要二十日,皇上的意思是要我們在一個月之內解決西北亂賊?這不太可能吧?!」

  單御嵐入宮回稟案情,回來時卻給將軍府領回來了一張聖旨,什麼時候他們也要去做這種剿匪的事情了?!盯著手中沉甸甸的明黃絹布,夙羽毫不掩飾心中的不滿。

  「此時出征事關重大,若不是如此,皇上也不會動用夙家軍,任命夙凌將軍為帥了。」單御嵐也很無辜,今日他入宮回稟案情的時候,皇上正好在詢問鎮西將軍樓穆海上表西北亂賊近兩年來大肆購買軍備的事情。

  一得知國庫的黃金居然被運往了西北,而他們竟然就是用國庫的金子在購買軍備擴充勢力,皇上震怒,立刻下旨命夙家軍前去剿匪,他也只能領旨前來了!

  「對了!夙凌呢?」卓晴來了大半天了,也沒見過夙凌的影子阿!

  夙羽煩躁的搖搖頭,回道:「大哥出去喝酒了,沒事的話三五個月他都有可能不回來。」剿匪這種小事也需要調遣大哥前去,也不知道皇上想什麼!

  聖旨上寫明了任命夙凌為帥,若是他不去,那就是抗旨!

  單御嵐正要提醒他們,夙任已經先一步說道:「沒關係,明日我帶三萬精兵先趕往西北,同時命人快馬加鞭去尋大哥,讓他直接去往西北,在佩城會合,這樣應該不算有違聖旨吧。」

  單御嵐失笑點頭,自己真是杞人憂天了。

  「這個案子就這樣子了結了嗎?」這是卓晴比較關心的,今天她去查看過屍體,死者確實是自盡死的,但是為什麼他偏偏在這個時候自盡,是她們打草驚蛇了嗎?

  單御嵐一向剛正的臉上,也顯露出了無奈:「平然已死,他還留有遺書,上面把黃金案的始末說得清清楚楚,罪責一併承認了,黃金的去向也已經明瞭,這案子,只能到此結束。」皇上目前最關心的是黃金何時能追回,亂賊何時能滅。

  卓晴看向顧雲,她以為顧雲會很執著在這個案子上,誰知她只是淡淡的回道:「什麼證據和線索都斷了,而且目前的證據已經組成了一條完整的證據鏈,這個案子目前看來只能這樣。」她遇到過無數這樣表面看來一切都圓滿實則讓人存疑的案件,結果都是一樣的,那就是結束,因為辦案講求的,是證據。

  手上還有很多案子要查,單御嵐拱手說道:「告辭了。」

  伸了伸腰,卓晴也準備離開了,這段時間一直跟著顧雲查黃金案,她還真有點累了,正想跟顧雲說先走了,顧雲忽然看向夙任,問道:「明天就出發嗎?」

  夙任停頓了一下,並沒有馬上回答她,夙羽聽見她的問話已經急道:「你不是也要去吧?!」

  「嗯。」顧雲大方點頭。

  夙羽立刻吼道:「不行!」

  雙手環在胸前,顧雲冷冷的睨著他,笑道:「你覺得你擋得住我?」她早就把將軍府的地形和崗哨安排摸了個遍,到時夙任又不在府中,要走要留,誰能擋得住她?!

  夙羽雖然嘴上不願意承認,心裡卻明瞭自己不可能困得了她,隨便找了一個藉口,急道:「軍中不能有女人!!」

  顧雲聳聳肩,無所謂的回道:「那我不入軍營就是了。」她去佩城的目的一是黃金案已經完結了,她在將軍府很無聊,二是她也想乘機多接近夙凌,打聽出八卦盤的所在。

  「行軍打仗是很危險的事情,不是鬧著玩的!」她一個女人會點武功老是湊什麼熱鬧了!

  「我有說我去就是為了玩嗎?!」玩只是她很重要的目的之一!

  「你!」夙羽氣結!

  「嫂子如果一定要去的話,明日隨軍一起出發吧,單獨行動總是不好。」以她的性格不讓她去是不可能的,還不如把她安置於可控制的範圍內來得安全。到了佩城,她就是大哥的責任了!

  「二哥!」夙羽怒瞪著他。

  「好。」顧雲倒是欣然接受。

  事情已成定局,夙羽不服氣的哼道:「那我也去!」

  輕拍著他的肩膀,夙任笑道:「慶典將至,你不留下來,將軍府豈不是沒有主人!」

  夙任都這麼說了,他也只能留下,心裡很不舒爽,夙羽負氣離開。

  夙任眼中劃過一抹異色,看來真的不能讓三弟再和青末多接觸了!

  「你真的要去?」剿匪聽起來比破案要危險得多,卓晴還是擔心的。

  顧雲堅定的點頭,她現在的體能和身體協調度基本上達到了原來的水平,而且她受過專業特警訓練,反恐訓練,還參加過無數次實戰演練,剿匪對她的吸引力恰恰正是它的危險性和新鮮感。為了讓卓晴放鬆一些,顧雲特意調笑道:「放心,我一定趕得及回來喝你的喜酒。」

  卓晴白了她一眼,算了,雲做事一向自有分寸。「隨便你吧,我回去了。」

  看了看天色,顧雲說道:「我送你。」

  「不用了,也沒有多晚,你明天還要遠行,早點睡。」她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來人。」夙任朗聲對門外的士兵說道:「送夫人回丞相府。」今天若是這女子出了什麼意外,樓夕顏絕對不會就此作罷的。

  「是。」兩個高大的士兵已經等在門外。

  卓晴莞爾一笑,也沒再拒絕,只是輕拍了一下顧雲的手臂,隨意一般的說道:「自己小心點。」

  顧雲點頭:「好。」

  沒再說什麼,卓晴離開了將軍府。

  夙任一直在觀察她們的相處互動,一點也不像姊妹,更像無話不談彼此信任的好友……

  ***

  月涼如水,繁星似雪,清冷的月光透過窗紙,照進華美的閨閣之內,在失去燭光的黑暗中,顯得那麼明亮,窗外的世界,清冷寂靜,屋內卻是另一番光景,斷斷續續,若有似無的低吟濃語,帶來一室的旖旎。

  秀美床上,男子輕撫著女子嬌柔美麗的臉龐,低沉的聲音溫柔的讚美道:「你真美。」

  女子嬌嗔一笑,男子輕捏起女子的下巴,問道:「你愛我嗎?」

  「愛。」女子回答得毫不猶豫,說完又無限嬌羞地低下了頭。

  纖長潔白的手輕撫著女子左胸的位置,女子微微顫抖,卻還是柔順的倚在男子懷裡,羞怯的臉上洋溢著幸福。

  輕咬著女子美麗的耳垂,男子摩挲著她的臉頰,低聲問道:「願不願意把你的心交給我。」微微暗啞的聲音因為染上了情慾而顯得更加魅惑,沒有一個女子能承受這樣的誘惑,女子輕輕點頭,柔聲回道:「願意,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

  「好乖。」將女子輕柔的放倒在床上,男子在她的前額上輕吻了一下,手也伸向了女子的衣帶,輕扯開美麗的蝴蝶結,外衫緩緩鬆開,男子的動作極慢,就像在對待一件極珍貴的玩具,終於,男子輕輕解開女子胸前的肚兜,美麗的胸前風光讓男子的眼神一暗,女子害羞地別過頭去。

  本應該發生的肌膚相親卻沒有發生,女子只覺得一樣冰涼的東西在自己左胸上游走,嚇得趕緊回頭一看--

  一把冰涼的匕首正在她的胸前來回輕輕摩擦著,森白的寒光讓女子害怕得很想大聲尖叫,可是她發現,自己根本叫不出聲,想要掙扎,一動也不能動。

  男子眼中盡是興奮,對著女子溫柔的一笑,說道:「別怕,很快。」

  刀俐落的劃過左胸,他下手很快也很準確,女子甚至只感到刀鋒劃過胸前的冰涼,他的手已經緩緩伸進了她的胸前,女子能感受到心臟在劇烈的緊縮,灼熱的暖流從胸口湧出,不一會,他手中拿著的,是一顆還在怦怦跳動的心臟。

  將手中的心臟遞到女子面前,男子微笑著說道:「寶貝,你的心我已經收到了。」血沿著指縫滴落,殷紅的灼熱的血一滴滴的滴到女子的臉上。

  將手中的心小心用手絹包好,男子心滿意足的離開了,他的背影在月光籠罩之下,形如幽魂鬼魅。

  床上的女子雙眼瞪到最大,布滿了最深切的恐懼,直直地瞪著前方。她前一刻甚至還能感受到他手指的溫暖,心臟的跳動,這一刻,她只覺得徹骨的寒冷。血從胸口的大洞裡一點點的流淌,沿著床沿滴到地上,靜靜的夜裡,每一滴血滴落的聲音都是這麼的清晰,聽著這詭異的聲音,女子的眼神也漸漸變得空洞……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八十章 意外

  清萱殿

  木製的雕花窗外,是一顆顆美麗的梨樹,可惜花期已過,少了唯美的梨花,卻在翠綠的葉片之間,隱約能看見小小的青澀果實。

  窗內,一道絕美的麗影輕靠在床邊,雙眼怔怔的盯著外面的梨樹,美麗的眼眸裡,看不出她是悲是怒是怨是憐,屋內淺粉色輕紗很是柔美,隨著悠悠的清風嬉戲,卻沒有人有心情欣賞。

  屋裡跪了一地的奴才,手裡端著各種珍饈佳餚,女子卻只是木然的看著窗外。

  這是第幾天了?公主從丞相府回來之後,就一直這樣,她不哭不鬧,不言不語,餵她吃什麼她就吃什麼,其他的東西她幾乎都不怎麼嚼就直接吞進去了,小憐不敢讓她吃太多太硬的東西,只能將參湯送到她嘴邊,哽咽道:「公主,喝點參湯吧。」

  燕如萱眼睛一直盯著窗外,嘴無意識的張開,將送進口中的東西一口吞下,餵了幾口,小憐也不敢再餵,餵多少她都照吃不誤,不一會,又會全吐出來,原來嬌美動人的臉龐,現在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了。

  將手中的參湯遞給身後的小宮女,小憐才看見,太后一直站在她們身後,小憐驚得趕緊跪下請安:「太后萬福金安。」

  不理會跪了一地的奴才,楊芝蘭輕輕撫上燕如萱蒼白乾瘦的臉,心痛得不能自已,她就這麼一個女兒,多年來小心呵護,疼寵有加,今日竟然憔悴成這幅模樣!!她這個做母親的,如何能不痛!

  將燕如萱抱在懷裡,楊芝蘭輕聲哄道:「萱兒,你到底想如何?只要你說,母后一定想辦法讓你得到!」

  她想要嫁給樓夕顏是嗎?如果只有這樣她才能活,就算是強迫,她也要樓夕顏娶了她!

  燕如萱彷彿沒有聽見一般,依舊愣愣的盯著窗外,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反應。

  看到她這個樣子,楊芝蘭心疼的搖晃著她肩膀,哽咽的低罵:「你怎麼這麼傻啊!這樣折磨自己,心痛的,只有娘親啊!」

  不管她怎麼搖晃拍打,燕如萱依舊如木偶般不言不語,楊芝蘭抱著懷中骨瘦如柴的女兒,看著外面微藍的天際,淚無聲的滑落。

  老天,你為何要如此對我?!

  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你還要我失去一個女兒嗎?!

  我和樓家到底結了什麼冤孽,先是樓素心,現在又來個樓夕顏!!我恨啊!

  ***

  西霞殿

  殿內空無一人,只有楊芝蘭端坐主位,小憐低著頭,靜立一旁。

  「到底是什麼回事,萱兒才去相府一天,就變成這樣?!」

  楊芝蘭臉色陰冷,與平時和藹的樣子大相逕庭,小憐趕緊跪倒在地,低泣道:「太后給公主做主啊,樓相欺人太甚!」

  果然是樓夕顏!!楊芝蘭暗暗咬牙,聲音倒還是一樣平穩:「但說無妨。」

  小憐暗自思量,都是樓夕顏,公主才會變成這副模樣,她一定也不能讓他好過!但是他身為一國之相,又是東太后的親外甥,就算她向太后告他一狀,太后估計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他這麼寶貝那個青靈,她就要她死!讓他也知道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

  心中有了計較,小憐低下頭,一邊哭一邊說道:「您離開之後,樓相就牽著青靈回攬月樓了,他們明明知道公主在摘星閣,一抬眼就能看見攬月樓院前的荷花池,還故意不進屋,在院子裡親親我我,公主那時就在屋裡哭過一回了。下午的時候,公主紆尊降貴,想和青靈談一談,好好相處,誰知那女人態度極其惡劣。」

  說完小憐還故意停了下來,小心的抬頭,觀察楊芝蘭的臉色,她的臉色依舊不愉,卻也沒有變得更差,只是冷聲說道:「說下去。」

  暗暗咬牙,這樣太后還是不動怒嗎?!再加把勁,小憐更加歪曲事實的哭訴道:「公主提到與樓相的婚事,青靈不僅當即口出惡言,還說,她不會和公主共侍一夫,因為她不許樓相納妾,仗著樓相對她的寵愛,她簡直目中無人!!夜裡公主做了惡夢,醒了就哭個不停,奴婢到攬月樓請樓相過來看看,青靈竟然不讓樓相過來,等了好久,樓相才來,還和公主說他不會娶公主,他只喜歡青靈,狠狠的傷了公主的心,從前他對公主連一句重話都不會說的。」

  最後,小憐乾脆撲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叫道:「太后,都是那女人教唆迷惑樓相,才把公主害成這樣的。求太后為公主出這口怨氣!!」

  楊芝蘭眼眸微瞇,青靈不像是這麼愚蠢的人,難道是她看錯人了?!不管是怎麼樣,樓夕顏對她的寵愛可見一斑,她確實不應該再活著!

  即使心中已經決定了,楊芝蘭卻也只是淡淡的說道:「你也說,她仗著樓夕顏的寵愛,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若是她有個萬一,樓夕顏可不會善罷甘休。」

  這個小姑娘對萱兒倒是一片忠心,但是能不能為她所用,就要看她夠不夠聰明了!

  太后這話的意思是……暗暗揣測著她的心意,小憐小心翼翼的回道:「沒有人要謀害她,只是這世上,總有很多不能預料的意外。」

  嘴角終於揚起了一抹笑容,楊蘭芝點點頭,淡淡的笑道:「是啊,意外總是難免的。」

  ***

  摘星閣

  自從燕如萱搬走之後,卓晴就又搬回來住了,一是樓夕顏不想讓別人嚼舌根,二是他總是很晚回來,她已經睡著了,他不願吵醒她,都是在旁邊的小床上睡的,卓晴也不忍心看他那麼大一個人還委屈在那麼一張小床上,乾脆搬回來住了。

  顧雲去剿匪了,案子也結束了,她又恢復了無聊的生活,每天她都努力讓自己睡到日上三竿,這樣無聊的時間會短一些,只不過就是個勞碌命的她,總是十點不到就醒了,躺在柔軟的床上,她也不願意起來,瞪著帷幔發呆。

  以後的日子可怎麼辦呢?整天無所事事的賞花下棋,撲蝶吟詩??光是想,卓晴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少奶奶的日子,也不是每個人都會過的,她就不會!!

  腦子裡胡思亂想著,一道急促的拍門聲嚇了她一大跳!

  卓晴皺眉,一般的丫鬟絕對不敢這麼敲門,樓夕顏也不可能,會是誰呢?掀開被子,卓晴走到窗邊,隔著薄薄的窗紙,看向院外,院內站著一群女人,站在最後的幾個女子手裡還端著一個托盤,看不清是什麼東西。而為首的竟然是樓夕舞?!

  卓晴納悶,但是還是打開門,問道:「一大早的你幹嘛?」

  樓夕舞趾高氣昂的走進屋內,十幾個女子也隨著她一起走了進來,樓夕舞微微抬手,幾個三十出頭的女人立刻擁了上來,七手八腳的拉扯著她的衣服。

  睡覺的時候,她本來就只穿著一套薄薄的單衣,她們這一扯,卓晴幾乎春光外洩,抓著衣襟,卓晴急道:「喂!你們要幹什麼!」

  幾個女子根本不管她的叫嚷,繼續剝她的衣服,卓晴忍無可忍,抓住兩個正在扯她衣服的女子的手腕,冷聲喝道:「再不出住手我就動手了!!」

  兩個女子吃痛,低叫了一聲,身邊的其他女子看見卓晴微怒的樣子,都後退了一步,不敢再扯她的衣服了。

  甩開兩個女子的手,卓晴走到樓夕舞面前,惡恨恨的瞪著她,冷聲哼道:「樓夕舞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樓夕舞嚥了一口口水,稍稍後退了一步,但是還是理直氣壯的回道:「今天我來是為了兩件事!第一,前兩天你不在家,但是大哥已經在家裡公開宣佈了,要娶你過門,我也不知道他急什麼,總之時間很緊,而我很倒霉的被大哥安排給你準備嫁衣。」她也不想來招惹她啊,這種事二娘做比較合適吧!但是大哥就是把這件事情交給她做,還只給她一個月時間。

  她剛才不就是拿著雞毛相當令箭使使嘛,誰知的青靈脾氣這麼大!!

  指著剛才那幾個被嚇得退到一邊的女子,樓夕舞說道:「她們就是穹岳最好的繡坊千絲閣的師傅,現在要給你量身,一個月之內為你趕製一套不遜於皇室婚慶所用的禮服,所以你最好能夠配合,不然到時做不出來,倒霉的人就多了。」

  卓晴一愣,她前兩天聽樓夕顏說要馬上結婚,還以為他在說笑,起碼也要等他忙完慶典的事情才開始準備吧,看這架勢,他是要在慶典之前結?!

  看卓晴沉默著不說話,樓夕舞也順便把第二件事情也一起說了:「這裡有幾套做好的衣服,待會你試一試,選一套,下午我們要進宮赴宴。」

  掃了一眼托盤上一層又一層的衣服,還有旁邊搭配的五光十色的的各式珠寶,卓晴不解的問道:「我為什麼要進宮?」

  「太后懿旨裡就提到了你的名字,所以你必須去。」因為這件事二娘還氣惱了很久,因為她從來沒有機會在今天這樣的場合被邀請入宮,看到她氣得直跺腳她就開心。

  卓晴隱隱覺得不安,太后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召她進宮,會與燕如萱有關嗎?或者樓夕顏知道些什麼,才急著結婚?

  又陷進了自己的思緒裡,等卓晴回過神來,那幾個女子已經手腳麻利的幫她量身了,而樓夕舞則自顧自的拿起那些衣服首飾在她身上比劃。

  她不拿起來卓晴還不覺得,一比劃到身上,卓晴直接翻了個白眼,那些衣服沒有一件不是層層疊疊,裡外好幾層,這大熱天的,還讓不讓人活?!

  還有那長長的墜地裙擺,可以直接掃地了吧!

  斜睨著樓夕舞頭上估計能有十來斤的黃金翡翠流蘇髮飾,那一身誇張的湖藍色金絲繡花長裙,卓晴低笑道:「進宮就進宮,為什麼要打扮成聖誕樹!?我又不是沒進過宮,這些東西都拿走,我有衣服穿。」

  什麼是聖誕樹樓夕舞不明白,不過卓晴嘲笑她的打扮她是聽出來了,抓起一件金色的流仙裙塞到卓晴手裡,樓夕舞哼道:「這次入宮與平時不同,為了我哥和相府的面子,你必須穿!」

  樓夕舞今天的舉動有些奇怪,卓晴也不和她鬥嘴,直接說道:「解釋清楚。」

  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樓夕舞有些興奮的說道:「穹岳的三年一度的祈福慶典,不僅僅是穹岳的盛事,同時也是六國大陸的盛事,那時各國商賈、達官貴人,朝廷重臣,甚至皇親國戚,都會到穹岳來恭賀,說不定你還能看見皓月國的熟人。」

  卓晴皺眉:「說重點!」讓她這樣胡聊亂侃,要說道什麼時候!

  撇撇嘴,樓夕舞回道:「重點是,慶典上自然少不了表演,倒時各國派來的,可都不是簡單的人物,穹岳作為六國之首,絕不能失禮於人前,必然是要挑選國內相貌、才藝最好的女子獻藝,而名門之後,世家千金當人就是首選了,這次的宮宴目的,就是兩位太后為了慶典表演的萬無一失,要挑選十名才貌雙全的小姐備用。」

  原來今天下午就是一場選秀!卓晴自嘲的笑道:「這和我有什麼關係?」說到貌,她毀容了,說到才,她只會驗屍。沒有任何可以表演的才藝,她去幹什麼?!

  樓夕舞雖然也很納悶太后會讓青靈去,但是懿旨已經下了,她沒得選擇,再拿上一條翡翠玉珠掛在卓晴脖子上,樓夕舞笑道:「你現在是樓家的人,就和你有關係,太后既然欽點你前去,就和你有關係!」

  「shit!」卓晴低咒。

  「什麼意思?」她今天說了幾個她不懂的詞語了,樓夕舞很好奇。

  卓晴盯著手裡沉甸甸的華服珠寶,無力的回道:「你不會想知道!!」

  她真的要把自己打扮成聖誕樹?!NO!

  將衣服拋給樓夕舞,卓晴輕輕揚眉,笑道:「穿可以,怎麼穿我說了算!」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8:29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3:48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八十一章 險象環生

  御花園

  綠蔭環翠,喬木矮叢,花團錦簇是卓晴對御花園的第一印象,不過一會之後,她有些眼發暈的感覺,她終於知道,樓夕舞為什麼要把自己打扮成聖誕樹了,因為如果這時候,你穿的是一身素衣,那才真是異類!

  卓晴暗暗慶幸,還好,她只是把那長長的墜地長裙剪掉了一部分裙擺,本來五層的裙子她只穿了三層,滿頭的金簪拿掉了一般,但是黃金頭飾,翡翠手鐲,流蘇步搖,這些基本元素她可是一樣沒少,整體說來,還不算太突兀!!

  越往裡走,卓越越是驚歎,滿室的綵衣錦緞,珠寶金飾,晃得她眼花繚亂,眼前可謂環肥燕瘦,美女如雲,各個如花似玉。但是對眼晴卻是另一種虐待!

  真的應了那句花多眼亂,她幾乎看不清她們長什麼樣子,當然其中也不乏像她一般,臉色不愉的女子,估計也是出於各種原因被迫來的。

  卓晴跟在樓夕舞背後,低著頭慢慢的往指定地點挪動。

  花園中間,空出了一小塊空地,空地兩邊分別擺了五六排凳子,卓晴和樓夕舞被安排在右邊第一排,坐定之後卓晴閉目養神,來個眼不見為淨!自動忽略耳邊一群女子低低的笑聲面無目的的閒聊寒暄。不一會,周圍的聲音忽然安靜了下來,卓晴睜開眼,就看見東、西太后在一群太監宮女的簇擁下迤邐行來。

  今天的場合,兩人都精心妝點了一番,不過相較之下,楊芝蘭的打扮還是相對樸素,臉上仍是帶著慈祥的笑容,而樓素心則穿著一身誇張的暗紅長袍,金絲腰帶將她好身材呈現的淋漓盡致,脖子上掛一串翠綠色的翡翠掛珠,配上她高傲的神情,還真讓人不敢逼視。

  兩人在花園中的主位坐定,所有人都整齊的半跪行禮道:「參見兩宮皇太后,太后萬福金安。」

  卓晴慢半拍的半蹲下身子,樓素心高傲的聲音淡淡的響起:「平身吧。」

  「謝太后。」

  行禮之後各家小姐又坐回椅子上,靜靜的低下頭,嫻靜而優雅,和剛才的喧鬧形成鮮明的對比,卓晴暗笑,她也低下頭,繼續閉目養神。

  楊芝蘭看向樓素心,見她輕輕點頭之後,才微笑著兩聲說道:「今日邀請各位小姐、夫人入宮赴宴,為的就是選出才貌雙全,德才兼備的女子在慶典表演才藝,這對於穹岳來說,這是一件關乎體面的事情,袁家也就不多說了,老規矩,琴棋書畫,詩詞歌舞都可以,技高者勝。」

  「先比琴藝吧,哪位小姐先來?」楊芝蘭說完,含笑的掃視了周圍一眼,女子們還是含羞帶怯的低著頭,竊竊私語,就是沒有人出來。

  楊芝蘭輕柔的一笑,說道:「大家都如此謙讓,那哀家就欽點一人拋磚引玉吧。」

  「哀家聽聞,青家姐妹被譽為六國中才情相貌皆出眾的女子,三年前的慶典上,皓月拿出一幅永樂山水圖,艷驚四座,據說只是三位小姐的習作,今日宮中得見其二,不如就由青家的大小姐青靈來做這件拋磚引玉的雅事,大家覺得如何?」說完,她還無比關愛的看向卓晴。

  坐在一旁的嬪妃們也趕緊附和道:「這樣甚好,臣妾也常聽人說,青家大小姐的琴藝極高,繞粱三日仍不絕於耳,聽過的人無不讚不絕口,今日總算有機會見識一番了。」

  本來還在事不關己,閉目養神的卓晴倏地睜開眼,回視楊芝蘭,兩人眼神交匯,楊芝蘭依舊笑得慈愛,卓晴卻是眼神一暗,這就是她的目的嗎?讓她在眾人面前出醜,這算是為她女兒報仇?!

  兩人眼神交鋒,楊芝蘭始終帶著笑容,朗聲叫道:「來人,備琴。」

  「等等。」卓晴站起身,想讓她出醜,沒那麼容易。

  行了一個標準的大家閨秀式的俯身禮,卓晴抬頭來的時候,已是一臉委屈,滿目愁緒的低聲回道:「多謝各位抬愛,只可惜我在來穹岳的途中受了點傷,記憶中的很多東西都很模糊,那些以前熟悉的曲調,現在也已經記不全了,今天只怕要讓各位掃興了。」和樓夕顏在一起這麼久,光是看,她也學會了不少,裝嘛,這有何難?!

  楊芝蘭剛要開口,卓晴又拉起一旁還莫名其妙的夕舞,繼續說道:「不過我知道夕舞的琴藝並不在我之下,前些日子還和蘇沫風談到夕舞的琴藝,他也讚譽有加,不如就讓夕舞來拋磚引玉,一定不會讓各位失望。」

  樓夕舞先是一驚,反應過來後狠狠的掐了卓晴的腰一把,這個女人真敢講!!她什麼時候和蘇公子談到她的琴藝,蘇公子什麼時候對她讚譽有加啦?!明明連人家是誰都不知道!居然還一副很熟識的樣子!

  卓晴吃痛,卻還不能表現分毫,這死丫頭,下手好狠,她還不是為她著想,說不定她還因此入選慶典表演嘉賓,到時身價大漲!

  「哦?」楊芝蘭看向身邊的樓素心,笑道:「姐姐,想不到夕舞的琴藝這些年居然有此突破,既然如此,就由夕舞來彈奏一曲吧。」

  樓素心一向高傲的臉色終於有了些緩和,對著樓夕舞輕聲笑道:「夕舞,那你就彈奏一曲吧。」

  「是。」事已至此,樓夕舞除了硬著頭皮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卓晴暗暗舒了一口氣,樓素心對夕舞的態度這麼溫和,看來還真是蠻喜歡她的,她可以不用為夕舞擔心了,就算演砸了,也沒人敢對太后的外甥女怎麼樣吧!

  才剛要坐下,楊芝蘭卻仍是不肯放過她,故意柔聲笑道:「不過只聽曲子未免單調,靈兒不記得曲調總記得寫字吧,上次那副永樂山水目還存在御書房,今日靈兒另作一副,讓她們見識見識也好。」

  這明褒暗貶的話,聽得卓晴有些冒火,楊芝蘭是故意跟她槓上了是吧!

  再次起身,卓晴的臉色明顯黯沉:「我……」

  卓晴才剛說了一個字,就被一道清冷的女聲所打斷:「回太后,平日裡,我們姐妹都喜歡一同作畫自娛自樂,今日就讓臣妾與姐姐一起,為各位作畫一副,不知可否。」

  卓晴抬眼看去,說話的,是青楓,她居然也在,不過對面一群女人,她連看都沒有仔細看過一眼,沒有發現她也不奇怪,但是一起作畫?她這是在害她還是幫她?!在一旁研墨算不算一起作畫?!

  楊芝蘭再次看向樓素心,笑問道:「姐姐以為呢?」罷了,她也沒有必要再為難她,一會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卓晴顯然沒有樓夕舞的好運,樓素心斜睨了她一眼,冷聲哼道:「這樣也好,哀家也想看看,青家姐妹到底是如何的才情逼人!」能讓夕顏為了她幾次三番入宮求見的女人,她倒要看看,是怎樣特別的女子!!

  指著前方一池子開得正艷麗的嬌荷,楊芝蘭笑道:「姐姐,現在正是荷花盛開的時節,不如讓她們在荷花池邊作畫,撫琴,嬌花美人將相呼應,豈不是件美事?」

  「也好。」樓素心無所謂的說道:「來人,準備畫具。」

  「是。」

  不一會,幾個手腳利落的太監已經把一張大大的桌子搬到荷花池邊,桌子的後面是木板架起的平台,這個檯子正好在荷花池之上,站在這裡賞花,就彷彿身處花叢一般,很美。

  可惜卓晴現在沒有什麼心情賞花,對著身邊信心滿滿的青楓急道:「我真的不會畫畫!!」她不是青靈,對畫畫一竅不通啊!

  自信的一笑,青楓回道:「沒關係,待會我調好色,你就用筆在紙下方畫幾個圓就行了。」

  「畫圓?」卓晴一愣,很快又問道:「畫多大?畫幾個?要正圓還是橢圓?具體位置畫在哪?!」如果只是畫圈她還是可以做到的,但是麻煩她說得具體點!她就當在做一道幾何題好了!

  青楓隨口答道:「隨你喜歡。」

  「啊?!」卓晴懵了,這要怎麼畫?

  她還在惆悵,桌上的墨已經磨好,紙也鋪好了,太監退到一旁,恭敬的說道:「畫具已經準備好了,兩位主子請。」

  卓晴站在青楓身邊,只見她熟練的把墨倒了一小半到旁邊的白瓷碟裡,再將清水小心的調入其中,一會之後,青楓說道:「開始吧。」

  大大的一張宣紙攤在眼前,卓晴真的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從哪裡開始?!早知道會有這樣的奇遇,她以前可以考慮和她老媽學學書法、國畫,現在也不至於不知道從何下筆!

  算了,青楓都不擔心,她擔心什麼,深吸了一口氣,卓晴在白紙的下方畫了一個比拳頭大一點的圓,青楓調墨有些淡,白紙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印子,卓晴看了青楓一眼,她的表情依舊如常,正在準備紅色的硃砂,估計是要畫荷花用的。

  既然她沒有意見,卓晴也不管了,放膽子的在紙上花了十來個圓圈,有大有小,畫到後面,卓晴有些不知道應該怎麼再下筆了,白紙被她弄著一片狼藉……

  這時,青楓似乎也準備好了,拿起一隻較為細的毛筆,飛快的在那些亂七八槽的圓上勾勒了幾筆,一片靈動的荷葉居然出現了,她的動作很快,隨意的幾筆,原來紛亂的構圖立刻變得栩栩如生的一片荷塘,簡直太厲害了!

  就在卓晴驚歎的時候,一聲如玉珠落盤般清潤細膩的琴聲悠揚的響起,卓晴抬起頭,前方不遠處,樓夕舞落落大方的坐在古琴前,纖長的十指在琴弦上流暢的劃過,輕快的曲調迴響在御花園中,這丫頭的琴藝果然不錯嘛!

  「好了。」

  卓晴還在欣賞樓夕舞的琴聲,青楓清冷的聲音低低的響起。

  好了!?這麼快,和她畫圓的時間差不多長!

  再次低頭,卓晴被眼前的畫作徹徹底底的怔住了--

  眼前是一副構圖清雅水墨畫,只用深淺不一的黑,就把荷葉、湖水表達的淋漓盡致。硃砂與留白的映襯,繪成初綻的新荷,與墨色輝映,顯得粉嫩清新。最神奇的是蓮葉、荷瓣上還彷彿凝結了不少小水珠,整幅畫彷彿都透著一股淡淡的水汽,朦朦朧朧的籠罩著墨葉粉荷,猶如雨後新荷在眼開綻放一般!

  畫作的左上角,還寫了幾個小字「蓋凝朝露,人間誰妒,」字體娟秀,筆法流暢。

  這怎麼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卓晴不敢相信,這就是她剛才折磨過的那張宣紙!

  她算見識了,何為真正的才女。

  青楓緩緩放下筆,拉著卓晴退後一步,讓垂首靜立在一旁的的幾個太監抬著木桌,走向前方的太后。

  剛剛畫好,紙張太軟,不能拿起來,樓素心和楊芝蘭都很給面子的起身走向長桌,一看之下,兩人皆是眼前一亮,樓素心更是難得的誇道:「果然是名不虛傳!」

  這樣的作品,即使是專門研學作畫者,沒有三五十年的功力,都未必畫得出來!

  楊芝蘭也點頭笑道:「青嬪過來給我們講講你這詩句的意思吧。」

  「是。」青楓緩步走過去,卓晴則是站在木台上呼吸著新鮮空氣,如果可以,她真想早點離開。

  看著青楓走了過來,楊芝蘭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旁邊一直站在她身後的宮女,宮女緩緩的退了出去。

  走到畫前,青楓微微昂頭,傲然一笑,朗聲說道:「其實意思很簡單,蓮,清高雅致的氣節,不被世俗污濁侵染,正因為這樣的品質,也被世人所妒慕。」

  「說的好。」樓素心讚許的點點頭,她就是喜歡心高氣傲的女子!

  那邊讚揚聲不斷,卓睛只是懶懶的伸了伸腰,這古代的女子還真不容易,琴棋書畫,缺一不可啊!

  站在木台邊上,卓晴一邊感歎了,一邊隨手摸弄著旁邊的荷葉,忽然,卓晴感覺到腳下一晃,耳邊傳來聽到木頭斷裂的身影,她還來不及反應,木台居然塌陷了下去,一個不穩,卓晴掉進了荷花池裡……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八十二章 英雄救美

  御書房

  巨大的長桌上,放在一疊疊摞得高高的奏章,慶典將至,各部啟奏的事情也越發的多,他這麼著急讓夙凌去追回黃金,實在也是國庫急需銀兩。雖然沒有那些黃金,穹岳也一樣能辦一場聲勢浩大的慶典,但是若能找回失竊的庫銀,就再好不過了。

  將手中最後一本奏章批閱完成,燕弘添終於看向坐在一旁悠閒品茶的樓夕顏,自己忙得半死,他倒是有閒情逸致,臉色一黑,燕弘添冷哼道:「慶典的事宜準備得如何?」

  放下茶,樓夕顏淡淡一笑,無視燕弘添的冷臉,悠然回道:「很順利,戶部、工部都已經做好了慶典所需用度的調集和籌備,今年一定會辦得比三年前更加盛大。不過到時各國使節雲集,各地商賈望族也會入京朝聖,京城內必定人口混雜,臣會盡快與刑部、兵部商議兵力的部署,以保證到時不會出亂子。」

  「好,這些事你做主吧!儘快準備。」樓夕顏的事情一定是還不夠多,不夠亂,看他一副有條不紊,不慌不忙的樣子,燕弘添沒來由的有氣,雖然他這麼多年來,都是這樣!

  「是。」樓夕顏一口應允,仍是一副什麼事情他都能處理的樣子。

  燕弘添輕輕蹙眉,往常他可不會這麼爽快,難道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盯著樓夕顏,燕弘添認真的問道:「你真的要迎娶青靈為正妻,並且不準備納妾了?」

  樓夕顏朗然一笑,點頭回道:「嗯。」

  「她值得?」其實有時候倒不是女人的問題,而是平衡利益的問題,後宮裡的多少女人,他連她們的樣子都不記得,但是她們身後代表的,是一個家族,一股勢力,政治聯姻,對一個男人的仕途來說,不可謂不重要!

  為了一個青靈,夕顏真的願意做出這麼大犧牲?!

  樓夕顏明白他的意思,卻也只是淡淡一笑,平靜的說道:「我覺得值得就值得。」

  這段日子以來,他一直忙於馴服青楓那隻小野貓,一不留神,似乎讓夕顏佔了先機,他也錯過了不少好戲,看向窗外夏日暖陽,花團錦簇,燕弘添眼中劃過一抹狡黠,笑道:「今日御花園內,京城中才貌雙全、德藝雙馨的各家千金都到了,你要不要再選選?」

  樓夕顏依舊溫雅回道:「謝皇上,臣不需要再選。」

  走下龍椅,燕弘添走到樓夕顏身側,再次問道:「真的不去?」

  微微躬身行禮,樓夕顏直接說道:「臣恭送皇上。」

  燕弘添故意一臉可惜的搖搖頭,一邊走出門外,一邊嘖嘖歎道:「好吧,聽說靈兒也來了,朕好久沒有見到她了,怪想她的。」

  樓夕顏背後一僵,他這幾日都忙得早出晚歸,根本不知道她在幹什麼,她真的來了嗎?若是真的……想到剛才燕弘添眼中那抹異色,樓夕顏認命的低歎一聲,跟在燕弘添身後,說道:「臣還是陪皇上一同前往吧。」

  看向背後難得乖乖跟著他的樓夕顏,燕弘添心情大好的哈哈大笑起來,或者讓青靈嫁給夕顏也不是什麼壞事,他就有了一個作弄調侃夕顏的籌碼,誰讓夕顏對什麼事都好像應付自如、游刀有餘的樣子,人果然不能太完美!

  ***

  「啊——」

  坐在木台前彈奏的樓夕舞聽見木台崩塌的聲音,潛意識的大叫了一聲,抬起頭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青靈跌下荷花池的一幕。

  「青靈!!」向前跑了幾步,樓夕舞不會游泳,也不敢走上那已經歪歪斜斜的木台,只能一邊焦急的盯著荷葉茂密的水面,一邊大叫道:「救命啊!青靈她掉進荷花池裡了!」

  園中的一群女子剛才也聽見垮塌的聲音,反應過來看過去的時候,就看見樓夕舞站在木台前,伸長脖子盯著湖面看,嘴裡焦急的嚷嚷著。

  聽清她叫嚷的話,青楓慌亂的看向木台附近,哪裡還有青靈的影子。

  「姐姐!」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青楓拉起裙擺就要朝湖邊跑去。手臂被人緊緊的拽著,原來站在太后身旁的幾個宮女一齊擁了上來,拽著她就是不讓她走動分毫,嘴裡還緊張關切的說道:「青嬪您是萬金之軀,要小心身體,可不能去啊!」

  「放手!!」青楓拚命的掙扎,顧不得手臂上撕扯的疼痛,心慌和擔憂讓一向冷傲的她也不禁淚濕眼眶,早已沒有了淑女的儀態,發瘋的掙扎叫嚷:「給我滾開!我姐不會游泳,你們快放手!放手!!」

  楊芝蘭眼中劃過一抹幾不可聞的冷笑,不會游泳最好,就算會也沒有用!故作生氣的指著身邊的幾個太監,楊芝蘭喝道:「愣著幹什麼,快救人啊!」

  「是。」四個太監跑到湖邊,立刻跳入水塘之中。

  樓素心微惱的皺起眉頭,好好的木台怎麼會塌了呢?!看到已經有人下去救人了,她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冷冷的坐在主位上,看著前方的花池。

  其實卓晴落水之後,並沒有她們想像的驚慌失措,危險叢生,因為她會游泳,而且以前讀書的時候還是校游泳隊的一員,所以除了木台垮塌那一刻她有些慌亂之外,她一切都還好。

  木台垮塌得最嚴重的,就是她腳下的那地地方,她掉下來之後,又被水流衝到了未倒的木台下邊,身上厚重的裙子濕透之後更加沉重,頭頂的木板又一直壓著她,身邊佈滿亂七八糟的荷葉,卓晴擺動手臂都很困難。

  她能聽見樓夕舞在叫嚷著找人救她,她也很想回應自己其實很好,奈何身邊的情況太糟,一張口水就要灌進嘴裡,卓晴只能先想辦法出去。

  用腳滑水保持平衡,卓晴快速的解開腰帶,脫下最外層的裙子,頓時她覺得輕鬆了許多,一路摸索的朝前移動,忽然腳不知道踢到什麼東西,狠狠的刺了她一下,疼的她呲牙咧嘴,撥開荷葉瞇眼看去,隱約可見是打在水底支撐木台的樁子。

  卓晴思索了一會,深深吸了一口氣,潛了下去。水下的視野很差,她只能勉強看見木樁大約碗口那麼粗,其他的只能靠摸。木樁的斷裂口有一邊相對平整,一邊是木頭斷裂產生的正常木刺。

  憋了太久,卓晴浮出水面,大口的呼吸,待氣息平穩之後,她的表情卻不再像剛才一樣輕鬆了,這種木樁常年泡在水裡,會垮塌並不奇怪,但是剛才她摸過斷裂口,就觸感上來說,絕對不是那種腐爛鬆軟的木質,怎麼可能說塌就塌了呢?還是說這次的事情並不是意外,而是人為安排的?!

  卓晴還想繼續查看另外的木樁,卻聽見不遠處幾聲落水的聲音,撥開荷葉往外看去,是幾個太監裝扮的人下水了。

  卓晴想了想,還是決定暫時作罷,她的裙擺和頭髮時常纏繞上她的腳,這身行頭實在不適合潛水。先上岸再說吧,不然樓夕舞和青楓該也擔心她了。

  撥開荷葉,卓晴慢慢向外面游去,好不容易出了木台的下方,幾個太監也看見了她。

  其中兩人立刻向她游了過來,看他們游動的速度還接快,這幾人的水性應該也不差,卓睛剛想說她會游泳,可以自己上前。那兩人已經游到她身邊,一人架起她的一邊胳膊,但是,他們不是要把她救上岸,而是————壓住她的頭,往水裡按。

  忽來的變故,讓卓晴始料未及,頭髮被死死的拉扯著,微涼的湖水漫過她的眼耳口鼻,狠狠的嗆了一口水,卓晴腦子也在此刻異常清晰起來,今天的一切就是一場陰謀,讓她表演是陰謀,木台垮塌是陰謀,這些名義上來救她的人,就是幕後黑手派來的殺手而已。而那幕後黑手是誰,已經不言而瑜。

  該死!

  她可不想死在這!

  卓晴努力的蹬踏向上,只是這兩人的水性極好,力氣也很大,按住她肩膀和頭的手就像兩隻鐵鉗,根本不給她出水面的機會。

  不行!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溺斃,卓晴一咬牙,索性不再蹬踏,抬起腳,一左一右朝著兩人肚子的狠狠踢過去,也不管踢中的是什麼部位,手舉過頭頂,朝她認為是他們頭部的地方猛抓。

  抓著卓晴的兩人沒想到她居然還會反抗,幾次都被她的指甲戳中眼晴、鼻子,腰也被踢得生疼,兩人只好騰出一隻手,抓住卓晴揮舞的手,也因此,按著卓晴的力道減輕了,卓晴踩著他們的腰,用力往上頂,終於破除水面,大口大口的吸氣。

  她還沒緩過勁來,兩人再次纏了上來,卓晴想開口呼救,兩人的手再次伸向她的胳膊,不得已,卓晴只好立刻潛入水中,這時,她隱約能聽到樓夕舞焦急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岸邊傳來:「找到人了嗎?!」

  茂密的荷葉是天然的屏障,隔著斷裂的木台,岸上的人根本看不清水裡發生了什麼。荷葉讓卓晴在水下行動困難,為了避免再次被兩人擒住,她只能往水下鑽,而就在她不遠處,負責掩護的太監卻對著岸邊大聲的回道:「水下荷葉太多,根本找不到人!」

  兩個太監對她緊追不放,他們顯然也看出了卓晴會游泳,下手更加謹慎也更加狠辣。

  再次被他們按住,卓晴用盡全力掙扎,幾次張口呼救,都被按入水中,她的體力已經有些不支,再沒人發現,她今天就只能冤死在這荷花池裡!

  溺水的窒息和嗆水讓她的心肺像要炸開一樣難過,漸漸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疲憊,越來越無力。

  ***

  燕弘添心情大好,樓夕顏也恢復了一貫的從容悠然,兩人向著御花園的方向一路走去,遠遠看去,本應該輕歌曼舞,墨吟生香,風雅無限的御花園,此刻卻亂成一圈,只看見一群人全部圍在荷花池邊,也不知道在幹什麼,燕弘添對身側的高進說道:「去看看,那邊為何如此混亂?」

  「是。」高進領命,朝著荷花池跑了過去。

  燕弘添和樓夕顏對看了一眼,雖然都沒有說話,兩人腳上的速度明顯快了不少。

  進入御花園,前去打探的高進也回來了,燕弘添問道:「何事?」

  高進面有難色,不著痕跡的看了樓夕顏一眼,才小心翼翼的回道:「回皇上,荷花池前的木台忽然倒塌,當時青靈姑娘正在表演畫技,不慎掉入水中,現在正在……救人。」

  高進話還沒說完,樓夕顏已經向著荷花池的狂奔了過去。

  「夕顏!」燕弘添盯著樓夕顏的背影,驚訝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感受,夕顏居然連話都沒有聽完,就不顧形象的狂奔而去,他認識他二十多年了,他什麼時候這麼沉不住氣?!

  樓夕顏跑到御花園中庭,不少人聽見腳步聲,都紛紛回頭看去,一見樓夕顏,眾家女子紛紛行禮,樓素心也一臉驚訝,問道:「夕顏你怎麼來了?」這是御花園,皇上後宮的庭院,他一個外臣,實在不該單獨出現在此。

  低喘著,樓夕顏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語氣急躁的問道:「她人呢?」

  樓素心一驚,她很少看見夕顏臉色這麼難看,更別說語氣如此的衝撞,回過神來,心下不愉,樓素心冷淡的回道:「還在水裡,已經派人下去救了……」

  她話還沒有說完,樓夕顏居然不顧身邊的人差異的目光,一路奔到荷花池邊,早就已經慌了手腳的樓夕舞一看見他,立刻哭了出來:「哥!怎麼辦,青靈掉下去都快半柱香了,還沒有找到她!!」

  半桂香的時間還沒有出水,晴兒只怕凶多吉少,心狂亂的跳著,幾乎到了他無以復加的地步,樓夕顏眼神一暗,推開哭倒在她懷裡的樓夕舞,直接衝向荷花池。

  樓夕舞看著樓夕顏居然跳上塌了一大半,晃悠悠的的木台,沒有遲疑的,一躍跳下池中,所有的驚慌失措都轉化成了一聲尖叫:「哥!」

  此時,另一道暗黑色的身影也緊隨著樓夕顏躍下池中,那是——墨白。

  「夕顏!」一直穩穩的坐在主位上的樓素心也驚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慌張的指著一旁的倚衛大聲吼道:「來人,快快快,下水救人!一定要保護好樓相!」

  因為掙扎已經折騰得一身青紫,眼淚也早已流乾的青楓冷冷的看著這一院的混亂,樓素心在嘶吼,侍衛慌張得一個個爭先恐後的跳入池中。

  手緊緊的拽成拳,她好恨!!剛才她哭喊著求她們救她姐姐的時候,她們是如何的冷漠,如何的視而不見!

  難道樓夕顏的命是命,她姐姐的命就不是命?!

  生命的貴賤難道都由這些有權有勢的人去定義?!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8:53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3:48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八十三章 夕顏的怒火

  此刻的荷花池裡,跳下了一群侍衛,荷葉間滿滿的全是人,混亂一片,他們都朝著樓夕顏身邊游去,根本沒有一個人是認真救人的。

  燕弘添也走到了荷花池邊,遠遠的他已經看見樓夕顏跳下湖中,這點他並不意外,夕顏既然會為了青靈慌張失態,下水救人早在他預料之中,只是他一開始沒有料到夕顏居然把青靈看得這麼重。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荷塘邊眾人看見燕弘添,終於回過神來,趕緊行禮,只除了焦急的盯著湖面的樓素心和楊芝蘭,一臉冷傲的青楓和慌了手腳的樓夕舞。

  沒有心情應付她們,燕弘添揮揮手,回道:「都免禮了,都退下吧。」

  除了太后和幾個宮中的妃子,其他的世家小姐、夫人都被帶離了御花園。

  「高進,宣御醫!」荷塘裡半天沒有傳出找到人的訊息,如果青靈不會水,此時應該已經溺水身亡。夕顏如此在乎她,待會若是找到屍體,只怕他……

  「是。」高進領命,趕緊往太醫院趕,看皇上和樓相對青姑娘的態度,若是她救不活,還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

  青楓臉上儘是淚痕,而那雙美麗的眼眸中,流淌的全是毫不掩飾的絕望和恨意,就是這雙總是佈滿恨意的眼晴,讓他對她似乎上了心,她就像是一隻小獸,彷彿只要一給她機會,她一定會撲咬上前,他喜歡馴服這樣的寵物。

  看到她掙扎中被撩起的衣袖,手腕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瘀傷,燕弘添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對著抓著她的宮女揮揮手,冷聲說道:「放開她。」

  宮女們不敢違抗,趕緊鬆開手。

  她們一鬆手,青楓就要想衝向那歪歪斜斜的木台,可惜她才剛抬腳,腰立刻被一雙有力的大手強勢的截住,霸道的聲音同時在耳邊響起:「這麼多人救不了青靈,你下去也沒有用,乖乖的等著。」

  青楓死死的瞪著身邊這個惡劣的男人,腳狠狠的踩上他的腳面,可惜燕弘添就好像沒有感覺一樣,只是摟在她腰上的手越發的收緊,她幾乎喘不過起來。

  「靈兒!」跳下湖裡之後,樓夕顏才知道,水面的情況比他預料的更加複雜,身邊全是又寬又大的荷葉,別說找人,就連身邊的情況他都看不清,不過也因為這滿池子的荷葉,樓夕顏有了一點希望,晴兒即使不會水,抓住荷葉應該還能支撐一會,或許她並沒有溺水!

  「靈兒!!」更加大聲的叫著她的名字,樓夕顏希望她能聽見,給他一個回應。

  可惜,又是一群侍衛跳了下湖來,周圍一片喧嘩,不得已,樓夕顏只能大聲叫道:「都潛到湖底去找,快!」

  「是。」大部分的侍衛聽命潛入水中,可惜荷葉遮擋了陽光,水下儘是花莖蓮梗,基本上看不清半丈以外的東西。

  幾個離樓夕顏比較近的侍衛,一齊擁了上來,其中一個還大限慇勤的說道:「樓相,奴才們一定全力尋找青姑娘,您先上岸吧,這水太涼,傷身體……

  「滾。」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樓夕顏的心也越來越慌,他從來沒有過這種心慌到不由自自主的感受,他能感覺到她就在他身邊,但是他卻找不到她,無力,焦躁,驚恐已經讓他失去了平時的好修養,他現在只想快一點找到她,帶她離開這一池冰冷的湖水。

  墨白也已經游到了他身邊,樓夕顏抓著墨白的肩膀,急道:「墨白,她在哪?」

  此時樓夕顏本就白皙的臉色顯得更加慘白,眼中的驚慌是墨白沒有見過的,他記憶中的主子,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都不慌不忙。青靈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這次算是得到了最好的印證。

  墨白輕輕閉上眼晴,冥神片刻,樓夕顏已經能感覺到身邊水流發生了異動,墨白有異能,這是他跟在他身邊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的,平時他並不希望墨白顯示他能夠操控水和風的能力,眼晴的顏色已經讓他不能融入普通人中間,若是他有異能的身份暴露了,世人更加會把他當成妖怪看,但是此刻,他多麼慶幸,當年收留了他,若是墨白找不到晴兒,就沒人能找到她了。

  一會之後,墨白終於張開了眼晴,本來天藍色的瞳色此時更淺,幾乎接近白色,不時的閃著藍光,看著有些恐怖,好在荷葉阻隔了其他人的視線,墨白指向左前方說道:「那邊。」

  說完,墨白已經潛入湖水之中,樓夕顏趕緊朝著他指的方向游了過去,撥開層層荷葉,樓夕顏可以看見不遠處有兩個身穿太監衣服的人,正在不停的將什麼東西往水裡按,嘩嘩的拍打流水的聲音很清晰。

  這個方向正是墨白指的方向,樓夕顏一驚,立刻大叫道:「你們幹什麼?,」

  因為卓晴一直往水底鑽,他們一路糾纏,已經游到離岸邊很遠的地方了,兩人沒有想到層層荷葉阻隔下,還有人發現他們,聽見低吼聲,兩人手下一怔,手中抓著的女子已經昏厥,不再反抗,兩人對看一眼,同時放開抓著卓晴肩膀的手,感覺到女子正徐徐往下降,兩人暗暗舒了一口氣,回頭對上樓夕顏陰鶩的眼,兩人正要回話,卻感受到一股極強的水流從身下一湧而上,一個白的透明的藍眼男子破水而出,而他手裡抱的,正是他們剛才丟入水底的女子。

  兩個太監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晴,這是人嗎?怎麼可能這樣無聲無息的從水底出現,而且竟然正好救下他們按入水中的人。

  樓夕顏已經迎上前來,兩人趕緊收起驚慌失措的表情,故作鎮定的說道:「奴才……剛才感覺到這邊有呼救聲,趕過來卻不見人影。」

  他們初見卓晴時那副驚恐的神情樓夕顏已經盡收眼底,只是此時,他沒有心情與他們計較,迎上前接過墨白懷裡已經昏迷的卓晴,緊緊的環住她的腰,將她固定在懷裡,但是他的心不但沒有得到安定,反而更大的恐懼將他包圍,此時的卓晴,身體竟比湖水更加冰冷,雙眼緊緊的閉著,牙關緊咬,原本紅潤的唇此時因為窒息太久而呈現出暗黑的烏紫色。

  「靈兒!醒醒!靈兒你能聽見我說話嗎?」拍打著她的臉頰,卓晴沒有任何回應,樓夕顏眼神一暗,對身後的墨白說道:「把他們抓上岸。」

  說完,樓夕顏托著卓晴的肩膀,將她往岸邊帶。

  回到岸邊,樓夕顏托著卓晴的身體往上送,站在岸邊的樓夕舞趕緊跑上前去,抱著卓晴的手往上拉。

  看到樓夕顏找到的她,青楓再次發瘋似的掙扎,這次燕弘添沒有為難她,很快放開了手。

  青楓趕到岸邊,和樓夕舞一起,將卓晴拉上了岸,但是看清卓晴烏紫色的唇和發青的臉龐,樓夕舞直接嚇得跌坐在一旁,青楓則是緊緊的抱著身體冰涼的姐姐,不停的呼喊道:「姐!姐你醒醒!」

  她已經失去父母了,不能再失去姐姐啊!

  此時樓夕顏也上了岸,一直焦急的等在岸邊的樓素心立刻迎了上去,身後的嬤嬤手裡拿著兩條厚厚的毯子,樓素心接過毯子,心疼的披在他肩上,急道:「夕顏,快披上,別著涼了!」

  而此時躺在地上的卓晴,只穿著簡單的薄裙,渾身濕透,衣服全部貼在身上,冰冷的體溫刺痛著青楓的心,暗暗咬牙,青楓扯開衣帶,正要脫下自己的衣服給姐姐蓋上,一隻同樣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青楓抬頭,樓夕顏已經溫柔的抱起卓晴,將自己身上的毯子扯了下來,一條鋪在地上,一條蓋在她身上。

  「御醫。」樓夕顏冷聲叫道。

  一路小跑著趕過來的四名御醫一起擁了上去,又是把脈又是按壓腹部,這時候他們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了,來的時候,高公公還特別交待,今日落水的,是樓相的夫人,若有一丁點閃失,他們的小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站在一旁守著青靈,青楓感激的看了一眼從來都溫文爾雅,此時卻臉色陰冷得可怕的男人,是他救了姐姐,姐沒有選錯人。這個情她會想辦法還給他的,至於那些欠了她們的,她總有一天會一點一點的討回來!

  樓素心臉上一僵,但是也沒有說什麼,身後的嬤嬤已經機靈的又拿來了一條毯子,這次樓素心沒有再親自給樓夕顏披上,而是朝嬤嬤使了個顏色,嬤嬤將手中的毯子恭敬的遞到樓夕顏面前。

  樓夕顏面無表情的接過毯子將臉上和身上的水擦乾,便又將毯子扔回給嬤嬤。樓素心的臉色更加難看。

  墨白此時也將兩個太監逼上了岸,樓夕顏走到岸邊,在墨白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墨白瞭然的點點頭,再次潛入水中,沒有人明白他要幹什麼,除了此刻臉色微變的楊芝蘭。

  眾人都在緊張的等著御醫救治的結果,畢竟卓晴的臉色很是嚇人,此時,樓夕顏冷的得足以結霜的聲音忽然說道:「來人。把那兩人打入大牢。」

  御林軍皆是一愣,在宮裡,只有皇上可以下令他們捉拿誰,別人他們可以不用理會,但是今天下令的是樓相,這讓他們為難了,小心的看了皇上一眼,皇上臉上不變,只是輕輕的點了一下頭,御林軍立刻瞭然,四人衝上前,將兩名太監摛住。

  楊芝蘭心下一跳,莫不是樓夕顏看出了什麼破綻?!鎮定的上前一步,楊芝蘭故作不解的問道:「夕顏你這是幹什麼?他們雖然救人不力,也罪不至入獄吧。」

  「救人不力?」鳳眸微瞇,毫不掩飾眼中的冷凝,樓夕顏冷聲回道:「臣看到的,卻是殺人未遂!」

  從未見過這樣的樓夕顏,第一次知道,他眼中的寒光竟是讓人不寒而慄,楊芝蘭深吸一口氣,乾笑道:「這……不可能吧!」

  轉頭看向兩名太監,楊芝蘭故意大聲呵斥道:「狗奴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人趕緊跪下,其中一人開口便稱冤枉:「奴才們冤枉啊,水下荷葉太多,我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青姑娘,好不容易找到了,青姑娘已經溺水昏厥,奴才正扶著姑娘,樓相這時趕過來,誤以為奴才們對青姑娘不利,奴才們絕對沒有加害姑娘之心!!」

  楊芝蘭暗暗舒了一口氣,這兩人不愧是她精心栽培的奴才,說話做事,也算有些分寸。回過身,愛憐的看著御醫還在拚命救治的卓晴,楊芝蘭歎道:「原來如此,夕顏救人心切的心情哀家理解,這場一場意外太突然了,誰也不希望看到,好在現在靈兒也救上來。」

  樓夕顏一反常態的沒有順勢沉默,而是直接看向楊芝蘭,冷聲回道:「太后的意思,是臣看錯了?臣還沒有愚鈍到救人和殺人都分不清楚的地步!」

  楊芝蘭一怔,沒有想到樓夕顏竟然會出言頂撞,一時語塞,樓夕顏卻不大打算就此作罷,墨白把晴兒托出水面的那一刻,他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而現在他甚至不敢去看躺在地上毫無聲息的她,更不想承認,只是等待御醫救治的這段時間,足以把他逼瘋。

  恐懼與心疼撩撥著他多年來極少爆發的怒火,而此刻,他不想忍耐,眼光掃過傾斜的木台,樓夕顏的怒焰直接燒向了高高在上的東、西太后:「宮裡舉辦的宴會,就應該保證她們的安全,木台無故崩塌,已經有人掉下花池,滿院子的侍衛奴才,居然只有四個人下水救人,這麼大的荷花池,你們為何不加派人手?臣是不是可以認為這就是一場有意為之的謀殺!!」

  「放肆!」樓素心臉色極差,保養得宜的臉此時因為氣惱全都皺在了一起,厲聲呵斥道:「樓夕顏,這是內宮之事,你一個外臣,怎敢干預。這件事,或許根本就是一個意外,就算真有隱情,哀家自會徹查清楚,你如此出言不遜、自作主張,成何體統!」

  他簡直反了,為了個女人,這樣有失風度,太叫她失望了!!

  樓夕顏直接掠過她,看向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聲,高深莫測的燕弘添,朗聲逼問道:「敢問皇上,臣妻在宮中出事,生死未卜,臣是不是沒有這個權利追究責任?」

  燕弘添鄭重的點點頭,認真的回道:「有。」難得夕顏發一次怒,他要多支持才對。

  樓素心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好啊!他們聯合起來忤逆她!今日她倒要看看,她一直悉心疼愛的好外甥,要怎麼樣來編排她的不是,高傲的昂起頭,樓素心冷哼道:「好,你要追究誰的責任,是哀家的責任?還是誰把你妻子推到池裡了?」

  楊芝蘭低笑一聲,趕緊打圓場的笑道:「夕顏,這不過就是一場意外,並沒有誰故意要害靈兒,你就別惹你姑母生氣了。」

  樓夕顏冷眸微揚,看向一臉慈愛的楊芝蘭,寒聲逼問道:「如果不是意外又當如何?」

  楊芝蘭心倏地一緊,今天的樓夕顏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她總覺得樓夕顏似乎知道些什麼,但是這怎麼可能,他才剛趕來而已,就在她惴惴不安之時,潛入水中多時的墨白終於浮出水面,手中那拿著一捆繩子,將繩子扔上岸,墨白隨即爬了上來,蒼白的皮膚,天藍的眸色,立刻讓他成為了眾人的焦點,不時還會傳來一陣陣低低的私語聲。

  墨白冷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逕直走向樓夕顏,墨白沉聲說道!「主子,木台在水下一共有十二根樁,每一根樁上都有刻意割斷了一大半的切口,並且每一根樁的缺口處都繫有一根麻繩,夫人掉落位置附近的兩根柱子已經斷裂了,麻繩在拉斷木樁的時候應該已經收走了,其他的繩子現在還在。無論夫人當時站在那裡,腳下的木台都會垮塌。」

  聲音不高,但是話一說完,岸邊先是一片寂靜,接著就是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現在還有人說是意外嗎?」樓夕顏撿起一根地上的麻繩,似鷹犀銳狠鳳眸掃過眾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也沒人敢接話。

  楊芝蘭暗罵一聲,該死!本來可以把整個木台全部拉塌,收回麻繩,但是這樣就不像是年久失修的意外,她本來打算,青靈溺斃之後,下水救人的太監再把綁在樁上的先收走,如此一來就沒有了證據,神不知鬼不覺,但是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樓夕顏居然會來,還會跳下水中,更沒想到他如此機敏,立刻讓人下水查看木樁,看來這次她要找個替死鬼才行了!

  趁著眾人都還在驚訝之中,楊芝蘭已經怒道:「豈有此理,宮中居然發生這樣的事情,姐姐,這次我們一定好好查個水落石出!」

  樓素心眉頭再次蹙在了一起,居然真的不是意外,既便如此,她覺得自己的權威收到了挑戰,臉色依舊不愉。

  樓夕顏豈會讓這件事情變成內宮自查的案子,那只會是隨便一個替死鬼就能解決的事情,看向燕弘添,樓夕顏冷聲說道:「臣以為此事雖然發生在內宮,但是在場的小姐都是世家千金,名門之後,今日的宮宴正是為了挑選慶典時代表穹岳表演的人選,此案關乎慶典,已經不再僅僅是內宮的事情,應該交由刑部審理而非勞煩兩位太后!」

  「准。」燕弘添也已經隱隱感覺到這件事的蹊蹺之處,若是不將此事交由刑部去查,只怕夕顏絕對不會就此作罷!「來人,將四人收監天牢,御林軍把手,封鎖御花園,此案交由刑部審理。」

  「是。」

  「嘔……」躺在地上的人終於有了反應,一口水沖吐了出來,卓晴狠狠的咳了起來,看到她終於動了,青楓眼中的淚忍不住流了出來,不過這次是因為高興:「姐!」

  樓夕顏聽到咳嗽聲,也趕緊衝了過來,半跪在她身邊,緊緊的拽著她的手,樓夕顏急道:「靈兒!你能聽見我說話對嗎?」他急於她的肯定,肯定她還活著!

  卓晴的意識還是模糊的,胸口的火辣辣的疼,喘不上氣來,好像被什麼東西壓著一樣,想要睜開眼晴,卻又無能為力,隱約中,她能聽到周圍噪雜的聲音,但是都是嗡嗡作響,仔細聽,她好像聽到了夕顏的聲音,不過也不太像,他說話總是溫柔舒緩的,不會像這樣大吼大叫,腦子一片混沌,但是她還是潛意識的點點頭。

  看到她輕的不能再輕的點頭,樓夕顏一顆始終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將她抱在懷裡,樓夕顏問道:「她現在怎麼樣?」

  青靈醒過來,御醫才是最開心的,他們的命總算是保住了,「青姑娘溺水時間雖久,但是現在總算是已經緩過來了,不過仍有可能落下痰熱壅肺或外寒內燥等病根,還需要多多調理,保養身子。」

  將兩條毯子緊緊的裹在卓晴身上,樓夕顏對著一旁的太醫說道:「你待會開幾服藥,把藥單和藥材送到丞相府。」

  「是。」

  楊芝蘭迎了上去,看了一眼樓夕顏懷中還昏迷中的卓晴,心疼的說道:「夕顏啊,靈兒現在昏迷不醒,不宜舟車勞頓,還是讓她到西霞宮好好休息,等她醒了,身體調養好一些,你再接她回府不是更好?」

  青靈竟然沒死,若是她醒來說是太監讓她溺水的,豈不是麻煩,若能將她留下,看看她醒來如何說再決定要不要將那幾個辦事不力的東西先行了斷了。

  將她攔腰抱起,樓夕顏冷冷的回道:「不必了。夕舞,走。」

  他不會再讓晴兒涉險,這是最後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哦。」樓夕舞愣愣的跟在樓夕顏身後,頭也不敢回,嚇死人了!!剛才姑母的臉色黑的恐怖,不過她還是要說,哥今天太……太帥了!

  她算是看出來了,青靈做定她嫂子了,只是這次哥氣炸了,姑母估計也氣瘋了,她最近還是不要進宮來當炮灰的好。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八十四章 全城恐慌

  摘星閣

  窗外陽光明媚,卓晴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應該用什麼來形容!

  床邊,樓夕顏輕輕吹著勺子裡的湯藥,確定不燙了,才溫柔的送到她嘴邊,清潤的眼寵愛的看著她,這時候,毒藥也要喝吧!卓晴心裡哀號一聲,還是再次張開嘴,將那一勺中藥吞了下去。

  她知道樓夕顏是對她好,才一勺一勺餵她喝藥,而且傳說這藥還是他刻意交代御醫調製,不會很苦,但是吃慣西藥的卓晴還是想抓狂,雖然她很想繼續享受他的悉心餵食,但是這藥實在是太難喝了!當樓夕顏再次把勺子遞到她面前的時候,卓晴直接接過他手中的藥碗,一口飲盡!

  雖然有些燙,也很苦,但長痛不如短痛!卓晴在灌下兩大杯水之後,終於把那噁心的感覺壓下去了,樓夕顏一副好笑又無奈的樣子看著她,卓晴假裝沒看見,問道:「你最近不是很忙?怎麼有空整天在家?」

  她在家躺了三四天了,雖然他沒有無時無刻陪在她身邊,但是她一天三次喝藥的時間,他都會出現,連把藥倒掉的機會都沒有給她。

  樓夕顏把藥碗接過,放在矮几上,敷衍的回道:「病假。」

  病假?卓晴好笑,卻也沒再追問,而是興致勃勃的問道:「聽說你那天在御花園大戰東、西太后?好可惜,沒看見你暴怒的樣子。」

  夕舞這幾天過來看她,眉飛色舞說的全是樓夕顏那天有多麼的英勇,多麼的帥,誇張得簡直就是力戰群魔似的,雖然她對樓夕舞的話不敢盡信,但是大概也知道,那天夕顏一定是發怒了,而且怒火還不小。

  樓夕顏有些哭笑不得:「你想看?」

  卓晴還真的點頭,大笑道:「只要不是對我,我還是很有興趣一睹為快的。」誰讓樓夕舞說得那麼精彩!讓她好奇不已。

  樓夕顏直接忽略她的話,還是拉起薄被,幫她蓋好,柔身說道:「躺下再睡會。」

  雖然是盛夏,她真的沒有這麼虛!卓晴一邊搖頭,一邊把被子摔倒床內側,回道:「都好幾天了,我自己也會些醫術,身體沒有什麼異樣的反應,應該沒有留下什麼溺水後遺症,你放心。」

  她這幾天都很配合治療,只因為她自己也知道,溺水之後很容易誘發支氣管炎,肺炎之類的,但是現在已經這麼多天了,她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已經穩定了,她可不想再被困在床上!

  她的額頭確實透著一層薄薄的汗珠,樓夕顏也不再勉強她,「這段日子太后再下懿旨讓你入宮,你不用理會。」

  卓晴輕輕佻眉,笑道:「這不算抗旨不尊?」

  「成親之前你都會重病在身,下不了床,自然不能入宮。」樓夕顏刻意加重了「重病」兩個字。

  卓晴了然一笑:「瞭解!」她自然是不願意進宮,這次的事情之後,她估計再見到那兩個老太婆,態度估計很難從容,不見是最好了。

  想到樓夕舞和她說,她落水的時候,青楓哭得眼晴都腫了,卓晴趕緊說道:「你能不能給青楓帶個口信,說我很好,我怕她擔心。」雖然她對青楓並沒有姐妹之情,但是青楓對她,確實是真心以待,她還是感動的,既然她佔有了這具身體,那麼她也試著把青楓當成自己的親人吧。

  「放心,我已經給她送過口信了。」那天荷花池邊一片混亂,他也心焦不已,但是青楓眼中的恨,他卻沒有忽略,他有一種感覺,這個女子,絕對不會甘於被人欺凌,在後宮那個地方,她這樣的性格,不是她將別人踩在腳底,就是她被整的體無完膚,兩種情況都不是好事情。

  卓晴並不知道樓夕顏的心思,而現在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查到是誰要殺我了嗎?」

  樓夕顏一怔:「你知道?」一直以為她不會游泳,落水後就處於混沌狀態,原來她知道。

  卓晴點點頭,想到那天在水中的搏鬥,她臉色也變得有些冷硬:「其實我會游泳,也下水去看過水底的木樁,根本不是年久失修造成的垮塌,而且我是生生被人按下水底造成溺水的,這些已經足夠讓我判定這是一場謀殺了。我認為兇手就是她,但是沒有證據。」

  「目前還不能肯定是不是她,不過這件事我不會就此作罷的,你好好休息,不用再擔心了。」聽到她說,是被生生按入水中溺水的,樓夕顏的心再次緊縮,她當時該是多麼的恐懼和無助!將卓晴輕輕抱在懷裡,輕撫著她柔順的髮絲,他是在安慰她,同時也是在安慰自己,他甚至不敢想像,那天他要是沒有去御花園,又或者當時沒有墨白在身邊,後果會怎麼樣,他將永遠的失去她,不自覺的手緩緩的收緊,現在只有她溫暖的體溫能讓他的心得到安定。

  忽然被樓夕顏環在懷裡,卓晴先是一愣,當感受到他的手越收越緊的時候,她知道,他還在為她心疼。臉輕輕的靠在他的肩上,卓晴伸出手,緊緊的回抱著他,在他耳邊輕輕的說道:「我沒事了,真的。」

  輕柔的聲音卻是安撫了他的心,他希望能一直這樣把她護在懷裡,但是不可能。只見輕繞著她的髮絲,樓夕顏低沉的聲音低歎道:「以後讓墨白暗中保護你,好嗎?」

  「不行。」卓晴忽然坐直身子,堅持的立刻否定。

  樓夕顏知道她喜歡自由,不愛被人管束,但是沒想到她這麼堅決,輕輕摩挲這她的臉頰,樓夕顏輕哄著解釋道:「他不會妨礙阻止你做任何事情,去任何地方,只是保護你的安全。」

  卓晴莞爾一下,回道:「我不是說這個,他是你的貼身侍衛,有他保護你的安全我比較放心,你身為丞相,身邊的危險比我多,你擔心我的話,再另外找個人保護我吧,誰都可以。」

  樓夕顏對她的關心和疼愛,她知道,但是她並不是瓷娃娃,一碰就會碎,荷花池這件事情,是她粗心大意了,身為現代人的她,還沒有轉變思維,不能理解後宮中的女人都在想些什麼,但是現在她知道了,要時刻多留個心眼。

  「晴兒,上次那樣的驚嚇,一次已經夠了,我受不了第二次,我身邊已經有很多人可以保護我,平時也用不到墨白,我不能每時每刻陪在你身邊,但是會每時每刻擔心你,墨白跟在你身邊,我才會安心,答應我,好嗎?」

  環在腰上的手再次收緊,兩人緊緊的相擁在一起,卓晴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比任何一次都快,卓晴要拒絕的話又嚥了下去,微笑著回道:「好。」

  他真的很瘦,沒有健碩的身材,但是她覺得很安全。輕輕閉上眼晴享受著她的懷抱,卓晴忽然想到什麼,睜開眼急道:「我有一個要求,很重要!」

  樓夕顏微怔,問道:「什麼?」

  「嫁衣和鳳冠的款式可不可以由我說的算?」那天她只穿了三層裙子就已經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樓夕舞說,皇室的嫁衣是七層的,他們樓家雖然不自比皇室,起碼也要六層,那不是折騰死她!

  「就這件事?」樓夕顏哭笑不得。

  「嗯。」卓晴鄭重的點頭,這件事對於結婚那天的她來說,非常重要!

  樓夕顏失笑,再次把她擁入懷中,笑道:「夫人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

  精緻華美的閨閣裡,本應該香氣繚繞,可惜瀰漫在房間裡的,是濃濃的血腥味,地上的血跡還沒有完全乾涸,淺粉色的床褥被血侵染的一片猩紅,床上的女子衣衫盡褪,光潔的皮膚上,沒有任何傷口,仔細檢查下,才能在左側胸房下緣看到一條細細的紅線,輕輕撐開皮膚,才會發現,那是一條三寸長的刀口,刀口非常整齊,又細又薄,血正是沿著哪裡流暢而出,此刻已經乾涸。

  單御嵐稍稍用力按壓左胸,明顯的凹陷已經說明,這具屍體,依舊缺了一顆心。

  兇手下刀的位置非常精準,死者身上沒有捆綁的痕跡,也沒有掙扎的傷痕,雙目圓睜,嘴微張,臉部表情極其驚恐,她們沒有被迷暈,為何也不掙扎,這樣的表情,是看見了什麼恐怖的事情呢?!

  查看過門鎖之後,呂晉眉頭不自覺的緊蹙,走到單御嵐身後,低聲說道:「大人,門鎖沒損壞,也沒有留下其他痕跡。」

  看了一眼床上的屍體,呂晉搖頭歎道:「除了左胸,身體其他地方沒有任何傷痕,房門也是緊鎖著的,屍體獨獨缺了一顆心,和上兩起案子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手法。這已經是近兩個月來第三起摘心案了,而且死的全都是名門望族、世家小姐,這次居然是安寧郡主。」

  另一側,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雙手環在胸前,年輕的臉上儘是惱意,低罵道:「慶典馬上就要到了,居然發生這樣的案子,而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我看,這案子不破,皇上也要發飆。」

  他話音剛落,一個衙役跑了過來,在門外停了下來,急道:「大人!皇上口諭,宣您即刻入宮。」

  呂晉白了男子一眼,口沒遮攔,現在好了吧,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程航撇撇嘴,他嘴邊沒個把門了,隨口就說了,誰知道這麼巧!小心的看向單御嵐,他的臉色倒是沒有什麼變化,程航暗暗佩服,大人不愧是大人!

  呂晉、程航算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學生,呂晉心思縝密,為人穩重,驗屍也已經頗有些技巧,而程航平日雖然有些懶散,精力卻很是旺盛,做起事情來執著肯幹,把他們調回來,也是因為這件案子太過棘手!

  「呂晉、程航,這裡先交給你們。」以他們的經驗和能力,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是。」

  脫下手套,單御嵐大步跨出門外,呂晉和程航對看一眼,都有些為他擔心。

  ***

  御書房內,燕弘添端坐在龍椅上,臉色黯沉的可怕,一室的奴才頭都快低到地上去了,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單御嵐走進御書房,就是要知道,今日皇上宣他所謂何事了。

  「參見皇上。」

  果然,單御嵐話還未說完,燕弘添也不叫他平身,冷硬的聲音直接問道:「摘心案何時能破?」

  單御嵐遲疑了一會,只能據實回道:「臣,不知。」

  「混賬!」怒吼伴隨著兩本暗紅色的奏章摔到了單御嵐腳下,燕弘添拍案而起,指著單御嵐怒道:「若是再過幾日,文武百官都因痛失愛女,悲痛成疾,全都不用上朝,不用處理公務了!慶典馬上就要到了,京城居然發生這種案件,鬧得人心惶惶,穹岳的顏面何在?」暴怒的聲音響徹御書房,所有的太監宮女都跪了一地。

  單御嵐垂首而立,面對著劈頭蓋臉的責罵,他沒什麼可以辯解的,已經兩個月了,他們居然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兇手還在繼續行兇,身為提刑司,是他失職。

  他要的是解決這個案子的方法,沉默,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憤然坐下,燕弘添不再看向單御嵐,冷聲說道:「朕給你一個月的時間,無論你用什麼方法,任用何人,一定要破這個案子,一個月期限內破不了這個案子,這個提刑司你也不要當了,自解烏紗,入獄三年!」

  「臣領旨。」沒有任何遲疑或是辯解,單御嵐坦然領旨。

  他的態度讓燕弘添的怒火稍稍消退了些,也不再為難他,揮揮手,不耐的說道:「退下吧。」

  單御嵐轉身離開,臉色卻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

  在床了躺了很多天,卓晴終於可以下床到處走走,以前每天早上,樓夕舞都會過來陪她聊聊天,說說禮服和鳳冠的款式,今天已經下午了,還是沒見她的影子,閒著無事,卓晴決定去看看她。

  才走出攬月樓,就看見景颯和二十幾個侍衛打扮的人在說些什麼,不一會,他們便分成兩組,往兩個方向走去,看樣子,像是在巡視。

  但是丞相府從來都沒侍衛巡視啊?好奇的走上前,卓晴問道:「景颯,他們這是幹什麼?」

  喜帖已經發出去了,卓晴與樓夕顏的婚事在京城內早已經傳的沸沸揚楊,卓晴是相府的女主人無需置疑,景颯對這位新的女主人談不上喜歡,也不討厭,不過既然他是主子的妻子,景颯的態度也顯得更為恭敬:「夫人,慶典將至,到時京城內人多混雜,主子擔心相府的安全。」

  有些不太習慣景颯的轉變,卓晴訕訕一笑,回道:「好吧,我知道了,那你忙吧。」

  古代的尊卑觀念她一時還是不能適應,就連一向找她麻煩的薛嫻心,這段時間,也對她好的出奇,每次見她都靈兒靈兒的叫個沒完,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一路走向樓夕舞的庭院,卓晴發現不止剛才看到的兩隊侍衛,府裡忽然多了好多巡侍,她總覺得而有些怪怪的。

  進了樓夕舞的庭院,她的丫鬟素兒立刻迎了上來,卓晴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因為她看見樓夕舞正坐在涼亭裡,呆滯的盯著一個方向,想逗逗她,卓晴走到她身側,忽然出聲笑道:「想誰呢?呆成這樣!」

  樓夕舞確實一副被嚇了一跳的樣子,不過她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咋呼的罵回來,而是托著腮幫,眼中居然還有點淡淡的淚光。

  小丫頭不對勁,卓晴在她身邊坐下,輕聲問道:「怎麼了?」

  「我今天才知道,安寧郡主前晚上居然被人殺死了!死得還那麼慘!小時候我們經常一起玩,上個月我還在布莊見過她,想不到……」上次見面的時候我說好送她一條精絲手絹,今早讓素兒送去,卻得回這樣的結果,想起過往兩人時常在一起嬉戲,樓夕舞忍不住哭了起來。

  前一刻還在一起憧憬著未來,下一刻卻已經陰陽兩隔,更為悲憐的,竟還是死於非命,這種生離死別,她見得太多。本身不太會安慰人,卓晴只能輕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不要太難過了,警方……衙門會找出殺她的兇手,不會讓她死得不明不白的。」

  吸吸鼻子,樓夕舞小聲呢喃道:「誰知道是不是人幹的呢?」

  「你說什麼?」卓晴以為自己聽錯了。

  樓夕舞接過素兒遞過來的絲巾,一邊輕拭淚痕,一邊帶著幾分驚恐的低聲說道:「京城裡現在人心惶惶,尤其是世家貴族,名門之後,凡是家裡有小姐的,都擔心會遭遇不測,聽說已經有三四個小姐都被殺害了,被發現的時候,都是在自己的秀床上,滿床滿地的全是血,身上也沒有任何傷口,唯獨心沒有了?」

  「什麼?」卓晴皺眉,沒有任何傷口心卻不見了,這怎麼可能,要麼就是兇手的縫合技術很好,要麼就是樓夕舞道聽途說,不過起碼有一定可以確定,京城裡發生了幾起針對世家貴族千金的兇殺案,兇手手段殘忍,很有可能是連環兇殺案。

  難怪,丞相府的戒備忽然變得這麼森嚴,夕舞也正是兇手襲擊的群體。

  但是這個兇手是只針對世家千金,還是說,她們身上正好有什麼相同的東西正好引發了兇手的殺人動機?!

  卓晴正思索著,樓夕舞忽然靠近她,在她耳邊極其神秘般的小聲說道:「所有死去的小姐,心都不見了。其他的就不說了,但是王府守衛這麼森嚴,侍衛也沒有發生任何異狀,安寧郡主還是被摘掉了心,死在自己房間裡,外面都在傳聞,不是人幹的,而是什麼天邪鬼魅,專門吃人心。」

  卓晴嗤之以鼻:「荒謬,所謂鬼魅殺人,只不過是兇手的殺人手法殘暴或者奇特,讓人心生恐懼,又因為一時找不到兇手,心懷恐懼的人杜撰出來的而已。」

  卓晴滿臉的不屑,樓夕舞縮了縮肩膀,小聲問道:「你就不怕?」雖然她也不太相信什麼食心鬼魅,但是聽到的時候,還是覺得好可怕!身上沒有傷口,卻少了一顆心,這還不夠讓人害怕嗎?!

  「怕什麼?」卓晴失笑,開玩笑的回道:「如果你說的是鬼魅,那我就不怕,天地有正氣。」

  柳眉微揚,眼眸中劃過一抹犀利的鋒芒,卓晴冷聲笑道:「如果你說的是兇手嘛,我倒是很有興趣知道,這個摘心賊到底是用何種手法摘心的!」

  能這麼完美的取走人心,這個人不是職業殺手,就是一名醫生。

  樓夕舞害怕的嚥了嚥口水,往旁邊坐了一點,她忽然覺得,這個嫂子有時候也怪怪的,這種可怕的事情,她卻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9:15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3:47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八十五章 誰是下一個受害者

  卓晴卻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這個案子,兇手的殺人手法很特殊,會選擇這種特別的殺人手段來連環行兇的,要不就是對警方的挑釁,要不就是製造恐怖氣氛滿足某種目的,又或者是為了某種變態的嗜好,她對這個案子還是蠻感興趣的,但是單御嵐並沒有來找他幫忙,看來案子也不是很棘手。

  當然,她不會知道,樓夕顏下了命令,不許任何人打擾她休息養病,單御嵐來過一次,被拒之門外了。

  兩人各有所思,都沒有注意一道清冷頎長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外,素兒看清來人,趕緊說道:「小姐,蘇公子到了。」

  樓夕舞和卓晴回過神來,朝門外看去,兩人都在此時有些失神,夏日的陽光下,蘇沐風一襲白衣,緩緩行來,他的人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似一股清風,彷彿他身側,總有清冽的氣息圍繞,炎熱浮躁似乎都近不了他的身一般。那種清冷飄逸的氣質,讓人不敢靠近卻也不願遠離。

  樓夕舞趕緊起身,微微行禮道:「見過公子。」他是她見過的最優雅最有才華的男子,不對,是除了哥哥之外最優雅最有才華的男子,對他,她從心底敬佩。

  卓晴對他更多的,則走好奇,一個人可以有多種氣質,但是能把冷漠疏離和溫文有禮結合得這麼好的,倒是不多見。

  蘇沐風感覺到了卓晴探究的視線,對她輕輕點頭,卓晴也有禮貌的回禮。

  看向樓夕舞,蘇沐風淡淡的一笑,回道:「樓小姐無需多禮,今天是最後一堂課,我只是來和你告個別。」

  「為什麼,那我不是見不到你了?!」樓夕舞急道:「才上了四堂課而已啊!我還有很不多地方要向公子請教呢!」

  樓夕舞只是潛意識的回答,她確實還有很多關於琴藝上的事情想向他學習,他是一個很好的老師,有時他只是看似隨意的點撥一下,她就能茅塞頓開,想明白很多原來不懂的東西。但是她不知道,只是一句無心的話,卻讓門外剛要離開的身影僵直了好久。

  卓晴暗暗好笑,她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景颯的側影,他把蘇沐風送到了院門,是準備要離開了吧,想不到小丫頭的一句話,就把他釘在院外,看來景颯對夕舞在乎,比她原來以為的要多。

  蘇沐風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挽留,面上並沒有流露被誇獎的喜悅,只是淡然的回道:「你的指法技巧都很純熟了,我已沒有什麼可以再教授你的了。」

  樓夕舞卻並不情願錯失這樣好的機會,她真的很喜歡撫琴,自己有時也會做些曲子,就是總不太好,好不容易蘇公子來了,卻又怎麼快要走,樓夕舞還是忍不住再次挽留:「可是我的指法總是不夠流暢啊,而且我還有幾首曲子,想讓公子指點一二,你就再給我上幾堂課吧!!好不好?」

  樓夕舞滿懷期望的看著蘇沐風,卻不知,門外膚色本來就黝黑的男子,此刻臉色更是黑得嚇人。

  「咳咳!」卓晴狠狠的咳了一聲,在樓夕舞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景颯在院外。」

  樓夕舞先是一愣,抬眼看去,她這個角度只看到景颯的一截衣角和緊握的拳頭,心下一喜,或許他還是在意她的,平時他都一副對她不理不睬的樣子,這次她一定要氣氣他!

  心裡下了決定,樓夕舞更加靠近蘇沐風,半撒嬌的叫道:「蘇公子……好不好嘛!」

  卓晴瞇眼看去,院外的某人手上青筋都快要暴起了,好吧,既然夕舞想讓他吃吃醋,她就幫幫她吧。卓晴也順勢說道:「夕舞一直都很仰慕公子的琴藝,這次好不容易得您教授,為此還開心了好久,公子看在夕舞如此誠心的份上,您就再留幾天吧。」

  樓夕舞的忽然靠近,蘇沐風顯得有些不習慣,微微側過身子,回道:「多謝小姐美意,蘇某實在是有要事在身。」

  看景颯似乎很緊張她的樣子,樓夕舞玩得開心,居然更加變本加厲,忽然拉著蘇沐風的衣袖,嬌笑道:「指法、譜曲、調音,我還有還多地方不懂,可怎麼辦呢?公子得閒的時候,我可以去找您嗎?」

  蘇沐風輕輕收手,不著痕跡的拉回衣袖,直接拒絕道:「蘇某喜歡四處雲遊,平日裡居無定所,只怕不能為小姐解惑。」

  其實樓夕舞倒不是很在意蘇沐風的拒絕,她其實更在意的是景颯的反應,卓晴卻有些又疼起來,這小丫頭玩上癮了,忘了什麼叫適可而止,不說蘇沐風的一向平靜的臉色已有顯得有些不愉,門外的某人估計已經刺激夠了,在玩下去,說不定還會有反效果。

  「好了,你也不要太糾結於指法或者曲譜了,彈琴更重要的是情境、心境,用心去彈奏,即使琴藝不高,依舊可以打動人心。反之,再好的技巧再美的曲譜,也不過就是一段沒有感情的音符而已。」卓晴趕緊牽起樓夕舞的手,一邊和她說些有的沒的,一邊把她拉回身邊。

  樓夕舞一門心思都放在院外,卓晴也是隨口一說,想不到蘇沐風居然緩緩點頭,很是讚歎的笑道:「青小姐果然是識琴知曲之人,樓小姐,你家中就有一位名師,有她指點你,又何須蘇某在多言呢。」

  「但是人家就是想要你教啊!」樓夕舞還在繼續撩撥著院外某人的神經,果然如卓晴所料,樓夕舞話才說完,院外的景颯居然頭也不回的快步走了。

  樓夕舞一怔,又是失望又有些心急,他不會是氣過頭以為她真的喜歡上蘇公子了吧!!他怎麼這麼笨!!

  樓夕舞的情緒忽然間變的很是低落,卓晴自然知道是為什麼,蘇沐風似乎也看出了些許端倪,院內的三人皆是無語,氣氛有些尷尬。

  樓夕舞沉浸在自己的兒女情長中,卓晴和蘇沐風大眼瞪小眼也很怪異,卓晴只能接著剛才的話題,笑道:「蘇公子客氣了,我前些日子生了一場重病,指法、曲調什麼的,都記不清了,我現在連琴都不會彈了,更別說教導別人,剛才只不過是隨口說說,讓公子見笑了。」

  蘇沐風倒是沒有像平常人那樣或是安慰或是為她可惜,而是淡然一笑,說道:「正如小姐剛才所言,撫琴講究的不過是心境、情境而已,那些曲調、指法忘了便忘了,又有什麼重要?」

  卓晴一怔,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回答,對於一個琴師來說,曲調、指法、技巧不能說是他職業的全部,卻也是重要的組成部分吧,他竟也能如此瀟灑,一句「忘了便忘了,又有什麼重要」說得雲淡風輕,卓晴倒是真有些佩服他的淡然超脫了,對他的欣賞又長了幾分。

  卓晴真心挽留道:「夕舞誠心挽留,你若無事,不妨多為她指點一二。」夕舞如果真能和他好好學琴,琴藝增長自不必說,若能學到他一半的處事態度,那也算受益匪淺了。

  這次蘇沐風倒是不再敷衍,而是輕輕搖頭,誠然回道:「最近京城裡不太平,我想樓相也不希望這種危險的時刻,還有外人頻繁進出相府。」

  樓夕舞終於從自我糾結中回過神來,剛好聽見蘇沐風的回道,不免急道:「公子又不是壞人,而且也是我哥特意請你來的,又怎麼會不希望你繼續教我呢!」

  蘇沐風淡笑不語,確實心意已決,卓晴也不再挽留,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這個時候還是小心為好。

  輕拍著樓夕舞的肩膀,讓她稍安勿躁,卓晴大方笑道:「那好吧,既然公子去意已決,我們也就不在強留了,希望夕舞還有機會得公子指教。」

  「青姑娘客氣了,蘇某告辭。」如來時一般,蘇沐風瀟灑離去,似乎沒有什麼事情,是他流連不捨的。

  ***

  夜

  攬月樓

  卓晴撐著下巴,接著燭光隨手翻著樓夕顏幫她找到的各種醫書,伸伸腰,卓晴看向窗外,月亮已經漸漸西斜了,應該過了十二點了吧。晚飯過後,夕顏只說了一句讓她早點休息就出門了,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下午夕舞的情緒一直不太好,她覺得有必要和夕顏談一談夕舞的事情,這幾天睡得多,她現在也不是很睏,一邊翻著醫書,一邊等樓夕顏回來。

  沒過多久,卓晴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身,門也隨即被推開。

  「夕顏。」卓晴低叫道。

  看清是她,樓夕顏走到她身側,在她身邊坐下,有些不悅的說道:「怎麼還不睡。」

  的確很晚了,卓晴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問你,夕舞的婚事你有沒有安排?」

  樓夕顏一怔,他沒想到晴兒等了他一晚上,問的居然是夕舞的婚事?!

  輕輕搖頭,樓夕顏笑道:「夕舞還小,看她什麼時候有中意的人再說吧。」

  卓晴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只要是她中意的人,你都不會反對,哪怕門不當戶不對?」

  樓夕顏失笑:「你說呢?」

  卓晴微愣,也不禁笑了起來,她與樓夕顏就是門不當戶不對,他不也娶她了,他不是有門第之間的人,她這樣問他,到時有些侮辱夕顏了。

  卓晴對他抱歉的一笑,樓夕顏並不在意,輕輕環著她的腰,把她抱在懷裡,樓夕顏輕輕枕著她的肩窩,輕笑回道:「只要她中意的是人品好,有責任心,對她也好的男子,我是不會反對的。」

  他淺淺的呼吸弄得她有些癢,卓晴輕輕縮了縮脖子,卻也沒有退後,想了想,卓晴又問道:「那如果別人反對,你也會支持她的對不對?」不反對不代表支持,如果他支持的話,夕舞的情路就順暢了一大半。

  抬起頭,樓夕顏輕輕揚眉,似笑非笑的問道:「夕舞告訴你,她喜歡上哪個門不當戶不對的人了嗎?」他怎麼不知道,這兩人的感情突飛猛進到這種地步?!

  這個表情不對勁,卓晴靈光一閃,笑罵道:「你不要告訴我你看不出來!」連她都看出來了,夕顏這麼聰明,沒有理由看不出來,他又想逗她!!

  他的晴兒似乎越來越聰明了,將她微涼的發輕輕掠起,在指尖把玩,樓夕顏輕歎道:「景颯確實是不錯的男人,夕舞要嫁給他,我很贊成,但是我總不能命令景颯娶她吧!」

  男女之間的事情,他怎麼好插手!

  他果然知道!!細想景颯每次與夕舞在一起時的樣子,卓晴猜測道:「景颯似乎有心結,是所謂的尊卑之分嗎?」

  樓夕顏無奈的點點頭,景颯在這點上的固執和堅持,讓他也很頭疼。

  還真是難辦,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

  她臉上的笑容有些詭異,樓夕顏笑道:「在想些什麼?」

  「沒什麼。」這個辦法她只能和夕舞說,絕對不能告訴夕顏!!

  她一定想到了什麼辦法,而且一定不是什麼正道!!樓夕顏失笑,卻不打算拆穿她,她如果能讓景颯解開這個心結,用些非常手段,他也沒意見,不過既然她不想告訴他,他就當做不知道好了。

  反正有人幫他解決這個問題,他何樂不為!!

  唇角再次輕揚,卓晴要想徹底猜透這隻狐狸在想些什麼,還需要一點時間!

  輕撫著她柔軟微涼的髮絲,樓夕顏寵溺的笑道:「夫人,問題你都問完了,可以安歇了嗎?!」

  卓晴失笑,剛想回話,院外忽然傳出一陣雜亂而急促的聲音。紛亂的腳步聲朝著一個方向而去,火把晃動的光芒他們在房裡都能感覺到刺目。

  卓晴不解:「外面什麼聲音?!」都這麼晚了!

  樓夕顏臉色卻是忽然一僵,急道:「糟了,夕舞!」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八十六章 將錯就錯

  樓夕顏和卓晴走出攬月樓的時候,相府裡的侍衛只經有序的從幾個方向圍向夕舞所在的院落,兩人心裡都有不好的預感,默契的朝著樓夕舞的方向跑去。

  他們進入院中的時候,剛好看見景颯追著一個高瘦的灰衣人躍出院外的背影,幾個侍衛也一併追了出去,樓夕顏此時最擔心的還是樓夕舞的安全,她的房門打開著,可見兇手一定已經進去過了,不知道夕舞……

  兩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進入房內,急忙越過屏風衝進內室,秀床上,只見樓夕舞平躺著一動不動,上衣盡褪,只留一件粉色的肚兜,肚兜的繩結也已經解開,斜斜的搭在胸前,下半身還穿著素白的長褲,身上並沒有血跡,房間裡也沒有血腥的味道,只是瀰漫著淡淡的檀香味。

  樓夕舞身上似乎沒有傷口,兩人的心都稍稍歸位了一些。

  夕舞衣衫凌亂,即使是哥哥,他也不便上前,樓夕顏站在床邊,側過頭去,卓晴趕緊扯過床上的絲被,將樓夕舞暴露在外的身體蓋好,但是她一直都沒有任何動靜,卓晴心再次提了起來。

  「夕舞!」輕拍著她的臉頰,卓晴以為她昏迷了,但是仔細一看,夕舞雙眼微張著,怔怔的盯著一個方向看,一副呆滯麻木的樣子,即使她搖晃她的肩膀,她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夕舞!醒醒!」怎麼會這樣?!卓晴俯下身,輕輕翻看她的眼瞼,用手在她眼前晃動,瞳孔反應正常,難道是驚嚇過度導致的自我封閉?稍稍用力的再次拍打她的臉頰,卓晴在她耳邊大聲說道:「夕舞,沒事了,你醒醒。」

  聽到卓晴聲音忽然放大,樓夕顏急道:「她怎麼樣?」

  卓晴搖搖頭,沉聲回道:「身上沒有傷痕,不過情況不太好。」

  卓晴語氣凝重,樓夕顏顧不得什麼禮儀,趕緊轉身看向樓夕舞,她雖然睜著眼,眼神卻是空洞無神的。

  「夕舞。」低叫了好幾聲,樓夕舞沒有反應。

  夕舞的情況似乎很糟糕!卓晴微微皺眉,在樓夕顏耳邊輕聲說道:「她可能是受到了太大的驚嚇,自我封閉,你試試和她說話,讓她感覺到安全,或許就能醒過來。」

  樓夕顏點點頭,扶著樓夕舞的肩膀,將她扶著坐起來,眼晴正好能看到他,指腹輕輕的摩挲著夕舞的臉頰,樓夕顏對著她一遍又一遍的輕哄道:「夕舞,乖,不要怕,哥在你身邊,和哥說句話好嗎?」

  幾次之後,樓夕舞仍然沒有回應,樓夕顏的聲音明顯一遍比一遍更加大聲,也更為急躁,卓晴從身後輕拍著樓夕顏的肩膀,輕聲安慰道:「沒事的,繼續和她說話,她一定會醒過來。」

  他就這麼一個妹妹,面對自己至親之人變成這樣,相信沒有幾個人還能冷靜。

  樓夕顏背對著他,卓晴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再次說話是,聲音已經平靜了許多。

  將樓夕舞輕輕抱在懷裡,修長的手,輕拍著她的背脊,樓夕顏用著讓人安心的低沉嗓音輕喚道:「夕舞,不會有人能傷害你了,害怕就哭出來,哥會保護你的。」

  「夕舞,夕舞……」一遍遍的呼喚,好一會,樓夕舞終於動了,眼晴輕輕眨了幾下之後,漸漸恢復了些許光彩,看到她終於有了反應,樓夕顏和卓晴都長舒了一口氣,只不過樓夕舞臉上的表情卻很是茫然:「哥……你在我房裡幹什麼?」

  樓夕顏和卓晴對看一眼,都不動聲色,卓晴試探的問道:「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樓夕舞一臉莫名其妙的回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們的表情都好奇怪,樓夕舞潛意識的抱緊雙臂,卻意外的發現,自己居然沒穿衣服!!

  「啊!」尖叫一聲,樓夕舞拽緊薄被,一臉驚慌失措的往床內縮,頭也埋進被子裡。

  樓夕顏有些尷尬的起身,卓晴對他微微一笑,說道:「你先出去,這裡有我。」

  「好。」看了一眼似乎恢復正常的樓夕舞,樓夕顏悄身退了出去。

  輕輕扯動被子,卓晴輕聲說道:「好了夕舞,你哥出去了,就只有我而已。」

  久久,樓夕舞才臉色微紅的抬起頭:「我,我怎麼會……」沒穿衣服!她實在問不出口,為什麼她一醒來就變成了這樣?!樓夕舞有些急躁的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卓晴並不打算瞞她,直言道:「我想,今晚潛進你房間的,就是下午我們談到的摘心人,他的下一個目標選中了你,不過還好,發現的早,他沒有得逞。你真的想不起來,今晚發生了什麼嗎?」她是目前為止,唯一被襲擊之後活下來的人,希望她能提供些有用的線索。

  「我……」聽完卓晴的話,樓夕舞臉色霎時泛白,手也忍不住抖了起來,不知道是害怕,還是真的想不起來,樓夕舞摀住頭,微顫的聲音慌亂的回道:「我想不起來了,我只記得我上床休息,然後聽見很吵,就看見你們在我面前了,其他的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腦子裡亂哄哄的一片,記憶似乎從她躺上床的那一刻開始,就缺失了。

  那名兇手為什麼會選中她呢?那人就是殺死安寧郡主的人嗎?他還想害多少無辜的女子!!拳頭不自覺的緊握成拳,樓夕舞既然抬起頭,眼中淡淡的瀰漫著一層水霧,因為害怕,聲音還是有些抖,不過她已經極力的在保持冷靜,盯著卓晴,樓夕舞問道:「那個兇手呢?抓到了嗎?」

  「還沒有。目前看來兇手的目標是你,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再次出現,所以你現在很危險,他已經連續作案多起,而且沒有收手的意思,我看衙門一定也希望盡快破案,你是目前為止,唯一的倖存者,衙門的人應該很快會介入。」

  卓晴有些失望,原本以為能從夕舞這樣得到些兇手的線索,但是顯然,夕舞並不知情,這麼一來,她剛才的呆滯就不可能是受到驚嚇之後的自我保護,那麼兇手是使用了類似迷香的東西控制了夕舞的神智嗎?又或者是……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漸漸平靜些,樓夕舞主動問道:「那我能做什麼?」她也希望衙門能盡快破這個案子,抓住兇手,這樣就不會再有女子無辜枉死了。

  看著眼前才經歷了一場與死神擦肩而過的劫難,怕得還瑟瑟發抖的小女孩,卻故作鎮定的希望自己能盡一份力,卓晴有些心疼她,輕輕伸出手,攬著她的肩部,柔聲安慰道:「我知道你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先放鬆,不要太強迫自己,慢慢的盡力去回想,希望能給衙門的人提供一些線索。不要怕,我們不會讓你出事的。」

  樓夕舞緩緩的將頭靠在卓晴的肩膀上,一下一下溫柔的輕拍讓她覺得很溫暖,母親去世得早,沒有姐妹,哥哥雖然很疼她,但是他不可能這樣抱著她,安慰她,她一直很希望有一個家人可以這樣陪陪她,這個嫂子,她,喜歡。

  輕輕點頭,樓夕舞真心說道:「謝謝你救了我。」

  卓晴一愣,小丫頭睜開眼就看見她和樓夕顏,估計是誤會了,卓晴笑道:「不是我們救了你,我是聽見騷動的聲音趕過來的,剛才我在院子裡看見景颯在和兇手正在交手,應該是他救了你。」

  「什麼?」樓夕顏忽然彈坐起來,驚慌的叫道:「那我這個樣子,不是被那個兇手和他看光了?!」這讓她以後如何見人,她還有什麼臉見景颯!!

  越想越覺得難過,手環著膝蓋,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羞辱感讓她忍不住低泣了起來。

  卓晴輕歎一聲,笑道:「不要哭了,這不是更好嘛。」

  「好?!」樓夕舞抬起頭,淚眼摩挲的看著卓晴,她居然被其他男子看去了身子,還被景颯看見,這讓她那裡情何以堪,好在哪!?

  「你是不是真的非常喜歡景颯,非君不嫁?」這點要先明確才行,若只是小女孩的一時迷戀,她就沒有必要攪和了。

  「是!」堅定的點頭,隨後,樓夕舞有洩氣的低喃道:「但是我現在這樣,哪裡還有臉嫁他!!」

  「傻瓜,你現在又沒有怎麼樣,兇手只是揭了你的衣服而已,你還是清白的!」卓晴哭笑不得,不就是被看了上半身,而且不是還有肚兜嘛!這樣怎麼就沒臉嫁人了!!

  「但是……」話雖然這麼說,畢竟女兒家讓人看去了身子,如何是好!!樓夕舞挫敗的低下頭。

  看她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卓晴靠近她身側,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這次其實也算是一個大好的機會,既可以測試出景颯是不是和值得依靠有擔當的好男人,如果他是,那你也正好得償所願!」

  「真的?那……」卓晴的話有些讓她很是動心,但是又有些不敢相信,嚥了嚥口水,樓夕舞緊張的低問道:「我應該怎麼做?」

  卓晴狡黠的一笑:「過來。」

  樓夕舞輕咬櫻唇,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的靠過去,卓晴在她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話,就見樓夕舞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一會皺眉一會瞪眼,好不容易,卓晴說完了,樓夕舞為難的問道:「這行不行啊?!」

  卓晴雙手環在胸前,自信的笑道:「那就看你的了。」

  一咬牙,樓夕舞大聲回道:「好!」

  她拼了,為了景颯的愛,什麼她都願意!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9:33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3:47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八十七章 求助顧雲

  樓夕舞剛剛換好了衣服,門外就響起了輕柔的敲門聲,卓晴看了她一眼,樓夕舞點點頭,卓晴才揚聲說道:「進來吧。」

  進入屋內的,是樓夕顏。看到夕舞臉色和精神都好了不少,樓夕顏疼寵的輕拍她的肩膀,輕聲問道:「感覺好些了嗎?」

  點點頭,知道自己讓哥哥擔心了,樓夕舞用力點頭,盡量爽朗的笑道:「哥你放心,我已經沒事了。」

  房門打開了,能聽到一些人聲交談的聲音,卓晴問道:「景颯抓到人了嗎?」

  樓夕顏搖搖頭,擔心樓夕舞會害怕,只是淡淡的笑道:「人總會抓住的。」

  景颯武功不俗,又有不少侍衛一同追擊,居然還是兇手跑了!這個人的武功要不就是深不可測,要不就是對相府和京城的地形十分熟悉。

  夕舞的精神看起來確實不錯,樓夕顏輕聲問詢道:「單大人想問你一點問題,好嗎?」

  樓夕舞早有心理準備,點頭回道:「好。」

  牽著樓夕舞的手,三人走出屏風,來到外面的小廳,樓夕顏才對者門外說道:「單大人請吧。」

  單御嵐似乎早已經等在屋外,話音剛落,他頎長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門前,樓夕舞總歸是大家閨秀,跟著單御嵐身後進來的,只有兩個年輕人,其他衙役都等在院外。

  進入內室,單御嵐有禮的微微拱手:「見過樓相,夫人,樓小姐。」

  單御嵐身後的兩個年輕人,一進入室內眼睛就開始左右的巡視,高高瘦瘦的男子看得有些肆無忌憚,相交之下,另一個稍顯白淨的男子就含蓄了不少,敏銳的眼,在進入小廳時,就已將周圍的情況打量了個遍。

  估計他們是想要收集證據,卻又礙於這裡是相府千金的閨閣,不好莽撞行事,卓晴微微一笑,說道:「單大人,屋內的東西我們都沒有動過,你可以派人看看有什麼可以取證的,夕舞有些累了,有問題就直接問吧。」

  他們最頭疼的,就是每次發生命案收集證據的時候,房間裡的東西和屍體都會被家屬移動,這讓他們很被動,這個女子能想到保留證據,這到是讓程航和呂晉對她好奇起來,眼睛都不約而同的看向坐在樓相身側的年輕女子,臉頰上兩條刀痕破壞了她本來極美的容顏,感受到他們的視線,她還微笑的對他們點點頭,神色自若,顧盼之間的那份神采飛揚,讓人不禁眼前一亮。

  「好。」單御嵐對身後的男子輕聲說道:「程航,盡快搜集線索。」

  「是。」程航進入內室,呂晉也已經拿出紙筆,單御嵐不再寒暄,直接問道:「樓小姐看清兇手的長相了嗎?」

  樓夕舞搖頭,坦言道:「沒有,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只記得我上床休息,然後記憶就開始模糊,再後來我清醒的時候我哥已經在我身邊了。」

  她說的含糊,卓晴冷靜的補充道:「當時我們聽見聲響,趕過來時,景颯正追著兇手離開,夕舞當時神智不清,而且衣衫凌亂,但是沒有受到侵犯。」

  夕舞臉色微紅,低下頭去,卓晴輕拍她的手,安撫她,一會之後,樓夕舞的臉色終於恢復如初。

  剛才在門外他已經詢問過景颯,他說那名兇手帶著銀灰色面具,看不清長相,唯一的一個倖存者樓夕舞居然全程昏迷,估計也提供不了什麼線索。

  單御嵐有些失望,但是還是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繼續問道:「那麼臨睡之前,你有沒有發現什麼與平時不一樣的事情發生。」

  樓夕舞想了想,還是搖頭:「沒有啊,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素兒端了參湯給我喝,然後我就睡了。」

  「那位素兒姑娘呢?」參湯會不會被下了藥呢?

  樓夕舞顯然也不知道素兒在哪?擔憂的看想樓夕顏,樓夕顏輕拍她的肩膀,一邊安慰她一邊對著單御嵐說道:「素兒是夕舞的貼身女侍,一般都在側室小屋內休息,但是現在也昏迷不醒,大夫正在給她診治。」

  樓夕舞的侍女也昏迷了,和其他三名受害者屋內的侍女一樣,當時都是不省人事,醒來的時候,只看見屍體而已,這次的兇手用的應該也是同樣的手法,只是被發現沒能繼續下去而已。

  「你現在覺得有什麼不舒服嗎?」若是被下了藥應該會有些反應才對!

  樓夕舞眨眨眼睛,要是只能搖頭:「沒有,我感覺很好,就是有些睏……」

  樓夕舞的回答讓單御嵐再次有挫敗的感覺,但是他絲毫沒有表現出來,面對樓夕舞的時候,依舊問道:「小姐最近出過府嗎?這兩天接觸過什麼人?」

  「我前幾天進過一次宮,就沒有再出府了,這幾天就是和素兒還有嫂子在一起,沒接觸什麼其他人。」她平時就很少出府,千絲閣的師傅也還沒畫好嫁衣的圖樣,這幾日嫂子不舒服,她就都待在家裡。

  她一句嫂子叫得很是順口,卓晴卻是一愣,有些不自在,樓夕顏到是很受用,臉上的笑意不變,只是眉宇間頗為愉悅。

  聽完樓夕舞的話,卓晴忽然想起一個人,說道:「今天下午蘇沫風來過。」

  樓夕舞點點頭,但是隨即又急道:「公子只說了幾句話就走了,沒有什麼特別的。」他們不會懷疑蘇公子吧,公子絕對不可能是什麼兇手啊!

  雖然卓晴也不認為蘇沫風是兇手,但是既然是錄口供,就應該盡量詳盡的說明情況,誰是兇手,是警方應該排查的問題。

  單御嵐眼神中劃過一抹極快的光彩,問道:「樓小姐也和蘇公子學琴嗎?」

  也?這個詞用得很微妙,卓晴和樓夕顏都感覺到了異樣,兩人對看一眼,卻都不動聲色。

  呂晉一邊記錄,也不忘觀察三人的神色,樓相不愧是樓相,一個字也能敏銳的察覺到不同,還有她的妻子,應該亦不是一般人,不然也配不上他吧。

  樓夕舞絲毫沒有發現什麼一樣,自顧自的回道:「嗯,就這一個月才開始學的,公子只給我上了四次課,今天是來道別的。」

  「為什麼不繼續上呢?」

  樓夕舞扁扁嘴,無奈的回道:「他說最近京城不太平,這時候不便出入相府,就不來了。」她其實還是很想繼續和蘇公子學琴的。

  單御嵐瞭然的點點頭,好了,今天估計也問不出什麼了,這時,程航也從內室出來,卻是走向木門處,蹲在那查看了好一會,才面色凝重的走到單御嵐身後。

  微微側頭,單御嵐低聲問道:「程航,好了嗎?」

  「好了,大人。」程航手裡拿著幾條素帕包著一坨一坨的小東西,在桌前攤開,是一些未燃盡的檀香,一條絲帕,還有一些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土屑,程航問道:「樓相,這些我可以帶走嗎?」

  樓夕顏點頭:「當然。」

  單御嵐起身,再次拱手說道:「打擾樓小姐了,若還有什麼需要小姐幫忙的,再來打擾。」

  樓夕舞也起身回禮,低聲回道:「單大人客氣了,我也希望能幫上忙,早日將兇手捉拿歸案。」

  卓晴一直暗暗觀察單御嵐的臉色,他始終眉頭深鎖,似乎少了往日的篤定與輕鬆,卓晴忍不住問道:「單大人對此案可有把握?」

  單御嵐腳步微滯,坦誠的搖搖頭,沉聲問道:「夫人有何指教?」

  卓晴搖頭回道:「沒有看見屍體之前,我沒有什麼可以指教的,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建議。」

  單御嵐有些期待的看向卓晴,他也希望,這麼奇特的女子能有他提出什麼有用的建議,他現在確實有些焦頭爛額。

  卓晴微笑回道:「有一個人,能幫你盡快破這個案子。」

  「青末小姐?」他還記的,青末在處理黃金案時的機敏,她確實是個洞察能力分析能力極強的女子。

  卓晴點頭回道:「破這種連環兇殺案,她比較拿手。」經由顧雲接手偵破的類似案件她記憶中不下五個,有些還是別的省市抽調她去幫忙,所以顧雲若是在,應該能提供些更加可行的偵查方向。

  「青末小姐去了西北佩城,只怕單某請不動她。」這個他是曾經想過,但是青末比較是將軍府的人,再則……

  呂晉冷聲說道:「就算那位青小姐願意恐怕也來不及。」

  「為什麼?」卓晴不解。

  程航冷哼一聲,惱火的回道:「從此飛鴿傳書到佩城,最快也要四日,等青小姐收拾行裝,乘馬車來到京城,只怕已是二十日之後了,離最後的期限不到十日,就算青小姐再厲害,也不可能在這麼短時間內破案,遠水救不了近火。」

  單御嵐倒是未見激動,兩個年輕人的臉上卻滿是憤憤不平之色,卓晴看向樓夕顏,問道:「什麼最後期限?過了這個期限又如何?」

  樓夕顏看了單御嵐一眼,歎道:「皇上給單大人下了期限,為期一月,若是這個案子還破不了,便要革職查辦,入獄……三年。」只是皇上這麼做,確實有些強逼單御嵐的意思,但是慶典之前出現這樣的案子,若是不破,穹岳顏面何存?!

  破不了案,就要坐牢!!怎麼可以這樣?!樓夕顏和單御嵐的表情告訴他,燕弘添就是可以這樣!!心裡將燕弘添祖宗是八代罵了個遍,但是卓晴深知,這樣也解決不了問題!

  想了想,卓晴問道:「從佩城到京城,最快幾天能到?」

  程航回道:「即使是年輕力壯武功高強的男子,快馬加鞭,不眠不休,也要五日。」

  伸手拿過呂晉手中的毛筆,抽出一張白紙,小小的寫了幾個字。寫完遞給呂晉,說道:「立刻飛鴿傳書到佩城,九天之後,她一定能到!」

  「「lcey,案子棘手,速歸!nancy。」

  呂晉看向手中那幾個簡單的字,有一半他不認識,且不說這上面有什麼暗語,就算那位青末姑娘想要趕回來,她一個我姑娘家,也不可能趕得回來啊!

  程航直接不相信的哼道:「這不可能!」

  卓晴自信的一笑,回道:「別人行不行我不知道,她可以。」顧雲的瘋狂她見識過,為達目標,她的腎上腺素可以迅速上揚到一般人不能想像的地步!如果有人能做到五天趕回來,她就一定能,說不定第四天就能看見她!

  而她選擇用彼此的英文名寫信,主要是因為要飛鴿傳書,字體要寫的很少,又是毛筆字,歪歪斜斜的連她自己都快看不出是自己寫的,為了讓雲相信這就是她的書信,英文名是最好識別的。

  在場的人看出了卓晴自信滿滿,其他人都不相信,卓晴也懶得解釋,見到人的時候他們自然就相信了!

  微微側身,卓晴在樓夕顏耳邊說道:「夕顏,我想去看看屍體,你早點休息,明天你還要忙,我一會就回來。」

  樓夕顏低聲歎道:「你的身體才好些,都這麼晚了,明天再去吧。」但是他知道,她一定還是要去的,果然,卓晴堅持說道:「我精神很好,有墨白陪著,你不用擔心我的安全,屍體停放得越久,丟失的信息就越多,我想盡快見到屍體!」

  樓夕顏緩緩點頭,回道:「好吧。」如果他不許她去,她或許不會去,但是以她的性格,她一定會生氣,而且絕對會明天一早就衝出相府。

  卓晴暗暗鬆了一口氣,她真的有些擔心,夕顏會不許她出去,想不到他竟然答應了,欣喜的在在他耳邊低喃道:「你的寬容會讓我更加不可自拔的愛上你,晚安!」

  「單大人,我現在可以去看看屍體嗎?」說完卓晴轉身走向單御嵐,樓夕顏卻為了她剛才的話有一瞬間恍惚,回過神來不禁失笑,她似乎已經知道,如何安撫他。

  「現在?」單御嵐也是一驚。現在已經過了子時,小心的看了一眼樓相,只見他表情如常,單御嵐也沒有再說什麼,朝著樓夕顏拱手說道:「樓相,下官告辭了,夫人若想去,請吧。」

  卓晴跟著單御嵐一行離開,樓夕舞終於回過神來,呆呆的看向樓夕顏,問道:「哥,嫂子對屍體為什麼這麼感興趣?」

  樓夕顏默不作聲,因為他也很想知道。

  晴兒對屍體的熟悉、辨別程度竟然高過單御嵐,她不可能只是對驗屍有興趣就能由此成就。還有青末,那個女子也不是一般的聰明而已,晴兒與她的感情似乎好的很,也熟得很,並不像與青楓那樣疏離,他有一種感覺,晴兒的所謂失憶只是一個藉口,那麼他是應該去查,還是等著她願意說的時候再和他說呢?!

  樓夕顏陷入了沉思……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八十八章 失心女屍

  這是卓晴第三次進入刑部大牢的驗屍間,或許是上次她對單御嵐提的建議奏效了,這次的驗屍間裡,似乎比上兩次都要寒冷的多,驗屍台上,一字排開三具女屍,臉色較普通的屍體要蒼白得多,身上沒有什麼傷口,除了胸口處極細的刀口之外,屍身潔白如玉。

  卓晴披著一件厚厚的棉裘,纖細的手銳利的眼,認真的檢查著屍體每一處皮肉,就連頭皮、指縫等地方都沒有放過。單御嵐、呂晉、程航都圍在她身側,墨白則是站在卓晴身後不遠之處,身上居然沒有穿棉衣,倒也沒看他發抖,只是臉色冷漠得足以與一室的寒冰媲美。

  呂晉和程航對卓晴都非常好奇,大人對她的態度十分恭敬也很信服,而她面對屍體時的冷靜,對驗屍步驟的熟悉程度已經說明,她絕對是高手。

  這次,卓晴並沒有如往常一樣一邊驗屍一邊解說,而是將三具屍身全部看過之後,抬頭看了身旁的三個男人一眼,說道:「先說說你們的驗屍結論。」

  呂晉看向單御嵐,見他輕輕點頭之後,才朗聲說出他的看法:「三名死者都是女子,三人雖然死亡時間不一樣,但是身上全部沒有其他傷痕,都是左胸下緣有一道五寸長的刀口,傷口邊緣整齊、光滑,刀刃應該極其鋒利,按照傷口的情況推測凶器應該是一把長度為六至七寸長的雙刃匕首。死亡原因是被兇手由刀口處將心取走,導致死亡。死者身上沒有留下掙扎的傷痕,面部表情極度恐慌,我認為,她們是被人點了穴道,不能動也不能叫,但是卻是清醒的,所以才會出現這樣驚恐的表情。」

  「你叫什麼名字?」

  呂晉不明所以,但是還是回道:「呂晉。」

  微笑的看著單御嵐,卓晴問道:「你的學生?」

  「嗯。」

  還算滿意的點點頭,卓晴笑道:「很有前途。」他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吧,在古代的屍檢資源下,能有這樣的見解,她覺得很不錯了,她今天之所以不直接說,而要聽他們說,實在是想知道,現代的驗屍技術與古代的驗屍手法上,存在差距有多少,她雖然不敢說,要將古代的驗屍水平帶上一個多高的高度,卻也希望能將自己的所知,盡量的傳授給他們,影響他們的驗屍觀念。

  斂下了笑容,看著呂晉年輕的臉,卓晴沉聲說道:「對於你剛才說的那些,我基本上同意,但是有兩點,我有質疑,第一,死者的死亡原因,我認為是,失血性休克致死。也就是快速、大量失血而又得不到及時補充導致的死亡。」為了怕他們不明白休克的意思,卓晴立刻補充最後一句。

  她一說完,程航立刻反駁道:「她們都被摘了心,為什麼不是因為失去了心而死?!」雖然她剛才面對屍體時的表現很冷靜,他也相信她有些驗屍的能耐,但是他更相信,呂晉的驗屍手段,除了大人,他還沒見過比呂晉更厲害的仵作。

  「人的心停止跳動一刻鐘,並不足以造成死亡,而在一刻鐘內,動脈破裂,大量失血,就可以造成死亡,兇案現場是不是有大量血跡。」雖然她沒有去現場,但是屍體呈現大量失血後的蒼白和臟器萎縮,已經足夠說明當時的情況。

  程航點頭:「床上,地上,全是血,兇案現場有血這有什麼奇怪?!」

  「人死亡後,人體血液停止循環,血管機能也停止了,出血量一般不多,只見於死後損傷局部,不會出現大量血泊及噴濺狀血跡。兇案現場會出現這麼多血跡,說明心被摘走之後,死者還活著,直到血液流盡。」

  清冷的女聲冷淡而詳盡的解說著,程航並不太懂這些,看向呂晉,呂晉面色嚴肅,怔怔的盯著屍體看,而大人也是一副深思的樣子,程航也不敢再多說什麼,想了想,卓晴乾脆走到屍身旁,對著發怔的呂晉說道:「你過來。」

  呂晉還沒有回過神來,腳已經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卓晴身邊。

  「一般生前出血,血液不久就發生凝固,死後出血,血液是不凝固的。還有,生前出血有纖維素網析出於組織緊密結合,水洗一般不能除去,而死後出血不凝固,水洗可以除去。」

  用手套在旁邊的冰上用力的摩擦了一下,手套有些濡濕,卓晴在死者傷口處輕輕摩擦,乾涸的血液並沒有什麼變化,再將手下移到死者近腰處的一抹猩紅,輕輕撫摸,血色已經變淡。

  呂晉終於明白,這位比他還矮半個頭的女子正在教授他辨別血液的方法,雖然這些東西他以前並不知道,但是她已經用實例告訴了他。趕緊拱手,呂晉感激的說道:「多謝夫人指教。」

  卓晴並不在意他的感謝,看了他已經明白了,卓晴繼續說道:「第二點,你剛才說點穴造成死者不能動彈,我認為可能性不大。」

  為什麼?呂晉和程航眼中明明白白的寫著疑問,卓晴也不等他們問出來,冷聲說道:「一般所說的點穴,應該是擊打人體上的某些薄弱部位和敏感部位的主要穴道,使其產生麻木、酸軟或疼痛難忍,失去反抗能力等,死者至始至終都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直到死亡,如果是因為被點穴了,而不能動彈,那麼她身體被點的穴道處,血液的循環一定會受到影響,她被點穴的地方會出現血脈滯留,而形成屍斑,你們看看這幾具屍體的屍斑。因為失血過多,她們的屍斑顏色較淺,但是也只是出現在背部而已。」

  呂晉輕輕抬起最近死亡的郡主的屍體,確實只有背後出現了斑紋,輕輕放下屍體,呂晉對卓晴已經心悅誠服,主動問道:「夫人還有什麼發現嗎?」或許她能看到他們沒有看到的地方。

  「兇手對人體器官,尤其是心臟的位置十分清楚,從傷口看,他只下刀一次,並且位置正好選在左側鎖骨中線與第五助間交界處,這裡正是心臟的位置,他的刀鋒甚至沒有在肋骨上留下痕跡,直接割斷心血管,用手穿過肋骨,將心臟取出。」

  這種技術水平,一般的屠夫可是做不到的,甚至是普通的大夫也未必能完成,指著三名女屍雙目圓睜的眼,卓晴微微搖頭,說道:「我倒是沒什麼其他發現,只是有些疑問,整個案子最奇特的事情,就是死者的臉部表情,極度恐懼,但是身體上沒有留下任何一點傷痕,甚至是指甲縫裡都沒有任何皮屑組織,這說明死者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卻一點也不掙扎,這太奇怪了,還有,兇手將死者的衣服全部脫掉,卻沒有對她們進行性侵犯,兇手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

  單御嵐心中也一直徘徊著這個問題,或許能解釋這兩個問題,就能弄清楚,兇手行兇的手法到底是什麼,三名死者看起來是神智清醒的,而樓小姐今晚受襲擊的時候,卻是渾然不知的,兇手變換了殺人手法,還是兇手有可能不是一個人?!

  卓晴忽然響起什麼,盯著呂晉,嚴肅的說道:「呂晉,剛才你的屍檢說明中,沒有提到死者是否受到性侵犯,這是一個很大的缺失,或許你覺得男女有別,但是作為驗屍官,你應該拋棄這些包袱,做你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是。」呂晉微低著頭,對於她的話,他沒有什麼可以反駁的,他其實檢驗過,但是礙於夫人是女子,他才沒有特意說明,誰知她心懷坦蕩蕩,倒是他多慮了。

  時間也不早了,屍體也看過了,卓晴脫下手套,說道:「單大人,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關於案子的事情,我明天到衙門找你細說吧。」她怕她太晚不回去,樓夕顏該擔心她了,卓晴暗自輕歎,什麼時候,她已經如此在乎他,這就是心中有了牽絆的感覺嗎?!似乎還不賴。

  「夫人請。」

  卓晴點點頭,朝著門外走去,墨白高大冷傲的身影緊隨其後。

  卓晴的身影消失在問外,程航終於忍不住問道:「大人,她,到底什麼來頭?」

  年輕輕輕的,對屍體居然如此瞭解,而且剛才說教呂晉的時候,那種氣勢,還真讓人不敢回嘴,這女子,到底什麼人啊?

  面對兩雙急切求知,興趣盎然的眼,單御嵐苦笑搖頭,他也不知道,她到底什麼來頭……

  刑部大牢離丞相府也不算遠,卓晴與墨白走在回去的路上,月已西斜,街道清冷寧靜,墨白走在卓晴身後三四米的地方,並不與她並肩而行,卓晴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始終臉色冷凝的墨白,直接問道:「墨白,你有話和我說就說吧。」

  墨白停下腳步,久久,才冷冷的吐出幾個字:「你不應該這麼晚了還離開相府。」

  卓晴輕輕揚眉,她以為他會憋著不說,他願意說出來,倒是一件好事,走近墨白,卓晴反問道:「你覺得我作為一個女人,不應該這麼晚了四處亂走,我已經是丞相府的人,就應該顧及丞相府和樓夕顏的身份,乖乖的待在家裡,是這個意思嗎?」

  墨白面無表情,既不搖頭也不點頭。卓晴早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回應,也不在意,自顧自的回道:「我有我自己做人處事的方式和原則,每件事都有輕重緩急,若是我與樓夕顏成親了,我自然會盡量去做符合丞相夫人身份應該做的事情,但是不可能改變我的處事態度,樓夕顏如果不能接受,或者說,丞相府不能接受,我不介意被扔出來,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兩個人相處,是互相體諒互相包容也是互相妥協的過程,這個她知道,但是她有自己不能妥協的東西,表態完了,卓晴看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臉色變得很是嚴肅的墨白,笑道:「你還有話要說嗎?」

  幽深的藍眸迎視眼前堅持而執著,毫不做作隱藏的女子,墨白臉色依舊冷漠,聲音已經恢復以往的平淡,回道:「沒有。」

  滿意的點點頭,卓晴似乎心情不錯,笑道:「很好,你以後對我有什麼不滿,可以儘管提出來。如果是我不對,我會盡量改正,如果不能接受你的觀點,我會和你說明。」

  墨白卻忍不住皺眉,回道:「夫人沒有必要和我解釋任何事情。」她是主,他是僕,她只需要下命令,不需要解釋。

  「我覺得很有必要!」卓晴還要繼續說寫什麼,墨白眼神忽然一暗,一個輕躍上前,將她護在身後,一路後退,兩人退到牆角處。

  墨白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她所有的視線,她看不見墨白的表情,但也能感覺到墨白渾身的肌肉都緊張了起來,平時就冷漠的氣息此時變得越發冰冷,墨白的異樣讓卓晴知道,接下來或許會有危險降臨。

  緊貼著牆壁,卓晴屏住呼吸,仔細聆聽,果然,聽見極輕卻又有些繚亂的腳步聲,月光映照下,幾條長長的黑影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行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12:32 PM

洗冤集錄 卷二 第八十九章 以退為進

  暗影由遠及近,速度飛快,但是聽起來,腳步有些慌亂,卓晴瞇眼看去,對方有四個人,手中都持著長劍,一路向前急奔,不時還慌張的回頭張望,似乎在躲避什麼人。看樣子,他們不像是衝著她來的,即使如此,墨白依舊沒有放鬆警惕,嚴陣以待,卓晴站在他身後靜觀其變。

  就在要與他們交匯時,幾個也發現了卓晴和墨白,墨白將她護在身後,幽藍的眼透著冷殘的氣息,卓晴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墨白身邊的空氣都變得不一樣,但是這是不可能的,或許是她的錯覺吧。

  四人也明顯感覺出了墨白的殺氣,戒備的盯著,卻也不敢輕舉妄動,腳步仍是飛速的向前奔去,就在他們幾乎擦身而過的時候,一抹紅影從道路旁的瓦礫間飛躍而下。卓晴一愣,這人的身形好快,毫無聲息,彷彿就這樣憑空出現一般,如鬼魅般閃動的身影,炫目得讓人一陣眩暈,回過神來,她已經纏上了急奔的四人,手中的嫣紅長鞭,如一道靈蛇,阻了四人的去路。

  一個輕躍,紅影已經停在了四人面前一丈開外的地方,紅衣如血,墨髮如漆,純金面具在月光下,閃耀著與她眼神一般森冷的寒光,混身上下,籠罩在一種鬼魅異常氣氛之中,這人……卓晴低喃:「夜魅?」

  她怎麼會在這?

  女子也朝她的方向掃了一眼,冷眸微瞇,眼光在墨白身上停留了一會,冷漠的移開便不再看向他們。

  臉色閃過驚恐的神色,四人對看一眼,眼神倏地變成了拚死一搏的殘虐,卓晴心驚,對墨白低聲說道:「墨白,你去幫幫她吧。」四對一,這些人還都是亡命之徒,卓晴還真的擔心夜魅會應付不來。

  「不需要。」墨白冷凝的聲音才落,卓晴立刻認識到自己是在杞人憂天。

  一記烈焰般炫目的長鞭朝著四人橫掃而去,化解了他們的第一輪攻勢,四人將夜魅團團圍住,黃金面具下,看不見她的表情,輕揚著長鞭,那不屑一顧的冷傲已經表露無遺。

  四人惱羞成怒,一起高舉手中的長劍,刺向中央的夜魅,只見她一輕躍,踩踏在四人的長劍之上,借腳下之力,一個翻身旋轉,長鞭也而在空中劃下一道漂亮的流光,四人皆被長鞭所傷,一起朝後跌去,夜魅輕盈落地。

  卓晴暗歎,難怪夜魅能成為穹岳數一數二的賞金獵人,這樣的身手,太炫目了!她手裡的長鞭有五六米長,在她手中靈活的揮舞著,就彷彿是她身體的一部分一般聽話,要操控這樣的軟武器,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長鞭上密密麻麻的佈滿了細小的倒刺,被它纏上,非死即傷!

  剛才的一擊,已經讓四人受了傷,其中一人傷勢較輕,見勢不好,從地上底起來,還想逃跑,黃金面具後的冷眸劃過一絲嘲諷,長鞭輕揮,如火蛇般纏上那人的腰,狠拽長鞭,倒刺立刻沒入皮肉,夜裡,一道淒厲的嘶吼響徹夜空,讓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其餘的三人早已不敢再動,夜魅取出狂在腰間的長繩,將四人捆綁在一起,拉拽繩索,四個大男人顫抖著起身,隨著她身後朝著刑部大牢的方向走去。

  卓晴也終於回過神來,急道:「夜魅。」

  紅影腳步一滯,卻沒有回頭,卓晴對著她的背影叫道:「我有些事情想和敖天、乾荊,還有你談一談。你能幫我找到他們嗎?」

  景颯的武功已是不弱,再加上一群侍衛,居然還是讓兇手跑了,兇手武功之高,可見一斑,就怕單御嵐真的找到兇手的蹤跡,實施抓捕的時候,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也是枉然!今晚看來,夜魅的武功如此不俗,敖天自然也不在話下,乾荊武功雖然一般,輕功卻十分了得,有他們幫忙,抓住兇手就更加有把握了,賞金獵人不就是拿錢辦事嘛,這個案子如此棘手,單御嵐應該捨得花這個銀子吧!

  聽完卓晴的話,夜魅靜默不語,抬腳就要離開,卓晴趕緊再次叫道:「十日後午時,我在悅來茶莊等你們。」她不回答,她就自動解讀為她同意了,提前十天預約,再大牌也應該能出現了吧!

  這次夜魅沒有再停下腳步,也沒有任何回應,牽著長繩,孤傲的紅影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

  卓晴長舒了一口氣,好在沒有遇到什麼大麻煩,不然夕顏又該擔心了,伸了伸腰,看向還將她護在身後的墨白,卓晴側過頭,叫道:「墨白?」

  他在看什麼?沿著他的視線看去,早就已經見不到任何人影了,卓晴低笑道:「看什麼呢」?

  墨白掩下微瀾的眼眸,還是那張冷漠的臉,卻彷彿多了少許倉惶,默默的退開身子,墨白靜默的跟在卓晴身後,只是那萬年冰封的心湖,被一道烈焰燒出了一渠溝壑。

  ***

  昨夜回來得晚,她沒去打擾樓夕顏,也不知道他當時睡了沒有,睡了一覺起來,他已經出府了,卓晴擔心樓夕舞的情緒,決定先去看看她。

  誰知才走到院門口,就聽見她嘶聲力竭的吼叫:「你出去,走啊!我不想看見你!」

  卓晴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緩步走進院內,果然看見景颯默默的立在一旁,臉色一如既往的暗黑,一向冰冷的黑眸帶著一絲刻意隱藏的疑惑和心疼,緊盯著屋內對著他嘶吼的女子。

  「出去!!」說完,一個瓷杯從窗口飛了出來,正好砸在景颯的腳邊,瓷片橫飛。景颯卻是面不改色,依舊靜默的立在那裡,只是臉色雷電交加……

  卓晴縮了縮腳,這丫頭,下手也太狠了吧。

  素兒也被嚇得要死,小姐平時雖然也會對著景總管大呼小叫,但是卻都是圍著他團團轉,今日少爺特意讓景總管寸步不離的保護她,這不是好機會嘛?小姐怎麼發這麼大脾氣……顫顫的嚥了一口口水,素兒對著身邊已經吼得面紅耳赤樓夕舞低聲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樓夕舞根本不理她,繼續對著問外柱子一般的人低吼:「我不要你保護,讓我哥換一個人來,你出去,出去!!」

  是她應該出場的時候了吧,低咳一聲,卓晴故作不解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一邊說著,卓晴一邊往屋內走去,樓夕舞看見她,眼前一亮,隨即又繼續叫囂道:「叫他走!!我討厭他!!」

  輕輕皺眉,看向身後渾身快要結冰的男子,卓晴輕歎道:「景颯,我看你還是先出去吧,在院外守著也是一樣,現在是大白天的,不會有什麼事的。」

  墨黑的眸深深的看了一眼屋內一臉冷情的女子,景颯沒有說什麼,高大的身影帶著怒火,退出了院外。

  卓晴進去內室,樓夕舞對著素兒揮揮手,說道:「素兒,你先退下吧。」

  「是。」素兒乖巧的退了出氣,還貼心的關上了房門。

  房門才剛掩上,樓夕舞剛才的囂張暴躁立刻換成了一副怯怯的樣子,擔憂的低聲問道:「嫂子,剛才那樣會不會有些過分了?」她剛才把杯子丟出去的時候,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卓晴莞爾一笑,說道:「還好。」

  挫敗的坐下,手撐著下巴,樓夕舞哀歎道:「他要是覺得我無理取鬧,沒有耐心,真的走了,我怎麼辦?」好不容易可以每天見到他,現在卻讓她卯足勁的趕他走,好難哦!

  輕拍著她洩氣的臉,卓晴笑道「愛情有時候就是要在患得患失中間徘徊,每次都是你這樣而已,不會很不爽嗎?也應該讓他嘗一嘗吧,接下來你只要對他避而不見,有事沒事就發呆,默默流淚、茶飯不思就行。」

  這倒是比趕他走容易做到,但是……懷著期待又有些不安的看向卓晴,樓夕舞問道:「他真的會主動提親嗎?」她圍繞在他身邊努力了這麼多年,所有該做的能做的都做盡了,還是一點用都沒有,她真的不敢期待,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輕揉著樓夕舞柔軟的髮絲,卓晴拍拍她的肩,輕聲安慰道:「放心好了,他若是真心喜歡你,心疼你,就一定捨不得你這樣,如果到最後,他還是擺脫不了所謂的尊卑主僕之分,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了,不是嗎?」

  「嗯。」用力的點點頭,樓夕舞想以此來堅定自己的決定,但是心裡卻有另一個聲音在叫囂,即使景颯最後依舊不為所動,她又真的放得下他嗎!?

  哎……或許還是……不能吧!

  用力拍拍腦袋,告誡自己不要再想這麼多,不然她一定會發瘋,拉著卓晴的手,樓夕舞換了一個話題,問道:「嫂子,你昨天去哪個……驗屍,有什麼發現。」

  卓晴知道她只是隨便找些話和她說,但是她確定要和她討論這個?!輕輕佻眉,卓晴揶揄一笑:「你真的想知道?」

  「呃……」嚥了嚥口水,光是想到被摘了心的屍體躺在冷冰冰的棺材裡,她就已經毛骨悚然了,趕緊搖搖頭,樓夕舞乾笑道:「還是算了。」

  卓晴搖頭失笑:「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快中午了,她今天還約了單御嵐。

  樓夕舞點點頭,繼續趴在桌子上發呆,卓晴搖頭輕歎,希望這次,有情人能終成眷屬吧!

  走出院外,就看見景颯高大的身影立在那裡,眉頭深鎖,滿臉愁容,看到他這個樣子,卓晴的心情隨之變好了一些。

  換上一副萬般無奈,心憂不已的神色,卓晴走到景颯面前,沉聲歎道:「景颯,夕舞她……不想見你,要不我和夕顏說說,讓你和墨白調換吧。」

  「為什麼?」冷硬的聲音帶著幾分急促,很好!

  幾次欲言又止之後,景颯的冷眸幾乎快將她瞪穿了,卓晴才幽幽歎道:「昨晚的事情,她一直不能釋懷,覺得自己……有失清白,她喜歡你,你是知道的,與其說她不願見你,不如說是她不敢見你,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經配不上你了,我看你也不喜歡她,這樣也好,你可以不用擔心她再像以前那樣黏著你了,我只怕她自己想不通,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如她所願,卓晴說完,景颯的手已經緊握成拳,隱隱的青筋暴起,像是在極力隱忍著怒火,卓晴暗暗心喜,故作無奈的擺擺手,歎道:「罷了,我去和夕顏說,把墨白換過來保護她好了。」

  「不必。」堅定的回答透著一抹急切。

  卓晴微微皺眉:「你確定?」

  卓晴一副為他擔憂的樣子,景颯直接掠過她,再次進去院內。

  看著高大的身影再從默默的守在門外,卓晴的唇角忍不住輕揚,苦肉計加上欲擒故縱,在愛情的較量中,永遠不失為最有效的法寶之一!有時候越老的招,越好用。

  ***

  刑部議事廳

  「樓相。」負責調查御花園事件的刑部官員劉洪恭敬的行了一個禮,雖然樓夕顏臉上仍是溫和的笑意,劉洪還是緊張的嚥了嚥口水,接受這個案子以後他才知道,落水的居然是樓相未過門的妻子,而案件的矛頭,又直指後宮,皇上還下旨嚴辦,這件案子,辦不好,丟官去職倒是小事情了,就怕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小命都不保不住。

  手中握著清茶,樓夕顏不急不慢的問道:「查得如何?」

  劉洪趕緊回道:「四名太監有一人咬舌自盡,其餘三人抵死不認謀害青姑娘。四人原來都在內務府做事,是陸志海手下不起眼的小太監,平日裡處事謹小慎微,不想是會鬧事的人。」

  咬舌自盡……樓夕顏眼中劃過一絲冷光,食指輕敲著茶碗,沉聲問道:「他們家裡還有什麼人?現在在哪?」

  「其中兩人是被人販子買進宮的,內務府裡,沒有家眷登記,另外兩人,家屬已經不知所蹤。」

  「找!我不想再聽見另外三人『無故』死亡的消息。事發之前進出過御花園的相關人等,全部盤問排查,有任何可疑之處立刻來報。」沒有家眷的就咬舌自盡了,家眷失蹤的就抵死不認是嗎?看來她善後的事情,收拾得還真快,不愧是在宮裡浮沉多年的主。

  「是。」樓夕顏聲音不高,劉洪卻已經感受到他的不悅,那種壓迫感,讓他幾乎不敢抬頭。

  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碗,樓夕顏緩步走出了議事廳,依舊是那樣的溫潤清雅,劉洪卻是出了一身的汗。

  ***

  輕紗帷幔,香火繚繞,神台上,一尊金佛面帶慈悲的笑容,靜靜的立在那裡,木魚的咚咚聲,一下又一下,沉靜而清晰,金佛旁邊,紫檀佛珠散發著幽幽的香氣,能讓人心平氣和。

  佛像前,楊芝蘭靜閉著雙眸,臉色沉靜平和。

  老嬤嬤立於輕紗外候著,木魚聲漸歇,楊芝蘭淡淡的聲音有內室傳來:「事情辦得如何?」

  「太后請放心,事情已經辦妥,他們絕對不敢亂說話。」老嬤嬤忽然跪倒在地,低聲請罪道:「這次都是奴婢的疏忽,才讓事情敗露,請太后責罰。」

  輕紗帷幔被輕輕撩起,楊芝蘭慢步走出,老嬤嬤趕緊起身,上前攙扶,她的臉上倒未見得如何的生氣,反而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歎道:「罷了,青靈沒死,算她命大,這次的『意外』,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至少哀家終於發現了一向完美得無懈可擊的樓夕顏,也有了軟肋。」

  樓夕顏啊樓夕顏,你不該辜負萱兒,不該是樓素心的好外甥,更不該……和我作對!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九十章 崩潰的結婚禮單

  從樓夕舞的院落走出來已經接近正午,卓晴決定吃了午飯就去找單御嵐,還沒走到花廳,在院中的小道上就與一襲蘭衫的樓夕顏迎面相遇,卓晴奇道:「夕顏?中午你很少回來,是有事嗎?」

  樓夕顏看著她,溫柔的一笑,回道:「有事。」

  前些天她落水,樓夕顏陪了她這麼久,應該耽誤了不少事情,卓晴瞭然的點點頭,笑道:「你忙你自已的事情吧,我不打擾你了。」

  側過身,卓晴繞過樓夕顏繼續往前走,就在兩人快要擦身而過的時候,掌心忽然被一雙修長微涼的手握住,卓晴不解的看向身側的樓夕顏,他卻只說淡淡的惘若無事般笑道:「你要出去?」

  「嗯。」卓晴怔怔的點頭。

  「很急?」

  搖搖頭,卓晴如實回道:「也沒有了,我下午約了單大人談昨晚驗屍的結果,待會出門。」

  「那就好。」說完,樓夕顏竟是牽著她的手,向著大門的方向走去。

  他不是回來有事要辦嘛?那現在是要怎樣?卓晴被他搞懵了,腳上隨著樓夕顏的步子一路前行,嘴裡不解的問道:「我們去哪?」

  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目,樓夕顏依舊是那樣緩步悠然的走著,彷彿走在三月的春風裡一般,嘴角淺淺的弧度,顯示著他不錯的心情,微揚的鳳眸笑看著一臉茫然的卓晴,回道:「我中午回來,就是為了忙我們的婚事,既然你不是很急,一起吧。」

  「婚事……」卓晴遲疑了一會,問道:「有什麼要忙的?」她是真的不知道古代的婚禮需要忙什麼?

  樓夕顏笑而不答,卓晴也不再多問,任由他牽著出了相府,上了馬車。

  才剛坐下,樓夕顏忽然攬著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昨晚快五更天才回來也不多睡會,瞇一下眼晴,到了我叫你。」

  他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的?但是她昨天明明看見攬月樓的燈是黑著的,她以為他睡了。輕靠著他的肩膀,窩在他的懷裡,呼吸著他身上淡淡的清冽氣息,卓晴以為自己不會睡著,但是一會之後,她居然有些恍惚了。

  看著懷裡睡得毫無防備的卓晴,樓夕顏手習慣性的把玩著她的髮絲,眉頭卻是不自覺的皺了起來,越是與她相處,越是覺得她就像是一個謎團,所做作為所思所想,皆與常人不同,讓人看不透也摸不清。但是即便如此,她行為處事又是那麼的坦蕩大方,或許正是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讓他不經意間,被她吸引俘獲,這是以往的他,不可能做的事情,他應該把她查清楚了,弄明白了,才考慮要不要付出真心,可惜,一切似乎來得太快,他第一次讓自己的心,跟隨著感覺放任自流,只希望這一次,他沒有賭輸。

  馬車緩緩停下,樓夕顏輕拍著她的臉頰,柔聲叫道:「晴兒,醒醒,我們到了。」

  輕輕睜開眼晴,卓晴還有些混沌,不過很快,她的眼神恢復了清明,看她完全醒過來了,樓夕顏才牽著她的手下了馬車。

  下車一看,他們正站在一棟四層木製小樓前,小樓門面裝飾得豪華氣派,紅木雕花大門,青石玉板鋪地,寬闊明亮的門楣上龍飛鳳舞的寫著「冷月樓」三個大字,一個四十開外的男子站在小樓前迎接,他身後還站著五六個小二,男子看見他們眼前一亮,立刻迎了上來,看清卓晴臉上的疤痕,老闆眼中劃過一抹差異,不過生意人畢竟是生意人,情緒隱藏得很好,恭敬的笑道:「樓相,這位一定是夫人吧,快請快請!」

  跟隨著男人進入大堂,卓晴發現,這家酒樓的設計算是別出心裁,正面進來,中間是一座小小的人工水池,裡邊養著不少錦鯉,右邊是大廳,裡邊已經有不少人在用餐,但是店主用輕紗做了隔斷,朦朧間,大廳裡的人看不見門外進來的是何人,他們站在這,也看不清裡邊的人,左邊是一道樓梯,直接上前便是一間間小包間,這家酒店的特點,應該就是私密性比較好吧。

  到了三樓,男子將他們帶入最裡的一間包房,門輕輕打開,與普通包間會使用的檀香不同,裡邊飄出淡淡的茉莉花香,讓人聞起來神清氣爽,兩人進去室內,男子悄然退了出去。

  包間的內室很簡單卻不失品位,腳下是一張巨大的牡丹花開長毛地毯,踩在上面很舒服,中間擺放著一張巨大的圓桌,靠窗的位置佈置了兩張舒適的長椅,在長椅上坐下,能看到樓下繁華的街道,因為周邊都是平房,三層建築的視野已經很開闊了,有一種鬧中取靜的閒適,卓晴低笑:「這裡環境不錯。」應該算得上是穹岳的五星級酒店了吧。

  在她對面坐下,樓夕顏回道:「這是京城最好的酒肆,有最好的酒菜。」

  卓晴似乎猜到了樓夕顏帶她來的目的,笑道:「那今天我們是來定酒席的?」

  樓夕顏也不再隱瞞,淡笑回道:「嗯,待會你嘗嘗,哪些酒菜你比較喜歡。」婚禮那天人一定不少,家裡的廚子也忙不過來,還是訂酒肆的飯菜方便。

  手撐著下巴看著眼前神清氣爽的樓夕顏,卓晴不解:「這些事情讓景颯決定就好了,慶典快到了,你不是很忙嗎?」他昨晚如果也是三四點才睡的話,應該也沒睡多久,卻絲毫看不出睏乏。

  桌上早已周到的沏好了熱茶,樓夕顏拿起瓷杯,為她斟了一杯,遞到她手裡,又低頭為自己倒了一杯,嘴上輕描淡寫的說道:「我也並沒有那麼忙,上次你說禮服的款式想要自己決定,我想,你應該是希望成親時用的物件,都由自己親自挑選吧,是我原來想得不夠周到。」

  「夕顏……」隔著瓷杯,暖暖的溫度由掌心直傳遞到心裡,他就是為了她那時隨口的一句話,就陪著她來試菜?其實……她只不過是嫌禮服麻煩而已,輕咬唇角,卓晴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對了,你在皓月的親人中,有哪些和你特別投緣的,我派人去把他們接過來參加婚禮。」

  樓夕顏忽然的一句話,讓卓晴從感動陷入了苦惱中,為難的回道:「我……不太記得有哪些相熟的親戚了,反正父母都已經不在了,我看就不用請了吧。」她怎麼可能知道青家還有什麼親戚呢?

  樓夕顏輕輕放下茶杯,看向卓晴,認真的回道:「我想讓你的家人見證你成為我樓夕顏明媒正娶的妻子。」

  卓晴手微顫,他是想幫她褪去「禮物」的名聲,給她一個體面的婚禮,讓她在「家人」面前抬得起頭來嗎?她並不是青靈,自然是不在意這些東西,但是他卻為青靈想到了,點點頭,卓晴終於也不再推脫,笑道:「好吧,我問問青楓。」

  現在青家三姐妹中,也只有青楓知道青家的具體情況吧,她和顧雲半斤八兩……

  「樓相,菜式已經準備好了,可以上菜了嗎?」門外,傳來男子微揚的聲音,樓夕顏看了卓晴一眼,卓晴點頭,他才低聲說道:「上吧。」

  門再次打開,卓晴只看見川流不息的人流,不一會兒,大大的圓桌上,已經堆滿了菜,還有七八壺酒。

  男子走到圓桌前,熱情的介紹道:「樓相,這些都是我們冷月樓上好的菜品,還有這幾罈酒,也都是陳年佳釀,您和夫人慢慢品嚐。」

  樓夕顏文雅的點頭回道:「好,你先退下吧。」

  「是是。」男子趕緊又退了出去。

  那張足以圍坐下二十個人,此刻滿滿的堆滿,是的,堆滿了菜的圓桌,卓晴忍不住失笑:「有必要這麼誇張嗎?這麼多菜,每樣吃一口,都會撐死我!!」難怪他們不一道道菜慢慢上,估計那樣上菜,天黑也上不完!

  樓夕顏掃了一眼這一桌子的菜餚,臉上也劃過一絲無奈的苦笑,看來這個情況也不在他的預料內,拿了幾支桌上的竹籤遞給卓晴,樓夕顏笑道:「那你就選看著喜歡的嘗一嘗,覺得好吃在旁邊放上一支竹籤就行。」

  「好吧。」也只能這樣……

  卓晴繞了圓桌看了一圈,實在太多菜,有些她都看不出是什麼!決定就近原則,隨便吃點就好。嘴裡嚼著菜,樓夕顏拿起酒壺,到了一小杯酒,遞到她的唇邊,卓晴搖頭回道:「酒我就不選了,平時我就不太會喝,你選就好。」

  她本來就不好酒,做了法醫之後,更加是滴酒不沾,讓她品酒她也品不出個所以然了!還是作罷的好。

  「好。」樓夕顏倒是沒有讓她繼續喝,而是自已輕酌美酒,陪著卓晴身邊。

  圍著圓桌吃了最外圍的一群,卓晴手中的竹籤一根也沒有放出去,瞪著面桌的美味佳餚,卓晴皺起了眉頭,樓夕顏輕攬著她的肩膀,問道:「怎麼了?不好吃?要不我們再換一家試菜。」

  搖搖頭,卓晴為難的回道:「不是,我吃了三十幾道菜了,覺得都不錯,太難選了……」她都快吃飽了,也沒選出一道了,總不能全要了吧,求救的看向樓夕顏,卓晴討好的笑道:「還是,你來吧。」

  樓夕顏放下手中的酒杯,微笑的接過她手中的筷子和竹籤,卓晴如釋重負,卻見他夾起一塊肉,送到她嘴邊,她雖然不解,但是他都餵到嘴邊了,還是吃吧!

  張嘴咬下,嚼了幾口,樓夕顏問道:「怎麼樣?」

  卓晴點頭:「好吃。」

  又是一塊藕片送到嘴邊。

  眉頭微皺,面對樓夕顏的溫情餵食,她還是……一口吞下。

  「這個呢?」

  清脆爽口,卓晴連連點頭:「嗯嗯!」

  「這個?」嘴裡的食物才嚼完,一塊香酥雞翅立刻須上。

  「不錯。」

  「這個?」菊花魚卷香嫩鮮美。

  「也好。」

  「這個?」桂花糕香甜滑口。

  「還行。」

  當一勺蓮子羹送到唇邊的時候,她實在是吃不下了,別過頭去,卓晴哀怨的問道:「不是說你選嗎?怎麼還是我吃?」

  攤開手,原來手中的竹籤已經用掉大半,樓夕顏無辜的回道:「我在選啊。」

  看向圓桌上的菜盤,確實有十幾碟已經插上了竹籤,原來他所謂的選,就是通過她吃了食物後的表情選?!他也太詐了!!

  堅決的搖頭,卓晴死也不願意再次張口:「我真的吃不下了。」這試菜也不是一件容易幹的活……

  「那就不吃了,這些你喜歡的作為主菜,其他的讓掌櫃挑選些送過去就好。」樓夕顏也不再逼她,放下筷子,扶著她到窗邊的長椅上坐下,卓晴終於鬆了一口氣。

  「來人。」

  門外的小二趕緊回道:「在。樓相有何吩咐?」

  「上茶。」桌上的茶早已經涼透。

  「是。」不一會,一壺熱氣騰騰的香茶送了上來,樓夕顏又為她斟了一杯,一邊遞到她手中,一邊低聲說道:「喝點茶休息一會,待會我們再選玉器。」

  卓晴握著杯子的手微顫,不是吧!還要選玉器?!那待會不會還要選其他亂七八槽的東西,不行,她會崩潰的!!再這樣挑下去,說不定能整出選擇恐懼症出來!輕咳一聲,卓晴認真的說道:「夕顏,你這麼忙,我看婚禮上的東西,不用每樣都親力親為,交給景颯代為處理我也沒有意見的。」

  「累了?」

  哀歎一聲,卓晴決定老實說道:「那倒沒有,就是花多眼亂,上次那個禮服,我強調要自己選,其實是怕太花哨隆重了,那天穿得累死我,其他的東西,我真的不太挑,隨便就行。」

  樓夕顏的眉頭因為那句隨便就行而皺了起來,卓晴趕緊補充道:「我的意思是說,你挑的我都喜歡!」

  就在這時,問外傳來小二的聲音:「樓相,凝翠閣的老闆到了。」

  原來他已經安排好了。好吧,那就選吧,樓夕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沒有說話,卓晴乾脆朗聲叫道:「進來吧。」

  「見過樓相,夫人。」一個高瘦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身後的兩個年輕人手裡提著兩個大木箱子,在長椅前的矮几上打開,裡邊儘是珍珠美玉,光是看色澤,就知道絕對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樓夕顏輕輕揮手,中年男子瞭然的趕緊笑道:「這些都是我們凝翠閣的珍品,夫人慢慢挑選。」

  三人退了出去,卓晴隨意的拿起一塊墨色青玉把玩,隨手又放下,她一向不喜歡佩戴飾品,尤其是手上的飾物她更加不會帶,因為不方便驗屍,也因此,她不太懂得欣賞美玉,兩大盒滿滿的飾品,她也只是掃過一眼,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

  正想再次投降,隨便挑個一兩樣交差,卻在不經意間,看到盒子最角落處,躺著一對一大一小的白玉葫蘆,卓晴拿在手上把玩,葫蘆玉質晶瑩剔透,摸在手裡光滑水潤,小的那個比普通花生還略小一點,大的那個比拇指略大些,珠圓玉潤小巧可愛的造型很得卓晴歡心。

  「你喜歡這個?」樓夕顏一直觀察著她的表情,一般女子都喜歡美麗的飾物,她卻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直到看見這對小東西。

  卓晴開心的點點頭:「嗯,很可愛。」

  這對小葫蘆玉質中上,雕工簡單,唯一的優點估計就只是勝在樣子可愛了,她喜歡就好,在木盒旁邊,抽出一條墨青色的細繩,樓夕顏在葫蘆中間幫了一個結,溫柔的為她戴上,微涼的玉石貼在胸前,很舒服,卓晴拿起另一個小葫蘆,抓在手心把玩,樓夕顏微微挑眉,笑道:「那個不是給我的嗎?」

  卓晴手上一頓,好笑的看著眼前一臉哀怨的樓夕顏,訕笑道:「我以為樓相大人不屑於佩戴飾品。」她好像都沒見過他戴飾品,就連男子最常佩戴的玉珮,他也極少佩戴,而且她自已也知道,她選的這個不是什麼萬里挑一的名貴物件,她怎麼知道他會想要索要?!

  他向著她攤開掌心,卓晴只能將另一隻交到他手裡,順手抽出細繩綁在葫蘆上,樓夕顏利落的將細繩綁在了脖子上,嘴上無可奈何的低聲歎道:「沒辦法,誰讓它們,是一對。」

  說真的,這個小葫蘆帶著他的身上,和他清雅脫俗的氣質還真有些格格不入,卓晴也絲毫不給面子的笑倒在他懷裡,樓夕顏只能無奈的抱著懷中笑到幾乎岔氣的女子,真的這麼好笑嗎!?

  好不容易笑夠了,卓晴把小葫蘆塞進他的衣襟裡,為了他的形象著想,還是不要掛出來的好,這個東西最好只有她能看見!

  兩人坐在床邊調笑著,卓晴不經意的望向窗外,卻意外的看到了一抹淡漠清冷的白影。

  「蘇沐風?」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12:47 PM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九十一章 意外的發現

  「蘇沐風?」

  正值中午,樓下街道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但是他卻是最好認的,一襲白衣在繁榮的鬧市中,顯得格外扎眼,緩步行來,所有的喧囂似乎都近不了他的身,不少人都向他投去欽慕的眼光,但是那淡漠疏離的氣質卻又讓人不自覺的不敢親近。

  順著卓晴的視線看去,樓夕顏很輕易的就能發現蘇沐風頎長的身影。

  「你和他熟嗎?」卓晴盯著樓下的蘇沐風,輕聲問道。

  輕輕搖頭,樓夕顏也注視著樓下悠然行走於人潮中的男子,淡淡的回道:「我與蘇家家主蘇老爺算是舊識,年少的時候,他也曾教過我琴藝。蘇沐風是蘇家那麼多孩子中,音樂造詣最好的,六年前的慶典上一曲鳳還巢,讓他聞名天下,很多人慕名拜師,但是他從來不收徒弟,一般都只是指點一二,不會在一家教授超過十節課,更不會重複指點一個人第二次!雖然如此,求他授藝的名門之後,依然不勝枚舉,這次我能請到他教夕舞,可沒少花功夫。」

  「這麼說,他教過的人很多很多?」能怪他只給夕舞上了四堂課就走了,所謂能人異士,似乎都有些怪癖。

  「京城中,算的上名門望族的,都向他發出了邀請,我猜想半數左右的望族公子、千金,應該都算是他的學生。」看著卓晴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樓夕顏低笑道:「為什麼對他這麼感興趣?」

  托著腮幫,坦然回視樓夕顏,卓晴低歎道:「他給人感覺很奇特也很吸引人。」寧靜而悠遠的氣質應該是讓人心曠神怡的,但有偏偏混合著淡淡的冷傲,他給人的壓迫感與一般人的很不一樣,說不清楚什麼感覺……

  樓夕顏莞爾一笑,蘇沐風確實是個奇特的人,只是她也不用這麼坦白的和他談論,另一個男人有多吸引人吧!

  本來喧嘩中帶著幾分夏日躁動的午後,被驚聲尖叫和狂亂的馬蹄聲驚起了波瀾。

  「馬驚啦!讓開讓開!!」

  隨著馬車上的狂吼聲由遠及近,兩匹狂奔的馬拖著一輛馬車,朝著鬧市疾奔而來,不時的衝撞著路旁的小攤販,行走在道路上的人四處躲竄,即使能夠及時避開馬車,也被路邊的東西絆得東倒西歪。

  「讓開!」

  慌張的嘶吼和著行人的尖叫,馬車繼續狂奔而來,冷月樓對面正好是一排販賣飾品的小商舖,商舖全聚集了不少人,其中大多數還是女子,若是馬車疾奔而來,一定有不少人躲不掉!

  樓夕顏眼神一暗,低叫道:「墨白!」

  他的話語才落,一道極快的身影幾個起落,飛速的朝著近在眼前的馬車奔去,輕巧的落在馬背上,墨白抓起兩匹馬的韁繩,用力的向後拉,但是狂奔中的驚馬就如同瘋了一樣,幾聲淒厲的嘶鳴之後,竟是更瘋狂的朝著人群奔去,墨白眼中劃夠一抹異光,身型猛地一躍,一記又重又狠的鐵拳朝著馬頭捶去,兩匹瘋跑中的驚馬連叫一聲的機會都沒有,高大的馬匹轟然跌倒在地,馬車也終於停了下來。

  卓晴和樓夕顏也同時長舒了一口氣,對看一眼,一起走下樓去查看。

  二樓的雅間裡,一抹紅影半靠在窗邊,手中緊握的長鞭在看到馬匹倒下後,緩緩的放鬆下來,冰冷的眸在墨白身上停留了一會,又漠然收回視線。

  雖然馬車已經停了下來,但是一路的狂奔還是照成了不少人受傷,一名六十多歲的老人就在馬車停下來的一瞬間,被嚇得狠狠的栽到在地。

  蘇沐風當時也站在離馬車停下不遠的地方,剛才的一場騷動也讓他心有餘悸,只是臉上的表情已經淡漠,並沒有看出很慌張,老人家跌倒在地,不少人已經圍了上去,蘇沐風在老人身旁蹲下,低聲問道:「老伯,您沒事吧?」

  跌坐在地上捂著腳,老人痛苦的回道:「我的腳好疼。」

  一向淡然的蘇沐風卻是渾身一怔的嚥了嚥口水,盯著老伯的腿看,卻沒有下一步動作,這時,卓晴和樓夕顏也已經進入人群,看見蘇沐風愣愣的蹲在在老人身邊,樓夕顏低聲叫道:「蘇公子。」

  蘇沐風回過神來,起身後退了一步,才點頭回道:「青姑娘,樓相。」

  老人的臉上滿是痛苦之色,卓晴在他身邊蹲下,輕聲說道:「老伯,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老人點點頭,卓晴才小心的抬起他受傷的右腿,輕輕提起褲腳,一縷鮮紅的血液已經順著小腿流到腳踝的位置,卓晴細心的給他檢查腿部傷勢,一會之後輕聲安慰道:「老伯,你的腳沒什麼大事,但是千萬不要亂動。」好在是撞擊地面力道不太大,只造成擦傷和輕微小腿骨折。

  「好。」老人家連忙點頭。

  「來人,送受傷的百姓到最近的醫館。」這馬車一路狂奔,受傷的人又何止這一個老人。穹岳早有法度,鬧市馬匹不得進入,京城不得策馬狂奔,若是今日沒有及時制止,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傷!樓夕顏冷聲說道:「墨白,抓住駕車那人,送到府衙,讓官府徹查嚴辦!」

  「是。」

  道路兩旁百姓紛紛大聲叫好,也對這位名聲極好,卻極其低調的穹岳名相心生敬慕。

  淹沒在人群中,一高一矮兩個人影悄然退出人潮,走進旁邊的小巷,布衣少年緩緩停下腳步,看起來無比清亮純淨的眼眸中流光飛轉,微揚的聲音裡帶著幾絲戲謔與興致,低笑道:「那人就是傳說中的樓夕顏?」

  身後高大的男人恭敬的半低下身子,回道!「正是。」

  少年緩緩點頭,嘴角的笑意更濃,看來父皇倒也沒有騙他,這穹岳好像也蠻有意思的。

  這邊樓夕顏和卓晴才處理完老伯的傷勢,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年輕男子的低叫聲:「公子!公子!」

  卓晴回過頭,只見蘇沐風臉色發白,滿頭虛汗,呼吸時緊時緩,半瞇著眼晴跌坐在地上,樣子看起來比剛才的老伯更加慘,卓晴走到他身側,低問道:「蘇公子,你沒事吧?」

  蘇沐風不但沒有回答她的話,還雙眼一閉,直接——暈死過去!

  「蘇公子?!」卓晴一愣,一手抓住他的手腕檢查脈搏,一手翻看他的眼瞼,脈動細弱,呼吸微弱,看來他是真的暈了。

  剛才還好好的,馬匹也沒有撞到他,他應該沒有受傷吧?為什麼會忽然暈倒,難道他有什麼突發性疾病?

  樓夕顏也已經來到她身邊,看到蘇沐風昏迷不醒的樣子,歎道:「先送到醫館再說吧。」

  一直扶著蘇沐風,家僕打扮的年輕男子雖然滿臉焦急,卻一副肯定的樣子說道:「不用了,讓公子休息一下就會好的。」

  卓晴問道:「蘇公子是不是一直有什麼舊疾?」

  「公子他……」男子停頓了一會,才吶吶回道:「公子他怕血。」

  怕血?這是什麼病症,而且剛才也沒有什麼血啊?樓夕顏有些愕然,卓晴卻已經明瞭,原來蘇沐風有暈血症,那就真的不用去醫院了,卓晴對著身邊的侍衛說道:「你們扶公子到冷月樓坐一會吧。」

  一行人攙扶著蘇沐風到冷月樓的包間裡躺在長椅上,年輕男子半跪在長椅前,小心的給他擦拭著冷汗,卓晴坐在另一側的長椅聲,輕聲問道:「你家公子一直都暈血嗎?」

  男子點頭歎道:「嗯,蘇家每個人都知道公子見不得血,從小就是一見血就暈!大夫看過了,也不見好。」

  暈血症屬於非器質性疾病,是恐懼症的一種,看普通的大夫肯定是沒有用的!只是腳部流出的那樣一點血,就已經暈厥了,蘇沐風的病症還挺重!

  「公子,你醒了!」過了好一會,蘇沐風終於緩緩睜開眼晴,臉上依舊慘白如紙,冷汗淋漓,在男子的攙扶下,他才勉強坐直身子。

  將茶遞給年輕男子,樓夕顏輕聲說道:「蘇公子,喝點熱茶吧。」

  年輕男子小心的將熱茶遞到蘇沫風唇邊,蘇沐風伸手接過茶碗,手居然還有點微抖,又坐了一會,他的慢慢的緩過來,嘴唇也有了一些血色,放下手中的茶碗,蘇沐風低聲說道:「多謝二位,讓你們見笑了。」

  卓晴聳聳肩,笑道:「暈血是一種常見病,蘇公子也不必太過在意。」

  只是一個大男人見血就暈,有些可笑而已,但是也正因為這樣,淡漠孤傲的他看起來,好像顯得更貼近普通人一些了。

  臉色有些尷尬,蘇沐風不自在的站起身,說道:「我覺得已經好多了,不打擾二位,蘇某告辭了。」

  樓夕顏也不攔他,微笑回道:「蘇公子請。」

  蘇沐風轉身離開,卓晴與樓夕顏對視一眼,莞爾一笑。

  ***

  應天府衙書房

  單御嵐正在翻開卷宗,呂晉站在門口,低聲說道:「大人,樓相和夫人已經到了。」

  抬起頭,單御嵐看了看已經西斜的落日,回道:「快請。」他以為今天青靈不會來了,想不到還是和樓相一起來,看來時間雖然還有二十五日,皇上的耐心卻已經不多了。

  「是。」呂晉出去一會,就將樓夕顏和卓晴領了進來,身後還有剛剛出去查案回來的程航,他對卓晴似乎很好奇,一聽說她來了,立馬趕了過來。

  單御嵐起身相迎,拱手說道:「見過樓相,夫人。」

  樓夕顏微笑回道:「單大人不必多禮,皇上希望你能盡快破案,命我相助與你,早日結案。」

  果然如此,單御嵐臉色如常,只是淡淡的回道:「多謝樓相。」

  「單大人客氣了。」樓夕顏也習以為常的虛應著。

  卓晴翻了一個白眼,官場中,每次見面都要這樣你來我往的寒暄虛應嘛!擺擺手,卓晴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他們還要繼續的話:「好了,不要說那麼多客套話,直接進入主題!距離第一個死者死亡時間,已經快一個月了,你們發現什麼疑點了吧?」

  呂晉和程航對看一眼,都緊緊的抿著嘴,不敢笑出聲了,這位夫人還真是快人快語、我行我素,不過單御嵐和樓夕顏又是何許人也,面對卓晴的不耐煩,兩人都沒有露出一點尷尬的樣子,單御嵐面色如常,對著低頭暗笑的程航說道:「程航,你來說。」

  忽然被點到名,程航輕咳一聲壓下笑意,趕緊抬頭,認真的回道:「現在有兩個最大的疑問,我一直沒有想通,所有死者的房間,房門和窗戶都是緊閉的,兇手殺了人之後,到底是如何離開的,難道他會飛天遁地不成?還有,兇手的殺人手法我們也沒有想明白,他是怎麼做到讓死者毫不掙扎,眼睜睜的看著兇手把心摘走!?」

  樓夕顏眉頭輕蹙,這個案子果然是棘手,一個月了,單御嵐居然還沒弄明白兇手的殺人手法,這一月之期,只怕懸了。

  呂晉接著說道:「進過排查,我們以後查到,三個死者有幾處共同點,第一,最近都在千絲閣繡紡訂了服飾,第二,這段時間,都與蘇沐風學琴,第三、房間裡都點了檀香。」

  他們懷疑蘇沐風!卓晴與樓夕顏對看一眼,樓夕顏低聲笑道:「單大人,我們剛才在路上遇到了蘇沐風,有一個很有趣的發現。」

  「什麼?」能讓樓夕顏稱之為有趣的發現,他也有些好奇了。

  「他一見到血,就會暈厥。」

  程航低叫道:「還有這種事?」見血就暈?這是什麼怪毛病?!

  卓晴低笑,解釋道:「這很正常,大多數的女孩子都有一些暈血的現象,只是比較輕微,男子出現暈血症的幾率較小,但也不是沒有,他顯然是比較嚴重的那種。」

  「有可能是假裝暈血嗎?」呂晉確實聽說過有人怕血,但是偏偏在他們覺得他有嫌疑的時候,就正好被樓相他們撞見,他有暈血症?

  卓晴搖頭,沉聲回道:「可能性不大,他剛才臉色發白,四肢冰冷,不像是裝的。而且據蘇家家丁說,蘇沐風暈血是從小就有的毛病。」

  從小就有?!既然如此,要不就是蘇家人說謊,要不就已經證明了,蘇沐風不可能是兇手。看來他們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個突破口,宣告失敗!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九十二章 顧雲歸來

  夜

  摘星閣

  盛夏的夜,有些悶熱,夜風拂面,讓人有一種微醺的感覺,卓晴半靠在窗前,盯著頭頂閃亮的繁星,低喃道:「我終於知道,這裡為什麼叫摘星閣了。」

  在這裡看星星,似乎要更亮更閃一些,彷彿一伸手就能採擷,繁星過於璀璨,就連滿月的光輝都顯得黯然失色,她有很久沒有看見這麼美的夜空了吧。晶瑩柔和的光輝讓卓晴忍不住歎道:「沒有環境污染的夜空果然不一樣。」

  身後,一雙修長潔白的手環過她的腰肢,手中拿著一本小冊子,遞到她面前,樓夕顏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看看還有什麼要加的。」

  卓晴低頭掃了一眼,搖搖頭,笑道:「不用看了,你決定就好。」這本是婚禮賓客名冊吧,她本來就沒有什麼一定要請的人,就連所謂的「親戚」,都是青楓寫的,她看與不看都沒什麼區別。

  「青楓她在宮裡還好嗎?」上次一別之後,她都沒有再進宮,就連這個宴請名單,也是寫信讓她擬的,也不知道她在宮裡過得好不好。

  將冊子隨手合上放在一旁,將她抱坐在懷裡,卓晴順勢靠在他懷裡,她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懷抱。

  盛夏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單衣,這樣的溫香軟玉在懷,樓夕顏不禁呼吸為之一緊,他有種自作孽的感覺,捨不得懷裡的溫暖,他只能一手把玩著絲滑柔順的髮絲,一般心不在焉的回道:「她最近很得皇上寵愛。」

  卓晴皺眉,問道:「這麼說,過的不太好咯?」

  樓夕顏手下一怔,好笑的問道:「為什麼這麼想?」後宮女子,得到皇上寵愛,是過的不好的意思?她在想些什麼?!

  「燕弘添是個喜怒無常的人,得他的寵愛,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還會惹得後宮其他嬪妃的嫉妒,青楓在宮裡無權無勢,又沒有後台,日子只怕更加難過吧。」她根本不記得如何得罪了楊芝蘭,就已經差點沒命,就算是因為燕如萱,也不該如此心狠手辣,後宮的生存法則中,皇上的寵愛應該是一把雙刃劍吧。

  靠在樓夕顏懷裡,卓晴微微抬頭,說道:「夕顏,青楓一個女孩子在宮裡很不容易,你能不能在能力範圍內,幫我照顧照顧她。」

  緩緩點頭,樓夕顏低聲說道:「我會的。」畢竟青楓也是他的小姨子,他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只是,青楓似乎不像晴兒想得那麼簡單,最近她與慧妃走得很近,而慧妃卻是皇后的死對頭,她把自己捲入後宮的派系之鬥當中,不會只是想要找一棵大樹納涼這麼簡單吧。

  「夕顏……」卓晴低低的聲音響起。

  「嗯?」樓夕顏回過神來。

  「你的手……」卓晴低下頭,盯著樓夕顏修長的十指停留的地方。

  手上溫軟的觸感讓樓夕顏一愣,他的手確實找到了很舒服的位置,他的呼吸也因為卓晴漸快的心跳而有些不暢,還有一個月才是婚期,他好像等不了這麼久……

  細碎的吻和著紊亂的呼吸,一路往下,落在纖瘦的肩膀上,卓晴倒是沒有抗拒,既然認定了是他,什麼時候發生關係,有什麼區別呢?而且今晚的夜色貌似還不錯,轉過身,卓晴環著他的脖子,櫻唇迎著溫熱的氣息,印上了他的唇……

  「夫人!」一聲急促的女聲由園子外一路傳來,不一會已經近在門邊,叩門聲也輕輕響起。

  樓夕顏緊握著腰肢的手一僵,呼吸依舊急促,臉色卻因為這突來的打擾而變得陰沉。

  這聲音……是夕舞的丫鬟,莫不是那丫頭出了什麼事情?輕拍樓夕顏手,卓晴做了一個「放手」的口型,樓夕顏才不情不願的放開手。

  侍衛沒有來報,夕舞應該不會出什麼事,這已經是第二次被不識相的打擾了,樓夕顏想不鬱悶都很難!

  打開門,果然看見素兒滿臉愁容的站在門外。

  「素兒,什麼事?」

  素兒焦急的回道:「小姐她這幾天以來,幾乎都沒吃什麼東西,終日渾渾噩噩以淚洗面,現在都快瘦的不成人形了,奴婢怎麼求怎麼哄,都沒有用,夫人,你去看看吧!」

  這丫頭,讓她做做樣子,她也不用這麼徹底吧,待會景颯的鐵石心腸還融化,她先把自已的小命給玩玩了!退後一步,卓晴對著還坐在窗邊,冷著一張臉的樓夕顏笑道:「我去看看那丫頭是怎麼回事。」

  「嗯。」樓夕顏低哼了一聲,臉色依舊很差,素兒聽見樓夕顏的聲音不禁一怔,原來少爺在啊,那剛才夫人開門的時候,滿臉潮紅的樣子……

  她好像闖禍了……

  縮了縮脖子,素兒不敢看屋裡的樓夕顏一眼,跟著卓晴的背後一溜煙的跑了出去,只留下樓夕顏一人坐在窗前鬱結。

  快到樓夕舞院門的時候,卓晴對身後的素兒說道!「素兒,我先去勸勸夕舞,你去準備點吃的送過來。」

  「是。」素兒點點頭,朝著廚房跑去。

  心裡想著待會要怎麼和那丫頭說明,她只是要她假裝沒有胃口,不是真的不吃飯!在院門口,卓晴沒有看見景颯的影子,難道他已經離開?

  走進院內,屋裡傳來樓夕舞有氣無力的聲音:「你出去,我不想吃。」

  「張嘴。」冷硬的男聲毫無感覺的說道。

  卓晴腳下一滯,景颯?!

  腳步放輕,卓晴不敢走的太近,怕景颯發現,悄悄退到能看見房門的位置瞇眼看去,屋內,樓夕舞有氣無力的趴在桌上,憔悴蒼白的臉色、迷惘無神的眼晴看起來真的不太好,景颯高大的身影就站在她身邊,手裡還拿著一個湯碗。但是因為角度問題,卓晴只能看見他的側臉,燭光下,黝黑的臉色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一貫的冷硬。

  把頭別向一邊,樓夕舞蔫蔫的說道:「我不吃,你走開。」

  「張嘴!」

  這一次,景颯直接勺了一匙湯送到她唇邊,樓夕舞卻並不領情,抬起手一推,瞪著景颯低喘著罵道:「我不吃!我的事情和你沒有關係,不要你管。」

  熱湯都灑在了景颯的手上,離得這麼遠,卓晴都能看到他手上不知道因為氣惱還是湯太燙而暴起的青筋,雖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那渾身上下燃起的怒火,卓晴是看的很清楚,她開始有些佩服樓夕舞的勇氣或者說是白目,這個時候,還敢不要命的大呼小叫:「我現在這個樣子,連喜歡你的資格都沒有了,是死是活,又有什麼區別?你走吧,反正你也不喜歡我,又何必還要來管我。你走你走你走……」

  「張——嘴——」景颯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低吼,又勺了一匙湯遞到樓夕舞面前。

  「我說了我不吃!」這一次,樓夕舞乾脆把湯匙都打翻在地!

  湯匙匡當落地,顯然也已經震斷了景颯始終隱忍的那根神經。

  只見他忽然端起湯碗,灌了一大口,就在樓夕舞的不解和卓晴的驚訝中,堵上了那張幾天來只會不斷拒絕他的唇。

  哦噢~~

  卓晴眼眉輕揚,不錯嘛,原來冷漠的人爆發起來,也不失激情。

  「嗯……」樓夕舞則完全處於呆楞的狀態,一雙明眸睜得大大的,盯著近在眼前的俊顏,腦子一片空白,只能被動的喝下他哺入口的湯汁,直到他退開了,她仍然雲裡霧裡。

  「張嘴。」

  景颯再次說話的時候,她也只能呆呆的張開嘴,把景颯送到她唇邊的湯一口一口的喝下去。

  而那張始終冷硬的臉,也難得的浮現一絲淡淡的潮紅。

  素兒端著參湯小菜,才走進小院,就被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夫人拉住。

  「夫……」才剛張嘴,又被夫人摀住了口。

  「噓……」卓晴示意她先出去,兩人一路退到門外,卓晴才放開手,笑道:「小姐已經在吃東西了,今晚不用你服侍,你先退下吧。」

  「是。」素兒一頭霧水,看夫人一副篤定的樣子,她也只能訕訕離開。

  卓晴心情不錯的回到摘星閣,樓夕顏還是半靠在窗欞的位置,只是手上多了一本書,緩緩抬頭,他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常,看卓晴笑容滿面的樣子,就知道夕舞一定沒什麼事,放下書,朝她伸出手,樓夕顏問道:「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

  走到樓夕顏身邊坐下,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任由他握著,卓晴開心的笑道:「沒什麼,你不用擔心夕舞,她會慢慢好起來的。」

  似笑非笑的揚起唇角,樓夕顏笑道:「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我應該知道的,卻沒有知道?」

  故作神秘的搖搖頭,卓晴回道:「應該知道的總會知道,要是現在不知道,說明還不是知道的時候!」她可不會現在告訴他,是她讓夕舞用苦肉計的。

  握緊掌中的纖指,樓夕顏若有所思的回道:「原來如此。」

  她謎一樣的身份,是否也是還沒有到讓他知道的時候呢?

  晴兒,千萬不要讓我等太久……

  ***

  清晨

  卓晴和樓夕顏在花廳裡用早餐,墨白冷漠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主子,官府衙差求見。」

  「請。」都幾天了,單御嵐一直沒有新的消息,難不成有發現了?!

  「見過樓相、夫人。」進來的是程航,年紀的臉上毫不掩飾的愁雲滿面。

  卓晴與樓夕顏對看一眼,程航這個臉色,不會是什麼好消息。果然,他們還沒開口問,程航已經低沉說道:「昨晚又發生了一起案子,大人讓我來請樓相還有夫人前去。」

  已經是第四個無辜的女子遇害了,卓晴微瞇靈眸:「受害者的身份是?」

  「刑部侍郎吳志剛府上二小姐。」

  這次兇手居然直接衝著刑部而來,而且每次下手都乾淨利落,難道兇手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目的是衝著慶典去的?!樓夕顏陷入沉思。

  卓晴低聲說道:「走吧,先過去再說。」

  三人匆匆出了相府,卓晴剛準備登上馬車,一連串馬蹄聲由遠及近,極速而來,晨光映照中,兩匹高大的純黑駿馬朝著他們疾奔而來,馬匹速度過快,以致於他們只看見一匹馬上是一個高大的身影,另一匹馬上,似乎沒有人。

  樓夕顏拉著卓晴的手,退至相府面前,墨白和程航都已經戒備的上前一步。

  很快駿馬已經奔到相府門前,幾乎撞上停在相府前的馬車,駿馬長嘶一聲,停了下來,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敏捷的下了馬。

  看清來人,墨白冷冷的退到一旁,程航則愣愣的看著眼前可愛的女孩子,一身黑色勁裝的嬌小女子站在駿馬旁邊,顯得她更加纖弱,高高紮起的髮絲,將她嬌美的面容展露無遺,雖然半邊臉被刀痕所毀,卻絲毫沒有削減她的可愛,反而讓人更加憐惜。

  迎上女子的眼,程航又是一怔,想不到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居然有一雙如此冷冽的眼,眼中佈滿血絲,看起來一臉倦容,女子直接越過他,走向樓相夫人。而她身後,正是————夙凌將軍?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1:05 PM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九十三章 一屍兩命

  顧雲面無表情,一臉疲憊的走向她,卓晴迎上前去,笑道:「你總算回來了。」今天是第九天早上,雲的出現在她預料之內,看她冷冽的眼神和冰冷的表情,卓晴猜想,雲這幾天一定都沒有好好睡過覺,她的身體狀態真的異於常人,一般人越是疲憊,精神就越是渙散無力,她卻越是犀利敏銳,也不知道是什麼構造!

  夙凌居然也會回來,這倒是出乎她的預料,卓晴抬眼看去,卻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掩飾笑意:「夙將軍?你……還好吧?」

  夙凌估計也是幾天幾夜沒有睡了,他的樣子,要比顧雲狼狽地多,一襲黑衣皺巴巴的,幽深的眼此刻佈滿血絲,幾日的狂奔,讓張狂的髮絲更加凌亂的束在身後,本就冷硬的五官,此時看起來就像一塊古銅色的石雕,比起初見他時的桀驁不羈,此時的夙凌渾身上下瀰散著足以凍死人的寒氣。

  夙凌冰眸掃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卓晴早就猜到,也不以為意。

  「什麼案子?現在情況如何?」顧雲暗啞的聲音讓卓晴微微蹙眉,這一路上,她一定累壞了,掀開馬車的圍簾,卓晴低聲說道:「我們正要去案發現場,到馬車上一邊走一邊說。」

  「好。」顧雲俐落的跨上馬車,卓晴也跟著進去,自始至終,顧雲連看都沒有看夙凌一眼,好像他們根本不是一起來的。

  夙凌臉色越發的僵冷,程航卻是後知後覺,在一旁傻笑道:「夙將軍,想不到您也回京了,我一直敬仰夙家軍的威名,而且……」

  他話還沒說完,夙凌已經酷酷的翻身上馬,追著馬車駛離的方向而去,程航尷尬的站在那裡,樓夕顏上前一步,輕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吧,夙將軍可能……太累了吧。」

  「也對。」夙將軍的樣子看起來,確實很累,程航好奇的問道:「樓相,那位姑娘是?」

  樓夕顏跨上青末留下的黑馬,笑道:「就是你們飛鴿傳書要請的人。」

  看著緊跟在馬車後面的黑影,樓夕顏似笑非笑的輕揚唇角,夙將軍的「厭女症」似乎有好轉的跡象,青家的女子,果然個個不同凡響啊~

  「青末?!」程航終於想到還有這麼一號人物,但是算算時間,今天才第九天早上而已啊,他們是怎麼回來的……

  ***

  吳府

  程航氣喘吁吁的衝進吳小姐的閨房,急道:「大人,樓相和夫人已經請到了,還有那個……青末小姐和夙將軍也回來了。」他緊趕慢趕,總算趕上他們了,這兩位青小姐的速度還真快!

  單御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程航這小子是怎麼回事,今天這麼毛毛躁躁的。

  還沒來得及說他,樓夕顏和卓晴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門口,單御嵐微微拱手:「樓相、夫人。」

  還未進門,濃郁的血腥味已經在空氣中瀰漫,卓晴只是輕輕點頭算是打了拓呼,隨後沉聲問道:「死者在哪?」

  「還在床上。」他沒想到他們來的這麼快,他們也剛到不久。

  卓晴點點頭,急急進入內室。

  「單大人。」一道吵啞的女聲在樓夕顏身後響起。

  樓夕顏微微側身,單御嵐看清了站著他身後的黑衣的女子。

  真的是青末,單御嵐眼中閃過一抹驚異,今天才第九天而已,她果然如青靈所言的出現了……這女子果然讓人驚歎,掩下眼中的異色,單御嵐微微拱手,說道:「青小姐,讓你這麼急著趕回來,真是抱歉。」

  輕輕擺手,顧雲也沒有和他虛應,冷聲回道:「單大人不必客氣,基本情況我已經知道了,我先看看兇案現場,具體情況待會再討論。」

  說完便抬腳進了屋內,但她並沒有急著進入內室,而是在屏風外的中廳環視,也不知道她在看什麼。

  樓夕顏靜立在門邊,並不入內,他身側,是一直沉默的夙凌,單御嵐微微蹙眉:「夙將軍不是在清剿亂賊?」今天怎麼這麼熱鬧?

  「剿完了。」冷得足以凍死人的丟出幾個字,夙凌一雙黑眸冷冷的盯著中廳裡的女人,不,她根本不是女人!!這幾天,他差點跟不上她,哪有這樣的女人?!

  剿完了?!單御嵐一愣,剿完了他不回宮覆命,到這裡來幹什麼?!

  夙凌滿臉陰鶩,樓夕顏滿目興致,他自然不會蠢到現在去追問。單御嵐轉身走入中廳,顧雲半蹲在門邊,指腹輕輕摸索著已經斷作兩截的木質門扣,低聲問道:「案發現場是誰第一個發現?」

  「吳絮小姐的貼身丫鬟,菲兒。」但是奇怪的是,她與其他發現死者的侍婢不同,她昨晚並沒有陪侍在屋內,而是早上來叫小姐起床,叫了很久都進不來,只有找人撞門,才發現死者的。

  放下門拴,顧雲問道:「她人呢?」

  「嚇暈過去了,現在還沒有醒。」這樣很正常,內室幾乎全是血,死者死狀詭異,不要說女子,就是男子看見,也有很多人要受不了。

  顧雲眼光忽然定在木桌上的茶杯上,走上前,顧雲拿起其中一個茶杯輕嗅,手上一頓,又打開茶壺,晃了晃裡邊的液體,眼中劃過一抹冷光。

  程航不解的站在一旁,問道:「茶水有什麼問題?我剛才看過了,沒問題。」房間裡放一壺茶沒有什麼可疑吧。

  顧雲默不作聲,只是遞給他兩個空杯子,程航接過,看了她一眼,疑惑的拿起杯子輕聞,聞過之後,程航倏地雙眼圓睜,再次拿著其他杯子細細的聞起來。一會之後,程航驚愕的瞪著顧雲看,她她她她怎麼看出這普通的杯子有問題?而且這麼多個杯子,她怎麼就能知道,這兩個杯子有問題?!!!

  程航將兩個杯子小心的放入布袋裡,立刻又亦步亦趨的跟著顧雲身後。

  內室

  呂晉盯著床前翻動死者的男子,冷聲問道:「你是誰?」

  吳大人身為刑部官員,自然也知道案發現場不容外人破壞的道理,除了提刑府的人,整個房間裡,也只有中廳裡已經被驚得動彈不得的吳大人而已,這個人又是誰?

  男子回過頭,稍稍拱手,回道:「小人江欣,刑部的仵作,是吳大人喚小人來的。」

  原來是仵作,朝他揮揮手,男子點點頭,瞭然的退到一旁。

  卓晴進入內室的時候,正好看見呂晉在驗屍,並沒有上前打擾他,卓晴半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還未完全凝圓的血液,內室並不大,死者出血量很大,沿著床沿到屏風,處處都血跡,死者依然全裸,內室很整齊,沒有掙扎打鬥過的痕跡。

  卓晴的忽然出現,還碰觸血跡,這讓站在一旁的江欣一驚,低叫道:「你幹什麼?」

  呂晉回頭,看清身後的人,趕緊拱手恭敬的叫道:「夫人。」

  卓晴起身,沉聲問道:「情況怎麼樣?」

  呂晉不敢有絲毫馬虎,立刻把剛才發現的情況如實回道:「死者死於今日丑時與寅時之間,身體同樣沒有其他傷害,心口處只有一處刀口,心臟也被摘取了,但是臉上沒有驚恐的表情。」

  卓晴走近他身邊,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屍,死者皮膚微皺泛白,失血而亡,但她臉上的表情,的確很平靜,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江欣驚訝的盯著卓晴臉色平靜的翻看著屍體,這個女子是什麼人啊?!

  面對這麼恐怖的女屍,居然還如此鎮定,呂晉叫她夫人,難不成,是單大人的家眷?!

  卓晴仔細檢查時,手在撫過死者腹部的時候停了下來,輕輕按壓,卓晴眼神一暗,忽然朗聲問道:「吳大人,令千金是否已婚?」

  清冽的女聲從室內傳來,幾乎被這忽來的死訊擊倒的吳志剛好不容易緩過神來,久久才回道:「沒有,絮兒與禮部武尚書的三子是指腹為婚,婚期定在三個月之後,我們兩家都在籌備婚禮,誰知,卻遇上了這樣的事情……」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他女兒身上!!

  走到床尾,卓晴想將女子雙腿分開,但是因為屍體已經僵硬,她只能對旁邊呂晉說道:「幫我把她的腳抬起來一些。」

  呂晉尷尬的點點頭,他也不是沒有驗過女屍的私處,只是第一次與一個女子一起驗,微低著頭,呂晉將死者的腳輕輕抬起。

  困難的查看了一會,卓晴朗聲問道:「絮兒小姐是否有其他情人?」

  話音才落,室外一片死寂,接著就是吳志剛的咆哮聲在屏風外響起:「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家女兒雖然已逝,你也不能質疑她的清白!」

  卓晴臉色如常,不為所動,只是冷冷的回道:「她懷孕了,而且已經差不多四個月。」

  「什麼?!」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九十四章 重要線索


  「什麼?」吳志剛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衝到屏風旁,指著卓晴,吳志剛惱怒的叫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女兒為人規規矩矩,清清白白,絕對不可能懷孕!你……你憑什麼斷定她有孕?」

  卓晴臉色如常,迎著吳志剛指責的眼,冷聲回道:「死者腹部明顯隆起,而且她並非處子……」

  「腹部隆起就一定是懷孕嗎?簡直荒謬!!」可惜,卓晴的話還沒有說完,吳志剛已經聽不下去的咆哮道:「絮兒生前常說自己腹痛,或許……或許……是什麼病症也不一定,總之絕對不可能是懷孕!」

  雲英未嫁的女子,居然懷有身孕,這簡直有辱門風,若是這有此事,他如何向武家交代?!不可能,絮兒絕對不可能有孕!!

  一直站在一旁的江欣連忙扶住因為悲憤和氣惱而氣息急促的吳志剛,皺眉的盯著卓晴,語氣頗重的說道:「這位夫人,腹部隆起腫脹,也有可能是因為腹中有疾,乃肉瘤所致,不一定就是懷孕,您這樣草率的下定論,實在有損小姐聲譽。」

  卓晴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轉頭看向呂晉,問道:「呂晉,你怎麼看。」

  呂晉再次走近死者,在她腹部輕按了好一會兒,腹部確實脹實,確定真的是孩子嗎?他沒有檢驗過腹部有肉瘤死者,無從比對,更不敢下結論,只能低聲回道:「要證明吳小姐腹中是否有孕,最好是剖屍驗證,眼見為憑。」

  眼見為實,嚴謹的態度還不錯,滿意的點點頭,卓晴轉頭看向怒火中燒的吳志剛,沉聲解釋道:「死者死後,器官均會出現不同程度的自溶現象,如果是肉瘤,死後就會變軟。但是因為她腹中的是胎兒,而且基本成型,有血有肉有骨骼,即使死後多時,腹部依舊凸起脹實,但是呂晉所說的才是做好的證明方法,腹部解剖就能看到,她肚子裡有沒有孩子了。」

  「這……這怎麼可能??」卓晴說的言之灼灼,吳志剛頹然的後退一步,是啊,剖開腹部就能知道,到底有沒有孩子,她又何必說謊誣陷絮兒,但是絮兒怎麼可能懷孕?!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連串的打擊,讓吳志剛眼一黑,就要栽到在地。

  「大人,您沒事吧?」江欣趕緊扶住他往後跌去的身子,輕晃一會之後,吳志剛才又睜開眼,只是臉色蒼白如紙,眼神渙散。

  單御嵐搖搖頭,說道:「江欣,你先送大人出去體息吧。」

  「是。」扶著吳志剛離開內室,卻差點撞上靠在屏風旁,冷冷旁觀的顧雲,與她對視一眼,江欣不由一怔,這黑衣女子的眼神好冷,與她的面容極其不搭,收回視線,江欣扶著吳志剛出去。

  顧雲走進內室,只看了床上的女屍一眼,並沒有仔細查看,有卓晴在,屍體不需要她費心,走到窗邊,查看了一下反扣的窗栓,非常堅固,看來這還真是一間密室,蹲在地上,顧雲瞇眼看去,希望能發現一些有用的腳印,可惜,內室裡鋪著厚厚的地毯,根本看不見任何可疑的腳印。

  無奈的準備起身,卻意外的發現床下放鞋的紅木上,有一點暗黑色的污漬,走近一看,是一個模糊的圓形印子,上面還有些奇怪的圖案,這是什麼?印子旁邊是一雙繡鞋和一大灘床沿滴落下來的血跡,放眼看去,沒再發現什麼與這個印子相符的東西,這是兇手留下來的嗎?!

  思索了一會,顧雲低聲說道:「紙筆。」

  「來了。」她話音才落,程航已經拿著紙筆跑了過來,蹲在她身邊,他也看見了隱睨在繡鞋旁邊的暗紅圓印。

  「這是什麼?」看了很久,程航也沒看出是什麼東西。

  毛筆實在太難用,顧雲皺眉,對著身旁的程航說道:「你來畫。」

  程航愣愣的接過紙筆,哀歎一聲,趴在地上畫了起來,這女子身上有一種讓人不能違抗的力量,很神奇,他居然會不由自主的按照她的話去做。

  再把內室查了一遍,沒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顧雲看向單御嵐,說道:「單大人,我想調看前三伴案子的卷宗,方便下午討論案情。」

  她的眼神雖然依舊清明,眼中已經佈滿血絲,畢竟還是一名女子,身體哪裡經得起這樣的苦熬!單御嵐低聲歎道:「青小姐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談不遲。」

  顧雲固執的不為所動,冷聲說道:「我沒事,下午三點……申時,我在提刑府等你。」說完,顧雲看了一眼還趴在地上的程航,問道:「畫好了嗎?」

  程航比對了好一會,才回過頭,說道:「好了。」

  「你帶我去看卷宗。」

  程航為難的看了單御嵐一眼,單御嵐沉思了一會,才緩緩點頭,程航從地上底起來,收好紙筆,回道:「你跟我來吧。」

  出門之前,顧雲對著背對她檢驗屍體的卓晴,問道:「下午給我驗屍報告,有問題嗎?」

  注意力停在女屍的刀口上,卓晴隨後回道:「沒問題。」

  回答的很自然,就像是以前工作合作時無數次演練過後的熟練,顧雲滿意的出了內室,樓夕顏靜靜的看著她們默契的互動,眼中淺淺的劃過一絲讓人難以琢磨的光芒,卻是始終未發一言。

  顧雲走出屋外,越過那道高大的黑影時,手上一痛,手腕被鐵鉗一般的手掌緊握,灼熱的體溫讓她皺起了眉頭,耳邊響起的卻是比寒冰還要冷上幾分的吵啞冷哼:「你就這麼想死嗎?」

  五天五夜,她只在每夜子時閉目養神一個時辰,途中絲毫不作休息,他行軍打仗十餘年,經歷過多次行軍征戰,這幾天的苦熬,都讓他吃不消,她一個女人,到底在逞強什麼?!

  他是想要折斷她的手腕嗎?!他幾乎快要做到了,手腕傳來辛辣的刺痛,顧雲也只是皺了皺眉而已,臉上揚起了一抹嘲諷的冷笑,迎上那雙暴怒的冷眸,顧雲低聲唾笑道:「我不知道,原來穹岳的將軍都這麼閒,你難道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了嗎?」

  她話音才落,站在她身側的程航嚥了一口口水,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天啊,這位青姑娘不要命了吧,夙將軍都快氣得冒煙了,她還火上澆油,她那纖弱得還不到夙將軍胸口的身型,也不怕他一怒之下,把她火柴一樣細的手臂捏碎……

  程航為顧雲擔心不已,樓夕顏則完全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他可沒聽說,夙凌什麼時候會這樣「體貼」的握著一個女子的手,勸她要休息,青末果然是不同的。

  顧雲在心裡咒罵,她已經很累了,他再不放手,她也不介意打一架提神醒腦!!

  就在顧雲準備出手的時候,夙凌抓著她的手倏地一鬆,黑眸冷冷的盯著顧雲,除了寒意,顧雲看不出他想幹什麼,她想問他到底想怎麼樣,夙凌卻頭也不回的出了吳府。

  潔白的手腕上,紅紅的五指印顯示著剛才夙凌的粗暴,他什麼意思?!

  這個男人神經病啊!莫名其妙!!

  ***

  申時

  提刑府書房

  一行人如約出現,兩張方桌被拼在一起,上面擺滿了卷宗,幾張凳子圍在方桌旁邊,一看著格局,卓晴已經猜到是顧雲弄的。

  和樓夕顏在顧雲對面坐下,卓晴左顧右盼沒看見夙凌,低笑道:「夙將軍怎麼沒來?」

  顧雲狠狠的瞪了卓晴一眼,冷聲哼道:「我要的東西呢?」這個女人到了這裡之後,就變得八卦多事起來!!

  將手中的紙張丟給對面的顧雲,卓晴側過頭,假裝看不見她的眼刀。

  樓夕顏微笑的看著她們之間熟悉的眼神奚落,眼光掃過桌面上一張畫著奇怪絞理的圖紙時停了下來,將圖拿在手中看了一會,樓夕顏低聲說道:「這個東西……很眼熟。」

  顧雲從卓晴給她的驗屍報告中抬起頭,驚道:「你見過。」

  「這個圖案,很像凝翠閣的掛件。」

  「你確定?」卓晴也很驚訝。

  樓夕顏失笑,回道:「你應該也見過,在冷月樓的時候,凝翠閣送過來的東西裡,有一對玉珮就是這個圖案。」她果然沒有好好看過那些東西,本來他是看中這一對玉珮,想送給她,因為上面雕刻的是一對鴛鴦,但是她不喜歡,他也就作罷了,因為那對玉珮玉質上乘,而且難得的把鴛鴦雕刻得很奇特,他印象深刻。

  卓晴自然是完全沒有印象,因為她當時根本沒認真選,不過她相信樓夕顏的記憶力,他說是凝翠閣的掛件應該就是了吧。

  「來人。」單御嵐將手中圖交給衙差,說道:「拿這個圖案到凝翠閣查證,是否有這個紋飾的玉珮。」

  「是。」衙差領命而去,另一名衙差匆匆行來,在門外朗聲稟報道:「大人,丞相府的人在門外求見樓相。」

  「請。」單御嵐看了樓夕顏一眼,他眼中也有一絲疑惑。

  一會之後,一身家僕打扮的男子進入屋內,拱手行禮道:「主子,單大人。」

  樓夕顏低聲問道:「什麼事?」

  男子走到樓夕顏身側,低聲了說了幾句話,樓夕顏臉色如常,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

  對男子輕輕揮手,男子恭敬的退到他身後,樓夕顏忽然起身笑道:「單大人,相府還有些事,我先走一步。」

  樓相如此急著離開,必定是出了什麼大事,單御嵐不動聲色,點頭笑道:「樓相請便。」

  微微伏下身子,樓夕顏在卓晴耳邊柔聲說道:「我先走了,馬車留在門外給你,忙完了,墨白會送你回府。」

  卓晴顯然也感覺到他不太對勁,低聲說道:「需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嗎?

  輕拍著她的肩膀,樓夕顏低沉的聲音溫柔的安撫道:「不用,你放心,沒什麼事。」

  思索了一會,卓晴才緩緩點頭,回道:「好吧,你自已小心。」

  「嗯。」優雅的朝眾人輕輕點頭,樓夕顏才轉身離去,只是腳步略顯得急促。

  樓夕顏的忽然離開,讓卓晴和單御嵐各有所思,都有些心不在焉。

  「這已經是第四個受害者了,我們還沒找到兇手的一點消息,他卻連連殺人,連懷有身孕的人都不放過!!實在可惡!!」程航氣惱一拍桌子,震回了二人的心神。

  顧雲看完手中的驗屍報告,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單御嵐,問道:「單大人怎麼看?」

  「密室,檀香、死者無掙扎,摘心,失血而亡,這起案子,與前三個案件看起來很像,但是,卻又不完全一樣,死者臉上沒有驚恐的表情,門口是被撞開的,而不是陪侍丫頭打開的,而且,吳家小姐懷有身孕。」

  顧雲輕輕佻眉,單御嵐不愧為提刑司,在案發現場好像什麼都沒有做,卻已經看出了問題的關鍵,顧雲點頭回道:「我也同意你的看法,驗屍的結果也顯示這名死者胸前刀口與前幾個死者的方向、刀痕長度都不同,我覺得這起案子和前三起最大的區別,其實在於死者,她是被迷暈之後摘取心臟的,我認為,兇手和她是熟人。」

  「對!」程航大喝一聲,從布袋裡拿出兩個瓷杯,侃侃而該道:「我們帶回來的杯子經過查驗,裡邊被人下了迷心散,而且還有淡淡的酒味,這說明吳小姐死前與人飲酒了,這麼晚了,她又懷有身孕,還與人把酒言歡,那個人一定和吳小姐很熟識。我下午問過丫鬟菲兒了,她說,是吳小姐讓她晚上不要過來伺候了,明顯是吳小姐自已把人支開的,我看,那個人說不定,就是她的情夫!!」

  看他說的頭頭是道興致高昂的,呂晉不由笑道:「很有長進嘛。」

  毫不客氣的點點頭,看著桌上兩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杯子,程航還是忍不住問道:「對了,我一直想問,你怎麼就看出那兩個杯子有問題?」

  顧雲隨口回道:「托盤中有五個杯子,只有兩個杯子的杯柄朝外,說明它們應該被使用過。」

  就這麼簡單?程航不解:「這就能說明它們有問題?」放在房間了的杯子,用過有什麼奇怪的?!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吧?

  冷眸微揚,顧雲一臉嚴肅的看著程航,沉聲回道:「案發現場每一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小疑點,都去檢驗和偵查,你才有機會去發現它們到底有沒有問題。」

  吵啞的聲音聽起來並不悅耳,程航卻沒來由的一震,她對待案件的態度讓他汗顏,程航用力點頭回道:「我明白了。」

  單御嵐看了一眼平日裡極少服氣過什麼人的程航微低著頭坐在青末身側,而那她們所說的驗屍報告上的筆跡,一看就是呂晉的,他幾時心甘情願做起記錄這種小事了。莞爾一笑,單御嵐問道:「兩位青小姐,不知道有沒有興趣收徒弟。」若是程航與呂晉能學到她們的本事,對於刑部來說,真是一大助力,畢竟他總不能老是依靠丞相府和將軍府的兩位夫人協助辦案吧!!

  程航和呂晉同時抬頭,怔怔的盯著單御嵐看,大人是什麼意思,難道要他們擺兩個小姑娘娘為師?!這……怎麼行!轉念一想,自已好像確實技不如人,他們還在糾結,兩道清冷的女聲已經同時回道:「沒興趣!」

  自己不願拜師是一回事,人家拒絕又是另一回事,兩人臉色同時一僵,尷尬的瞪著她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手撐著腮幫,無視兩人的視線,卓晴懶懶的笑道:「能領悟多少看他們自己的悟性,我不收徒弟。」

  「同意。」顧雲低頭看著卷宗,冷聲附和。

  這麼說的意思是,她們還是會教,只是不收徒弟?呂晉和程航對看一眼,不知道是應該喜還是應該怒,不用叫這麼年輕的小姑娘師傅確實是一件好事,但是憋屈的是,人家也不屑於讓他們叫師博……書房裡的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冷,好在剛才離開的衙差趕了回來:「大人。」

  「進來。」

  在長桌前站定,衙差回稟道:「凝翠閣老闆說,他那裡確實有過一對翡翠玉珮是這個圖案,而且這個圖案是凝翠閣的師傅特別雕刻的,只有一對。玉珮在五天前被吳小姐買下了,還要求他們在這對玉珮上雕一朵桔梗花飾,前天中午,吳小姐才去取了玉珮。」

  「這是從凝翠閣拿到的玉珮圖樣。」衙役從懷裡拿出一張圖紙。

  單御嵐接過,揮揮手說道:「好,你退下吧。」

  「是。」

  紙張在桌面上攤開,上面清晰的畫著四個精美的圓形圖案,分別是兩塊玉珮的正反面構圖。正面雕著一模一樣的喜字,和在一起便成了囍,背後分別是兩隻憨態可掬的鴛鴦,很有喜感。

  看了好一會,程航地歎道:「吳小姐的房間已經徹底搜查過了,但是沒有發現玉珮,難道她把兩塊玉珮都送人了?」就是送給情人,也應該只送了一塊才對啊!

  摩挲著下巴,呂晉猜測道:「據府裡的僕人說,吳家小姐平日裡確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與她有染的男子,應該就是府裡的人,或者是能經常進出吳府的人。」

  「程航,找畫師多畫幾幅玉珮的圖案,到吳府一個個查問,有沒有人見過玉珮,呂晉,你負責暗訪吳小姐身邊的丫鬟小廝,平日裡有誰經常與小姐接觸。」

  「是。」一個多月了,終於有了一點線索,這一次絕對不能再讓兇手逃

  黑衣映襯下,顧雲的臉色顯得更加蒼白,卓晴低聲勸道:「你累了幾天了,先回去休息吧。」

  顧雲輕輕點頭,她好像真的有些撐不住了。

  兩人起身,卓晴對著單御嵐笑道:「單大人,我們先告辭了。如果有什麼消息,麻煩你告知我們。」

  單御嵐回道:「好。」看著她們漸行漸遠的背影,單御嵐臉上的笑意盡斂,她們姐妹二人在皓月的時候,都在做什麼?為什麼對兇殺案這麼熟稔,青楓呢?她又有什麼能耐?!

  一路走出提刑府,顧雲的臉色越發陰沉,卓晴問道:「怎麼了?還在想案情?」雲比她還工作狂!!

  緩緩搖頭,顧雲低聲回道:「我在想,還要不要回將軍府!」夙凌回來了,他與她根本八字不合!!

  原來是煩惱這個,卓晴笑道:「一定要啊!」

  「為什麼?」她有什麼非去將軍府不可的理由?

  當然是因為夙凌啊!但是這個不能說,卓晴輕咳一聲,認真的回道:「因為黃金八卦盤!」

  對哦!這段時間被夙凌氣得半死,她差點忘了這事,晴有了樓夕顏,回不回去倒是不重要了,她是一定要回去的,但是一想到與夙凌相處的情節,顧雲忍不住哀歎道:「我很懷疑我能和那個粗暴的男人待在同一個地方!!」

  「會嗎?」卓晴嘖嘖笑道:「我覺得夙將軍還是蠻有魅力的,你們兩個很般配!」光是站在一起,就已經火花四射了!

  「OK!我閉嘴!」一記眼刀再次襲來,卓晴聳聳肩,識相的不去招惹睡眠不足的女人。

  送顧雲去到將軍府,看著她進門之後,卓晴讓墨白立刻駕車回府,她還是很擔心,是什麼讓夕顏這麼著急的往回趕??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1:24 PM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九十五章 貴客臨門

  馬車在丞相府門前停了下來,卓晴掀開布簾,就看見門口擺著好幾個大箱子,家僕正在往裡邊搬,走進府內,才發現府中更加熱鬧,人來人往,有的搬箱子,有的搬傢俱,還有的端著花花草草,也不知道要幹什麼。

  「你們倆動作快些,別磨磨蹭蹭的,輕點輕點,可別撞壞了,」

  「那些花,都搬到翠心庭去,快快快!」

  不遠處,薛嫻心正在嚷嚷著指揮,整個丞相府前院鬧哄哄的。

  看見卓晴進來,薛嫻心揚起一臉的笑容,迎上去:「靈兒你回來了。」

  夕顏是鐵了心要娶這個女人了,她也只能認了!

  卓晴皺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薛嫻心欣喜的笑道:「相府有貴客臨門!」

  貴客?!能稱得上相府貴客的,應該是皇族吧,卓晴輕輕佻眉:「又來一位公主?」

  薛嫻心一愣,怎麼可能還是公主,上次朝雲公主的事情,鬧得夕顏和太后都不愉快,哪裡還可能再來一個,穹岳也沒有這麼多公主啊……薛嫻心趕緊搖頭,解釋道:「不是不是,這次來相府的是……」

  「好漂亮的姐姐啊。」薛嫻心話音未落,一道清亮的男聲在卓晴耳邊響起,卓晴一驚,回頭看去,入眼便是一張笑的陽光燦爛的臉。

  身側的男子,應該是叫男孩吧,十三四歲的樣子,和她差不多一樣高,一身淺紫華服,流金髮冠,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主,讓卓晴有一瞬間恍惚的,是他那張如天使般純潔可愛的臉,男生用可愛來形容有些怪,但是用在他身上再貼切不過了,黑亮的大眼晴,高挺的鼻子,紅潤的唇,一笑起來猶如縷縷陽光拂面,讓人渾身舒爽,不捨得對他說一句重話。

  薛嫻心一臉愛憐的笑道:「見過七皇子。」

  男孩上前一步,毫不吝嗇自己燦爛的笑容,禮貌的說道:「樓夫人不用這麼客氣,我貿然前來府上叨擾,您不要見怪才好。」

  「七皇子說得哪裡話?!您肯賞臉到相府來住,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多可愛的孩子,夕顏小的時候也很禮貌,但是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樣子,一點不可愛,樓夕舞那個潑蠻丫頭就更不用說了,要是能生出一個像七皇子這樣的可愛貼心的孩子,那該多好,怎麼看都讓人喜歡的緊!!

  七皇子?!卓晴眉頭又扭在了一起,他不會是燕弘添的兒子吧,但是燕弘添也不到三十,就能生出這麼大的兒子了?!!

  男孩似乎很喜歡卓晴,圍著她討好的笑道:「漂亮姐姐,我叫白逸,你叫什麼名字啊?」

  漂亮姐姐??這孩子的眼晴沒有問題吧?!兩道那麼大的疤痕他都可以無視……受不了太過熱情的微笑,卓晴訕訕回道:「青靈。」

  他叫白逸,那就不是燕弘添的兒子了,那他是誰家的孩子,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清雅秀靈,好名字!」

  他真的很會利用自己的優勢,這樣的俊秀可愛的臉在配上如陽光般燦爛溫暖的笑容,很少有人招架得住吧,卓晴一時間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能淡淡的回道:「謝謝。」

  「夕顏呢?」他應該回來了吧。

  薛嫻心一邊指揮著家僕,一邊隨口回道:「在書房吧。」

  前院裡全是人,卓晴有些不太習慣,繞過滿地的障礙物,朝著書房走去。

  「青靈……」雙手環在胸前,盯著那道匆匆離開的麗影,黑眸中,閃耀著異樣的光芒。男孩唇角依舊輕揚著,只是此時,卻不再如天使般燦爛溫暖。

  走到書房前,門卻是緊閉的,卓晴輕輕敲了幾下,沒有回應,正準備離開,門內傳來樓夕顏清冽的聲音:「進來。」

  推門而入,夕顏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神情很是專注,卓晴沒有吵他,在門邊的木椅上坐下,腦中思索著,今日那具屍體的刀口與前幾具屍體的刀口上的區別,吳小姐胸前的刀口略向上一些,而且也比之前的傷口要寬上半寸,兇手是不是同一個人,如果不是,這個案子的兇手為何會對前幾宗殺人案的細節知之甚詳?!

  「過來。」卓晴回過神,樓夕顏正含笑的看著她,走到他身側,樓夕顏如往常一般,習慣性的攬著她的腰,把玩著髮絲:「案子有進展嗎?」

  「嗯,那個玉珮果然是吳小姐買去了,程航他們還驗出了房間裡的杯子中曾經裝過被下了藥的酒,目前懷疑是熟人作案。單御嵐已經安排人再查了。」門外還不是傳來些許喧鬧聲,難怪他要關門,卓晴低聲問道:「你這麼急著回來,是為了那個叫白逸的小鬼?」

  看來她見過白逸了,有些無奈的點頭,樓夕顏歎道:「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卓晴搖頭,她自然是不知道,但是樓夕顏這麼慎審的趕回來,現在還滿臉的無奈,她猜那孩子的身份,必定顯赫。

  「目前天下雖然六分,但是大多數都是些小國,以穹岳馬首是瞻,但是燎越不一樣,燎越位處東面,臨近東海,富足強盛,也是唯一能與穹岳相較一二的大國,多年來,兩國搖搖相對,雖然沒有爆發戰亂,但是燎越始終是穹岳的勁敵,而你說的那個小鬼就是燎越國未來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皇子。」

  那就是燎越的儲君了,卓晴疑惑的問道:「他不是七皇子嗎?沒有哥哥?還是說他是皇后的兒子?」長幼有序,古代不都是立長子為太子,就算不是長子,也輪不到第七個孩子吧!

  樓夕顏搖搖頭,歎道:「他自然是有哥哥的,只不過不是夭折了就是惡疾纏身。他母親是德妃,外公是先皇御賜的寧安王,舅舅是刑部尚書,姑母是燎越名將費雲齊的妻子。白逸可謂三千寵愛在一身,燎越王也在準備立他為太子的事情。」

  原來是後背有這麼多課大樹可以依靠,為了他可以成為太子,只怕他母親也是使盡了手段吧!那孩子果然大有來頭,但這些都與她無關,她疑問的是:「他為什麼要住在我們家?」即使是來看慶典的,也犯不著住在相府啊?!

  我們家!

  因為卓晴一句隨口而出的話,樓夕顏一天的不愉莫名其妙的得到了緩解,他喜歡這個稱謂,比相府聽起來溫暖很多。

  輕繞著卓晴柔軟的髮絲,樓夕顏漫不經心的笑道:「據說是想更好的領略京城風光,不想悶在驛館裡。」

  「實際上呢?」卓晴翻了一個白眼,這個藉口也太爛了吧!!好歹想一個聽起來合理一點的解釋吧!

  樓夕顏聳聳肩,笑道:「不得而知。」

  鬼才相信他會不知道!!輕輕捏著他總是笑的雲淡風清的臉,卓晴冷哼道:「樓丞相,你還真是樹大招風!」十有八九是衝著他來的!

  抓下她蹂躪他臉皮的手,樓夕顏苦笑道:「還請夫人海涵。」

  看他「可憐兮兮」樣子,雖然是假的,卓晴還是大方的原諒他好了,在他腳上坐下,輕靠在他懷裡,享受著夏日微風的輕撫,卓晴都快睡著了,久久,樓夕顏輕柔的低吟在耳邊響起:「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嗯?」卓晴仍是閉著眼晴,有些心不在焉。

  「昨夜慧妃在宮中行巫蠱之術,意圖謀害皇后,已被收入天牢。」

  樓夕顏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凝重,卓晴緩緩睜開眼晴,慧妃與她有什麼關係,除非是牽扯到青楓,卓晴臉色一沉,問道:「然後呢?」

  樓夕顏輕撫著她的背脊,安撫她的緊張,低聲回道:「青楓有孕,皇上已經冊封她為——清妃。」

  青楓是這麼多年來,第一個只入宮半年,就一躍成妃的女子,這或許是皇上故意為之,同時也說明了這個女子的能耐和野心。

  她懷孕了嗎?卓晴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她與慧妃的事情有牽連嗎?」

  「目前還不知道。」後宮中的事情,哪一樣會沒有牽連,只是牽連得多還是少的問題!青楓與慧妃原來是一個陣營,這次的巫蠱事件,她到底參與了多少,又或者根本就是她在主導?樓夕顏心中自有計較,卻不願意讓卓晴知道。

  慧妃入獄,青楓馬上封妃,還正好在這個好時機上懷了身孕,也未免太多巧合,卓晴看向樓夕顏,急道:「我想見見她。」

  「現在恐怕不行。」

  「為什麼?」她是青楓的姐姐,入宮探望應該不違背宮規吧,再說有墨白陪著她,她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樓夕顏將她環在懷中,安撫道:「皇上一直以來子嗣稀薄,她現在有孕了,可不是什麼人想見就能見到她的,過一段時間吧,等情況穩定一些了,你再去。」

  其實也不是不能去,只是現在的青楓與半年前的她,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他不希望,晴兒與她走的太近。

  卓晴並不知道樓夕顏心中的擔憂,只能點頭回道:「好吧。」

  希望青楓在宮裡能平安無事吧。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九十六章 兇手現行


  悅來茶莊

  「三千兩!!你確定?!」乾荊一雙鳳眸閃閃發亮,一掃平日裡漫不經心的痞子樣,直直的盯著卓晴。

  果然是個錢精,一說到錢他就來精神了,卓晴懶懶的點頭,乾荊立刻叫道:「我去!」三千兩耶,真是大手筆,就算是三個人一起抓到的,一個人也能分到一千兩!!這買賣一定得做!

  看向一旁冷靜自持,始終淡定不語的兩人,卓晴問道:「敖天、夜魅,你們呢?」他們倆才是她今天的主要目的!

  「我沒空。」沙啞的男聲依舊冷酷,銀絲微垂,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

  好吧,不需要爭取他了,他已經把拒絕明顯的寫在臉上!

  黃金面具掩蓋了女子的表情,只留下一雙森冷銳利的眼,卓晴看不出她在想什麼,只能問道:「夜魅,你呢?」她很懷疑,夜魅是不是不能說話,見過她五六次了,她一個字也沒有說過。

  她沒有立刻拒絕,眼眸微斂,冷漠無語,乾荊撇撇嘴,說道:「師姐,你追擊的犯人不是已經抓住了嘛,反正也沒有什麼事情,不如接這個案子吧,兇徒一連殺死了四個無辜的女子,這人非除不可啊!」

  這位師姐從他認識她的第一刻起,永遠都是一雙冷眼,但是她有一顆正義感十足的心,她抓的人,都是十惡不赦之徒,錢一定打動不了她,但是罪孽可以。

  果然,冰眸微閃,夜魅幾不可聞的點了點頭。

  卓晴暗暗舒了一口氣,今天也算有收穫。

  「咚咚」

  輕輕的敲門聲低低的響起,屋裡的幾人對視一眼,卓晴低聲說道:「進來。」剛才特意交代過老闆,不要讓人打擾他們,門外會是誰呢?

  與輕柔的敲門聲不同,卓晴話語剛落,門已經被利落的推開,一道嬌影斜靠在門邊,卓晴低笑:「你怎麼來了?」她就是想讓她多睡會,才沒去找她,她倒是自己找來了。

  睡了一覺之後,顧雲的精神顯然好了很多,臉色也不再那麼冷硬,輕笑回道:「我到相府找你,樓夕顏說你來了這裡。」

  「有事?」

  「嗯。」點點頭,但是顧雲卻沒急著進來,擺擺手,一邊退出去一邊說道:「你們先談吧。」

  卓晴笑道:「談完了,你進來說吧。」

  進入內室,關上門,顧雲倒是沒坐下,直接問道:「你的屍檢報告中說,吳絮胸前的刀口朝向與長度都與前三名死者不同,這樣明顯的差異,是不是也說明,兇手有可能不是同一個人?」

  雲的性子還是那麼急,卓晴搖搖頭,冷靜分析道:「我只能說,死者用刀的方式發生了變化,但是不能說明不是一個人做的。原來的三名死者,從刀口方向上看,兇手慣用右手,吳絮的傷口應該是左手用刀造成的。」

  顧雲輕輕佻眉:「左手?」

  「嗯。」

  左手?如果她那天沒有看錯的話,他應該就是左撇子!背靠著門邊,顧雲故作神秘的笑道:「我忽然想到,有一個人很可疑,我們應該去找他談一談。」

  有線索?卓晴爽快的點頭,起身對著乾荊和夜魅說道:「需要你們幫忙的時候我再通知你們,我先走了。」

  「等等。」卓晴和顧雲剛拉開門,低啞的男聲再次冷冷的開腔。

  卓晴回頭,敖天冰顏上依舊面無表情,只是酷酷的丟出四個字:「我也加入。」

  乾荊滿臉驚異,夜魅冷眸中也滑過一絲異樣,師兄說話向來說一不二,是什麼讓他改變主意?!

  兩人若有所思的看向斜靠在門邊,看似隨意懶散卻時時散發著精銳氣質的女子,是因為她?

  ***

  一座平常無奇的小宅院前,站著一行人,且不說是不是俊男美女,一行人這樣擠在一扇小門前,怎麼看都有些怪異。

  門緩緩打開,看去門前的一群人,男子先是一怔,而後不解的問道:「呂大人,有什麼事嗎?」

  呂晉訕訕一笑,說出早就想好的說辭:「你是第一個觸碰屍體的人,我有些事情想向你求證。」

  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中午的時候,青末姑娘忽然叫人傳話,讓他和程航到仵作江欣家來一趟,他們倆莫名其妙的來了,卻發現青靈也在,還有三個大名鼎鼎的賞金獵人,他現在一頭霧的說,卻被迫開叫門,他也很無奈……這些需要到家裡來找他嗎?衙門裡也一樣可以問吧?!

  現在人都已經堵在門口了,江欣也只能打開門,笑道:「好吧,請進。」

  江欣的家並不大,夜魅冷冷的站在門外,乾荊也只是斜靠在門旁,並不進入,賞金獵人做的是抓人的事,查案跟他們沒有關係。

  一向不喜歡多管閒事的敖天今天卻一反常態的進了室內,夜魅與乾荊再次對看一眼,師兄今天,真的很怪!

  江欣與呂晉坐在客廳的小圓桌旁一問一答,呂晉其實也不知道要問什麼,只能問些與案件有關係的事情:「你是什麼時候到的?當時屋裡還有什麼人。」

  江欣很冷靜的一一作答:「早上辰時一刻到的。當時中廳裡有吳大人和幾個家僕,內室沒有人進去,但是我不知道我去之前是否已經有人入內。」

  顧雲進入內室,眼晴又是習慣行的環視四周,雖然她一直沒有說什麼,但是程航已經看出,她一定又在找些什麼線索,眼晴也倏地睜得很大,仔細觀察四周有何異樣,但是看來看去,這間小屋子裡的東西一目瞭然。

  「你檢驗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我進入內室不到一炷香的時候,呂大人您就已經到了,我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呂晉還在和江欣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著,問了一炷香左右的時間,他實在不知道問什麼了,看了顧雲一眼,江欣也回頭看去,她正蹲在門邊,不知道在幹什麼。

  江欣臉色微變,低呵道:「你幹什麼?」

  訕訕起身,顧雲聳聳肩,笑道:「沒什麼,隨便看看。」

  江欣顯然已經不耐煩:「呂大人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呃……沒有了。」他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好問的了……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後的卓晴忽然拿起剛才他假裝問詢隨手記錄的東西,遞到江欣面前,說道:「這是對你的問詢筆錄,你看看沒問題的話,就簽個字吧。」

  「為什麼?」江欣疑惑的看著卓晴,什麼時候刑部詢問還要簽字?

  這個時代的聞訊筆錄不需要簽字?!要是那個官員記錯了,或者隨便亂寫,豈不是對被訊問者很不公平?!卓晴微微皺眉,臉色依舊鎮定,淡淡的解釋道:「沒什麼,只是證明這是你說過的話,不是我們偽造的。」

  原來如此,雖然以前沒有聽說過,但是她說的很有道理,江欣拿起毛筆,在紙上簽上了他的名字。

  看他那筆的手,卓晴瞭然,他是左撇子!!

  但是這樣就能說明他是兇手嗎?!卓晴看向顧雲,只見她拿出一張白紙,遞到江欣面前,問道:「還有一樣東西,你看看有沒有見過。」

  看了一眼紙上的圖案,江欣搖頭回道:「我沒見過。」

  臉上掩飾的很好,但是他剛才抖肩了,他在慌什麼?盯著他的臉,不放過他任何一個微小的情緒波動,顧雲冷聲再次問道:「你確定?」

  嚥了一口口水,江欣再次點頭:「確定。」

  顧雲撐著木桌,更加的逼近他,冷視他微閃的眼,顧雲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在——說——謊。」

  面前忽然放大的臉,江欣驚得身子潛意識的往後仰,眼晴倒是沒有迴避顧雲,堅持的說道:「我真的沒有見過。」

  他真不應該和她對視!只有心虛的人,才會急於通過眼晴的對視讓別人相信他的話!顧雲輕輕勾起唇角,站直身子,笑道:「菲兒說,吳小姐把它送給你了。」

  江欣並未暴怒,只是冷冷的回道:「這是誣陷,簡直胡說八道!」

  情緒刻意保持冷靜,氣息卻明顯不穩,他一定見過這個玉珮,只是,玉珮在哪?

  顧雲繼續與他爭鋒相對的對視著,清冽的聲音不急不慢的說道:「你見過玉珮,而且,玉珮就在這件屋子裡!」

  她的話不僅江欣臉色大變,其他人也都是心下一怔,她怎麼會忽然這麼說?!她是不是有什麼證據?!

  江欣終於失控的低吼道:「沒有玉珮!!沒有!」

  「你就是吳絮的情夫!」顧雲再次丟下一枚重型炸彈。

  滿屋瞬時間一片嘩然,江欣乾脆站起身,大笑起來:「荒謬!這簡直太荒謬了!」

  顧雲接連口出誑語,卓晴明白,她要看的,不過是江欣的神情!

  江欣忽然斂下笑容,盯著顧雲,冷笑道:「我說過,我根本沒見過什麼玉珮,你們不相信的話,隨便搜!」

  隨便搜?他這麼篤定自信,是故作玄虛,還是他早有準備?!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1:36 PM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九十七章 空歡喜一場

  顧雲面色也隨之一冷,低聲說道:「搜!」

  程航與呂晉對看一眼,不明白顧雲為何如此堅定的認定江欣就是兇手,既然江欣都同意搜了,他們就搜一搜吧。

  兩人一個在客廳一個在一條布簾隔著的內室裡搜查,期間江欣表情淡定之若,顧雲凌厲的眼卻始終沒從他臉上移開過。

  程航翻抖著衣櫃裡的衣飾,一件青白色的物件從衣服間抖落下來,程航一驚,趕緊伸手去接,那物件並不大,在他手中彈了一下,最後還是掉在了地上,清脆的叮鈴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程航一邊撿起來,一邊尷尬的笑道:「不好意思,弄掉你東西了。」但是當他看清手中的東西時,臉色立變,瞪著剛才還淡定從容現在已經臉色泛青的江欣。

  江欣眼晴倏地睜大,死死的盯著程航手中的玉珮,臉色由白泛青,神情明顯狂亂與不信,低叫道:「這……不可能,我明明……」

  斜靠著圓桌,顧雲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語氣卻是越發的冷然:「你明明已經毀掉了,為什麼還有一塊,對不對?!」

  怔怔的盯著那個冷然凌厲的女子,江欣只覺得渾身發冷!她為什麼會知道,彷彿什麼事情都在她的意料之中,這……不可能!!

  江欣的緊張與恐慌,不需要洞察力,誰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呂晉走到程航身邊,接過那塊青白玉珮,上面清清楚楚的雕著一隻憨態可掬的鴛鴦,鴛鴦旁邊的荷葉上,還刻著一朵栩栩如生的桔梗花,與紙上的圖案豪無二致!

  想到剛才顧雲對江欣的步步緊逼,她似乎一開始就認定兇手是江欣了,為什麼呢?!呂晉疑惑的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肯定兇手就是他?」

  顧雲也不故弄玄虛,直言道:「第一,他聽到吳絮懷孕之後,臉上出現了明顯的驚恐,一般人最多是難以置信,而不致於會恐懼。所以,他很可疑。第二,他的左手中指和無名指上,有經常握筆留下的細繭,他是個左撇子,而從吳絮胸前的刀口看,兇手也極有可能是一個左撇子。」

  程航驚訝的盯著顧雲看,她那天就看了幾眼江欣,居然就能看出他是左撇子?!難道經過她眼中的東西,她都能過目不忘加以分析?太可怕了!不可思議!

  「這樣並不能說明他就是兇手。」沙啞的男聲不置可否的冷哼,似乎認為顧雲說的並不是重點。

  轉身與靜立在門邊的敖天冰眸相對,顧雲挑眉,他這算是挑釁?一步步朝他走近,近到兩人幾乎貼在一起,顧雲冷聲笑道:「但是可以說明他有可疑!而且他家裡有一樣東西,讓我進一步猜測,他就是兇手。」

  顧雲幾乎只到他的胸口,但是她的靠近,竟讓他有一種壓迫感,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對嬌嬈的臉不感興趣的他,居然覺得她嬌美的臉如此炫目……卓晴微微瞇眼,敖天的臉上劃過的那一抹驚艷,是因為雲嗎?!

  「是什麼東西?」程航可沒注意到那邊暗潮洶湧,只急於知道答案。

  雖然敖天已經後退一步了,但是兩人的距離還是有些近,她想幹什麼?

  敖天還在猜測顧雲的意圖,顧雲已經半蹲下身子,對著程航和呂晉笑道:「你們不覺得這個門栓很眼熟?」

  程航趕緊跑了過去,蹲下來看了一會,眼前一亮:「這個門栓和吳小姐房間的門栓是一樣的。」

  「再仔細看看。」顧雲滿意的點點頭,孺子可教!!

  仔細的查驗之後,程航奇道:「有淺淺的凹槽?」是的,很淺,不仔細看的話還看不出來。

  「為了能讓現場看起來像密室,他必須把門拴放下來,所以他在自己家裡做了無數次的演練,以便做到萬無一失,他算準了門會被撞開,所以他選擇開凹槽固定繩索的位置,正好就是門栓斷裂的位置。」一邊說著,顧雲已經從呂晉手中拿過玉珮,掛著吊繩,玉珮一下一下的蕩漾著,凝視著江欣渙散的眼,顧雲寒聲說道:「江欣,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兇案現場的玉珮在他的房裡出現,他還有什麼可以說的?深吸一口氣,江欣終於從慌亂中恢復了一點神智,不解的問道:「從房間裡出來以後,我明明已經把玉珮捧碎了,為什麼還有一塊?」玉珮砸碎之後,與血衣一同燒了,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還會完好無損的出現在這裡!?

  「因為你拿走的那塊,並不是吳小姐原來送你的那一塊,而是她自己的那塊。她買下的,是一對定情用的鴛鴦戲水玉珮,即使她將一塊送給了她的情人,也應該還有一塊,但是我們找遍了她的房間,也沒有發現,這說明,那塊玉珮被兇手拿走了,兇手為什麼要拿走吳小姐身上的東西呢?因為兇手以為,那塊玉珮是他的!所以順手撿走了。會撿走玉珮,又能讓吳小姐不知不覺總喝下被下了藥的酒,也只有那個情夫了。我說的有什麼錯漏嗎?江欣!」

  聽完她的話,江欣自嘲的笑了起來,原來玉珮是一對,他以為那天拿走了是自己掉在現場的證據,卻不知,拿走的居然是他殺人的證據?!冥冥中自有定數!手捂著臉,江欣蹲坐在地上。

  他這算是認罪了!!呂晉沉聲問道:「其他三位小姐都是你殺的?你為什麼要殺她們?」

  蹲在地上久久的不說話,再次抬頭的時候,年輕的臉上已經是淚流滿面:「她們不是我殺的,其實我也不想殺絮兒,我們倆是真心相愛的!我與她本來說好了,等我有了一點成績,就去向吳大人求親,請他把絮兒許配給我,誰知武家忽然要求完婚,她又堅持要我馬上去和吳大人求親,不然就說出我與她早有肌膚之親的事情……這件事如果讓武家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我,而且那時候,我真的不知道她已經懷孕了!!不然我也不會……」

  「就算你知道她懷孕也依然會殺了她,因為你最愛的人是你自己,她阻礙了你的前程,就必須死!」江欣聲音哽咽得泣不成聲,卓晴卻絲毫不為所動,親手殺了人,他還有什麼資格來哭泣,訴說他們的愛情?他根本配不上吳絮這朵清純堅定的桔梗花!

  「不!」低呵一聲,泛紅的眼如受傷的野獸般,盯著卓晴嘶吼道:「我們是相愛的。」

  卓晴毫不留情的冷笑道:「你若真的愛她,又怎麼下得了手?為了掩飾你殺人的事實,甚至選擇了這麼殘忍的方式將她殺死!!這就是你所謂的愛?!」

  這樣的相愛未免廉價齷齪了點!

  ***

  提刑府一行人坐在書房的長桌旁,久久的沒有人說話,沒有破案的輕鬆,幾個人都一副眉頭深鎖的樣子。

  半趴在長桌上,程航吶吶的歎道:「好不容易有了線索,以為終於破了案,結果居然是空歡喜一場!」

  顧雲白了他一眼,笑罵道:「起碼這仵案子破了,也算為吳絮討回了公道,事情總是一件一件去解決的,好高鶩遠只會一事無成!我讓你找的卷宗找了嗎?」

  說起這個,程航有來了精神,急道:「找到了,不去找還真沒注意到,原來在最近的六年內,穹岳境內,發生這樣的竊心案,並不止一件兩件,只是都不是這樣的連環兇案,有些破案了,兇徒已經伏法,有些還沒有破案的,也已經是成年舊案啊,現在數一數,居然有十三件之多!」他可是找個十來個衙役,調閱了一個晚上卷宗才找到的!!

  卓晴原來還懶懶撐著腮幫,聽了他的話,也打起精神,問道:「死者都是女性?全部是密室殺人,竊心失血而亡?臉上是否都顯現驚恐神情?」雖然是都是竊心案,卻也不一定就是用一個人所為啊!

  「嗯,都是女子。密室殺人的只有兩起,但是都是竊心失血而亡的,卷宗沒有記載死者的神情!」宗卷都是從各地報上來的,仵作的記載和驗屍方式也不同,很難統一。

  顧雲食指輕敲桌面,蹙眉問道:「還有什麼共同之處?」

  「有。」雖然說有,但是程航的臉上並沒什麼興奮之色:「其中三名女子,當時也在和蘇沐風學琴,或許是巧合吧。」

  卓晴和呂晉都是一副失望的表情,顧雲問道:「蘇沐風是誰?」沒聽他們提過?

  卓晴訕訕解釋道:「穹岳最有名的琴師,是一個淡漠清冽的男人,教授過很多名門望族之後,這次的三名死者,都是他的學生。但是上次我親眼所見,他有暈血症,而且不像假裝的。」

  她相信晴的判斷,但是天下間沒有這麼多的巧合,任何事情都需要查證!!顧雲瀟灑起身,笑道:「既然他有疑點,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暈血症,我們都應該會會他,不是嗎?」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九十八章 怪異的蘇沐風

  蘇府

  蘇家定居於穹岳國除了京城外最繁華的星封城,這座宅子,不過是蘇家在京城建的別院而已,蘇家不愧為音樂大家,即使只是一座別院,亦裝飾的清雅脫俗,處處透露著一種風雅寧和的氣息。

  卓晴一行被請進了大廳,淡淡的梨花木的清香沁人心脾,牆上掛著幾幅水墨畫,只是畫的不是山水,亦非人物,而是天下間最具盛名的樂器,空蕩蕩的廳捨裡,再無其他紛繁縟贅的雜物,整個大廳給人一種清高孤傲的感覺。

  顧雲如往常一般,習慣性的環視周圍,在大廳中間走來走去,她以為這種所謂的大戶人家會讓他們等很久,沒想到他們才到一會,一道清如深泉的低吟悠然響起:「青姑娘。」

  顧雲回頭看去,精銳的眼不禁微瞇,來人一襲白衣,步履輕盈,猶如一抹清風迎面吹來,俊美的面容,從容的舉止,還有那一雙沉靜深邃的眼,讓他能輕易俘獲所有人的視線,顧雲終於明白,卓晴為什麼會用「淡漠清冽」來形容他,他就像一片雲霧,給人一種清冷飄忽,聚散無依,淡漠疏離的感覺。

  卓晴大方點頭,笑道:「蘇公子,你的身體好點了嗎?」

  蘇沐風微笑回道:「多謝姑娘,我沒事。」

  顧雲犀利鋒芒的眼神,沒有幾個人能忽略,蘇沐風看向站在客廳中,盯著他看的女子,風度很好的朝她點點頭,只是唇角揚起的笑容淡的幾乎看不見。

  這個人很有意思,你不會覺得他沒有禮貌,但是絕對不可能感受到他的熱情,卓晴笑道:「她是我妹妹,青末,這兩位是提刑府的官差。」

  蘇沐風看向另一側的兩人,臉上並未露出驚訝或者不耐,只是平靜的問道:「幾位到訪有什麼事嗎?」

  呂晉起身,拱手以禮,才禮貌的說道:「蘇公子,冒昧打擾,請您見諒,前幾個案子的死者都曾經是您的學生,所以我們有些問題想要詢問一下。」蘇沐風並不是朝廷中人,名聲卻是極好的,面對著這樣風度儒雅的人,誰都忍不住會尊敬吧!

  蘇沐風輕輕點頭,回道:「二位不用客氣,請問吧。」

  「公子給幾位小姐上最後一堂課的時候,她們有什麼奇異的地方嗎?」

  「沒有。」蘇沐風回答的冷靜簡潔。

  「公子給她們授琴多久了?」

  「司小姐和李小姐各教授了三節課,郡主只教授了兩節課。」沉靜的臉色淡定從容,蘇沐風甚至配合的說道:「幾位需不需要蘇某教授過何人的名單,若是需要,明日一早我讓家丁送到提刑府。」

  「這……」蘇沐風如此配合,呂晉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這正好!」顧雲清亮的聲音顯得有些逼人,一步步走近蘇沐風,顧雲冷聲問道:「作為她們的老師,你對她們的死,有什麼感覺?」

  迎視顧雲,蘇沐風並沒有因為她不是衙門的人而迴避或者惱怒,臉上仍是那總淡淡的,沒有太多表情的漠然,回道:「很震驚,希望能盡快找到兇手。」

  顧雲明眸微閃,這人的表情太過平靜,平靜到她幾乎看不出他在想什麼,或許她是遇到對手了,已經走到蘇沐面前,顧雲繼續發問:「你對兇手的殺人手法有什麼看法?」

  「我並不知道兇手是如何殺人,沒有什麼看法。」蘇沐風語氣平緩,神情自然,回答每一個問題似乎都天衣無縫,顧雲繼續逼近,卓晴起身,想拉住顧雲,她今天似乎有些過分了。

  卻不想卓晴一站起來,正好踩到顧雲的裙擺,顧雲只專注在蘇沐風身上,一時沒有留意,一個踉蹌就朝前面撲了過去,好在她反應快,立刻抓著蘇沐風的手穩住身形才不致於摔倒。

  站直身子,顧雲抱歉的說道:「對不起。」

  剛想收回手,卻發現手下的胳膊微顫抖著,抬眼看向蘇沐風,一直冷漠平靜的臉,顯示出了刻意隱藏的緊張與慌亂,顧雲微怔,她只是扶了他的手一下而已!?

  卓晴剛想上前詢問她怎麼樣,卻見顧雲身子一軟,依靠在蘇沐風身上,低叫道:「我的腳好像扭傷了。」

  這樣就扭傷了?!不可能!就算真的扭傷,顧雲也不可能賴在一個男人懷裡不起來,卓晴退後一步,靜觀其變。

  顧雲能感覺到,當她軟倒在他懷裡的時候,蘇沐風明顯一僵,將她推向一旁的木椅,力道也頗大,身聲音也顯得僵冷:「姑娘請坐。」

  顧雲眸中厲光一閃,不僅身體完全還在他懷裡,手也放肆的環著他的腰,故作嬌嗔的叫道:「好痛,我走不動,你扶我過去吧。」

  蘇沐風徹底無措了,修長的十指撥開顧雲環著他的手,臉色由一開始的漠然變得冷冽,這時,一道凌厲的低吼聲由門外傳來:「你們拉拉扯扯幹什麼?!」

  朝低呵聲傳來的方向看去,一個三十來歲女子朝著他們大步行來,女子一襲暗藍長裙,髮絲結成一個高聳的雲鬃,上面別著幾支別緻的純銀長簪,嬌美的面容,清瘦高挑的身材,絕對是一個大美女,只是她眼眉間盡似惱怒之色,一雙鳳眸死死的瞪著顧雲,一副怒火中燒的樣子!

  看清來人,蘇沐風恭敬的叫道:「馨姨。」

  女子看也沒看他一眼,直接走向顧雲。「腳扭傷了是吧,我扶你。」話音未落,女子一把抓住顧雲的手臂,把她從蘇沐風身邊扯了過來,力道之大,讓顧雲眉頭微皺。

  幾乎是被摔在了離蘇沐風最遠的木椅上坐下,顧雲不動神色的觀察著這位忽然冒出來的「馨姨」。

  鳳眼冷冷的掃了一眼程航和呂晉,女子不耐的哼道:「你們還有什麼要問要說的,麻煩快一點,沐風還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做!」

  程航和呂晉對看一眼,又看看卓晴,卓晴對他們輕輕搖頭,這時,顧雲忽然站起身,朗然一笑,回道:「沒什麼要問的了,打擾兩位,告辭。」

  說完顧雲朝著門外瀟灑走去,腳哪裡有半點扭傷的樣子……一行人出了蘇府,外面已是暮雲滿天,入目的嫣紅如夢似幻,美得讓人不忍移開視線,只是夕陽再美也是枉然,不久後的黑暮將淹沒它所有的光華。

  伸了伸腰,程航挫敗的低歎道:「又白忙了一個下午!」

  「那倒不見得。」卓晴忽然不輕不重的丟出一句話,程航猛地回頭,看向卓晴,只見她與顧雲對視一眼,兩人皆淡笑不語,程航剛要開口問,呂晉手搭著他的肩膀,說道:「回去再說。」

  ***

  回到提刑府,顧雲還沒坐下,程航已經急不可耐的追著她問:「蘇沐風有沒有問題啊?」他覺得青末身上有一種奇特的能力,似乎只是看,她就能從一個人的臉上分辨出一些什麼東西來,這太厲害了,如果她願意教他的話,他不介意叫一個看起來比自己小得多的女孩師傅!!

  在木椅上悠然落座,顧雲拿起長桌上的水杯,又慢悠悠的拿起瓷壺,倒了一杯水,遞到卓晴面前,再慢悠悠的拿第二個水杯,程航等不及,直接端著瓷壺,給她倒上水,急道:「他到底有沒有問題?」

  「有。」看在他這麼慇勤的份上,顧雲也沒有吊他胃口。

  「他是兇手?」程航眼前倏地一亮,呂晉也是心下一怔,盯著顧雲看去。今天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他們怎麼沒有看出什麼問題?

  顧雲大方的搖頭:「不知道。」她只是說蘇沐風有問題,可沒說他是兇手啊!

  程航與呂晉對看一眼,面面相覷,不是她說蘇沐風有問題得嘛?!

  他們對雲,有些盲目崇拜了吧,卓晴失笑,問道:「他有什麼問題?」

  杯中的水一飲而盡,把空杯遞到還抱著瓷壺不放的程航面前,顧雲聳聳肩,笑道:「他對女人的態度很奇怪,她那個阿姨也很奇怪!」

  就這樣?!一邊給她倒水,程航一邊不給面子的笑道:「人家是謙謙君子,對忽然『投懷送抱』的女人自然是要保持距離的。」剛才她也太過了吧?!雖然蘇沐風確實風雅不凡,氣質幽然,她也用不著這麼心急啊!再則,她好歹也是夙將軍的人!相較之下,夙將軍冷傲不羈的男子氣抿比蘇沐風要來得吸引人吧,真不知道女人想什麼?!

  冷眸白了程航一眼,顧雲沉聲問道:「他表現出了禮貌、疏離、侷促,甚至是厭惡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為什麼會恐慌?!這不奇怪嗎?」

  恐慌,有這麼嚴重嗎?!他真的沒有看出來,程航努力的回想著蘇沐風的當時的神情,呂晉則是直接問道:「他恐慌又能說明什麼?」

  顧雲不置可否的一笑:「不知道。」恐慌只能說明一種情緒,的確不能說明什麼。

  看向卓晴,只見她握著杯子放在唇邊,也不喝,眉頭輕蹙,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顧雲低聲問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緩緩放下杯子,卓晴回道:「我記得,夕舞被襲擊的那天,她也是這樣和蘇沫風有過身體接觸,晚上就出事了。」

  本來她並沒有注意,但是剛才顧雲說起身體接觸這件事,她也覺得蘇沐風對於別人的碰觸反應有些過激,尤其是女性!

  卓晴話音才落,程航立刻站了起來,留下一句「我去查!」人影已經閃出了門外。

  顧雲唇角輕揚,這人雖然有些急躁,行動力與求知慾倒很值得肯定!

  雙手環在胸前,卓晴一臉的寒霜,冷哼道:「如果說兇手是他,那麼暈血症就是他在我面前的表演而已!」

  輕拍卓晴因為氣惱而緊繃的肩,顧雲勸慰道:「也不是沒有可能,在提到三名死者的時候,他臉上沒有絲毫的愧疚、慌張或者說得意,都沒有,不是一個兇手應該表現出來的狀態,這只能說明,要不就是他的演技真的很高,要不就是,我們猜錯了!」

  如果,她們沒有猜錯,那麼蘇沐風將會是她們的一大挑戰!

  ***

  一個時辰後天已經完全黑了,書房裡點著幾盞油燈,三個人各據一方,翻看卷宗。

  一道勁瘦的身影旋風般的衝進屋內,抱著瓷壺水杯,猛灌了好幾杯,程航才算緩過勁來,他的腿都快跑斷了!!

  呂晉急道:「怎麼樣?」

  胡亂的抹了一把汗,程航一邊喘著一邊欣喜的點頭回道:「據三位小姐的貼身丫鬟所言,她們遇害的前一天,確實都見過蘇沐風,而且都有或多或少的身體接觸。」

  果然!!

  卓晴打了一個響指,說道:「蘇沐風的學生,只有這幾位小姐遇險,或者正是這個原因!」

  程航忽然想到了什麼,低叫道:「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他今晚的目標就是……」

  三人直直的看著低著頭翻看卷宗的顧雲,只見她緩緩抬頭,明眸輕揚,滿臉興奮的笑道:「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1:50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2-9-21 02:16 PM 編輯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九十九章 夜襲顧雲

  夜月未明

  兩層小樓的客房內,窗戶半開著,幾個身影或坐或站,有人一面不耐,有人冷漠無語,有人淡然處之,有人心浮氣躁,眼晴卻都默契的瞪著旁邊的一座民宅。

  「已經丑時了,還沒有任何動靜,你們猜得到底准不准啊?!」乾荊斜靠著窗欞,打著呵欠。

  卓晴瞪著他,低哼道:「閉嘴!」等了一個晚上沒有結果,她都已經夠鬱悶了,他還這麼多廢話!

  看她惱火的樣子,樓夕顏輕柔的牽著她的手,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輕聲問道:「累了嗎?」

  卓晴搖頭,輕歎道:「我不累,倒是你,明天還要上朝,何必還來這裡蹲守,有墨白陪著我就好了。」她雖然不是顧雲,但是熬一兩個晚上,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只是她沒有想到夕顏會堅持陪她在這裡蹲守,他這段日子雖然沒有犯病,但是身體總是不太好,她心情這麼糟,其實也不過是擔心他而已。

  莞爾一笑,樓夕顏回道:「皇上授命我協助單大人,捉拿兇徒自然也是職責之一。」輕攬著她的肩,讓她頭枕在他肩上,樓夕顏低聲說道:「瞇一下眼晴,有事我再叫醒你。」

  清瘦的肩膀靠起來,倒不見得多舒服,淡淡的溫清體貼卻已讓卓晴的心泛起融融暖意。

  夜魅烈焰般的紅衣,在漆黑的夜裡也依舊耀目,森冷的眼在依偎的兩人身上掃了一因,別開視線,眼中的冷意也不禁消減幾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舉一動哪怕只是一個眼神,已全數落入角落處的一雙藍眸中。

  「有人!」乾荊忽然低叫了一聲,所有人都是一驚,立刻朝窗外看去。

  只見他們盯了一個晚上的宅子裡,一道黑影從院牆內翻越而出,以極快的速度街道的另一頭掠去。

  好在他們站是高處,不然就算守住幾個門,也不一定能發現黑衣人。

  乾荊急道:「追不追?!」再不追人就要跑了!

  樓夕顏冷靜的說道:「乾荊你去追,不要打草驚蛇,也別讓他脫離你的視線範圍。」他沒有作案,現在抓到人也沒有用!

  「好。」話音才落,乾荊的身影緊隨黑衣人而已。

  樓夕顏沉穩的黑眸在看過依舊平靜的蘇宅後,說道:「墨白、夜魅,你們兩個繼續留守這裡,就算還有動靜,也要留下一個人,不要中了調虎離山計。」

  墨白冷漠的聲音回道:「是。」

  夜魅帶著面具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見她極輕的點了點頭。

  他都安排妥當了,卓晴也不用費心了,問道:「我們趕去將軍府?」她現在擔心顧雲,雖然將軍府有夙凌和敖天,但是兇手奇特的殺人手法,總讓她覺得事情不太妙的感覺!

  「嗯!」知道她心急,樓夕顏牽著她的手,在暗侍的護送下,急忙趕往將軍府。

  ***

  將軍府

  寬敞的房間裡,簡單的擺放著一張大床,床側,一張矮几,沒有什麼多餘的綴飾,雖然今晚月光並不明亮,但沒有層層疊疊的輕紗帷幔,屋裡的情況還是能勉強看得清楚的。

  大床上,側躺著一個女子,眼眸輕閉,看起來已經睡著。

  天氣太熱,兩扇木窗打開著,夜風能輕易的吹進來,同樣輕易進入室內的,還有一道清瘦的黑影。

  黑影飛身入內之後,卻沒有立刻走到女子床前,而是在窗前站了一會,久久,他才又走到床前,盯著床上睡得安穩的女子,又是一通呆站。

  忽然,他走到矮几旁,拿起一個杯子,朝著地上猛地砸了下去,瓷杯破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是那麼刺耳清晰。

  顧雲眉頭緊蹙,凌厲的眸倏地睜開,黑影卻已經想要從窗戶躍出。

  「才來就想走嗎?!」清冷的聲音沒有半點睡後的迷糊,黑影腳下更是加快了速度,顧雲一腳踩在床沿上,朝著黑影的方向撲過去,從後面勒住黑衣人的脖子,黑衣人吃痛,身型一滯,他沒有想到,女子居然有怎麼敏銳的身手,黑衣人側身朝顧雲腹部打出一拳,顧雲順勢側身,用膝蓋猛擊黑衣人背脊。

  黑衣人眼神一暗,手撫上腰間,顧雲只看見一道銀光乍現,想要後退避開,黑衣人的另一手卻抱著她的手臂不放,她沒有機會退避,顧雲暗暗咬牙,決定迎上前去,緊貼黑衣人,她比他要矮,或許能躲過這一劍。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動,見感覺到腰間倏地一緊,回過神來,她已經被環在懷中,那道銀光也被一雙大手所截獲,血腥味瀰散在房間裡,妖炙的紅正沿著指縫一滴滴的滑落,顧雲瞪大眼睛,看著身側的男子,敖天黑衣銀髮,臉色蒼白,陰森冷冽,卻沒見絲毫痛楚的神情,彷彿那滴滴濺落的不是他的血一般,暗夜的夜裡,這樣渾身散發著邪魅氣質的男人,不僅讓顧雲有些恍神,黑衣人也是一愣。

  敖天運氣於掌心,反手一擰,黑衣人立刻感覺到一股極強的勁道襲來,軟刻竟是脫手而出,黑衣人心下一慌,轉身朝著窗外躍起。

  而院內,早已圍滿了手持長矛的兵士,黑衣人眼眸微瞇,好一齣甕中捉鱉,看來若不是他們有心引誘他,他想要進入將軍府只怕也不容易吧!

  顧雲從床上抓過絲被,撕成長條,包住敖天還血流不止的手,急道:「你沒事吧!?」

  鮮血很快染紅了純白的絲帕,敖天收回手,冷冷的回道:「沒事。」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門,顧雲覺得莫名其妙,這個男人的性格太怪了吧!

  兩人都出到院外,誰也沒有注意,牆角處,一雙幽深的黑眸中,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緊握的手中,長劍已經出鞘,只是,出手還是慢了一步。

  夙凌面無表情的退出了顧雲的院落,就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院內,已經點起無數火把,照亮了不大的小院,黑衣人被將士們團團圍住,他也明瞭自己的處境,不再反抗,只是冷冷的看著朝他走來的顧雲。

  「我小看你了,小丫頭。」黑衣人開口,居然是清亮婉轉的女聲。

  素手輕揚,黑衣人瀟灑的扯下臉上黑巾,一張如花似玉芙蓉臉赫然出現。

  「是你?!」

  ***

  刑部大堂

  破曉的第一次曙光撕破天際的黑雲,彰顯著新的一天已經來臨,折騰了一個晚上,大堂上的人都未見疲倦,歷時兩個月,以殘忍的手段摘心殺人的兇徒終於被擒獲,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跪在地上的女子一臉的平靜,沒有被抓獲的恐懼或者說不屑,有的只是如釋重負般的輕鬆平和,顧雲盯著她美麗而淡漠的看了還一會,才問道:「你為什要殺我?」

  女子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語氣厭惡的說道:「像你這種只想著勾引沐風的賤女人,死不足惜!」

  顧雲明眸微閃,眼晴直直的盯著她沒有什麼表情的臉,繼續問道:「前面的幾個女子,也是你殺的?」

  這次她連頭都沒有抬,只是冷冷的回道:「她們都該死!誰讓她們打沐風的主意!」

  單御嵐朗聲說道「古月馨,你現在是認罪了?」

  古月馨緩緩抬頭,看了高高在上的單御嵐一眼,並不打算自我辯解的回道:「既然被你們抓住了,我也沒什麼可說的。」

  不對!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回答人是不是她殺的問題!她對那些她殺害的女人,並沒有表現出多少深刻的痛恨,只是一點厭惡,就足以讓她用那樣殘忍的手段殺人了嗎?!

  走到古月馨面前蹲下,顧雲與她眼眸相對,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現在問你,你只需要回答是還是不是。前面的三起摘心案,是不是你做的?人是不是你殺的?」

  古月馨已經不耐:「我剛才已經說了……」

  「是還是不是?」顧雲一口打斷她的話,執意追問。

  對面的女孩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但是那雙眼,卻仿若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讓人不自覺的心虛,暗暗咬牙,古月馨堅定而大聲的回道:「是!」

  顧雲緩緩起身,看向一直注視著她的卓晴,輕輕的搖搖頭,這個女人,她在說謊!!

  現在她執意認罪,要如何說明她在說謊呢?

  卓晴冷眉輕蹙,問道:「你用的凶器是什麼?」

  「薄刃匕首。」這次古月馨回答得很快,而衙役也送上了從她身上搜出來的匕首,遞到單御嵐面前。

  卓晴只是掃了一眼,已經確定刀刃的長度,厚度,與傷口一致。

  單御嵐一邊查看凶器,一邊問道:「你是如何做到密室殺人的?」這一點一直是他們想不透的東西,而青家兩姐妹對古月馨的逼問,說明她們對她是兇手存疑,其實,他也不太相信,但是凶器卻已經在此,她不是兇手,誰是?!

  誰知古月馨哈哈大笑起來,斜睨了單御嵐一眼,冷笑道:「這有何難?我們古月家,除了醫術,最有名的,就是幻術,只要對陪侍的丫鬟下幻術,她們就會在我離開之後,把門關上,而自己卻一無所知!」

  程航眼晴圓瞪,不信的叫道:「那些小姐也是中了你的幻術,所以才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剖心而不能動彈?這不可能吧,幻術真的這麼厲害?!

  那種的得意是發自內心的驕傲不是騙人的,但是真有這麼厲害啊?

  卓晴忽然要求道:「你現在做一次給我看。」她所謂的幻術,是否就是醫學領域所說的催眠呢?!

  古月馨別過頭去,冷哼道:「我是不會做的,這是我們古月家的絕技。」

  絕技是嗎?!卓晴輕輕佻眉,冷笑問道:「你摘心的時候,是由左至右下刀還是由右至左下刀?是先斷經脈後摘心,還是先摘心後斷經脈?」

  「我……」古月馨一怔,眼中劃過一絲慌亂。

  「你不知道?」

  她立刻抬起頭,臉上一直保持的平靜似乎已沒打破,瞪著卓晴,像是要急於肯定什麼,古月馨急道:「我當然知道!!從右向左下刀,先摘心後斷經脈!」

  「你確定?」

  她一定是在故弄玄虛!!一定是!深吸一口氣,古月馨堅持道:「確定!」

  她一說完,呂晉和單御嵐眼中立刻都閃過一絲精光,微笑著點頭,卓晴回道:「看來人不是你殺的。驗過屍體的人,都知道,你在說謊!!」死者明明是被隔斷了鏈接的血管才拿出心臟的,這也是當時她認為兇手的刀法極精準的原因。

  單御嵐臉色微變,古月馨趕緊叫道:「人就是我殺的,只是太久了,我忘了這些細節而已。」

  忘了?單御嵐輕輕點頭,嚴肅冷俊的聲音低沉的響起:「好吧,既然你說是為保護蘇沐風而殺人,那就聽聽蘇公子怎麼說吧!」

  猛然回頭,那道素白的身影已經站在她身後,深深的凝視著她。

  「沐風?!」雖然暖暖的晨光已經映入公堂,照在古月馨纖瘦的身上,但是暖陽沒讓她感受到一絲暖意,她只覺得自己置身冰窟。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一百章 以身犯險


  「沐風?」迎視著蘇沐風深沉的眼,古月馨只覺得身處冰窟,竟然不由自主的微顫了起來,低下頭,古月馨乾脆不去看他。

  在古月馨身側蹲下,蘇沐風凝視著古月馨美麗的側臉,沉聲問道:「馨姨,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雖然他的聲音很低,顧雲依然從他不願相信的臉上看出了驚訝與不確定,這是一個一無所知的人應該有的表情,但是古月馨看見蘇沐風的第一個表情是驚恐與擔憂,她為他擔憂什麼呢?!

  顧雲一雙冷眸緊緊的盯著蘇沐風與古月馨,不願錯過他們一絲一毫的表情,卓晴卻是在聽到所謂幻術之後,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我……」古月馨遲疑了一會,而後用力點頭,冷硬的回道:「是真的。」

  蘇沐風一向淡漠的臉上,終於起了波瀾,從來不會主動碰觸別人的他,也抓住了古月馨的肩膀,低吼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古月馨深吸了一口氣,硬是沒讓淚滑落,輕輕撥開蘇沐風的手,古月馨低低的歎息道:「沐風……我這是在保護你!你回古月家吧,不要再留在京城了。」

  對於從小失去母親的他來說,馨姨就像一個母親,他不能接受古月馨為了保護他而去殺人,雖然他也覺得那些小姐的做法很讓人厭惡和……恐懼,但是他沒想過要她們的死啊!

  「我不相信你會做這樣的事情!」怔怔的盯著不願再看他一眼的古月馨,蘇沐風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他不需要這樣的保護!!他更不願意相信,自己最尊敬的阿姨居然會殺人,而且還是用那樣殘忍的手段!!這不可能!!

  推開身邊看得她心疼不已的蘇沐風,古月馨大聲喝道:「就是我做的,你走吧,馬上走!」看向單御嵐,古月馨忽然起身,昂首叫道:「大人,我已經認罪了,把我押入大牢吧,我不想見他!!」

  蘇沐風如遭電擊,愣愣的盯著古月馨背對著他的身子,身體倏地一陣冰冷,顧雲敏銳的發現,他的眼中忽然劃過一絲暴斂與陰冷,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原有的清明。

  該說該看的,也都差不多說過看過了,單御嵐揮揮手,朗聲說道:「犯人既已認罪,來人,將她押入大牢,待上報朝廷之後,再行定罪!」

  「是。」兩名衙役走到古月馨身邊,她很配合的隨著兩人走出公堂,只是在跨出門廊的那一刻,她還是忍不住回頭,看著還呆立在一旁的蘇沐風,眼中的淚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沐風,你要是還認我這個阿姨,就馬上回古月家去,聽到了嗎?!」只有在那裡,他才能的得到最好的保護,她現在多麼後悔,六年前就不應該讓他回蘇家!!

  被推搡著往前行進,古月馨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回頭,對著蘇沐風大喊著:「走啊快走!!」

  終於,古月馨的聲音消失在刑部大堂之上,蘇沐風眼中透露著茫然,神情已如初時的冷漠,漠視公堂上的所有人,他如來時一般,默默的離去,只是腳步沒了平日裡的灑脫。

  單御嵐也沒有叫住他,任由蘇沐風走出了公堂,待他走遠,單御嵐環視眾人一眼,歎道:「這個案子,各位怎麼看?」

  這個案子固然是有些疑點的,但是古月馨是在行兇時被抓獲的,而且身上所帶的凶器也與前幾宗案子死者傷口相符,也能說清楚事情的緣由,又是自願認罪,只要她伏法,這個案子就算完結了,皇上給的一個月期限,現在只剩下九天了,如果兇手不是古月馨,只怕所謂的真兇沒有找到,單大人已經獲罪入獄!!

  刑部的人沒有一個人出聲,卓晴不知道還再想些什麼,依舊沉默,樓夕顏由始至終都是一副旁聽的樣子,既不說認同也不說反對,高深莫測的樣子也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民事案可以是高度蓋然性就可以宣判,而刑事案,講究的是百分之百的證據,所有的證據鏈必須是完整而沒有疏漏的,這起摘心案,如果說古月馨是兇手,其中的疑點就太多了!

  刑部大堂裡顯得有些過於安靜,顧雲上前一步,朗聲說道:「我覺得還有疑點!」

  單御嵐爽朗的一笑,說道:「青小姐但說無妨。」他早就猜到,她不是那種敷衍了事的人,這不也正是自己欣賞這個小姑娘的原因嗎?!

  顧雲輕輕佻眉,回視了單御嵐一眼,還有九天的時間而已,他這句讓她但說無妨,極有可能到時候抓不到兇手,真正入獄的就是他了!這種氣度不得不讓她佩服,這個兇手她是一定會抓住的!

  走到大廳中間,顧雲把自己認為的疑點一一說明:「第一,為了保護蘇沐風不被人騷擾就去殺人,這個理由有點牽強,而且古月馨的武功雖然不弱,卻也不算很高,若不是刻意撤走了一半夜巡的將士,她或許連我的房間都沒有找到就已經被擒了,王府戒備如此森嚴的地方,兇手都能來去自如,實在不像是古月馨能辦的到的事情;第二,連殺三人,手法如此熟練,她卻說不清楚自己殺人的細節,這絕對說不過去;第三,她急於認罪的態度,或許她確實是在保護某人,那個人有可能就是……兇手!」

  程航率先反對:「你認為蘇公子是兇手?!我看不像!」蘇公子的暈血症是蘇家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蘇家為此還找了不少大夫,這個不可能是假裝的!!

  顧雲聳聳肩,回道:「我沒說他是兇手。」

  程航更加不解了:「你剛才明明說她想保護的人就是兇手,那不就是蘇公子嗎!?」奇怪,平時那麼精明的人,今天說話怎麼自相矛盾!!

  一直沉默的卓晴終於抬起頭來,滿臉憂慮的說道:「古月家的幻術如果真的這麼厲害,蘇沐風有可能也被下了幻術,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殺人也說不定。而促使他殺人的,就是女子的接觸,只要女子刻意碰觸他,他就會不受控制的殺人!」

  這就是所謂的催眠暗示,如果真的這樣,那麼真正的兇手應該是對他進行催眠的那個人!

  不受控制的殺人?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呂晉看向卓晴,急道:「這麼說他上次沒有出手就被古月馨打斷,如果是不受控制的殺人,那麼今天晚上他還有可能夜襲將軍府?!也因此,古月馨才這麼驚慌的讓他馬上離開京城?!」

  他的話一出,公堂上的眾人臉色皆是一變,顧雲看上去倒是很輕鬆,莞爾一笑,朗聲說道:「很有可能!不過這些都只是我們的猜測而已,今晚我們要做好準備,兇手來不來只能聽天由命了!」

  「這一次讓我來作餌吧。」卓晴忽然請命,下一秒,始終穩如泰山的樓相終於低喝道:「不行!」

  暗暗深吸了一口氣,樓夕顏臉色才恢復如初,冷靜的回道:「我不同意,這樣太危險了。」昨天只是古月馨而已,如果敖天出現的不夠及時,青末說不定已經受傷了,晴兒沒有武功,這件事情,太危險了!

  卓晴想到樓夕顏或許會不同意,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堅決,卓晴偏過頭,在他耳邊低聲卻又堅持的說道:「夕顏,有這麼多人暗中保護我,我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樓夕顏對卓晴的保護態度已經很明顯了,若是她真有什麼閃失,只怕誰也不好交代,單御嵐輕笑勸道:「其實只要兇手進了將軍府,必定插翅難飛,根本不需要兩位小姐以身犯險!」

  卓晴轉過頭,堅持的說道:「不,這一次,我一定要解開所謂的幻術之謎!」

  樓夕顏皺眉:「別人不行嗎?」

  卓晴輕輕搖頭,顧雲則直截了當的說道:「若是真有所謂幻術,能解開這個謎團的,只有她而已!」

  晴不僅是近年來最優秀的主檢法醫,更是警署內負責培養心理輔導專業人才的導師,如果蘇沐風真的是被人催眠了的話,晴應該可以幫他!

  ***

  純黑馬車如往常一般朝著相府的方向奔去,馬車內的氣氛卻有些僵,卓晴坐在馬車的一角,樓夕顏坐在另一角,夕顏轉頭看向窗外,並不理她。卓晴深吸了一口氣,大方的起身,挪到樓夕顏身側,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低聲問道:「夕顏……你生氣了?」

  緩緩回過頭,樓夕顏淡淡的回問:「你說呢?!」

  他生氣了,而且還是非常生氣!卓晴收回手,不再拽著他的衣袖,讓她撒嬌耍潑讓他答應自己的要求,她做不到,夕顏也不吃這一套吧。久久才抬頭,看向一直凝視她的夕顏,卓晴才低聲解釋道:「這麼做讓你擔心了,我很抱歉。但是那個兇手一定要抓住,他殺人的手法必須要破解,不然那些死去的人得不到正義,還會有很多人的生命受到威脅,我希望找出真兇,但是我也不是盲目的去做這件事情的,我有能力去應對他!今晚我會部署好一切,盡量做到萬無一失!」

  深沉的鳳眸與堅持的眼就這樣對視了,卓晴不知道樓夕顏在想什麼,她只是希望,他能感受她的堅持與對完成這件事所擁有的信心!!

  久久的對視,卓晴幾乎覺得自己沒有辦法說法他的時候,樓夕顏忽然微低下頭,自顧自的低笑起來,卓晴蹙眉:「你笑什麼?」

  輕握著卓晴因為緊張而滿是汗的手,樓夕顏笑道:「今晚的部署交給我,還有十日就是我們大婚之日,我不想沒有新娘。」

  卓晴倏地睜大了眼,不敢相信的問道:「你同意了!?」

  樓夕顏無奈的冷哼道:「我不同意有用嗎?」

  「有!」看他其實已經同意了,卓晴終於有心情開玩笑了,訕訕笑道:「但是我會覺得很難過很難過,很傷心很傷心,自我價值徹底淪陷了,沒有了人生目標……」

  「停,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不嗎?」再讓她說下去,他就快成了十惡不赦之徒了!

  輕攬著她的肩,將她環在懷裡,在她落水的那一次,他曾今暗暗發誓,絕對不會讓她再面臨危險、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但是這一次,她的堅持下,他居然妥協了,因為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那句「我要和你站在一起」的真正含義!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意志,他能為她做的,應該是好好的守護她而不是約束她吧!

  忽然想到什麼,卓晴抬起頭,問道:「剛才你說只有十日就是我們的大婚之日?!!」只有十天而已了嗎?時間過得還真快,一轉眼就快過去一個月了!

  輕輕揚眉,樓夕顏溫柔的笑道:「怎麼?嫌太快?」

  哦噢~許久不見的狐狸笑容又回來了,卓晴趕緊搖頭,認真的回道:「沒有,我是覺得……太慢了!!」

  樓夕顏失笑,這丫頭越來越會察言觀色了!!

  靠在他懷裡,聽著舒緩而平穩的心跳,卓晴安心的揚起了唇角,這樣的男人,不早一點抓住,就真是太蠢了!她很期待十日後的婚禮!

  ***

  夜,寅時,將軍府

  天已經快要亮了,房間內外,沒有任何動靜,整個將軍府,似乎也比往常更加安靜,今夜的月光異常的明亮,月光透過打開的窗戶,照進房間裡,躺著床上的卓晴微微閉著眼晴,仍能看清內室的情況。

  擔心遠水救不了近火,樓夕顏安排了一身黑衣的墨白躺在房粱上,敖天隱身在床幃與剛安置到屋裡的衣櫃後面,屋外埋伏著夜魅、乾荊、還有刑部的人。顧雲堅持要進入室內,樓夕顏也擔心卓晴的安危,他們倆一起躲在房間中,離內室最遠的角落,在這裡,大概可以透過屏風,看清楚內室發生的事情,但是他們如果小聲說話,估計就聽不見了!

  天已經快要亮了,難道是她們猜測錯誤?!還是兇手真的不是蘇沐風!

  就在卓晴和顧雲心裡都在猜測的時候,窗邊一抹黑影掠過,一身灰衣,臉上帶著銀灰色面具的清瘦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長很長,他出現的無聲無息,身手極快,墨白和敖天呼吸為之一凜,趕緊收斂氣息,此人絕對是高手,若是被他發現,今晚的抓捕行動就完了。

  灰衣男子站在窗前,看了一眼不應該出現在床上的女子,眼神一暗,遲疑了一會,就要轉身離去。

  不行,不能讓他走!不然就算抓到他,也解不開幻術之謎!

  卓晴忽然坐直身子,急切中帶著溫情的聲音低聲叫道:「沐風,是你嗎?」

  灰衣男子背脊一僵,沒有回答,卻也沒有離開。

  果然是他!卓晴起身,緩步走到他背後,但也沒有靠得很近,低低的聲音盡量柔美的說道:「其實我早在第一眼見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你,今晚我花了不少力氣,才支開了青末,為的就是等你。」

  灰衣男子緩緩轉頭身,他背對這樣月光,又帶著銀灰面具,卓晴看不見他的臉,也看不見眼神,只聽見一道低沉卻透著有股性感的男聲輕笑回道:「你知道我會來?」

  這聲音……聲線很像蘇沐風,但是語氣和語調,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卓晴暗暗平靜心神,輕輕搖頭,上前一步,抓著他的手腕,一邊輕晃著,一邊故作嬌羞的說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你會來,結果老天聽到了我的祈鑄,你終於還是來了。」

  顧雲猛翻了一個白眼,這女人不要太入戲好不好,身邊這位傳說中溫潤如玉的男人,拳頭已經鬆了又緊,緊了又鬆開好幾次了!!

  卓晴以為灰衣男子會推開他,這是蘇沐風的正常反應,誰知,他不但沒有推開他,反而反手攔住她的腰,將她緊緊的圈在懷裡,臉更是暖昧的貼在她的臉頰之上來回的摩挲,魅惑的聲音帶著幾絲沙啞和著灼熱氣息,在耳邊幽幽響起:「你說你喜歡我?」

  冰冷的面具在臉上摩挲,就如同一條蛇的鱗片劃過你的臉頰,那種陰森與恐怖的感覺很折磨人,卓晴暗暗的深呼吸了好幾次,才低聲柔順的點頭回道:「嗯。」

  沒等他回過神來,男子已經把她攔腰抱起,走到寬敞的床榻前,輕輕將她放倒在床上,隨後身體立刻又壓了上來,將卓晴困在他雙臂之間,手指一圈一圈不停的挑逗著她的耳垂,這個男人太會調情了!他真的是蘇沐風嗎?!

  艱難的伸出手,輕撫著男子冀著面具的臉,卓晴嬌柔的低喃道:「沐風,我想看著你!」

  顧雲小心翼翼的看向一旁還算是冷靜的樓夕顏,只見他一雙鳳眸微冷,即使是這樣的夜裡,顧雲也感受到他眸光中的殺意,她有些佩服這個男人的的理智,也深刻的瞭解到,這個男人愛慘晴了!

  灰衣男子忽然抓住卓晴的手,隱身在房粱上的墨白立刻提高了警惕,卓晴也是心下一驚,以為他要發火了,誰知男子居然自己抓住面具,瀟灑的掀開,輕輕的扔到了床邊。

  卓晴也終於看清了男子的眼。

  眼前的這張臉,稜角分明,俊美非凡,確實是蘇沐風的臉,但是卓晴卻不敢肯定,這個人真的是蘇沐風嗎?!白天看起來只是帶著淡淡銀灰黑眸,在夜色下,居然就是銀灰色的,似笑非笑的半瞇著,薄而紅潤的唇擒著戲謔。與白天的清冷飄逸不同,此時的他渾身上下透著慵懶邪魅的風情,這樣的他,炫目得讓人心跳加速。

  卓晴此時心生疑惑,對自己此前的判斷開始質疑,暗示催眠是不可能這麼大程度的改變一個人的,那他到底是不是蘇沐風呢,還是……卓晴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男子卻不允許她閃神,手輕捏著她的下巴,男子輕聲問道:「你願意為我做任何事嗎?」

  卓晴一愣,點頭笑道:「嗯。」

  輕刮著卓晴的鼻尖,男子一邊摩挲著她的臉頰,一邊低聲問道:「乖女孩,你願不願意把心交給我?」

  低沉的聲音輕柔又帶著魅惑人心的魅力,卓晴輕輕揚眉,問道:「你想要我的心?」

  卓晴的回答讓他眼神微閃,不過很快,他又恢復了那副邪魅的笑臉:「不願意嗎?」

  兩人的眼晴一眨不眨的凝視著對方,卓晴能看到他幽深的眸中的銀光流轉,就像是一個深潭,把你一點一點的吸進去,那是一種很奇特的體驗,卓晴覺得自己有一瞬間的恍惚與眩暈,一會之後,卓晴點頭回道:「好。」

  男子臉上揚起了一抹興奮而邪肆的笑容,坐直身體,滿意的看著身下一動不動的女子,手也熟悉的伸向了她的腰帶,很快,衣衫盡落,對著身下盯著她看的女子,溫柔一笑:「別怕,很快就解脫了。」

  薄刃在光潔的皮膚上遊走,鋒利冰冷的刀口劃過前胸,妖艷的紅沿著刀口,劃過腰際,落入絲被。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2:08 PM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一百零一章 真兇落網

  薄刃在光潔的皮膚上遊走,鋒利冰冷的刀口劃過前胸,妖艷的紅沿著刀口,劃過腰際,落入絲被……如往常般利落的下刀,男子緩緩伸出手,探入胸腔,不一會,他手中捧著一顆還在怦怦跳動的心臟遞到卓晴面前,等著看她驚恐痛苦的神情,這是最讓他興奮的時候,當他迎向卓晴的眼時,心下卻是一慌,與他迎視的眼冷靜的幽深,臉上更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和痛苦。

  男子唇邊邪魅的笑僵在那裡!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心被挖出來,她怎麼可能還這麼冷靜?!!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怎麼回事?」有這個疑問的,不止是呆坐在床前的男子,除了顧雲,房間裡的三個男人都驚異的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

  剛才男子與躺在床上的卓晴對視了好一會之後,就自顧自的坐直身子,卓晴立刻往旁邊挪了挪,然後詭異的事情就發生了。男子對著空無一人的床鋪,做著解衣服的動作,然後拿出腰間的一把鋒利的薄刃,熟練而利落的劃了一刀,手也伸入了他剛才下刀的位置,手像捧著什麼東西又拿了出來,臉上始終帶著興奮與狂熱,就好像在他們面前演示了一遍他是如何竊心的,怎麼看怎麼詭異……顧雲微微一笑,冷靜的回道:「看下去就知道了。」看來晴成功的進行了反催眠。

  「你……」男子盯著卓晴幽深的眼,只覺得一陣眩暈之後,赫然發現手中捧著的心居然不翼而飛,滿手的血也蕩然無存,眼前的素白床單上,什麼也沒有,卓晴銳利的眼正冷冷的注視著他。

  「這……不可能!」男子瞪著卓晴,臉上的表情由狂傲邪魅轉向驚訝不安。

  卓晴緩緩坐直身子,丹唇輕啟,冷聲說道:「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你才會催眠的!」她承認,在剛開始的那一刻,她幾乎要迷失在他眼眸中,若不是再有準備,她或許也會被他催眠成功。

  男子眼眸中劃過一抹暴戾,卓晴一驚,身子迅速往後倒去,手潛意識的擋住胸口,男子手中的刀劃過她的手背,男子身行形一動,樓夕顏焦急的聲音也用時響起:「墨白、敖天,抓住他!」

  墨白從橫粱上一躍而下,攻向男子背心,男子機敏的回身踢出一腳,手中的刀刃仍是不死心的刺向已經縮到床幃最深處的卓晴,就在到幾乎刺中卓晴胸口的時候,床幃後忽然伸出一隻大掌,截獲了男子的手腕,用內力震開了男子的進攻。卓晴只覺得肩膀上一緊,一股極大的力量將她從床上甩了出去,力道之大,她幾乎要撞上屏風,好在樓夕顏和顧雲及時接住了她的身子,她才沒摔傷。

  墨白與敖天兩大高手圍攻,男子顯然有些慌亂手腳,但是十招之內,居然沒有顯露出敗象,顧雲看了窗外一眼,眼眸微閃,既然叫道:「墨白、敖天,不要讓他逃出這間房子!」

  她話音剛落,男子立刻朝窗外退去,一個閃身,已經出了屋外,墨白、敖天也俯身衝了出去。

  顧雲暗暗鬆了一口氣,這個房間裡還有不會武功的樓夕顏和卓晴,要是再打下去,被男子抓住他們任何一個做人質就糟了,現在他出了外面,必定插翅難飛。

  果然,男子出了院外,迎接他的是夜魅的烈焰長鞭,小院的四周,埋伏的弓箭手也全部現身,滿弓而至的對準院中那抹灰銀。

  顧雲回頭看了一眼緊緊抱著卓晴的樓夕顏,有他照顧晴,應該沒事了,顧雲也出了院外。

  將卓晴全身上下打量個遍,樓夕顏急道:「傷著哪裡了?」看到尖刀揮向她的時候,他幾乎忘了呼吸,生怕一眨眼,他就失去她了!

  上次在荷花池邊,她昏迷了,只聽見樓夕舞說的繪聲繪色,今天她終於看見樓夕顏臉色發白的樣子,但是她的心好疼,她喜歡他淡淡的笑,凡事都運籌帷幄的樣子!!

  卓晴用力的搖搖頭,顫聲說道:「我沒事。」

  「我看看。」抓起卓晴的手,她的左手背上,被劃了一道三寸長的血口子,好在傷口並不深,只是滲出了血珠,沒有流很多血。

  樓夕顏終於放心了一下,撕下袖口的布巾,給她輕輕的包上,卓晴也不敢動,只能一遍遍的說道:「夕顏,我真的沒事,一點小傷口,真的。」

  既心疼又無奈的看了她一眼,樓夕顏暗歎,愛上她以後,他才發現,他的心臟沒有他原來以為的那麼強!

  將她緊緊的環在懷裡,她溫暖的體溫,綿長的呼吸,都顯示著她真的沒事,樓夕顏的心在這一刻才算真正回歸到了原來的位置!

  卓晴看他臉色好了一些,才小聲的說道:「我們出去看看,好嗎?」

  樓夕顏無奈的點頭,牽著她沒有受傷的手,走到門邊,不許她靠近。

  墨白、夜魅、敖天三人圍攻,男子沒有機會再次脫逃,在墨白和敖天的左右圍攻下,夜魅得以用長鞭困住了男子,將他綁了起來,其他的官差也順勢上前,將事先準備好的麻繩、鐵撩全部用上,將男子困的結結實實。

  程航看清男子的臉孔,立刻不屑的罵道:「蘇沐風,想不到你居然真的是兇手!還讓自己的阿姨為你頂罪!簡直禽獸不如!」早上他還裝住一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這個道貌岸然的男人,簡直該死!!

  還在掙扎的男子渾身一僵,暴戾的眼直直盯著程航,吼道:「馨姨怎麼了?」

  這雙眼陰鶩而狠辣,一點也不像平時的蘇沐風,程航心不由的慌神,嚥了嚥口水,罵道:「還裝蒜!來人,押回去!」

  衙役們一擁而上,將男子拉走,卓晴低叫道:「等等,我有話問他。」

  程航回頭,看見她手上包著布巾,以為她傷得很嚴重,勸道:「夫人,您還是去包紮傷口吧,有什麼要問的,到了府衙您隨便問。」

  轉身對著衙役們叫到:「押回去。」這次抓住的終於是真兇了吧,單大人終於不用入獄了!!

  看著一行人急急忙忙往外走,卓晴低下頭,歎道:「只怕到時就問不到他了。」

  她說得很小聲,樓夕顏沒聽清,問道:「你說什麼?」

  輕輕搖頭,卓晴歎道:「沒什麼。」希望她預料的事情不會成真!

  ***

  可惜,天不隨人願,卓晴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天一亮,卓晴在樓夕顏的陪伴下,來到刑部,剛進入書房,就聽見程航的聲音大聲的嚷嚷著:「氣死我了,蘇沐風回到衙門居然給我裝瘋賣傻,一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樣子,已經抓了現行,他還想抵賴!豈有此理!」

  卓晴低歎,她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兩人進入室內,單御嵐首先看見了他們,微微點頭道:「樓相,夫人。」

  雖然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卓晴還是問道:「怎麼了?」

  程航惱得低哼道:「蘇沐風居然裝傻,說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

  顧雲顯然早就到了,半靠在門邊,沉聲說道:「他和昨晚很不一樣。」

  整個人的狀態完全不同,除了那身衣服,簡直就是兩個人!!晴或者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與顧雲對視一眼,卓晴無奈的說道:「我想見見他。」

  在卓晴的堅持下,只有她和顧雲兩個人來到牢房,進入牢內,她終於知道,樓夕顏和單御嵐為什麼會同意她們兩個女子單獨來見這麼危險的犯人了,寬敞的牢房內,只有一扇極小極小的窗戶,好在外面的陽光燦爛,牢房內還算明亮,牢房的最深處,一個灰衣男子盤腿而坐,他的手上,鎖著兩條幾乎有女子手腕那麼粗的鏈子,鏈子的一頭繫在他的手上,一頭深深的嵌入牆裡,腳上也是如此。

  若是普通人,手腳綁上這麼重的鎖鏈。別說行動了,就是動一下手腳都困難吧。

  鐵鏈的長度有限,就算他真的能站起來攻擊人,也走不到牢房的一半,被這樣捆綁著,誰也不可能做什麼了吧!

  卓晴緊緊的注視著不遠處的男人,他就那樣盤腿而坐,就像……她第一次在樓夕舞的院落看見他時的樣子,是的,雖然環境與那時完全不同,沒有了嬌花綠茵,沒有優雅的琴音,但是他身上依舊流淌著那般飄逸淡漠的氣息,這個男人,正是她們熟悉的那個蘇沐風。

  蘇沐風似乎也發現了她們的到來,緩緩睜開眼看,對著她們微微一笑,輕輕點頭,彷彿他不是階下囚,依舊是在家中接待她們一邊,這邊的隨遇而安,平穩自持,有幾個人能做到呢?

  顧雲低歎一聲,看了卓晴一眼,這樣的蘇沐風,讓人如何能與昨晚那個狂徒聯繫在一起?!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一百零二章 悲慘的蘇沐風

  卓晴上前一步,微笑道:「蘇公子。」

  蘇沐風依舊是那樣淡然的回以一笑,直言道:「你們想問什麼就問吧。」

  卓晴也不再寒暄,問道:「你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緩緩搖頭,蘇沐風坦然回道:「他們說,我昨晚襲擊了你,我就是那個竊心狂徒。」他說的很平靜,這種平靜讓人很驚訝,如果說你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卻忽然就被說成是殺人犯,就算再冷靜淡然的人,也應該要抗議吧!

  卓晴不動聲色,繼續問道:「你自己覺得呢?」

  「或許是吧,昨晚的事情,我沒有印象,但是我醒來的時候,在刑部大牢是不爭的事實。」這些年來,他經常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醒來的時候,不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就是身上莫名出現傷痕,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有問題,只是不知道,原來他竟然就是那個殺人狂魔。

  忽然想到什麼,蘇沐風有些焦急的看向顧雲,臉上也終於有了除平靜外的神色:「你們既然認定了我是兇手,那麼可以放了馨姨了嗎?」

  「不行。」顧雲堅定的回道。

  「為什麼?」兇手既然已經是他,馨姨就是無辜的!

  顧雲低歎一聲,如實說道:「她早就知道,兇手是誰,卻執意頂罪,已經犯了包庇罪。」

  「包庇罪?」蘇沐風沉吟了一會,背靠著石牆,輕輕低喃道:「好吧,起碼她不用死了。」

  他臉上過於放鬆的神情讓卓晴感到一絲不安,急道:「你沒有什麼要說的了嗎?」雙重人格並不是他一個人的錯,他真的不打算為自己爭取了嗎?

  「沒有,要如何定罪,隨你們吧。」說完,蘇沐風緩緩閉上眼晴,不願再與她們說下去。

  他的回答,果然還是讓卓晴失望了。

  兩人對看一眼,還是退出了監牢之外,卓晴昨晚就預感到事情或許會演變成今天這樣的局面,卻不曾想,蘇沐風居然願意對自己一無所知的罪責一併承擔,她真不知道是應該佩服他,還是應該罵他一頓。

  在牢門沉默了很久,顧雲手搭上卓晴的肩膀,歎道:「我們先去找古月馨,弄清楚事情的緣由再說。」

  「嗯。」也只能這樣了,蘇沐風這裡,只怕是不會給她們答案的。

  掃了一眼卓晴纏著繃帶的手,顧雲擔心的問道:「你的手真的沒事?」

  昨晚那驚險的一幕,不僅把樓夕顏嚇壞了,她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晃晃靈活自如的手指、手腕,卓晴笑道:「有事我還會在這?」

  顧雲聳聳肩:「也是。」樓夕顏應該比她還要緊張才是!畢竟再過幾天,就是他們婚禮的日子了,說來樓夕顏也算縱容晴的了,都快到大喜之日了,還容許她整天往外跑。

  兩人一路閒聊,來到了關押古月馨的監牢,看到是她們,古月馨倒也沒有給她們臉色看,只是半坐在石床上,冷冷的問道:「你們來幹什麼?」

  顧雲率先跨入獄中,不輕不重的緩緩說道:「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昨晚我們已經抓到了真兇,你可以不用……」

  果然,顧雲話音未落,古月馨已經急得從石床上站了起來,盯著顧雲,急切的叫道:「你們抓了誰?」

  「蘇沐風。」顧雲刻意說的緩慢而清晰。

  「不。」古月馨衝向顧雲,顧雲靈活的一個閃身躲過了她的手,古月馨明顯已經慌了神,急道:「你們抓錯人了,沐風他不是兇手!!他是無辜的!」沐風這孩子,為什麼不走!!為什麼不走啊!!

  斜靠著靠門,卓晴冷冷的說道:「他不是兇手,誰是兇手?」

  古月馨渾身一震,嘴長了又合上,合上又張開,幾次之後,彷彿渾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一般,古月馨頹然的跌坐在地上,仍然說不出一個字來,她要如何去解釋呢?就算她說出來,又有多少人會相信她的話?!!

  她果然是知道的!!卓晴肯定這一點,進入監牢,古月馨身邊蹲下,卓晴牽著她的手,輕聲問道:「那個和蘇沐風共用一個身體,在他受到女子碰觸後就會想要殺人的男子,他是誰?怎麼樣才能見到他?」

  「你?」卓晴話音才落,古月馨立刻如遭電擊一般收回手,佈滿血絲的眼驚異的盯著卓晴,她怎麼可能知道……怎麼可能?!

  她的反應鼓舞了卓晴,輕柔的一笑,卓晴繼續說道:「你不用覺得奇怪,我知道蘇沐風的身體裡,住了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人不是蘇沐風殺的,是另個一個人殺的,他是誰?他叫什麼名字,你見過他,對不對?」

  眼神閃爍的低下頭,古月馨內心很是掙扎,她是否能相信眼前的女子呢?她是怎麼知道沐風的事情,沐風他到底怎麼樣了?!

  看出她心中的彷徨,顧雲再次丟下了一句重話:「你不肯說,我們就幫不了蘇沐風。他必死無疑!」

  古月馨驚得再次抬起來頭,眼眸在兩個奇異的女子間來回審視了好一會,終於,才彷彿下定了決心,幽幽的歎道:「這件事件,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二十多年前,我二姐與沐風的父親蘇斬意一見鍾情,但是那時,蘇斬意早就已經有了正室和兩房小妾,奈何兩人情根深重,二姐不顧家人強烈反對,執意嫁入蘇家,成了蘇斬意的妾室。

  兩人感情確實很好,蘇斬意對二姐也呵護有加,不久後,就生下了沐風,蘇斬意在家時,正室和其他妾室自然不敢對二姐怎麼樣,但是蘇斬意總有出門的時候,那時總免不了些紛爭刁難。二姐的悲劇也是沐風的悲劇,就發生在沐風十歲那年。」

  卓晴和顧雲對看一向,猜測她應該會將出實情,兩人隨性的在古月馨身邊盤腿而坐,靜靜的聽著她的說辭。

  「那年蘇斬意入京,並不在家,正室娘家的幾個孩子到蘇府上玩樂,沐風從小就長大極其俊俏,那幾個孩子主動找他玩,誰知他自小就是那含羞冷漠的性格,他的不搭理惹惱了正室的小侄女,說什麼也要沐風陪她玩,拉扯間兩人雙雙滾在一起,衣衫也亂作一團,聽見喧鬧,丫頭們看見躺在地上的兩人,就慌忙叫來了正室。」

  說到這裡,原來還一臉歎息的古月馨臉上忽然一變,口氣也略顯得憤懣起來:「看到大人們都來了,小姑娘死也不會承認是自己拉著沐風不放,哭鬧著硬說是沐風對她動手動腳意圖不軌,其他的幾個孩子也不敢說出真相,紛紛指責沐風,沐風百口莫辯,正室好不容易抓住一個理由,自然不會放過,要用家法,杖責五十!

  一個十歲的孩子,哪裡經得起杖責五十!!二姐求情了好久,正室仍是死咬著有辱門風不放,被打了十下,沐風已經快要暈厥,二姐只能趴在沐風身上,替他承受了另外四十下。二姐醫術雖然高明,身體確是極弱,撐了三天就去了,我趕到的時候,沐風一直昏迷不醒。一氣之下,我將沐風抱回了古月家。」

  居然將人活活打死?!顧雲的手也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卓晴相對平靜許多,沉聲問道:「蘇沐風從那時開始,就有了雙重人格??」

  眼看著自己的母親為了救他而死卻無能為力,這樣的刺激,促使他人格分裂也不是沒有可能。尤其這是他年幼的經歷,對他性格的形成會起到決定性作用!

  疑惑的看了卓晴一眼,古月馨搖搖頭,繼續說道:「我們並不知道什麼是你所說的雙重人格,一開始只覺得這孩子很怪,早上的時候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他甚至不記得我二姐是怎麼死的了,為了不讓他太難過,我們只能騙他說,二姐是病逝的。到了晚上,他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暴躁,陰狠、滿身戾氣,心中充滿怨恨,他找了所有古月家的武學典籍,拚命的練習,好幾次都差點走火入魔。

  沒辦法,家中的長老怕他把小命給折騰掉,開始教授他習武,白天和晚上的他,截然不同,為了分辨他們,白天的他我們叫他沐風,夜裡的他,我們叫他希風。

  就這樣過去了五年,這五年間,希風的武功越來越強,沐風的琴藝也越來越高,越往後,希風就很少出現了,我們還以為,這孩子的怪毛病好了,也因此,在蘇斬意求了六年之後,古月家終於同意,讓沐風回去。」

  原來他叫希風!!雙重人格其實是比較普遍的人格分裂狀態,兩個人格都是獨立存在的,蘇沐風這個案例看來,他並不知道希風的存在,而希風則自詡為沐風的守護者?!

  「後來只要有年輕女子接觸沐風,晚上希風就會出現將人殺死?!」

  「嗯,在希風心中,那些對沐風拉拉扯扯的所謂的大家閨秀,全部都是做作的賤女人,全部都該死!」古月馨微閉著眼,她心中的痛苦自然不言而喻。明知道他有這樣的毛病,卻不能阻止他,幫助他,才會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

  想到昨晚那雙連她都差點抗拒不了的眼眸,卓晴問道:「我想知道,他的催……他的幻術是誰教他的?」他的老師,必定是催眠大師才對,為什麼沒有早點發現並且幫助蘇沐風治療呢?!

  說起這個,古月馨更是愁容滿面:「沐風其實不會幻術,會幻術的,是希風。古月家的族人,每一代中間,都有一個人天生就有銀灰色的眸子,他們的幻術是天賦,這一代,居然出現在希風身上,不知道是緣還是孽!」

  天生的?!天啊!居然還有這種事!

  古月馨忽然抓住顧雲和卓晴的手,這個一直以來都驕傲無比的女人,此時已經淚眼迷離:「我知道,不管是沐風還是希風,在你們看來,都是同一個人,他就是殺人兇手,但是在我看來,他們都很可憐,尤其是沐風,他或許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能不能幫幫他吧!!」

  哽咽的哭聲聽得兩人都有所動容,尤其是剛才看過渾身上下被鎖鏈牢牢捆綁,卻還能笑得淡然的蘇沐風,她們又豈會不想幫他呢?但是這裡不是現代,可以給他做個精神鑒定,確實他屬於精神分裂,或許還可以免於一死,在這個時代,會有人相信嗎?就算相信了,畢竟他殺的都是達官顯貴之女,沒有人會放過他!

  顧雲和卓晴同時陷入了沉思。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2:30 PM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一百零三章 婚禮的前奏

  摘星閣

  快要入秋了,天氣依舊熱的嚇人,明晃晃的陽光,悶熱的空氣,莫名的讓人心浮氣躁。卓晴習慣性的靠著窗欞,眼晴直直的看著遠處的湖水,眼神放空,就連樓夕顏已經進入屋內,在她身邊站定,她仍是毫無所謂。

  樓夕顏失笑,她的小妻子似乎一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任何人都不能獲得她一絲一毫的注意力,由身後輕輕的環著卓晴的腰,將她納入懷中,樓夕顏柔聲笑道:「想什麼這麼入神?」

  溫柔的低語,熟悉的懷抱,卓晴回過神來並沒有驚慌,而是更深的偎近身後的男人,低聲歎道:「蘇沐風真的必死無疑嗎?」

  前幾天她和顧雲已經就蘇沐風有雙重人格的事情與單御嵐和夕顏都談過了,他們由一開始的不相信到後面的理解,她們也做出了最多的努力,但是既便如此,得到的結果依然是按照穹岳的歷律,蘇沐風必定會被問斬!

  作為一名研究人類心理學的醫者,她很明白蘇沐風的心理和處境,看著他因此要被處以極刑,她仍是難以接受!

  樓夕顏沉默了一會,終於還是回道:「不管殺人的是蘇沐風還是所謂的希風,他殺死了三名無辜的女子,已經是不容狡辯的事實。若是不加以嚴懲,如何向死去的人交代,蘇沐風或許是無辜的,那些被害的女子難道就該死嗎?!」

  其實樓夕顏並不想為了這樣的事情與晴兒起爭執,他或許能明白一些她的立場,但是法理講究的不就是公平嗎?

  回過身,迎向樓夕顏依舊溫柔卻十分堅持的眼,卓晴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是蘇沐風作為主人格,當時是無意識狀態,他其實就是一個病人,殺人的時候是在發病期,我們不能去懲罰一個已經患病的人。這件事真的沒有可以轉圜的餘地?!」

  樓夕顏堅定的搖搖頭,沉聲歎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這是自古以來老百姓都明白和秉承的道理。若是一句患病,就能隨意殺死那些無辜的人,公理何在?蘇沐風殺的,還都不是一般人,她們的家人痛失愛女,又怎麼可能放過他。晴兒,這件事件,不止你忙不了他,就連單御嵐,我,甚至是皇上,都無能為力!」

  這個答案,她早已經想到,但是親耳聽到夕顏說出來,她還是倍感無奈,自己秉承的現代理念與這個世界的理念存在太多衝突,然而轉念一想,現代社會能有那樣的法制觀念,不也是經歷了那麼多年的歷史演變才得以實現的嗎?她又如何能強求此時的穹岳接受她的理念呢?

  對於蘇沐風,她除了惋惜之外,還能為他做些什麼?

  卓晴雖然沒有再說什麼,情緒卻不太好,輕拍著她的臉頰,樓夕顏輕哄道:「好了,你已經盡力了,不要再去想了。」

  卓晴緩緩點頭,卻還是那麼的心不在焉。樓夕顏掃了一眼圓桌上放著的一套紅色的嫁衣,看樣子送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卻沒被人動過,牽著卓晴的手開到圓桌前,樓夕顏笑道:「禮服送來了,試過了嗎?」

  明知樓夕顏是為了岔開話題,讓她的心好過一點,卓晴也配合的打起精神,搖頭笑道:「我不會穿。」今天一大早禮服就已經送來了,當時她沒有心情試,就讓她們先走了,現在看著雖然簡化過,但是仍然是披披掛掛一大堆的嫁衣,她還真的不會穿!

  樓夕顏莞爾一笑,不是她說要自己拿主意的嫁衣嗎?居然不會穿?!隨手拿起嫁衣看了一眼,樓夕顏笑道:「我幫你。」

  「你會?」卓晴瞪目結舌。

  樓夕顏淡笑不語,拿著長長短短的布料,一件件往她身上穿,卓晴忍不住呢喃:「你確定是這麼穿嗎?!」她記得好像沒有這麼複雜吧?!

  樓夕顏頭也不抬,認真的比劃著,幫女子著衣,這對他來說也很陌生,不過應該不難吧?!

  微笑著看著在她身旁無比認真和專注給她穿衣的樓夕顏,淡淡的幸福感讓卓晴乖乖的閉上了嘴,攤開手,任由他穿戴,反正她是不會穿,自然沒有發言權。

  一會之後,樓夕顏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卓晴低頭一看,還真像那麼回事,和上次她們給她第一次試穿的效果差不多,改過之後,更合身了一些而已。

  「好看嗎?」卓晴抬起頭來,就看見樓夕顏怔怔的站在那裡,盯著她看,卓晴本來還覺得不錯,但是被他這樣盯得有些不自在,扯扯被她要求改小了不少的裙擺,卓晴皺眉問道:「你是不是覺得還是平時的新娘裝款式更好些?」她改的確實有些誇張,不過現在就算樓夕顏想改回來時間肯定來不及了,她是絕對不會把自己打扮成聖誕樹的!

  久久,樓夕顏才輕輕搖頭,笑道:「你這樣,很美。」嫁衣被她改得幾乎算不上嫁衣了,頂多就是一條稍微華麗些的紅色長裙而已,他曾經聽聞,所有的新娘都希望穿上最奢華的嫁衣,裙擺若能墜地八尺,就再好不過了,而他的晴兒還真是特立獨行。

  不過他倒也沒有說謊,她穿成這樣,確實很美,輕薄的紅裳將她襯托的飄逸出塵,沒有了冗長的衣飾,將她曼妙的身材展露無遺,腰間的深紅腰帶將她的腰肢束得盈盈一握,他自然也沒有辜負,手環上了那讓他心馳神往的纖腰。

  頭抵著卓晴的額頭,樓夕顏既痛苦又欣慰的低歎道:「三天,還有三天,你就是我的了。」他從來沒覺得,日子這麼漫長過!

  腰上的力道圈的她有些疼,兩人的氣息交融著,她能感覺到樓夕顏心緒的湧動,卓晴狡黠的一笑,纖手環上樓夕顏的脖子,薄唇在他耳際輕聲呢喃道:「你要不要也練習練習,如何脫禮服啊?」

  樓夕顏渾身一震,低吼道:「晴兒——!」她是故意的!!艷陽高照,門庭大開,她居然挑逗他!!她絕對是故意的!

  卓晴還想繼續逗逗他,這時,敞開的大門外,傳來一道清亮的男聲:「漂亮姐姐,你在嗎?」

  兩人皆是一僵,樓夕顏訕訕的鬆開手,他似乎情路多舛,每次他和晴兒親暱的時候,總會莫名其妙的被人打斷!?

  卓晴也很無奈的起身,走到門旁,就看見一張可愛的俊臉對著她笑得比屋外的陽光更加燦爛,卓晴還沒開口,門口的人已經誇張的大叫起來:「哇~~~好漂亮哦!!」

  卓晴翻了個白眼,不就是一條普通的紅裙而已,夕顏愛屋及烏說美她就大方的接受了,這小鬼湊什麼熱鬧?!

  白逸繞著卓晴轉了一圈,一個勁的點頭,笑道:「我以後也要娶一個像你一樣美的王妃!」

  樓夕顏眼神微閃,卻也沒有說什麼,在木椅上坐下,看看他還能說出什麼來。

  「油嘴滑舌。」卓晴可不吃他這一套:「你來這裡幹什麼?!」他這幾天隔三差五的就往她這裡跑,她記得他們不太熟吧?!

  白逸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圓柱形的小玩意,塞到她手裡,卓晴看了看問道:「這又是什麼?」他整天給她送些有的沒的,都是小孩子喜歡的東西,她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人緣這麼好了?!

  興奮的指指圓柱型的一端,白逸笑道:「這個很有意思,你先看看。」

  無奈的看了一眼,隨著手的轉動,圓柱型的小玩意裡花色會隨之變換,但是可能現在還沒有鏡子,用的是打磨光滑的銅片反射,並不是很好看。

  卓晴受不了的低笑道:「萬花筒有什麼稀奇的?」

  白逸大大的眼晴圓睜,抓抓頭,笑道:「這個叫萬花筒嗎?那個老闆和我說,叫千靈鏡,我覺得好有意思,就買了送你。」

  看著手中毫無用處的東西,卓晴總不好打擊一個孩子的積極性,只能乾笑道:「謝謝哈。」

  白逸又立刻開了精神,喋喋不休般的說道:「不客氣,我下次看到更好的東西再給你買!對了,這幾天我去了京城好多地方玩,還買了好多東西帶回去給父皇母后呢!穹岳果然地大物博。」

  卓晴尷尬的一邊笑一邊點頭,她是不是太久沒有和十幾歲的小孩子接觸了,有點吃不消的感覺!!求救的回頭看了樓夕顏一眼,樓夕顏才緩緩起身,笑道:「七皇子喜歡,可以多玩一段時間。」

  「樓相?!」白逸驚訝的看向樓夕顏,低叫道:「你也在啊,我都沒有注意!」

  是故意忽略吧!樓夕顏微微一笑,亦不點破,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他還是看的很清楚的。

  進入屋內,白逸自顧自的在樓夕顏身邊坐下,一臉好奇的笑道:「我看相府已經張燈結綵好多天了,成親的日子是哪一天啊?」

  「三日後。」

  輕輕擊掌,白逸開心的大笑道:「我這次來的真是時候,不僅能見識慶典的恢弘,還可以喝上樓相和漂亮姐姐的喜酒!」舉手投足間,完全是一個沒有心機的孩子一般。

  樓夕顏如常的寒暄道:「七皇子初來穹岳,樓某未能好好招待,還請見諒才好。」

  白逸連連擺手,笑道:「樓相不必客氣,是我叨擾在前……」

  「停!」卓晴冷冷的打斷兩人沒有營養的對話,冷聲說道:「麻煩你們出去慢慢聊,我要換衣服!」這大熱天的,她可是穿了兩套衣服啊!

  白逸聽話的趕緊起身,對著樓夕顏笑道:「樓相請。」

  樓夕顏亦然回道:「七皇子請!」

  一大一小兩人一番禮讓之後,終於出了摘星閣,卓晴有些哭笑不得。

  關上房門,好不容易把嫁衣脫下來,敲門聲再次響起。

  「誰?」卓晴納悶,這又會是誰?

  「嫂子,是我。」門外傳來樓夕舞有氣無力的聲音,卓晴打開門,看見的正是一張無精打采的臉。

  拉著她進入屋內,卓晴問道:「怎麼了?」

  挫敗的趴在圓桌上,樓夕舞恨恨的罵道:「我被景颯氣死了!」

  輕輕佻眉,卓晴訕笑道:「你們不是……發展良好嗎?」口水都吃過了,接下來應該就是步入正軌了吧!

  卓晴臉上分明是意有所指的笑容,樓夕舞臉色微紅,吶吶回道:「是比以前好一點,但是……他還是沒有和哥哥求親啊!」景颯對她,確實於往事不同了,有時候還會和她拌嘴,被她氣得直呼她的名字,這些都是他以前絕對不會做的,可是……可是親他都親過了,怎麼還是沒有求親呢?!要急死她啊

  小丫頭的心思全都寫在臉上,卓晴大笑道:「這麼恨嫁心切啊?」

  「嫂子!!」又是羞又是惱,樓夕舞瞪著卓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好好好,不說笑了。」輕咳一聲,好不容易掩下笑意,卓晴安慰道:「景颯不是一個沒有計劃和責任心的人,他已經在漸漸接受你了,你給他一點時間。」

  「嗯。」哀歎一聲,嫂子都這麼說了,也只能這樣了。看了一眼床上的紅嫁衣,樓夕舞忽然靠近卓晴身邊,低聲說道:「對了嫂子,爹昨夜已經趕回相府了,只是好像還在生氣,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哥娶你是娶定了,爹就算再生氣也不敢把你怎麼樣,婚禮一結束,他一定立刻就回西北去了,所以你安安心心做你的新娘子吧!」

  卓晴倒是沒有不安心,只是她畢竟是要嫁給夕顏的人,樓穆海不喜歡她,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總有些缺陷。想到這裡,她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她的婚禮,居然沒有機會讓他們看見,心中不免遺憾。

  挽著卓晴的手,樓夕舞顯得比她還興奮:「還有三日哦,是不是很興奮?」

  卓晴點點頭,淡淡的回道:「有點吧。」

  不滿的撅著嘴,樓夕舞叫道:「什麼叫有點?難道嫁給我哥不值得你期待嗎?」

  斜睨著樓夕舞,卓晴回敬道:「等你嫁給景颯的時候,就知道期不期待了!」

  樓夕舞一怔:「你怎麼老是把話題繞在我身上啊我走了,不和你說了!」氣惱的一邊說,一邊跑了出去。

  卓晴長舒了一口氣,終於安靜了,被樓夕舞這麼一鬧,對於三天後的婚禮,她,還真的有些……興奮……期待……緊張……

  ***

  清萱殿季節變化,物是人非。

  又是香梨掛果的時候了,一顆顆雖然青澀,卻已經果實纍纍的香梨掛滿枝頭,往年的這個時候,是公主最開心的時候,現在……小憐心疼的看著窗邊那道憔悴消瘦的身影,心裡再次把樓夕顏和青靈罵了個遍,他們那樣的人,卻能開心辛福的準備婚禮,公主卻要受這樣的折磨,這世道太不公平!!

  楊芝蘭站在燕如萱身後,久久,才上前輕撫著她的髮際,憐愛的問道:「萱兒,快入秋了,要不要到悟熙獵場去玩啊?」

  眼晴始終盯著窗外的梨樹,燕如萱木然的搖搖頭。

  手輕輕撫上燕如萱消瘦的臉頰,將她的臉轉過來,好不容易能和她對視,楊芝蘭趕緊說道:「你不去,那些個皇親國戚胡亂打獵,可不知道有多少動物要遭殃了。」

  小憐也立刻上前,半跪在燕如萱腳步,輕聲勸道:「公主,去吧,還記得去年的您在河邊救的小鹿嗎?您可說了今年還要去看望它的呢!」

  還有三天就是樓夕顏的婚禮了,現在宮裡傳得沸沸揚揚,雖然沒人敢告訴公主,難保一個不小心讓她聽見,倒時不知道公主又會如何的想不開了!

  燕如萱久違的皺了皺眉,她們說的話,她似乎聽進去了一些,趁熱打鐵,楊芝蘭繼續遊說道;「去吧,母后為你安排,明日一早就出發,好嗎?」

  久久,燕如萱幾不可聞的點了點頭,楊芝蘭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放下了一些,安心的笑道:「都晌午了,你也累了,歇著吧。」

  乖女兒,等你回來的時候,母后一定讓你看看樓夕顏落魄的樣子!!

  御花園內,楊芝蘭漫步走在花叢中,身邊,只有一個嬤嬤相隨。

  「事情安排得如何?」手撫嬌花,楊芝蘭低聲問道。

  嬤嬤半低著身子走在楊芝蘭身後,臉上是自信滿滿的笑臉,「這次絕對不會出紕漏,就算不能扳倒樓夕顏,也讓他吃不完兜著走。」

  楊芝蘭冷哼道:「他可是一隻不折不扣的狐狸,這次一定要小心行事。」上次居然被他發現了端倪惹了不少麻煩,這次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太后放心,這次絕對不會!」

  「好!」一朵還未綻放的菊花被楊芝蘭一手採擷,棄於園中。

  樓夕顏,哀家要看看,你這親還能不能成!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一百零四章 接親

  穹岳皓月驛館

  陽光靜好,清風襲人,簡易的木質小間並不大,卻已經被紅綢香燭裝點的喜氣洋洋,屋裡擠著五六個婦人,三四個年輕女子,卓晴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更鬱悶的是她們還不停的往她臉上塗脂抹粉,添加珠寶,嘴裡還喋喋不休的說些有的沒的!!

  按照接親的習俗,樓夕顏昨晚就已經送她到驛館了,其實按照她的想法,根本不需要這麼費事,明天直接拜堂就完了,誰知道平時什麼都可以聽她意見的樓夕顏卻堅持得很!

  所以她就在這裡了!被一群婆婆媽媽折騰!!這些人都是按照青楓給的名單請來的青家近親,她們對於她很熟捻的樣子,她卻一個也不認識!

  閉上眼前,卓晴決定來個眼不見為淨!

  「靈兒,你們家三姐妹,各個的命都這麼好,你今天有幸嫁給樓相,還是正妻,我們青家真是祖上積德了!!」給她梳頭的婦人,傳說是她的二姑母,光聽著語氣,就知道喜上眉梢。

  「是啊,靈兒嫁給了樓相,楓兒又成了清妃,真沒想到,我們青家還有這樣光耀門楣的一天!!」

  這人是誰卓晴已經記不清了,總之在她們心中,不是為了她或者青楓嫁了好人家而高興,只不過是青家姐妹嫁得好,足以讓她們在皓月的日子風風光光而已。

  卓晴感覺到袖口被人拉扯了一下,睜開眼,就看見一個長得很是美艷的女孩子站在她身邊,眼晴打量著她一身簡單的嫁衣,嗤笑道:「這嫁衣也太寒磣了點吧,是不是樓夕顏後悔了?!」她還以為會有多風光呢,就這嫁衣,還不如普通的小戶人家呢!

  她一直覺得三個表姐長得頂多只能算清秀而已,是世人多加渲染,才有了「皓月三姝」的美譽,現在她們連臉都毀了,還有什麼魅力可言?!那個所謂的樓相估計也是個土包子,沒見過美人,才會娶她!

  二姑母趕緊低罵道:「麗淑,胡說八道什麼!」這小祖宗,東西可以亂吃,話怎麼能亂說,樓夕顏的名字是她隨口就能叫的嗎?!且不說這嫁衣為何如此簡單,有眼力的人都看得出,那用料,繡功,絕對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早知道麗淑從小就愛和青家三姐妹比較,但是也要看場合不是!!

  小心的看了卓晴一眼,二姑母陪笑道:「靈兒你不要介意,她年紀小,不懂事!」

  卓晴自然是不會和一個小女孩計較,只是她的耳朵真的快要受不了了,輕輕揚手擋下還要往她脖子上掛的珍珠,卓晴冷聲說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有話和青末說。」

  卓晴臉色冷硬,眾人以為她為了剛才的事情惱怒,不敢多說什麼,二姑母也只能順勢笑道:「好好好,你們姐妹聊!可是也別聊過了時辰,相府接親的人應該快來了。」

  一群人終於退了出去,世界也終於清靜了!

  卓晴回頭看去,只見顧雲坐在最遠處的一扇小窗的窗欞上,腳百無聊賴的晃悠著,臉上也在就是一臉的不耐煩了!一襲簡單的淺紫色長裙,一直束成馬尾的長髮今天終於放了下來,盤了一個髮髻,插著一支翡翠步搖,這已經是她見過雲最華麗的裝扮了,如果她不是坐在窗欞上的話,勉強算得上大家閨秀!

  卓晴站起身,才發現自己脖子上掛著五六串玉珠、珍珠,手腕上光是鐲子就三四個,更別提她腦袋上壓得她抬不起頭來的金簪!

  窗邊傳來一陣大笑聲,卓晴哀怨的看了顧雲一眼,苦笑道:「很滑稽是不是?」

  好不容易笑夠了,顧雲輕咳一聲,做作認真的回道:「沒有,蠻好看的。只是原來我以為會看著你穿著白紗,挽著黑馬王子,走進教堂,身邊是玫瑰、香檳環繞,想不到會是這樣的婚禮,反正我也沒見識過,看看也好。」

  這叫好看?!雲要是不要笑得魚尾紋都游出來的話,她還可以裝傻相信一下!拔下層層珠寶,卓晴沒好氣的回道:「等你嫁給夙凌的時候,也可以好好體驗一番!!」保證終身難忘!

  原來還笑容面目的顧雲聊忽然一僵,冷哼道:「我和他不可能!」

  嘖嘖,聽起來火藥味十足!卓晴繼續笑道:「話不要說得太滿了!小心閃到舌頭!」

  利落的跳下窗欞,顧雲一臉不敢芶同的樣子:「我之所以會留在將軍府,完全是為了金絲八卦盤,要不我早就走了!」

  金絲八卦盤……

  想起她們來時詭異的一幕,卓晴對它也十分感興趣,問道:「有線索了嗎?」

  走到卓晴身邊,顧雲抓起一邊銅鏡丟給卓晴,狠狠的回道:「別提了,不知道我和他是不是天生不和,說不了幾句話,不是他被我氣得拂袖而去,就是我被氣得吐血!」

  卓晴莫名其妙的接過銅鏡,低頭一看,驚得低叫了一聲!

  這些親戚是在害她嗎?妝畫成這樣還要不要見人了!她們是想等樓夕顏揭開蓋頭的時候直接和她離婚吧!!

  好在顧雲良心未泯,及時告訴她,抓起旁邊的絲絹浸到水裡,好不容易才把臉上的粉和胭脂搽乾淨,卓晴長舒了一口氣。

  看在雲及時相助的份上,卓晴也不鬧她了,問道:「夙凌今天應該也會來吧?!」

  顧雲搖頭回道:「不知道,我出門的時候,聽說燕弘添急召他入宮,估計晚點會到吧!」

  兩人閒聊著,二姑母穿透力十足的聲音再次響起:「靈兒,小楓……不是,是清妃娘娘命人送來賀禮!」

  青楓?卓晴和顧雲時視了一眼,卓晴低聲說道:「進來吧。」

  門緩緩打開,進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婉約嫻靜的氣質讓人眼前一亮,她身後,站著兩個太監模樣的男子,手裡捧著兩個托盤,蓋著紅布。

  「見過夫人。」女子微微俯身,舉手投足間透著淡雅的氣韻。

  卓晴對她印象還不錯,笑道問道:「你是?」

  女子柔聲回道:「奴婢茯苓,是清妃娘娘的貼身女官。這是娘娘特意為夫人大婚挑選的玉如意,祝願夫人和樓相百年好合,如意安康。」

  說完,她輕輕揭開蓋在托盤上的紅布,兩塊一尺有餘,雕刻成如意樣式的滿綠翡翠赫然顯現,那淡淡的瑩潤光華,翠綠別透的玉質,都顯示著它們的身價。

  卓晴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回道:「替我謝謝她。」

  男子將玉如意放在矮几上就退了出去,那名叫著茯苓的女子看了卓晴身邊的顧雲一眼,才又上前一步,從腰間拿出一塊手絹包裹著的東西遞到卓晴手中,低聲說道:「還有這個,請夫人務必收好。」

  「這是?」卓晴隔著手絹摸了一下,觸感像是一塊令牌。

  「這是清風殿的宮牌,若您想要給娘娘送信或者想進宮見娘娘,持這個腰牌,每天申時至酉時,可以從北門入宮。」說完女子也不再逗留,微微俯身,退了出去。

  卓晴打開手絹,裡邊包裹的確實是一塊青桐鑄成的令牌,正面是一個令字,背面是一朵盛開的菊花,中間刻著一個小小的清字。

  將令牌包好,看向顧雲時,只見她盯著她手上的東西正在出神,卓晴問道:「在想什麼?」

  緩緩抬起頭,顧雲搖搖頭,笑道:「我在想,是怎樣的女子,可以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用半年的時間做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她沒有見過青楓,只是偶爾聽晴提過一兩句,原來也沒有放在心上,今天看來,卻是忍不住好奇起來!

  卓晴莞爾一下:「有機會我帶你進宮見見她吧。」

  顧雲想了想,最後還是點頭回道:「嗯。不過……」

  忽然,一陣響亮的爆竹聲響起,吵得連話說話都聽不清楚,顧雲聳聳肩,閉上了嘴,反正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靈兒靈兒!!」剛才出去沒多久的一大群人又全部衝了進來:「快快快,接親的人來了!」

  「想不到樓相居然親自前來迎親!天啊!靈兒你可真好福氣!!」二姑母臉上的興奮在看清卓晴乾乾淨淨,脂粉未施的臉時一下垮了下來,急道:「靈兒,你怎麼這幅摸樣?!」剛才幫她打扮的像天仙,怎麼才一會功夫就折騰成這樣?!

  眼看著她又要拿脂粉往自己臉上抹,卓晴急忙說道:「不是要來不及了嗎?」

  門外鞭炮聲一聲響過一聲,銅鑼鐘鼓齊鳴,二姑母也顧不得這麼許多,只能嚷嚷著叫道:「對對!!蓋頭蓋頭!!」反正樓夕顏揭開蓋頭的時候也是晚上了,黑燈瞎火的,他估計也看不清楚吧!!

  一開始卓晴選擇的就是半透明的蓋頭,即使蓋上了,朦朧中也能看見路,不至於瞎子一抹黑!

  蓋頭一蓋上,一群人就簇擁著她往外走,卓晴納悶:「去哪?!」

  二姑母一邊擁著她往前走,一邊說道:「樓相不是說,要以民間最傳統的婚俗娶你進門,現在當然是到送你出門啦!」說起來,這丫頭命還真是好。

  是這樣的嗎?!卓晴只能跟著人潮往外走,反正她也不懂!

  越靠近驛站的大門,鞭炮聲越是響亮,還有鐘鼓的聲音,好不容易出到門外,卓晴傻眼了,鞭炮紅屑滿地,花驕大的出奇,居然是八個人抬的大轎!身著紅衫的相府家僕少說也有上百人,幾乎將不大的驛館團團圍住,最恐怖的並不是這些,而是放眼過去,全是人!!

  怎麼會這樣,她記得驛館幾乎在京郊的位置,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正在卓晴目瞪口呆的時候,一道熟悉的男聲大笑道:「夫人有禮。」

  卓晴回過神來,看向眼前的對著她深深一輯的男人,不禁一愣。

  今日的樓夕顏紅衣蟒袍,白玉紫冠,整個人看起來意氣風發,更顯俊秀,臉上溫潤的笑容不變,眉宇間的歡悅顯示著他極好的心情!

  他就是樓夕顏嗎?!果然氣宇軒昂、溫潤如玉!!卓晴身旁的麗淑只覺得心跳好快,就像有一隻小兔子就要從心窩裡跳出來一樣!!青靈走了什麼狗屎運,這種好事居然都讓她碰上了!哼!

  入眼之處儘是人!!卓晴受不了的上前一步,抓住樓夕顏的手臂,在他耳邊大聲叫道:「好了好了,意思意思就行了,怎麼這麼多人啊!快走吧。」

  樓夕顏哈哈大笑,故意揶揄道:「夫人比為夫還心急!」其實他自己也沒有想到,這些老百姓為了看熱鬧,居然從相府一路跟到驛館,人還越來越多!!

  隔著蓋頭,雖然樓夕顏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卓晴還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低罵道:「樓夕顏,少囉嗦,快走。」

  好吧,夫人都下了命令,他不敢不聽啊!省去了複雜的迎親禮節,樓夕顏牽著卓晴的手,將她帶到花轎前,卓晴正準備鑽進去了事,二姑母卻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將一小碗飯遞到她面前,急道:「等等,再吃一口娘家飯,不忘養育之恩。」

  說完輕輕掀起一點蓋頭,將一口飯送到卓晴嘴邊。

  這又是什麼習俗啊!為了能早點躲到轎子裡,卓晴管得不了這麼多,一口吞下米飯,心想總算完成了吧!!

  誰知這時候那幾個三姑六婆忽然一擁而上,抱著她哭了起來,不對,是嚎了起來!

  看向已經騎上馬的樓夕顏,他回給她一個無能為力的表情,娘家人送嫁,哭是一種禮儀,他總不能不讓她們哭吧!

  卓晴滿頭黑線,夠了吧!!就在她快要爆發的時候,一道清冷的女聲冷冷的響起:「行了,別誤了時辰,走吧。」同時,她也感覺到身邊的三姑六婆被顧雲丟出了幾米開外,卓晴趁機立刻往花轎裡鑽!

  「起轎!」

  一身吆喝,折騰了一個早上的卓晴終於踏上了去相府的路。

  卓晴哀歎一聲,這也太考驗她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2:44 PM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一百零五章 婚宴風雲(上)

  花轎晃蕩了最少兩個小時,終於停了下來,好在轎子寬大,卓晴倒沒有悶壞,就是被一路上的鞭炮聲和鐘鼓聲刺激得幾乎耳鳴,只聽見轎外一聲吆喝:「新娘子進門了!!」

  轎簾也在此時被輕輕掀開,卓晴抬眼看去,樓夕顏臉上依舊帶著清爽的笑容朝她伸出手,絲毫未見疲乏之態,卓晴忽然有些佩服起他來!

  卓晴伸出手,由他牽著下轎,相府門前一樣擠滿的人,本來恢宏大氣的門楣上,掛滿了大紅燈籠,隨處可見的紅綢,鞭炮留下的殘紅,將相府妝點得喜氣洋洋。

  最耀目的,自然要數正門前一個大大的長方形火盆,火紅的木炭還在啪啪作響,卓晴暗歎,這不是讓她拖著長裙跨過去吧?!

  「新郎新娘跨火盆,百年好合紅紅火火!」

  果然!媒婆的吆喝宣告了他們的命運,好吧,跨就跨吧,好在她的嫁衣還不算繁複!應該能跳過去。

  卓晴大方的抓起裙角,準備衝過去,一道清亮的調侃聲大聲的嚷嚷道:「不是應該新郎抱著新娘過火盆的嗎?這麼烈的火苗,可別燙傷了新娘子哦!」

  卓晴側頭看去,古靈精怪的白逸對她眨巴了一下眼晴。

  「是啊是啊!」

  「樓相抱夫人進去吧!!」

  有人起哄,自然有人迎合,一時間,熱鬧的大門外,不管是老百姓還是達官貴人,全都跟著鬧騰起來。

  放下手中裙擺,卓晴訕笑的看向樓夕顏,這可是群眾的呼聲哦!

  樓夕顏大笑著拱手,在卓晴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覺得腳上一輕,已經被樓夕顏攔腰抱起,家僕們也趕緊上前,提起他的衣角,輕鬆的一躍,樓夕顏抱著她越過了火盆。

  門外少不得又是一通叫好。卓晴輕靠在他胸前,還能感受到他笑的時候震動的胸腔,今天他似乎真的很開心,對於眾人的起哄他幾乎照單全收,平日裡淡淡的淺笑今日都化成了酣然的大笑,這樣的他,她還真有些不習慣,那種洋溢的興奮感讓她的心也暖暖的。

  樓夕顏抱著她走向正廳旁的雅間,人群起哄著還想跟過來,薛嫻心趕緊攔住,笑道:「好了好了,要鬧新房還得等到晚上才行呢!辛苦大家了,都到前廳去吧,那裡準備了酒菜。」

  這間雅間是樓夕顏為她準備的拜帖前的休息室,裡邊擺著各式的糕點和酒水,樓夕顏才將她放下地,卓晴立刻迫不急待的掀開蓋頭,扇起風來,這東西蓋幾個小時還真不是一般的難受!!

  她這樣豪邁的舉動引得身後的丫鬟低低的笑了起來,樓夕顏倒是沒有說什麼,接過她手中的蓋頭放在一旁,牽著她走到矮几前,溫柔的說道:「你歇會,吃點東西,一會拜堂的時候丫頭們會過來請你,要是太累了,就瞇一會。」

  「嗯,好。」點點頭,她現在比較想睡一覺,一大早折騰到現在。

  薛嫻心急急的趕過來,看到兩人還在閒聊,急道:「夕顏,你也快出去,外面還有很多賓客等著你招呼呢!」想不到這些官員都來這麼早,真是的,忙的她恨不得多長出幾隻手腳來!!

  緩緩起身,樓夕顏輕拍著她的臉頰,笑道:「我先出去了。」

  看他今天格外亢奮的樣子,卓晴拉住他的手,說道:「你也要小心身體,不要喝太多酒!」外面那些人那麼愛起哄,他要是不節制一點,估計都不用等待拜堂,他就先倒了!

  樓夕顏一臉認真的回道:「是,夫人。為夫一定謹記!!」

  卓晴白了他一眼,樓夕顏大笑著出了雅間。

  對桌上的糕點不感興趣,卓晴在旁邊的軟榻上躺著閉目養神,心裡奇道,顧雲去哪裡了?!

  ***

  花轎走到丞相府前的時候,看那人潮洶湧的樣子,顧雲就決定離開了,晚上過來喝杯喜酒就好,她懶得再湊這個熱鬧了!

  顧雲走回將軍府,在門口正好與夙羽迎面而過,顧雲並來沒打算理他,但是夙羽看見她時一臉驚訝:「你……你怎麼回來了?」

  顧雲停下腳步,低哼道:「我不能回來嗎?」晴結婚又不是她結婚,她還不能開個小差啊?

  看她臉色不太好,夙羽皺了皺眉,低聲問道:「是不是丞相府出了什麼事情?」

  顧雲眼眸微瞇,夙羽今天很奇怪?!不動聲色的看著他,顧雲問道:「丞相府會出什麼事情?」

  顧雲連著兩個問句,讓夙羽不知道她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只能訕訕笑道:「沒,沒有啊!我就順便問問!」如果她不知道,那他豈不是多嘴了!!

  顧雲冷冷的盯著他,夙羽渾身不自在,抬腳就想出門去,一直纖手攔住了他的去路,顧雲逼問道:「你在慌什麼?」丞相府要出什麼事情,顯然夙羽知道,那就是與將軍府有關!!

  「慌……我哪有慌!!開玩笑!」想起上次自己說謊被她一眼就識破了,夙羽嚥了嚥口水。

  果然,他的故作鎮定還是讓顧雲看出了異常,心裡擔心卓晴會出什麼事情,顧雲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我不知道!!」堅持的搖頭,夙羽背過身子,又朝著將軍府裡走去。他真是犯賤,沒事找事的去招惹這個難纏的女人!!

  一把抓住夙羽的肩膀,顧雲那裡肯放過他,厲聲叫道:「說實話!」

  夙凌挫敗的轉過身,哀歎道:「我真的不知道,今天一早大哥不是被宣入宮了嘛,剛才二哥也被火急火燎的招進宮去了。我聽說,二哥抓回來的那兩個亂賊頭目,入了京城之後,一口咬定……」

  說道這裡,夙羽停頓了一下,迎著顧雲逼問的眼,拍拍腦袋,夙羽還是低聲說道:「當年與他們勾結,策劃黃金案的,正是樓相父子!」

  「什麼?!」顧雲驚得抓著夙羽的手一震,這……這不可能吧!不是說她多麼相信樓夕顏父子的為人,而是圍剿亂賊的時候她也在場,當時確實有跡象表明,亂賊與朝中大臣有勾結,但不應該是樓夕顏父子才對!!樓穆海在圍剿亂賊這件事上,可以算的上功不可沒!

  思索了一會,顧雲問道:「他們拿出了什麼證據?」

  夙羽無奈的搖搖頭:「大哥和二哥都被招進宮了,我也不知道二哥帶回來什麼證據!」他會知道這件事,還是偷聽到前來傳旨的刑部官員和二哥說他押解回來的犯人一口咬定是樓相父子與他們勾結,讓二哥立刻入宮!

  其實亂賊的口供並不是最重要的,樓夕顏身為一國之相,絕對不可能因為幾個小賊的口供就被打倒,最重要的是,他們拿出了什麼證據,還有,如果這是他們朝中的同黨刻意陷害,裡應外合!樓夕顏要面臨的壓力將更大!

  顧雲放開夙羽,轉身出了將軍府,夙羽急著跟了上去:「你去哪?你可不能去告密啊!」這件事情到底是什麼情況他們也不清楚,一切都是他偷聽到了那麼一點點線索,如果一切都是一場誤會,她去胡說八道一番,豈不是要被人恥笑,如果事情真的與相府有關,她這樣通風報信,被查出來,罪名也不小。

  顧雲厲眸微瞇,冷聲回道:「我自有分寸!」

  心裡還是放心不下,夙羽跟著顧雲來到了相府。

  ***

  相府外聚集的老百姓已經散得差不多了,相府內,都是前來觀禮的皇親國戚,各級官員,雖然沒有早上的時候人多,卻也一樣把相府擠得水洩不通了。

  顧雲急著找卓晴休息的房間,遠遠的看見正廳處擠滿了圍觀的人,瞇眼看去,只見樓夕顏牽著卓晴一路往正廳走去。

  顧雲推開眾人,好不容易走進了正廳,就聽見禮官大聲叫道:「新人拜堂!」

  樓夕顏眼神清明,臉色卻已經有些泛紅,估計是喝了不少酒,在正廳站定,顧雲準備等他們拜了堂,再找晴說這件事情!

  「一拜天地!」

  禮官高亢的聲音長長的響起。

  新人對著蒼天深深的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轉過身,高堂的位置上,一邊坐著樓穆海,一邊坐著青靈的大伯父。樓穆海臉上依舊看不住多少歡愉之情,但是好歹也是唯一的兒子大婚之日,即使這個兒媳婦他不喜歡,卻也沒刁難他們。

  兩人對著雙方家長深深鞠了一躬。

  「夫妻……」

  話音才剛起,一道更為威嚴的男聲打斷了這最後一拜。

  「聖旨到!」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夙凌與單御嵐一同前來,手中捧著明晃晃的聖旨,所有人都以為,是皇上未能親自前來,下旨祝賀樓相大婚,眾人紛紛放開一條道,讓二人順利進入前廳。

  顧雲與身後的夙羽對看一眼,夙羽感緊搖搖頭,在她耳邊低聲說道:「稍安勿躁,先看看再說!!」

  樓夕顏鳳眸微瞇,似乎已有所感,只是臉色依舊平靜,對著夙凌與單御嵐微微拱手。

  樓穆海豪氣的哈哈大笑,說道:「夙將軍,單大人,還以為二位趕不上這杯喜酒了呢!」他一向是敬佩夙家軍的,這次圍剿亂賊,得以與夙家軍並肩作戰,他一直覺得十分過癮!對夙凌的印象更是好上加好!

  夙凌與單御嵐臉色都有些僵,低笑道:「老將軍客氣了!」這杯喜酒只怕他們是喝不到了!!

  輕咳一聲,單御嵐朗聲說道:「樓相接旨。」

  正廳中一干人等全部跪下,鐘鼓之聲也停了下來,人滿為患的正廳一瞬間變得異常的安靜。

  單御嵐拿著聖旨,久久,才朗聲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西北亂賊全數圍剿,叛賊供認與樓氐父子結黨勾結,偷盜國庫,意圖謀反,今命提刑司單御嵐、鎮國將軍夙凌共同審理此案,樓氏父子收監入獄,不得有誤,欽賜!」

  收監入獄!!

  這……怎麼可能?!

  偌大的正廳再次陷入死寂一般的靜默之中,沒有人知道應該如何去反應,誰會想到盛極一時的樓夕顏,說入獄就入獄了?還是在他大婚之日!!皇上到底在想些什麼?!

  顧雲心跳極快,對方到底出示了什麼證據?!讓燕弘添下旨將樓夕顏收監入獄!!

  這一幕真的很戲劇性,穹岳的皇帝居然將樓夕顏下獄了!太好玩了。白逸黑眸微瞇,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樓夕顏,相較於眾人凝重的臉色,他表現得異常的平靜,彷彿馬上要下獄的不是他一般!傳說樓夕顏沉穩自持,泰山崩於前依舊面不改色,今日看來所言不虛!還有夙凌,他今天也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見識這位聞名天下的戰神!

  樓夕顏、夙凌這兩個男人絕對是燎越稱霸天下的一大障礙!

  樓穆海回過神來,立刻暴怒道:「荒謬!這絕對是誣陷!!我立刻跟你們走,與那群亂賊當面對質!」樓家一門忠烈,豈容人詆毀!!

  樓夕顏始終沉默不語,單御嵐只能上前一步,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道:「樓相,聖意難為,得罪了!」

  「等等!」素手輕揚,嫣紅蓋頭幡然落地,一道清冷的女聲悠然響起。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一百零六章 婚宴風雲(下)

  新娘子當眾自揭蓋頭畢竟還是少數,而她素淨的臉上居然脂粉未施,臉上的疤痕更是絲毫未加掩飾,整個人看起來雖然不似一般新娘子那般嬌艷柔美,但是那絕美傾城的五官,清冽孤傲的氣質仍是讓在場的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單御嵐與卓晴比較相熟,也敬佩這個女子的智謀,微微拱手,單御嵐問道:「夫人還有什麼事嗎?」

  踏著緩慢卻沉穩的步伐,走到夙凌與單御嵐中間,卓晴揚聲肅然問道:「夙將軍,單大人,還差最後一拜,這親就算成了!青靈斗膽,請二位寬限半刻鐘的時間,不知可否?」

  夙凌與單御嵐對視一眼,沒想到這女子竟然有這樣的要求,樓夕顏入獄的罪名是謀反,這可是要誅九族的不赦之罪!如果他們沒有成親,她或許還有逃跑的機會,今日一旦禮成,她再無脫身之路!簡直就是自尋死路啊!

  但是面對著卓晴堅定而冷然的眸,他們實在沒什麼可說的,此時前來捉人,實在非他們所願,如是連這點要求都不答應,實在說不過!

  兩人同時別過頭去,輕輕點頭。

  他們默許了,卓晴走向微皺著眉凝視她的樓夕顏,緩緩伸出手,與他十指交握,以前都是他向她伸出手,今天她要與他牽手走完最重要的一段路!

  「晴兒……」纖細的十指緊緊的扣住他的手,溫熱的掌心源源不斷的傳來暖意,樓夕顏沒有因為入獄波動的情緒卻在這一刻波瀾四起。

  不等他說完話,卓晴輕揚唇角,眼中毅然堅持的光芒竟有些刺目,清亮的聲音響亮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我今天就是要成為你的妻子,不管你是高高在上的丞相,還是階下囚!!」

  眾人怔怔的望著眼前的一身紅裙素顏的女子,或許很多人覺得她的做法很愚蠢,但是更多人對於這樣的女子,心中充滿著敬佩與感動,畢竟同富貴易,共患難難!!就連始終沒給卓晴好臉色看的樓穆海,在這一刻也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這個女人,就膽識、堅貞而言,也算配得上他兒子了!

  「禮官!」卓晴朗聲叫道。

  禮官終於回過神來,大聲叫道:「夫妻對拜!」

  一對新人,紅衣勝血,衣袂紛飛,對視的眼中,不再有其他人存在,沒有賓客,沒有聖旨,沒有紅綢蓋頭,沒有絲帶牽引,兩人就這樣看著對方,十指緊扣!

  深深鞠下著一躬,隨著禮官大叫一聲:「禮成!」這個親算是結成了!

  正廳裡本來鴉雀無聲的眾人發出了聽到聖旨後的第一聲歡呼!

  走到禮桌前,卓晴拿出兩個空杯,斟滿酒,一杯遞給樓夕顏,一杯握在手中,伸出手勾住樓夕顏的手臂,卓晴身子微微前傾,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喝了這杯交杯酒,我們今生今世榮辱與共,不離不棄!」

  榮辱與共,不離不棄!

  清淺的聲音,沒有如剛才那般刻意宣告,卻每一個字都沉沉的落入樓夕顏的心底,他知道,自己選的人不會讓他失望,卻不知她可以為他做到這種地步!

  兩人眼眸相對,手腕相交,佳釀入喉,這便是一生的誓言。

  緩緩收緊雙手,將她的手緊緊握在手心,樓夕顏溫潤的聲音低聲說道:「等我回家。」

  「嗯!」用力點頭,這是他給她的承諾,他,會回家的。

  兩人同時鬆開緊握的手,樓夕顏走向單御嵐、夙凌,淺笑說道:「夙將軍、單大人,請吧。」就如同平日三人上朝偶遇那般自然隨性,這個男人,狼狽似乎永遠近不了他的身一般。

  一行人離開了擠滿了人卻異常安靜的正廳,薛嫻心一路追了出去:「老爺……老爺!!」

  「哥!」樓夕舞也跟到了門邊,唯有剛才堅持要嫁給樓夕顏,已經正式成為樓家女主人的卓晴,直直的站立在正廳中央,對著一干或不知所措,或等著看熱鬧的賓客微微行了一個禮,落落大方卻不容置疑的說道:「今日樓家適逢變故,婚宴到此為止吧,若將來還有機會,樓家必定再宴親朋!各位請回吧!景颯,送客!」

  身為管家的景颯立刻上前一步,沉聲回道:「是,夫人。」

  「各位請!」

  相府不愧是相府,雖然遭此巨變,依舊沉穩不亂,家僕們各個面色平靜,井然有序的將人群請了出去。

  人潮默默的往外退去,顧雲對身後的夙羽低聲說道:「你先回將軍府。」

  看她不動如山的樣子,夙羽急道:「那你呢?」

  「我有話和她說。」結婚結成這樣,晴雖然始終表現得很平靜,心裡只怕也不好受吧!

  夙羽輕拉她的衣袖,低聲勸道:「這件案子的主審是大哥,亂賊又是二哥帶回來的,只怕相府的人不會歡迎你的,你還是先走吧!」她現在可是將軍府的人,待會被人扔出去就難看了!

  拽回衣袖,顧雲有些不耐煩的回道:「不會的,你先回去。」

  大廳門,人潮已經散的差不多了,夙羽也不好繼續留下去,只能低聲提醒道:「好吧,你自己小心。」青靈看起來也不像是不明白事理的人,他還是先回將軍府再說吧!

  屋裡的人越來越少,白逸盯著站立在正廳中央一臉沉寂的卓晴,久久的看著,他身後的大漢低聲問道:「主子?」目前這種情況,主子似乎已經不適合繼續待在樓家!

  掩下眼眸中的異彩,白逸輕輕點頭,隨著隨後的人潮一同出了正廳。

  原來還熱鬧非凡的正廳,此時只剩下幾個家僕收拾著因人潮離開弄翻倒的物件,滿室的嫣紅,此時看起來是那麼的刺眼的諷刺,一臉愁容的薛嫻心走進正廳,終於忍不住低聲哭泣起來:「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老爺和夕顏都被下獄了,現在怎麼是好啊!」

  樓夕舞走到卓晴身後,急道:「嫂子,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啊?!」爹和哥不在,她和二娘都慌了神,現在看來,只有嫂子還算冷靜,她也只能寄希望與她了!

  卓晴怔怔的站在正廳,冷眸直直的看著院外炙熱的陽光與耀目的紅綢,一句話也不說,薛嫻心本來就心慌,看卓晴站著發愣,劈頭蓋臉的就罵道:「你問她有什麼用!她懂什麼!沒背景沒人脈,這種時候,她能拿什麼主意!」

  匆匆抹掉眼角的淚,薛嫻心在客廳裡走來走去,喃喃自語道:「我看,現在最好立刻進宮,向東太后求救才對!!」

  樓夕舞擺拯手,回道:「大哥不在家,你沒有入宮令牌,怎麼求見姑母?!」沒有宮牌,她們就只能等著召見而已!!

  「那……」神情慌亂的又繞了好幾圈,薛嫻心叫道:「那快去聯絡老爺以前的舊部,還有這些年夕顏一手帶出來的學生啊!」樓家在朝中還是有些勢力的吧!!

  「景颯,墨白!!快快快!去把那些大人全都請到府上來!!」薛嫻心招呼著兩人去搬救兵,兩人對看一眼,眼光全都看向卓晴,他們似乎在等她的命令。

  兩人皆是不動,薛嫻心尖銳的聲音叫道:「快去啊!還愣著幹什麼!!」這些個奴才,平時都被夕顏寵壞了!都什麼時候來,還人不清主子!

  兩人依舊靜默著不動,薛嫻心還想發飆,顧雲終於忍不住說道:「去了也是白去,剛才的賓客之中,沒有樓老爺的舊部,樓夕顏的學生嗎?他們若會來相府,剛才又怎麼會走?樓夕顏入獄的罪名是謀反,這時候就是他們有心幫忙,也絕不敢明目張膽的在相府聚集!!」

  晴現在應該已經在想對策了,這隻老母雞再嚷嚷下去,她非發飆不可!

  顧雲說的自然是實情,薛嫻心也不是白癡,剛才急昏了頭,聽了她的分析,多少也知道不可為,但是被一個小姑娘反駁,面子上總是過不去。指著顧雲,薛嫻心大罵道:「你是將軍府的人,還留在著裡幹什麼,看我們笑話嗎?!那些亂賊都是將軍府的人抓回來的,我看就是你們串通賊人,陷害夕顏和老爺,現在還在這裡貓哭耗子?!滾!給我滾出去!!」

  尖銳的嘶叫挑戰著卓晴的神經,終於一直沉默的卓晴低吼道:「夠了!」

  薛嫻心微驚的好不容易閉上了嘴。

  暗暗神吸了幾口氣,卓晴才冷靜的低聲說道:「你們已經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

  「休息?」誰知她話音才落,薛嫻心再次尖叫起來:「現在你還有心情休息?!!我早就應該看出你不是什麼好東西!!你……」

  「景颯。」輕揉太陽穴,卓晴任由她叫囂謾罵,只對景颯冷冷的說道:「把這個聒噪的女人丟到她該待著的地方,不要讓我再聽見到她的聲音!」

  「是!」景颯微點頭,走到薛嫻心身側,大手拎著她的手臂,將她輕鬆的提出了正廳。

  「你……你反了你!!放手,放手……青靈……你休想一手遮天!放手……」嘶吼聲越來越遠,卓晴的臉色卻沒有絲毫好轉,樓夕舞嚥了嚥口水,小心的說道:「嫂子,那……我也先回去了。」

  「嗯。」輕輕點頭。

  樓夕舞小跑出了正廳,不敢再煩她。

  放下手輕揉眉心的手,臉色已經恢復如常,卓晴低聲交代道:「墨白,你去整理一份朝廷官員的關係表給我,把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員官職,所屬派別,與樓家的利益糾葛等等標注清楚,明日一早交給我,還有……相府能調配的人手全部抽調回來。」

  「是。」看了一眼卓晴,墨白沒有說什麼,悄然推了出去。

  終於,偌大的正廳只剩下卓晴和顧雲兩人。

  卓晴走向旁邊的木椅,動作慢得好像快一點就軟到在地一般,好不容易在木椅上坐下,她眼神顯得有些木然,手雖然已經緊緊的握著木椅把上,顧雲還是能看到它們在顫動。

  在她身側蹲下,顧雲輕聲問道:「晴,你沒事吧?」剛才拜堂的那一幕,看得她都有些心痛,原來晴對樓夕顏的愛,深已至此!這本來是人生中最歡悅的一天,結果卻是這樣!

  握著卓晴冰冷的十指,顧雲想要安慰她,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久久,顧雲終於低聲,歎道:「我……去想辦法查一查西北亂賊到底出示了什麼對樓夕顏有致命打擊的證據。不要太擔心了,會沒事的!」隨後這句話,實在有些空洞無用,能幫樓夕顏洗涮冤屈,是唯一能幫助晴的辦法吧!

  卓晴默默的坐在木椅上,屋外陽光刺目,熱浪滾滾,她卻覺得手腳冰冷,來到這個異世半年了,基本上,她都在做著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按照自己的脾性,自己的處事風格行事,對她來說,只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生活。

  她能活得這麼自由、自如、自在,都是因為有夕顏在包容她,庇護她,她似乎也習慣了他這樣默默的付出和守護,當他就要被帶走的那一刻,她真的怕了,那種恐懼是她二十多年來沒有經歷過的,她害怕失去他,所以她要嫁給她!!

  她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得上是愛,她只知道,她願意與他同生共死,不離不棄。

  她一直不願意正視這個封建體制下權力的重要與霸道,即使是在她幾乎溺水而亡的時候,她也沒用去正視它,但是這一刻,她無比的明白和需要它的力量!

  夕顏,這一仗,我陪你一起打!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2:58 PM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一百零七章 可趁之機

  夜

  月明星稀,院內的草木山石都清晰可見,還未來得及卻去的紅綢燈籠隨處可見,可惜清冷寂靜的院子,在刺目的嫣紅映村下,莫名的透出一抹悲慼。低低的蟲鳴聲如往常一樣響起,輕柔的夜風徐徐拂面,風景從來不會改變,變得只是看風景的人,和欣賞它的心。

  正廳裡,家僕不敢打擾這位新夫人,只在門廊處點了兩個燈籠。柔柔的燈光映入廳中,卓晴還是坐在中午的位置上,她知道自己坐了很久,只是不想動而已。

  輕柔的腳步聲響起,一抹清瘦的人影閃過,耳邊傳來一聲微低的男聲:「先吃點東西吧。」

  話音才落,一碗溫熱的肉粥已經緩緩的遞到她手中,卓晴抬頭,映入眼簾的,是那張天真純潔如天使般的臉,不同的是,這張臉上收起了往日的嬉笑,明亮的眼眸正擔憂的看著她。

  看清來人,卓晴反應了以後,才輕聲問道:「你怎麼還不走?」他早該離開才對。

  「走?」白逸眉頭緊皺:「走去哪?」

  將手中的粥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卓晴有些疲倦的回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身為一國儲君,應該知道這個道理,現在的相府已經不適合你繼續待下去。」

  「我才不管什麼危牆不危牆呢?!」白逸有些激動的低叫著,也不顧什麼男女之別,拽著卓晴的手,朗聲說道:「樓相怎麼可能謀反,一定是有人陷害他!我絕對不會在相府遭遇危機的時候離你而去的!!你放心,我好歹也是一國儲君,樓相不在,我保護你!」

  白逸的手和他的人一樣,很瘦,但是暖暖的,年輕的臉上滿是激憤,卓晴莞爾一笑,這也是中午以來,她第一次笑吧。緩緩抽回手,卓晴歎道:「好了,你的心意我領了,快走吧。」他一個異國皇子,卻妄言保護她實在有些可笑,但是畢竟不過十幾歲的孩子,又是出於好心,卓晴還是感謝他的。

  「我不走!」說他是孩子,他竟真的耍起賴來了,一屁股在卓晴腳步坐下,白逸堅持的哼道:「我不但不走,我還會想辦法幫樓相洗脫罪責!」

  「你?!」他孩子氣的行為,讓卓晴顯示一愣,他好歹也是皇子,怎麼做出這種潑皮無賴的事情,他的心意她真的領了,但是她不需要一個人在給她添亂了!

  卓晴瞪著他,他也瞪著卓晴,兩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一會,白逸終於軟化了一些,更湊上前一點,故作神秘的說道:「你不要小看我,我已經派人去查了,你猜猜我查到什麼?」

  卓晴沒好氣的回道:「什麼?」她不相信一個下午加半個晚上,他能找出什麼來!

  從懷裡掏出一張紙,白逸得意洋洋的遞給卓晴,卓晴疑惑的打開,上面居然是一份詢問筆錄一般的東西,上面記載的應該是審問亂賊時的記錄,看日期,這次詢問應該只在回京之前。

  卓晴看的出神,白逸雙手環在胸前,洋洋灑灑的分析道:「夙家軍抓到亂賊時,已經審訊過一回,當時他們說是與當年開金庫的戶部尚書勾結,還簽字畫押了,一路押送回來,除了將軍府的人,應該沒人能接近犯人了吧,誰知回到刑部他們就一口咬定是樓相父子主使的,這不是很奇怪嗎?他們為什麼要陷害樓相,一定是有人指使他們這麼幹的!」

  銳利的眸緊盯著白逸年輕俊秀的臉,卓晴問道:「你從哪裡拿到這些東西?」

  這種東西,要不然就在刑部,要不然就留存將軍府,他一個異國皇子,為什麼能拿到手,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是她太小看他了,還是一切根本就是與他有關?!

  面對卓晴的質問,明眼人都看出了她的警覺和逼問的意思,白逸卻是眼晴閃閃發亮,一副邀功的樣子,志得意滿的笑道:「我當然有我的辦法咯!知道我的厲害了吧!!我就說我能保護你,你還不信!」

  卓晴手裡握著一般人難以碰觸到的東西,這些提醒她,不要小看眼前的男孩,他沒有他表現出來的簡單!但是迎視那雙明亮純淨的眸,單純邀功的臉,卓晴又覺得自己有些不識好歹緊張過度,或許他是真心想幫她,而能弄到這些資料,只能說明燎越的已經有人潛伏到了朝廷中。

  想到這裡,卓晴似乎更加信任身邊的男孩,他不惜暴露自己國家的探子,也要把詢問記錄給她看,可見,他應該是真心待她的吧!

  想想剛才白逸的話,卓晴再次蹙眉:「你的意思是夙凌故意陷害夕顏?不可能!」夙凌不像這樣的人!!

  白逸撇撇嘴,回道:「我沒說一定是夙將軍!但是也不能不說,他的嫌疑最大嘛!」

  現在什麼證據都沒有,卓晴不能反駁他的話,夙凌確實有嫌疑。

  卓晴不再反駁,白逸乾脆盤腿而坐,自顧自的分析道:「我覺得,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證明那些亂賊是在信口雌黃,誣陷忠良!只要證明樓相是被人冤枉的,就能先把他從牢裡救出來,至於幕後黑手是誰,還是樓相自己查更加妥當一些,他那麼睿智多才,思慮謀略必定比我們精妙!!」

  卓晴疲憊的搖搖頭:「談何容易!」白逸所言,她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現在樓夕顏入獄的罪名是謀反,歷朝歷代,這可是重罪!有心陷害他的人,豈會這麼容易留下空子給他們鑽!

  對著卓晴輕輕招手,示意她附耳過來,白逸狡黠的一笑:「其實也不難。」

  不難?!卓晴疑惑的看著眼前古靈精怪的男孩,心下疑惑,身體已經不由自主的彎下腰去。

  左右看看,確定周圍沒有人之後,白逸才在卓晴耳邊小聲的說道:「我們只要偽造些證據,證明那些亂賊是受了夙將軍的指使陷害樓相,不就能證明樓相是被冤枉的啦!等樓相出來了,再去細查,自然可以找出誰是幕後黑手,那時如果不是夙將軍所為,還是可以還他清白的!」

  「不行!」卓晴低叫一聲,瞪著白逸,低罵道:「這是在陷害別人!!

  白逸縮了縮鼻子,不服氣的低喃道:「樓相何嘗不是遭人陷害的,他們可以偽造證據,我們為什麼不可以啊?!再說,這些都只是權宜之什,先把人救出來才是正事!!」

  卓晴快被氣死了,這樣做,她與那些陷害夕顏的人,有什麼區別?!再說,他當真以為夙凌是吃素的啊?想陷害他就陷害他!!氣惱的拍了拍白逸的腦袋,卓晴哼道:「你果然還是孩子,做這種事情豈是兒戲?」

  摸摸被打的腦袋,白逸一邊揉著一邊堅持道:「我沒當它是兒戲,正所謂聲東擊西,偷粱換柱,我們只是混淆視聽而已,對夙將軍不會有什麼大的影響,又能讓那些陷害樓相的所謂證據出現漏洞,這樣不是很好嗎?」

  面對眼前固執的孩子,卓晴真不知道說什麼,頭又開始疼了起來,現在的她心煩意亂,輕揉著太陽穴,卓晴對著白逸擺擺手,有些不耐的低語道:「算了,你先出去吧,我想靜一靜。」

  「哦。」看她痛苦的樣子,白逸沒在堅持,從地上底起來,拍拍衣擺,一邊往門外走去,一邊還不忘交代道:「你記得要吃東西哦。」

  閉著眼,卓晴敷衍的回道:「嗯。」

  終於,白逸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卓晴才緩緩睜開眼,看著手中的問詢筆錄,她本就不太好的臉色越發憔悴。

  白逸腳步輕盈,走在相府內最空曠的中庭時,一抹黑壯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後,一路跟隨,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白逸心情似乎不錯,薄唇輕揚,笑道:「什麼事?」

  大漢遲疑了一會,但是還是微躬著身,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主子,恕臣斗膽,您為何要幫樓夕顏,甚至不惜讓自己和燎越捲入這種是非之中呢?!」

  把那份東西交給青靈,無疑就是在暴露燎越隱藏在穹岳的實力,以前主子所作所為,他還略能理解,這次實在是讓他費解,而且還關乎整個燎越,他才敢斗膽一問!

  白逸似乎早就猜到他有此一問,並不驚訝,反而回過身,看向身後緊張的壯漢,笑道:「你覺得樓夕顏和夙凌誰會是燎越最大的敵人?」

  大漢一怔,不過還是認真思考了一番之後,如實回道:「樓夕顏足智多謀,夙凌英勇善戰,但是就對燎越的威脅而已,夙凌更勝!」夙家軍橫少六國,無人能敵,這也是穹岳統領六國的原因。

  白逸滿意的點點頭,走近大漢,月光下,清瘦的身影幾乎被壯實的身軀完全遮擋,白逸緩緩抬頭,眼中閃現的世故與冷冽,嘴角詭異的弧度竟讓身側的大漢都不禁心顫了一下:「如果,夙凌有可能與燎越通敵,結果會怎麼樣?往後若是兩國再起戰事,燕弘添又還敢不敢派夙家軍征戰燎越?他不會害怕夙凌倒戈嗎?今天陷害他,證據雖然並不充足,但是已足夠在燕弘添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君王哪個不多疑?!即便最後燕弘添為了平衡朝堂關係,穩定穹岳政局,誰都沒有被治罪,但是經過這次之後,相府與將軍府必定反目成仇,以他們為首的文武官員又豈能相安無事?這樣的穹岳,還如何與我燎越相提並論!?」

  依舊清亮的嗓音在完全寂靜的夜裡,低低的貼在耳際響起,大漢暗暗的嚥了一口口水,立刻抱拳回道:「臣愚鈍!還是主子思之深遠。但是……樓夫人會願意配合陷害夙凌嗎?依臣看,她可不像癡傻之人!」

  她確實不是癡傻之人,卻絕對是個癡情之人!!輕拍著大漢的肩膀,白逸不急不慢的輕聲笑道:「若是平時她絕對不會上當,但是現在就不一定了,樓夕顏已然入獄,她早就心急如焚。我聽說,樓相身體一向不好,素有舊疾,若是此時,再不小心犯病,幾乎死在牢獄之中,你說,愛夫心切的樓夫人還能不能那麼理智?!」

  「臣立刻去辦!」肩膀一下重過一下的力量讓大漢立刻意會,趕緊俯身行禮之後,朝著門外疾行而去。

  白逸滿意的點點頭,腳步依舊輕盈,只是月光下,本該陽光燦爛的眼眸中,流轉著深沉的異彩。

  ***

  將軍府書房子時已過,書房內依舊燭火搖曳。高大的書櫃下,一個嬌小的身影正在忙碌的翻找著什麼,初秋的夜晚,額間居然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

  顧雲半跪在書櫃旁,翻找資料,但是五六個小時已經過去了,她一無所獲。

  下午的時候,她已經去過一趟刑部,單御嵐不在,程航告訴她,這次樓夕顏的案子,主要的詢問筆錄目前還保存在將軍府,具體情況他們居然都不明瞭。

  這個認知讓顧雲感到很不安!

  心情越發煩躁,顧雲翻找的動作也越來越粗野,該死的夙凌!到底會把資料放在哪裡呢?!

  「你找什麼?!」冰冷的男聲在身後冷硬的響起。

  夙凌!!顧雲心下微驚,暗暗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冷靜的側過頭,看了他一眼,繼續一邊翻一邊如常回道:「我想知道,亂賊出示的,是什麼證據,足夠讓燕弘添在樓夕顏大婚之日將他下獄?!」

  夙凌黑眸微瞇,這個女人真夠膽大心思的,將書房的燈全部點上,連門都還是半開著,所以夜巡的侍衛都會以為書房中的人是他。看她所站的位置,如果她是一路找過去的話,她在書房裡,少說已經待了兩三個時辰!!除了腳邊有份卷宗外,其餘的,都完好的按順序放了回去,若是今晚他沒有過來,明天或許根本看不出有人翻過他的東西。

  而現在,她居然還敢當著他的面翻找?!看著明明已經被發現了,還爭分奪秒翻找的嬌小背影,夙凌嘴角竟然不由自主的輕輕揚起,發現自己在笑,又立刻斂下唇角,輕咳一聲,冷哼道:「這些不是你應該管的事情!」

  夙凌居然都不緊張,可見,她想找的東西並不在書房裡!!放下手中的東西,顧雲緩緩起身,面對著夙凌永遠烏雲滾滾的臉,顧雲毫不妥協的回道:「現在入獄的那個人,是我的姐夫!我管定了!」晴對樓夕顏的感情,她再遲鈍也看的出來,這件事,她是不可能袖手旁觀的!

  似鷹般犀銳的眼與堅定威揚的眸爭鋒相對,根本不需要繼續爭執,兩人都已明瞭,他們說誰也不能說服誰!

  「來人。」

  冷硬的聲音威嚴的響起,顧雲暗叫一聲「糟!」

  果然,他話音才落,一隊夜巡的將士居然已經出現在書房外。

  「把她關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她踏出房門一步。」不容置疑的聲音就如同他每一次下的命令一般沒有人可以違抗,將士們暗暗對看一眼,腳下不敢停滯,急忙奔到顧雲身側,卻也沒有上前羈押她。

  暗暗咬牙,顧雲氣得恨不得上前給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兩拳,但是她忍住了,因為她還沒有失去理智!

  「夙凌,你想軟禁我?!」兩人之間,眼眸的較量似乎永遠都不會停止,顧雲的眼刀狠狠的砍在夙凌身上,夙凌幾乎能聽到她磨牙的聲音。

  這讓夙凌因為她的不馴而煩躁的心得到一點點寬慰,斜睨著她鬆了又緊、緊了又鬆的拳頭,夙凌桀驁的笑道:「我知道你武功不弱,耐力驚人,還很聰明,但是如果你真的足夠聰明的話,就應該知道,在將軍府,沒有人能違抗我的意思,你也休想走出將軍府!」

  「是嗎?」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氣死她了!氣死她了!!

  顧雲怒極反笑,緩緩走近夙凌,嬌小的身材只到他的胸口,在他身側停下,顧雲不輕不重的留下一句話:「夙將軍,我們走著瞧。」他當真以為這半年來,她在將軍府的時間都用來撲蝶繡花?!夙凌,我顧雲要走出將軍府,就像走進我家旁邊的菜市場一樣簡單!!

  與其說她是被押走的,還不如說,那個大搖大擺的女人是被一群將士簇擁著離開的!!

  該死,她憑什麼這麼自信?

  憑什麼在他的將軍裡這麼自信,到底誰才是將軍府的主人!!

  「彭——」

  大多數人都聽見半夜三更裡書房裡一聲巨響,第二天收拾書房的小將只看見被劈成兩半的案几崩塌在地……這個……昨晚誰又惹將軍生氣了?!!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一百零八章 夕顏病重

  攬月樓

  秋風初起,幾縷金絲從白雲中隱隱的映出,為白雲鍍上了一層金邊。微風吹過湖面,泛起一陣漣漪。荷花已謝,留下不少蓮蓬,在墨色的荷葉中搖曳。

  一抹素衣麗影坐在荷塘邊的石凳上,手裡拿著一本小冊子,專注的看著,她身後是墨白高大的身影。

  久久,卓晴抬起頭來,問道:「青末有沒有來找過我。」

  「沒有。」

  按理說,不管有沒有發現,雲今天早上都應該會來找她才對,但是現在都快中午了,卻沒有看見她的影子!是案件有了進展,還是她出了什麼事情?!眉頭不自覺的皺起了來,左卓晴繼續問道:「景颯回來了嗎?」

  墨白冷漠的臉也現在有些急躁,沉聲回道:「也沒有。」景颯今日一早就到刑部大牢去打探主子的情況,已經兩個時辰了,還不見回,若是實在打探不到,唯有他今晚夜探刑部大牢了!

  卓晴握著小冊子的手微怔,是她太急了嗎?!總覺得心神不寧的感覺。

  在次低頭看向墨白整理了一個晚上的東西,她不得不說,樓家與整個穹岳王朝的關係錯綜複雜,她光是看一遍,都有些頭暈,真難為夕顏,還要權衡利弊,從中周旋!!

  「漂亮姐姐。」

  清亮的男聲有院門處傳來,卓晴瞇眼看去,一道清瘦的身影手裡捧著托盤,一臉陽光的朝著她走來。

  是白逸。

  將手中的小冊子緩緩收入袖間,卓晴對著身後的墨白低聲說道:「你先下去吧。」

  「是。」墨白點頭離開,與白逸擦身而過時,掃了一眼他托盤裡捧著的飯菜,幽蘭的眸光微閃,無事獻慇勤,這小子到底想幹什麼?!

  在卓晴身邊坐下,將手中的托盤輕推到她面前,白逸笑道:「我怕你又不吃早飯,所以來和你一起吃。」

  卓晴低頭看了一眼堆得慢慢的飯菜,淡淡的回道:「你自己吃吧,我不餓。」

  「不餓也要吃一點,你要是把自己的身體弄壞了,還怎麼救樓相啊!」

  一邊說著,白逸一邊端起飯碗夾了一堆菜,曬到卓晴手裡:「快吃快吃!」

  卓晴端著碗,無奈的搖搖頭,也不再推脫,低頭吃起飯來,白逸滿意的笑道:「這才對嘛!」

  兩人才吃了幾口,一名家僕站在院門外,朗聲說道:「夫人,青姑娘到了。」

  顧雲!卓晴放下手中的碗,連忙說道:「快請她進來。」

  家僕躬身離開,不一會,一個風風火火的身影急匆匆的走進了攬月樓。

  白逸能感覺到卓晴對來人的期盼,彷彿這人可以給她帶來力量和希望,如常的端著飯碗吃飯,眼晴卻暗暗掃過漸行漸遠的身影。

  是她的妹妹青末,他見過幾次,這個女人的眼晴很是犀利,他要小心點才好!

  顧雲走到卓晴旁的石凳上,一屁股坐了下來,卓晴本來打算問她的事情,在看到她和著泥土和枯葉的衣衫,凌亂不堪的長髮後,遲疑的問道:「你這是……」

  沒等卓晴說完,顧雲已經火大的罵道:「昨晚我在將軍府找資料,被夙凌發現了,他居然想軟禁我!!」

  卓晴嚥了嚥口水,她是從將軍府逃出來了?難怪……

  白逸臉色微變,夙凌想軟禁她,她居然還能跑得出將軍府!!假意捂著嘴大笑,白衣調侃道:「你挖地洞出來的?」

  顧雲看了他一眼,皺眉看向卓晴,問道:「他怎麼還在這?」這小子不是燎越的王子嗎?這種時候,他不是應該要避嫌?!

  卓晴還沒說話,白逸已經瞪著顧雲,低吼道:「我為什麼不能在這?!」

  卓晴輕拍白逸的肩膀,說道:「白逸,你自己去花廳吃早飯吧,我和青末有話說。」

  「好吧,我也吃得差不多了。」孩子氣一般的再瞪顧雲一眼,白逸起身離開,背影看去,只是個賭氣的孩子,而此時那雙明亮的眼眸中閃過的陰鶩足夠讓人不寒而慄。

  顧雲一身狼狽的樣子讓卓晴很不舒服,拉著她的衣袖,卓晴歎道:「跟我來,給你找件衣服換上。」

  「嗯。」她也不想這樣子在大街上晃蕩。

  兩人越過九曲橋,走進摘星閣,卓晴在衣櫃中找了一件相對短一點的衣裙扔給顧雲,退到內室,背靠著屏風,緩緩閉上疲憊的眼,卓晴低聲問道:「找到什麼線索了嗎?」

  裡邊傳來衣物摩挲的聲音,顧雲清晰話語也隨之傳來:「目前還沒有,我怕你擔心,先來找你。待會我去一趟刑部,先想辦法見到那兩個亂賊頭子,應該能問出點什麼。」

  「嗯。」她現在的身份,只怕是沒有機會見到那兩個亂賊頭子了,顧雲若是能見到,一定能有所發現。

  顧雲一邊紮著馬尾,一邊走出內室,就看見卓晴背靠屏風,眼晴微閉著,一副睏倦的樣子。屏風陰影投射下,濃重的黑眼圈,蒼白的唇色,讓她看起來很是憔悴。

  輕擁著她瘦弱的肩,顧雲擔心的說道:「晴,你的臉色很差。」

  卓晴輕靠著顧雲同樣單薄卻很溫暖的肩膀,淡淡的笑道:「我……沒事。」

  沒事才怪!用力拍拍她的肩膀,顧雲故作輕鬆的笑道:「好了,不要太擔心了,小心樓夕顏回來看到你這樣子,會悔婚的!」

  卓晴莞爾,雲安慰人的伎倆還是一樣拙劣!不過她彷徨了一夜的心,似乎歸位了一些。忽然想到什麼,卓晴忽然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

  「什麼?」

  想了想,卓晴微微俯身,在顧雲耳邊低聲說著什麼,顧雲的臉色也由最初的平靜變得越來越凝重。

  「夫人!」門外,景颯明顯透露著焦急的聲音,讓兩個低聲交談的女人一怔。

  兩人對視一眼,心下都有了不好的預感,卓晴深吸一口氣,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主子今晨在刑部大獄中忽然舊疾復發,御醫已經去看過了,現在情況怎麼樣不得而知!」景颯低沉的聲音急急響起,卓晴臉色大變,衝到門邊,打開門立刻叫道:「快!準備馬車,去刑部大牢!」

  景颯立刻回道:「已經準備好了。」

  「好!現在就走。」卓晴和顧雲隨著景颯身後,一同朝相府外疾走而去。

  相府門前,果然已經停著一輛純黑馬車,旁邊還拴著一匹駿馬,卓晴已經上了馬車,顧雲遲疑了一會,卻是走向了馬匹,跨坐上馬。

  駕馬走到馬車窗前,顧雲低聲說道:「你去看樓夕顏,我去找單御嵐。」

  「好。」卓晴點頭,顧雲正要駕馬離去,卓晴忽然又拉住她的衣袖,輕聲說道:「我剛才和你說的事情……」

  顧雲用眼神阻止了她要說的話,只是草草說道:「我已經知道了,再聯繫!」

  「嗯!」卓晴瞭然的放開她的衣袖,放下窗帷,對著外面的景颯說道:「走吧。」

  ***

  馬車直奔刑部大牢,卻在牢門前被堵住了去路。

  卓晴下了馬車,與景颯一同走向看守的衙役,卓晴朝景颯點點頭。

  景颯上前,將兩錠金子輕輕放入兩個衙役手中,低聲說道:「我家夫人只是想進去看看樓相,還請官爺通融。」

  手中沉甸甸的金錠子,這可比他們一年的俸祿還多得多啊!兩人對看一眼,在看看靜立在一旁的素衣女子,最終還是沒敢收下,同時將手中的金錠子推回去,為難說道:「樓相現在是重犯,沒有刑部腰牌或者將軍府令,小人也不敢讓任何人進去,還望夫人見諒!」

  卓晴心憂,果然,現在要見他一面都這麼難了嗎?!

  「大人有令,讓她進去。」清朗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卓晴回頭,就看見呂晉站在她身後,手裡拿著一塊刑部腰牌。

  「呂大人。」衙役看清來人和手中腰牌,連忙恭敬的推到一邊。

  呂晉微微彎腰,在卓晴耳邊用著極低的聲音說道:「進去吧,但是快點出來。」

  卓晴背脊一僵,難道這腰牌不是單御嵐給的嗎?!抬眼看去,一向穩重嚴謹的呂晉居然對她眨了眨眼。立刻瞭然,卓晴微微點頭,感謝道:「謝謝你,呂晉。」

  卓晴終於進了刑部大牢,但是與前兩次進如的監牢不一樣,衙役將她帶到了牢房的另一側,這裡的守衛明顯更加森嚴,幾乎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但是牢房要寬敞明亮一些,環境也只是好一點而已,床依舊是一塊半大的石板砌成的。

  走到最裡間,衙役終於停下了腳步,說道:「夫人,樓相就在裡面。」

  一夜的擔心與焦灼讓卓晴的心跳忽然變得有些快,深吸了一口氣,卓晴才跨進了牢門。

  牢房比她剛才看到的更大一些,但是仍是只有一扇不大的小窗通風,因此光線也不好,牢房裡有些悶。

  石板床上,鋪著厚厚的稻草,一抹清瘦的身影背對著她,側躺在上面,身上趕著薄薄的被子。

  是夕顏嗎?不是說他舊疾復發嗎?為什麼他們還讓他睡在稻草之上,為什麼不給他還更通風一些的房間?御醫呢?!御醫在哪?!

  卓晴想要快步走到他身側,腳竟是不由自主的顫抖,好不容易走到床沿旁坐下,卓晴又不敢碰他,只能低聲急道:「夕顏……夕顏,你怎麼樣?」

  叫了幾聲,床上的人沒有反應,卓晴心下一急,立刻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撫上脈息。

  長長舒了一口氣,還好,雖然她不是學中醫的,但是也難感受到脈象還算平穩有力。

  緩緩將樓夕顏的身子放平,卓晴緊緊的握著他的手,低聲說道:「夕顏,你能聽見我說話的,對不對?」

  樓夕顏身上,穿的還是昨日的新郎禮服,絕艷的紅將他的顏色映襯的更加蒼白,他的手,比往常更加冰冷。

  那代表著喜慶歡悅的嫣紅,深深的刺痛著卓晴的眼,淚竟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沿著臉頰,一滴一滴的濺落到他冰涼的十指上。

  樓夕顏的手忽然動了一下,眼皮也顫動著緩緩睜開,卓晴激動的緊緊抓住他的手,低叫道:「夕顏!你……你醒了!」

  「晴兒……」久久,樓夕顏似乎才看清眼前的人,手緩緩伸向卓晴的臉頰,微涼的拇指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暗啞的聲音如往常般溫柔的響起:「誰,欺負你了?」

  沙啞的聲音低得幾乎讓人聽不著清楚他在說什麼,卓晴的淚卻再一次奪眶而出,他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要逗她哭的嗎?!用力的擦掉臉上的淚痕,卓晴哽咽卻倔強的回道:「我……我很好!」

  握住她在臉上胡亂抹淚的手,輕笑著搖頭,樓夕顏低聲歎道:「眼圈黑成這樣,還說好,我不在你身邊,你就不會照顧自己了?」才一夜而已,她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

  「我……」卓晴張口欲結,自己現在什麼樣子自己清楚,她無從反駁。

  兩人的手緊緊的扣在一起,她知道夕顏在擔心他,她也同樣擔心他,卓晴急道:「你哪裡不舒服,是氣喘病又犯了嗎?」

  輕輕搖頭,樓夕顏低聲回道:「我沒事,是他們太大驚小怪了。」

  話音還未落,樓夕顏忽然咳了起來,一會之後,臉色由蒼白變得漲紅,氣息明顯緊窒。

  「夕顏!」卓晴趕緊扶著他坐直身子,一邊幫他順氣,一邊讓他隨著自己的均勻呼吸,夕顏的手緊緊的抓著她的手臂,十指幾乎陷進肉裡,粗喘聲重過一下,卓晴的手很疼,卻比不上她的心疼。

  經過許久的調息,樓夕顏才慢慢的緩過勁來,陽光透過小小的窗戶照射進來,光束下,粉塵密佈,這間不通風的牢房,連她進來都覺得憋悶,更何況是夕顏這樣的病人,他們還讓他睡在稻草之上!!

  夕顏仍然急促的呼吸在耳邊不斷的響起,滿室的塵埃卻還在眼前瘋狂飛舞,卓晴心中的那根弦在這一刻倏地崩斷!握著樓夕顏冰冷的手,卓晴忽然激動的說道:「夕顏,我不會讓你在這種地方再待下去!!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一定會!」

  「晴兒?」樓夕顏微怔,晴這是什麼了?!她一向冷靜,今日為何如此反常,心下有些不敢,樓夕顏輕聲勸道:「你要幹什麼?不要……做傻事!」

  「只要能把你救出去,做什麼都值得!」

  這一刻,她堅定的眼中,閃耀著他平日裡最為欣賞的執著與堅持,但是在這一刻,她的堅持卻讓他有一種心慌的感覺,緊握著她瘦弱的肩膀,樓夕顏也有些急了:「晴,你怎麼了?這件事牽連甚廣,一起沒有定論之前,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不然只會連累更多無辜的人。」

  任由他抓著她的肩,從手上的力道看,她能感受到他的憂心,但是,她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

  「夕顏,我是你的妻子,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受苦!!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解救所有的人,我也只是一個女人而已,只要能救出關心在乎的你,就是萬幸!我早已沒有能力再去憐憫那些無辜的人!」

  「晴兒?」卓晴清冷的眸中沒有狂亂與迷茫,她此刻很清醒,但是樓夕顏卻疑惑了,她的晴兒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要忽然說出這樣決絕狠戾的話?

  卓晴沒有解釋,只是再次握緊他的大手,微微一笑,平靜的說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說完,卓晴緩緩起身,走出了大牢。

  樓夕顏並沒有叫住她,目送著她的背影離去,樓夕顏緩緩躺下,如卓晴來之前一般,閉目睡去。

  薄被掩蓋下的手緩緩張開,裡邊多了一張小紙條,那是卓晴臨走之前緊握著他的手時,留下的……卓晴出了牢門,景颯立刻迎了上去,她臉上淚痕未乾,眼中的的神情卻很是冷靜。

  「現在是什麼時辰?」

  景颯看看天色,回道:「剛過申時。」

  卓晴大步跨上馬車,不一會,清冷的聲音肅然響起:「去皇宮北門,我要入宮。」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3:12 PM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一百零九章 言聽計從

  清風殿

  紅磚綠瓦下,是一方遍植白菊的小院落,正值初秋,白菊剛吐新蕊,在依舊清翠的樹叢中,格外惹眼。院子並不算大,卻隱隱透著一股淡入清風的雅致。

  一顆大樹植在院中,樹蔭幾乎佔了院子的一半,簡易的秋千吊在粗壯的樹幹上,隨著秋風不時搖擺,樹蔭下,精絲軟榻上躺著一個宮裝女子,雙目微閉,面色沉靜,微微隆起的腹部,顯示著女子身懷六甲,兩名宮女靜靜的站在她身後,微低著頭,連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擾了主子的清夢。

  一名身著紫色宮裝,身份明顯比其他宮女更高一階的女子匆匆進入院內,走到女子身前,遲疑了一會,還是開口說道:「主子,樓相夫人拿著令牌,已經從北門進宮了。」

  樓相夫人拿著令牌出現在宮門的時候,就有侍衛來報了,樓相剛剛入獄,夫人就入宮求見,只怕與這件事脫不了關係。

  原來還一臉慵懶的青楓倏地睜開眼晴,撐著軟榻坐直身子,急道:「你快去接她,把她帶到清風殿,小心不要讓其他人看見。」

  「是。」茯苓微微俯身行禮,趕緊轉身離去。

  青楓起身,身後的宮女立刻上前攙扶,揮揮手,讓她們退下,青楓盯著院門,手不自覺的交握在一起。

  不一會,茯苓領著卓晴進入清風殿,青楓立刻迎了上去:「姐!」

  一進院門卓晴就看見了青楓,她還是一樣清瘦,隆起的腹部也因此顯得很突出。

  「跟我來。」拉著她的手,青楓把她帶進了屋內。

  兩人進入內室,青楓朝茯苓使了個眼神,茯苓聰穎的點點,輕輕掩上房門,悄聲退了出去。

  「姐,你還好嗎?」姐姐雙眼微腫,臉色也太過蒼白,她一向溫婉纖弱,這樣的變故,她怎麼受得了?緊緊的握著卓晴的手,青楓顯得有些激動。

  輕拍青楓的手,卓晴淡淡一笑:「我沒事。」

  青楓認定卓晴是故意掩藏悲傷,輕歎安慰道:「其實姐夫這個案子,你也不用太過擔心,燕弘添雖然是個暴君,卻不是個昏君,姐夫身為一國之相,也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這次的案子,實在蹊蹺,你不妨靜觀其變。」從昨晚燕弘添的態度看,他不像是為這件事苦惱暴怒的樣子,她總覺得,這裡邊一定另有隱情。

  卓晴堅定的搖頭,冷聲回道:「我可以等,夕顏的身體不能等,那個監牢,他再住下去,只怕案子是查清楚了,他也快沒命了,這一次,我不想坐以待斃。」她相信這件事到最後一定會水落石出,只是她不願等,尤其是今天見過夕顏之後!

  青楓微怔,她從來沒在姐姐眼中看到過這樣執著而堅定的光芒,往時的她總是相信宿命,是樓夕顏改變了她嗎?!

  確定她是認真的,青楓也沒再勸她,直接問道:「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希望我做什麼?」姐姐既然會來找她,必定是有了計劃吧。

  卓晴的眼光掃過青楓微突的肚子,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遲疑了一會才又說道:「我知道你在宮裡生活並不容易,我求你的事情,你只需盡力就好,實在不行,便罷了,最重要的是保護好自己。」

  青楓心下一暖,始終沒有鬆開卓晴的手,爽朗的一笑,回道:「你放心,我會小心的。需要我做什麼,你說吧。」她曾經發過誓,對她有恩情的人,她一定會還,與她有仇怨的人,她也一定會報!這半年來,樓夕顏幫過她很多次,她沒有忘記,不管姐今天提的是什麼要求,她都會做到!

  卓晴輕輕俯身,在青楓耳邊低喃了一會。

  青楓驚訝的看向卓晴,她原本以為姐是想求她向燕弘添求情,沒想到她是想……青楓驚訝的眼對上卓晴明銳的眸,她竟有此計謀,實在不是她印象中單純溫柔的姐姐。

  卓晴低聲問道:「可以嗎?」

  回過神來,青楓點頭回道:「我一定辦到。」

  「謝謝。」卓晴起身:「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身體。」她很感激青楓,但是這種敏感時刻,她在宮中待得越久,對青楓的影響越大。

  青楓也立刻起身,環著卓晴的肩膀,緊緊的擁著她,只不過也只是很短的一下,青楓還是理智的放開了手:「你也要保重。」

  兩人相視一笑,已無需再多言。

  打開房門,就看見茯苓從院外一路跑了回來,在她們面前站定,茯苓低喘急道:「主子,皇上正往清風殿走來。」

  他極少這時候來清風殿,莫不是衝著姐姐來的?!

  卓晴與青楓對看一眼,兩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猜測,青楓鳳眸微瞇,對著茯苓說道:「茯苓,從側門送她離開,快!」

  「是。」

  卓晴也不再寒暄,對著青楓擺了擺手,就跟著茯苓一路小跑,從院子旁邊的側門疾行離去。

  「皇上駕到!」

  太監高亢的聲音在院門響起,青楓不但沒有迎上去接駕,反而立刻退回屋內,掩上房門。

  燕弘添如果是衝著姐姐而來,讓他以為姐姐還在清風殿,就能為她多爭取一點出宮的時間。

  不一會,大門被燕弘添蠻橫的推開,青楓這時才從床上緩緩起身,撥開帷帳走了出來,微微躬身行禮,不急不慢的說道:「臣妾剛才忽然覺得不太舒服,小歇了一會,不知皇上駕到,未能接駕,還請皇上責罰!」

  燕弘添鷹眸掃過不大的內室,除了一臉平靜的青楓,再也沒有第二個人影。

  夜萬簌俱寂,月光投射下斑駁的荷影隨風搖曳著,透過微黃的窗紙看去,屋內幾簇昏黃的燭光並不明亮,看不清裡邊到底有什麼人,只能隱約看見幾個黑影,屋內還不是傳來窸窸窣窣,若有似無的私語聲。

  ***

  相府書房

  「亂賊拿出了七封信函,其中五封有老爺的印鑒,兩封有主子的印鑒。內容大多都是指使亂賊招兵買馬以便謀反之用。」

  正午的陽光雖然炙熱,書房裡的氣氛卻顯得很是陰冷,主位上女子滿目森冷,墨白每多說一句話,女子的臉色便更冷上幾分。

  「除了印鑒,筆記是否查驗?」

  墨白沉聲回道:「已經查驗過了,並不是老爺和主子的字跡,但是以吏部尚書李紅民,御史大夫楊澤熙為首的禮官,堅稱謀反乃危害社稷、禍害朝綱之罪,不能有一絲縱容馬虎,就是他們主張將主子即刻下獄的。」

  卓晴深吸一口氣,拿起桌上的清茶,輕抿一口,掩下胸中的氣惱,卓晴看向景颯,繼續問道:「刑部有何消息?」

  「單大人已經加緊審問犯人,但是兩人一口咬定,主使者就是主子。」

  「匡當!」茶杯被重重的摔在了矮几之上,卓晴握著茶杯的手還因為氣惱而微顫抖著,所有事情似乎在與她作對,卓晴心煩的擺擺手,說道:「你們先退下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墨白與景颯沉默的退了出去。

  安靜的書房內,茶汁沿著矮几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卓晴輕揉太陽穴,疲憊的臉上儘是憔悴。

  白逸走過書房門前,卻是久久沒有進去,他還在考量,這個時刻是不是她最無助和脆弱的時候,卓晴疲憊的聲音卻從書房內低低的響起:「白逸,陪我坐一會兒吧。」

  白逸「哦」了一聲走進書房,在卓晴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卻不急著說話。

  一會之後,始終沉默的卓晴微閉著眼晴,彷彿自言自語,有彷彿別有深意般說道:「人性中的貪婪與無恥我見識過無數次,也自詡清高正義,但是在這一刻,我有些迷惘,是原則重要,還是心中所繫比較重要?如果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法的行事,我和他們,又有什麼區別?」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說明她動搖了嗎?!白逸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遲疑了一會,才順著她的話,說道:「靈兒姐姐,朝廷本來就是一個險惡之地,有時候,你不想害別人,卻不等於別人不想害你。更多的時候,為了各自的利益,沒人會在意別人的死活,這就是朝廷,樓相生活的地方。」同時也是他生活的地方,只是最後這一句,他是不可能和她說的。

  卓晴忽然睜開眼,盯著白逸,冷聲問道:「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面對著這樣一雙剔透得彷彿可以透視人心的眼,白逸的心竟是怦怦的跳了起來,暗暗收斂心神,白逸才如常回道:「嗯,你若真心想要救他,總是要做些犧牲的吧。」

  靜靜的看著他,久久,卓晴的收回視線,幾不可聞的歎息道:「或許,你是對的!」

  直到她別開視線,白逸才暗暗鬆了一口氣,他這是這麼回事,不過是一個女人的視線,剛才那一刻,他竟然心慌……

  「我今天去看夕顏了,牢房裡塵埃飛揚,讓人喘不過氣來,他已經因此舊疾復發,他們還讓他睡在稻草之上!我不能讓夕顏在那樣的地方繼續待下去!」卓晴輕撫額間,疲憊而又迷茫的歎道:「目前刑部查案停滯不前,朝廷中的不少官員不依不饒,我現在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好。」

  要的就是你不知所措、心急如焚!卓晴如預料般的反應,讓白逸剛才還有些恍惚的精神瞬間一振,心下暗喜,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甚至欲擒故縱的安慰道:「我聽說,穹岳的單御嵐是破案的高手,這件案子,花些時日,終是可以水落石出的。」

  停頓了一會,白逸故意看了卓晴一眼,擔憂的歎道:「但是……現在樓相身體不適,只怕,等不了那麼久。」

  果然,他話音才落,卓晴本來就已經焦慮不已的心更是一緊,急道:「這正是我心焦的原因!白逸,你說我應該怎麼做?!」

  魚兒上鉤了!白逸故作思考了一會,才回道:「你想以最快的方式救出樓相,就必須轉移那些大臣的注意力。把火引到夙凌身上,樓相就成了受害者,應該能盡快出來。」

  卓晴顯然不太認同:「夙凌與夕顏分管文武官員,平日裡往來雖然不多,但是同朝為官,各謀其政,他也不至於陷害夕顏,這理由有些牽強,也不足以轉移大臣們的注意力。」

  白逸暗暗挑眉,這個女人果然有些腦子,不然他也不屑和她玩下去了!

  臉上揚起一抹單純的笑容,白逸笑道:「靈兒姐姐,你知道身為將軍,最容易讓他百口莫辯的罪名,是什麼嗎?」

  「什麼?」卓晴問道。

  「私通敵國。有了這個罪名,他就有可能陷害樓相!」白逸盡量以輕聲自然的口吻說話,這是他讓卓晴放鬆警惕的最有利武器。

  「這……不行。」卓晴卻是果斷的搖頭:「私通敵國的罪名,那是會害死夙凌的,而且,我也不可能偽造得出他私通敵國的證據!」

  似乎早料到她會這麼說,白逸解釋道:「靈兒姐姐放心,我們並不是要把夙將軍陷於死地,一切都是權宜之計,所謂私通敵國,只需偽造幾份夙凌與別國交往慎密的書函就可以了。至於證據,我有辦法!」

  卓晴追問道:「你想怎麼做?」

  「我可以讓人偽造幾份往來的書信,你想辦法把其中的一部分蓋上夙將軍的印鑒,我在另一部分上印上我的印鑒,雖然不如父王的印鑒有說服力,但是我們本來就不是要置夙將軍與死地,我的印鑒應該已經夠了。」

  重要的是如何拿到夙凌的印鑒,他花這麼多心思來引誘青靈做這件事情,也就是因為她有可能通過她的妹妹,拿到印鑒而已!

  卓晴低眉思索著,最後還是搖頭:「我覺得這樣做不妥,一來,你人還在穹岳,一但我將那些所謂證據交上去,你就危險了。你一心幫我,我不能害你!二來,將軍府印這麼重要的東西,想要拿到,根本不可能!」

  「私通信函不需要將軍印,只要夙凌平時用的私人印鑒就可以了。」白逸聳聳肩,仍是一副沒心沒肺般的樣子輕鬆笑道:「我在穹岳的這段日子,多虧了你和樓相照顧我,能幫你們,我也很開心。至於我你就不用擔心了,一切準備好了之後,我就回燎越了,他們拿我沒有辦法。再則,正是因為我住在相府,你才更好解釋,從我的行囊中發現了這些信件,反正倒時我已經離開了,死無對證!」

  「這……我……你讓我再想想,再想想!」卓晴不停的揉搓著十指,顯示著她內心的矛盾和焦躁,看著她在書房裡來回的走來走去,白逸黑眸微閃,劃過一抹淡淡的得意與欣喜。

  她已經心慌意亂了,只要再加一把火,還怕她不乖乖就範?!「靈兒姐姐你不要急,若是你覺得這個辦法不好,我們再慢慢想,或許還能想出其他救樓相的辦法,樓相吉人天相,一定能撐過去!」

  白逸抓住了卓晴最在意的一點,果然他一提樓夕顏,原來迅惶惶未決的卓晴一咬牙,說道:「就按你是說的辦!現在就寫!」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一百一十章 顧雲反目

  西霞殿

  殿前的小花園裡,繁花盡謝,只有幾簇嬌艷的黃菊竟相開放,一身暗紫素衣的婦人手拿著剪子,細心修剪著枝葉,臉上輕柔的笑容看起來溫和而慈愛。

  老嬤嬤腳步輕快的行來,她身後行禮道:「主子」。

  語調中的喜悅顯而易見,楊芝蘭沒有回頭,一邊專注的剪著花枝,一邊笑道:「有什麼好消息嗎?」

  老嬤嬤臉上滿是笑意,回道:「樓夕顏昨日舊疾復發,御醫已經去診治過了,只說一直反覆,御醫也束手無策,如此看來,只怕案子還沒審完,他就要死在獄中。」

  主子果然有先見之明,多年來,名義上是為樓夕顏尋醫問藥,其實給他精心配的藥中,雖有抑制他的病症良方,卻也含有一味藥引,讓他多年來未能斷根,今日才正好派上用場!

  一切都在她預料之內,楊芝蘭臉上未見喜色,反而眉頭微蹙,問道:「皇上怎麼說?」添兒與樓夕顏自小一塊長大,感情至深她是清楚的,就怕這一病會讓他心軟!

  看出楊芝蘭的憂慮,老嬤嬤趕緊回道:「主子不必擔心,在楊、李兩位大人帶領的一眾官員施壓下,皇上並沒有讓樓夕顏出獄治療,只是下旨,給他換了一間牢舍。」

  「好。」歷朝歷代,皇室對謀反之罪皆不能容忍,添兒對自己的親弟弟都沒有手軟,更何況是一個臣子!!她,還真是多慮了!楊芝蘭眼神一暗,只是眸中劃過的不知是喜是悲、是傷還是痛!?

  「派人時刻盯著那兩名亂賊頭目,不要讓他們亂說話,若是他們受不了重刑臨時倒戈,就結果了他們,此事容不得出一點紕漏。」楊芝蘭輕撫嬌花的手,溫柔憐愛,只是口中說出來的話,卻冰涼刺骨,毫無感情……

  「是。」老嬤嬤心微顫,不敢有一絲遲疑。

  ***

  「寫好了,你先看看,這樣寫行不行?」白逸輕輕放下筆,將幾張信箋攤開,撲在書桌之上。

  卓晴仔細看去,能很明顯的看出兩種字跡,雖然都是楷體,一種卻是粗狂豪邁又不失穩健,另一種則是俊秀奔放間透著飄逸。字都寫得很好,卻絲毫看不出是一個人寫出來的。

  一邊看著信箋上面的內容,卓晴狀似無意般問道:「你會書寫很多種筆跡?」

  白逸抓抓頭,謙虛的笑道:「我對書法頗為喜歡,所以會一些。」

  微微抬頭,卓晴笑道:「女子的筆記你也會嗎?」

  搖搖頭,白逸笑道:「不太會,寫得也不好。」

  「讓我見識一下。」

  看她感興趣的樣子,白逸也不再推脫,拿起旁邊一張紙,隨手寫了兩句詩句。

  字體濃纖合度,清麗秀美,一看就是女子的字,卓晴認真看了一會,才低笑歎道:「比我寫得好。」

  卓晴仔細參查看信箋上的內容,白逸一臉悠然的站在一旁,任有她看,信中他並沒有寫多少謀反的意思,一般人看來,這信最多只能說明夙凌與他很熟,而且經常會談論到夕顏在朝中的一些事情而已。但是在一個君王和那些朝廷重臣眼中,這意味著什麼,白逸清楚得很。

  看來一會,卓晴並沒有表示異議,拿起字體粗獷下面還落著夙凌名字的那幾張信箋,卓晴指著下邊空白處問道:「找到夙凌的私印,蓋在這裡就可以了是嗎?」

  白逸點頭笑道:「嗯,我會在另幾份上面蓋上我的印鑒,等你弄好夙凌那幾份,我再一併交給你。」

  將信箋收入袖間,卓晴深吸一口氣,說道:「好,事不宜遲,我這就去將軍府。」

  卓晴轉身要走,手腕突然一緊,回過頭,白逸一臉擔憂看著她,低聲說道:「靈兒姐姐,你一定要小心。」

  莞爾一笑,卓晴點頭回道:「我會的,你放心。」

  說完,卓晴清瘦身影朝著院外跑去。

  黑眸注視這那道焦急的背影漸行漸遠,白逸在寬大的紅木椅上坐下,手輕敲著木椅把手,環視了一眼寬敞明亮空無一人的書房,薄唇不自覺輕揚,女人,永遠是感情用事的動物。

  高壯的身影再次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書房之外,進入室內,確定無人之後,大漢低聲提醒道:「主子,她真的可以弄到夙凌的私印嗎?她這次去將軍府,萬一事情敗露……」

  低沉的笑聲和著幾分得意,幾分傲慢,白逸輕輕揚眉,冷笑道:「她不是蠢貨,若是沒有把握,也不會輕舉妄動的,而且她拿走的東西,只不過是幾張信函而已,上面既不是我日常所用的筆跡,也沒有我的印章,就算事情敗露,又於我何關?!」

  看白逸志得意滿的樣子,大漢遲疑了一會,還是回道:「主子英明。」

  書桌上,放著一對白玉雕刻的麒麟,白玉晶瑩透亮,雕工也極其精美,輕撫上去,只感覺到一陣涼意沁人心脾,會放在案桌之上,觸手可及的物件,應該是樓夕顏的心愛之物吧,將玉麒麟握在手中把玩,白逸若有似無的低笑道:「我們就等著看好戲吧。」

  ***

  初秋之季,夕陽西下之時,應該是最美好的時光吧,陽光不再炙熱,最後的霞光卻依然能給人帶來溫暖,這暖意卻絕不會灼傷你。只可惜,夕陽雖好,卻最是不能長久。

  已經兩個時辰了,白逸的臉色由原來的愜意慢慢變的深沉,就在他決定派人前去查看之時,那抹纖影的麗影正急急的朝著書房的方向跑來。

  白逸立刻迎上前去,看她臉色有些蒼白,急道:「靈兒姐姐,你沒事吧?」

  卓晴一邊搖頭,一邊拉著他的手,往書房內走去。

  進入屋內,卓晴迫不及待的從袖間拿出那疊信箋,遞到白逸面前,急道:「你快看看,這樣行不行?」

  白逸攤開信箋一看,下方空白處赫然印著一枚紅色印記,鮮紅方正,那正是夙凌的印章!嘴角刮過一抹得逞的笑意,白逸笑道:「嗯!就是這個!」

  欣喜過後,白逸心中又揚起一抹猜疑,她到底是怎麼拿到夙凌的私印的呢?掩下眼中的精光,白逸故作好奇的問道:「靈兒姐姐,你是怎麼弄到的?」

  微喘著氣,卓晴搖搖頭,回道:「我……」

  才剛張嘴,兩個糾纏的身影,一路爭吵著朝著書房的方向行來,白逸瞇眼看去,是樓家的僕人正在阻攔一個嬌小卻蠻橫的女子,女子動作很快,滿臉的不耐,來人正是——青末?

  白逸輕輕蹙眉,卻是不動聲色的稍稍後退了一步,而卓晴看清來人是誰,也急忙把信箋收入袖中。

  「青姑娘,你不能這樣闖進去!」

  「走開。」

  兩人一路糾纏著行來,很快到了書房面前,家僕為難的看了卓晴一眼,回道:「夫人,她硬是要闖進來……」

  卓晴自然知道,別說他們礙於她是她妹妹的身份沒敢對她動粗,就是真動起手來,她也還是闖得進來的。揮揮手,卓晴低聲說道:「你退下吧。」

  顧雲進入室內,掃了卓晴身後的白逸一眼,白逸無辜的迎視著她,兩人對視片刻,顧雲轉頭看向卓晴,冷聲說道:「你跟我出來,我有話和你說。」

  說完,顧雲轉身就要出去,誰知,卓晴卻是冷淡的回道:「我不舒服,有事改天再說吧。」

  顧雲腳下一僵,回過身,幽深的黑眸緊緊的盯著她的眼,一步步逼近,卓晴別開視線,不去看她,抓住卓晴的肩,顧雲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在說謊!」

  卓晴仍是看向別處,根本不與她對視,更沒有否認,顧雲臉色更加難看,追問道:「你今天到將軍府找我,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騙局,讓我帶你去書房找所謂的證據,說自己胃疼讓我去請大夫,把我支開,全部都是別有用心!對不對?」

  「你把書房翻了個遍,到底要找什麼?你想做什麼?」顧雲語氣咄咄逼人,卓晴痛苦的閉上眼晴,卻始終不說話,顧雲氣惱的低吼道:「說話!」

  久久,卓晴睜開眼,語氣冰冷的回道:「我沒有什麼可說的,你走吧。」

  她居然叫她走?!顧雲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狠狠的抓住她的肩膀,罵道:「以前有什麼事情,我們不都是一起解決的嗎?我一定會幫你的,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肩膀上的疼痛卓晴並不在意,但是顧雲冰冷的眼神,卻讓她更疼,終於,卓晴迎上她不解的眼,平靜卻堅持的說道:「我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麼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等你明白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的時候,就會明白,我今天所做的一切,或許不對,但都是值得的!」

  鬆開手緊握著她肩膀的手,兩人就這樣互不相讓的凝視著,顧雲暗暗咬牙,低聲問道:「即使是要騙我、甚至利用我?!你也在所不惜?」

  顫抖的,不僅是顧雲的聲音,還有卓晴的心,手上緊緊的握成拳,卓晴再一次狠心的別開眼。

  「好!很好!!」顧雲不知道是氣極了,還是心寒了,居然大笑起來。

  白逸黑眸微瞇,一直沉默的注視著兩人,看來青靈並沒有和她妹妹說他們的計劃,而是在騙她!

  這時,顧雲忽然看向白逸,白逸一驚,掛起擔憂和微驚的表情,回視著她,顯然,顧雲並不吃這一套,指著他無辜的臉,顧雲冷聲說道:「你給我小心一點!」

  說完,顧雲再看卓晴一眼,轉身衝出了書房外。

  看著顧雲離去的背影,卓晴一個踉蹌,竟有些站不穩,白逸趕緊上前一步,扶住她,好不容易,她才緩過勁來,抓住白逸的手,急道:「快!抓緊時間,她一定會回去告訴夙凌,一旦被他發現印鑒被人動過就糟了。」

  白逸輕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別急,我這就幫你印。」

  「好。」

  說完,白逸立刻從腰間拿出隨身接帶的印鑒,在另一部分信函上,蓋上了自己的私印。

  接過白逸遞給她的信函,卓晴仔細檢查過印鑒是否清晰後,才低聲說道:「謝謝。」

  白逸搖頭笑道:「靈兒姐姐,你別這麼客氣,能幫助樓相早點出來,我也很開心。不過,刑部與將軍府共同審理此案,要是那這些交到刑部,只怕還會再起事端!不如,你直接進宮面聖!」這份東西直接交到燕弘添手上才更有意思,不是嗎?!

  卓晴點點頭,回道:「也好!那你快走吧,我這就去。」

  白逸乖巧的笑道:「嗯,你不用擔心我。倒是你,路上小心。」

  「我會的。」說完,卓晴將兩疊信函收好,放入袖間,朝著門外而去。

  半靠著門框,朝卓晴揮揮手,白逸依依不捨辦叫道:「靈兒姐姐,我們後會有期。」如果他們還有機會再見的話!

  走到院門,卓晴停下腳步,回過身,對他燦爛的一笑,回道:「後會有期。」

  白逸一愣,為了那抹過於燦爛的笑容,說不上什麼感覺,他竟是有一種不安的錯覺……大漢悄然出現在他身後,低聲問道:「主子?」青靈現在入宮,他們要立刻離開才行!

  白逸掩下心中忽起的不安,揮揮手,說道:「現在就走吧。」

  「回燎越?」

  白逸輕搖食指,一臉興奮低笑道:「在京城找一處僻靜之所住下,我還沒看到好戲,怎麼捨得走?」

  「是。」這種時刻,實在不應該冒這個險,但是最後,大漢只是皺了皺眉頭,卻不敢多說什麼。

  七皇子看起來是個好說話的主子,但是看過他手段的人都會知道,千萬不要忤逆他……

作者: 彤櫻    時間: 2012-9-21 03:45 PM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最後的贏家

  掌燈時分,皇上的貼身小太監過來請她到御書房去一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眼皮就莫名的跳得厲害,楊蘭芝一路行來,看起來一如往常般優雅鎮定,內心卻惶惶不安。

  遠遠的看去,御書房內外都已經點上了燈,殿門打開,隱約可見裡邊站著不少人。

  暗暗深吸了一口氣,楊芝蘭微微昂頭,臉上是如常的輕柔淺笑,跨入殿內,對著龍椅上的人微笑問道:「皇上這麼急著請哀家來,所謂何事啊?」

  「母后上座。」燕弘添微微抬手,殿內的太監立刻端來一張大椅,放在龍椅右側。楊芝蘭才剛坐下,燕弘添帶著幾分玩味幾分審視,似笑非笑的說道:「今日請母后前來,是為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關於樓相的案子,樓夫人說有一件重要的東西要呈上來給朕過目,據說這件東西,與母后有關?」

  「哦?!」楊芝蘭心下一驚,臉上卻流露出驚訝的表情,朝著大殿中央看去,只見夙凌、單御嵐、樓夕顏、樓穆海居然全部到齊了,而站在最前面的,則是那個差點就被她溺死的青靈!微笑著看向青靈,楊芝蘭一臉好奇的笑道:「如此說來,連哀家也有些好奇了。樓夫人手上有什麼物件,呈上來讓哀家也見識見識。」

  青靈上前一步,將藏在袖間的東西緩緩抬出,不急不慢、不卑不亢的回道:「燎越七皇子白逸,因皇上的特准,暫住在相府眾所周知,今日我在白逸的房間裡,意外發現了一些信函,裡邊竟不時提到穹岳朝廷中的事情,青靈一介女流,不懂這些朝堂政事,特意請皇上和太后過目定奪。」

  夙凌黑眸微閃,單御嵐失笑搖頭,樓夕顏淺笑不語,樓穆海則是一頭霧水。

  幾人心中共同腹誹著,如果她叫不懂朝堂陣勢,那麼這招將計就計,聲東擊西是誰想出來的?!

  燕弘添暗暗掃了身旁的楊芝蘭一眼,她臉上雖未見異色,手卻已經不由自主的輕顫起來,燕弘添眼神一暗,冷聲說道:「呈上來。」

  太監將幾份信箋送到燕弘添手上,燕弘添只掠過幾眼,臉色立刻變得陰暗晦澀,將手中的信箋扔到一旁還不明所以的楊芝蘭面前,燕弘添低吼道:「高進,到相府宣燎越七皇子白逸入宮。」

  「是。」高進不敢遲疑,立刻小跑出了御書房。

  燕弘添臉色突變,楊芝蘭一頭霧水,拿起信箋粗略看了一遍之後,楊芝蘭倏地睜大眼,瞪著殿中一臉平靜的卓晴,顫抖的聲音不住的低喃道:「這……這……不可能?!」

  ***

  頭戴大斗笠的壯漢低著頭專心的駕著車,兩匹乾瘦的黑馬咯登咯登的跑著,低調的灰藍馬車行駛在京城的小道內,沒有人對多看一眼。

  馬車內,白逸半靠著窗欞,隔著薄薄的竹簾,微瞇著眼凝視著剛剛撥開夜幕展現身姿的滿月,想著卓晴拿著那些信箋入宮面見燕弘添,他的心情就無比的舒爽。想不到這次來穹岳竟有此意外收穫,實在大快人心!

  手中搭在窗欞上愉悅的輕敲著,感覺到袖子間還藏有東西,白逸拿出來一看,是下午的時候卓晴讓他演示女子字體時寫下的兩句詩句,雖然只是隨手的幾個字,但是他也不會讓它留在相府。

  正準備將白紙撕碎,滿月映進來的月光照在折疊的白紙上,白逸忽然覺得不對勁,打開白紙一看,白逸本來還含笑的臉,瞬時間變得森冷,眼中迸射而出的是狠戾陰鶩的寒光。

  「傅愈。」語氣冰冷卻又火氣十足的低吼讓架著的大漢一怔,連忙回道:「在。」

  「立刻回燎越!」幾乎是從牙縫中一個字一個字迸出來的話,顯示著馬車內的人,正在盛怒之中,主子剛才心情不是還很好,怎麼才半個時辰不到,就氣成這樣?!

  大漢雖然無比好奇,卻不敢多問一個字,只能沉聲回道:「是。」

  滿含憤怒的黑眸死死的盯著空無一字的白紙,手緩緩收緊,腕間的青筋一根根暴起,直到將手中的白紙抓得幾乎融在一起,白逸才將它狠狠的擲到馬車的另一角。

  好個青靈!!

  居然敢設計他!!

  沒有人可以這樣愚弄他!

  下次,若是他們還有機會交手,他一定要她生不如死!

  因為極怒而佈滿紅絲的眼,儘是狠辣暴戾,年輕的臉上,滿滿的不甘與積憤,沒有人會懷疑,他說的話,如果還有下次。

  ***

  御書房內,皇上臉色陰晴不定,太后滿目驚異,氣氛頗有些壓抑與怪異。

  將手中的東西狠狠的扔在案桌之上,楊芝蘭瞪著卓晴,厲聲回道:「哀家根本沒見過這些東西,與燎越也並不來往,再則,信函中的字跡也非出自哀家之手,這些東西根本都是偽造來誣陷哀家的!」

  相較於楊芝蘭的激動,卓晴依舊面色如此,問道:「太后的意思是說,筆跡不是您的,就能證明這些東西是偽造的?」

  楊芝蘭忍不住低吼:「當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信箋上的印鑒正是她的私印,但是她的印鑒一向都保存在西霞殿,她是怎麼弄到手的,還有七皇子的印鑒,她又是怎麼弄到的?!

  卓晴緩緩點頭,這次卻是看向燕弘添,冷聲問道:「那為什麼在夕顏的案子上,這條道理就不能適用了?!亂賊拿出來的信箋中,字跡也並非樓家父子的,按照太后的意思,那些東西都應該是偽造的,一些偽造的證據,為何足以將一國之相入獄?還是說,皇室成員與普通臣子不一樣?」

  燕弘添的臉色因為卓晴的咄咄逼人,而變得越發的冰冷,楊芝蘭心下一慌,厲聲斥責道:「放肆,樓夕顏所犯的,乃是謀反篡位之罪,自然不能等閒視之!」

  她現在可以肯定,這些所謂的通敵信箋絕對是這個女人偽造的,她竟然有此能耐?是樓夕顏暗中相助,還是夙凌、單御嵐也站在他們那一邊,視線在下面幾個微低著頭,一臉「無辜」的男人身上審視,楊芝蘭現在只後悔,當時為什麼沒溺死她!

  卓晴緩緩點頭,故作無知的朗聲問道:「原來如此,太后的意思可是說:「謀反是重罪,私通敵國就不是?」

  「你!」指著卓晴的手氣得發抖,楊芝蘭竟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應。

  卓晴話鋒一轉,再次看向燕弘添,問道:「皇上,青靈現在只想知道,這些證據到底有效還是無效?」

  鷹眸冷視,燕弘添語氣冷硬而危險的回道:「有效如何,無效又如何?」

  這個男人的眼神,就像一根根針,就是這樣與他對視,都需要耗費所有的力量,尤其是只要他一句話,就能決定一個人生死的時候,那種恐懼會讓人只敢匍匐在他腳邊。

  卓晴暗暗心驚,每次與他對視,她都會想起那個差點被他掐死的夜晚,那種快要死去的感覺,每每想起,都讓她喉嚨灼熱,呼吸困難,暗暗調息好久,卓晴才又大聲回道:「有效就能說明,太后有可能私通敵國,天子犯法,都應該與庶民同罪,太后也就更應該入獄,接受刑罰調查;如果是無效,則說明這樣的證據在皇上看來,是微不足道,不足以信的,那麼以類似證據入獄的夕顏,即使不能無罪開釋,也應該可以回家休養,配合調查,而不是為了那些莫須有的證據,關押在獄中!」

  她絕對不會退縮,因為她知道,自己在為什麼而戰。

  燕弘添暗暗挑眉,青家的女人是否都是異類?她居然不怕他?就像後宮裡那個敢與他對吼的女人一樣,掩下眸中的興味,再次抬頭的時候,又是那雙冷眼。

  轉頭看向一旁顯然一惴惴不安的楊蘭芝,燕弘添冷聲問道:「母后怎麼看?」

  楊蘭芝想要為自己辯解,思索一會之後又閉上了嘴,最後只是低聲回道:「一切由皇上定奪!」

  看向一直默不作聲,唇邊居然還噙著淺笑的男人,燕弘添很不爽的問道:「樓相有何高見?」

  輕輕搖頭,樓夕顏一如往常的淡定:「一切由皇上定奪。」他現在是待罪之身,不是嗎?

  暗暗瞪了樓夕顏一眼,燕弘添轉為看向單御嵐,問道:「單卿家,黃金案你也查了好一段日子了,有何發現?」

  單御嵐暗暗叫苦,這件事不是夙凌主審,他協助嗎?!皇上為什麼不問夙將軍?!

  稍稍側頭,單御嵐看向一旁的夙凌,誰知夙凌居然酷傲的側過身,當作沒看見他的視線,單御嵐沒有辦法,只有認命的上前一步,回道:「回稟皇上,亂賊頭目除了能拿出幾份書信往來之外,並沒有更多授命於樓相父子的證據。而七封書信中,有一封日期是兩年前的,上面蓋的是樓老將軍現在的官印,但是各地將軍的官印在一年前才統一換過一次,兩年前的書信居然加蓋的是一年後才換的官印,此處疑點甚大;二來,亂賊頭目之一,余項。原籍武縣,二十四歲至三十歲時,曾是現任吏部尚書李紅民府上的侍衛總管,後離開不知所蹤,審問時,余項不承認曾在李大人家中做過總管,並且言辭閃爍,實在可疑。」

  單御嵐話音才落,楊芝蘭的臉色已經變了又變,此時,前去相府的高進也趕了回來,站在殿中,高進如實回道:「回稟聖上,七皇子在樓夫人入宮之後,立刻離開了相府,現不知所蹤。」

  「這麼巧?」燕弘添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卓晴,卓晴一臉無辜的回視他。燕弘添又看向楊芝蘭,楊芝蘭輕咳一聲,回道:「皇上,這一定是燎越使的離間計,白逸必是早有預料,才會看準時機逃脫,那些所謂的信函,實在不足以採信!!」

  私通敵國,這個罪名不僅她擔當不起,整個楊家也都擔當不起!!

  緩緩點頭,燕弘添朗聲說道:「既然太后也認為,此類信函不足為信,那麼所謂樓氏父子謀反之罪,也就無從說起了,即日起,朕御准樓氏父子出獄歸家、官復原職。」

  「謝皇上。」卓晴暗暗長舒了一口氣,走到樓夕顏身邊,緊緊的握著她的手,樓夕顏回握她的手,溫柔的一笑。樓穆海一直旁觀著大殿上的一切,似乎有些看懂了,似乎又不甚明白,不過怎樣都好,總算是出去了。

  燕弘添忽然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楊芝蘭,故作苦惱的問道:「對了,依母后看,其他大人應該不會再有意見了吧?!」

  楊芝蘭渾身一震,暗暗咬牙,最後才微笑著回道:「大臣們只會讚賞皇上英明。」

  她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假嗎?胸中莫名的揚起一股火,燕弘添忽然一掌拍在案台之上,對著單御嵐沉聲低吼道:「案件尚未為完結,單卿家還需繼續徹查。此等盜取國庫,陷害忠良的亂臣賊子,朕必要嚴懲不貸!」

  燕弘添忽來的怒焰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為人臣子,這些早已習慣,單御嵐如常的拱手回道:「是。」

  「退下吧。」揮揮衣袖,燕弘添不再看向他們。

  十指緊扣著,兩人踏著夜色,走在宮闈寂靜的青石小道上,夜風吹拂著二人的髮絲,流轉糾纏。緊握著的,依舊那雙微涼修長的手,卓晴卻覺得此刻她的心滿滿的,暖暖的。

  「夕顏!」原來低聲的叫一個人的名字,他便能立刻回應你,竟也是一種幸福。

  食指輕輕摩挲著她溫軟細膩的手背,樓夕顏微微一笑,低聲回道:「晴兒,我們回家吧。」

  「嗯。」回家!

  月色將兩人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朦朧間,影子似乎交疊在一起,分不清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遠遠看去,他們似乎就要這樣牽著彼此的手,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盡頭。

  樓穆海看著不遠處相接而去的兩人,心中不禁微顫,這就是夕顏口中一生只有一人的愛戀嗎?!或許……他是對的吧。那個丫頭,勉強合格吧。

  看著那對彷彿眼中只有彼此的戀人,心神一顫的,不僅只有樓穆海而已,夙凌心中也升起一股莫名的煩躁,因為,此時他的腦海中,劃過一抹只會與他拳腳相向的麗影。

  宮門外,停著四輛馬車,看見他們一行人出來,一抹嬌小卻矯健的身影也從馬車旁竄了出來,走到樓夕顏和卓晴面前,看著他們交握的手和臉上幸福的笑容,顧雲長舒了一口氣,笑道:「終於是出來了,也不枉費了那麼賣力的演戲。」

  樓夕顏對她微微點頭,笑道:「多謝青姑娘,不對,應該叫……小姨子。」

  這句小姨子換來顧雲和卓晴兩個白眼,她們不是姐妹好不好?!而且若要算年紀,顧雲還比卓晴大幾個月……顧雲擺擺手,訕笑道:「道謝就不必了,這是我第一次演戲,我也希望是最後一次。」能看出別人的謊言和自己說謊是兩回事?!她覺得自己的演技簡直拙劣!!

  斜睨了她一眼,卓晴低罵道:「我也希望是最後一次,我的肩膀都要被你捏碎了!」這女人的手勁比男人還大!!當時她差點飆淚!

  聳聳肩,顧雲回道:「我那叫投入!」其實是緊張,她這人極少說謊,若不是為了晴,她才沒這閒工夫呢!

  想起白逸那雙隱藏在純真後陰鶩而狡黠的眼,顧雲有些擔心的問道:「你確定那小子真的回燎越了?」別又躲著京城的某個地方,弄出什麼事情來。

  卓晴清眸微揚,輕笑道:「他如果不笨的話,應該已經知道自己上當了。」白逸這樣小心謹慎的人,必定會把那張他寫過字的紙帶走,她就是要讓他知道,自己上當了,他一日不會燎越,對於他們來說,便一日不能安心。

  「那就好。」晴既然這麼說,必定是有所預見吧。

  卓晴看了一眼顧雲身後的夙凌,小聲的問道:「你是和我回丞相府還是……」畢竟之前雲和夙凌好像吵得很厲害,如果雲不想回將軍府,倒是可以到她那住下,就怕……

  「她是將軍府的人!」果然,卓晴話還沒說完,夙凌桀驁的眼怒瞪著她,即使是在月夜裡,卓晴也能深刻的感受到那股寒意,而冷硬固執的聲音也宣告了顧雲的去向。

  顧雲一愣之後,直接轉身跳上了卓晴身後的相府的馬車,冷冷對出一句:「神經病。」

  雖然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是絕對不是好話!夙凌臉色一暗,竟是也跟著跳上她的馬車,不一會之後,馬車裡直接傳來拳腳相交的聲音,不大的車身被踹的匡當作響……卓晴嚥了嚥口水,對著身側的樓夕顏說道:「要不……我們走回去吧。」

  樓夕顏輕輕揚眉,看著那快被踹飛的車棚,有些擔憂的問道:「青姑娘真的沒事嗎?」夙將軍可是素來不懂憐香惜玉的……

  「這個……」遲疑了一會,卓晴乾笑道:「應該沒事吧……」

  ***

  御書房

  一行人出了御書房,燕弘添揮揮手,宮女太監盡數推了出去,偌大的宮殿顯得更加空曠清冷。

  燕弘添陰沉著臉,冷漠的坐在那裡,也不說話,楊蘭芝有些無所適從,心懸在半空中,不知道他是要和她說什麼,還是只是單純的坐一會,這個兒子,她從來都沒有弄明白他在想什麼?

  一刻鐘之後,燕弘添還是沒有說話,臉色卻是越發的陰沉,楊芝蘭有些受不了,緩緩起身,低聲歎道:「今日出了這等事情,皇上必定傷神動氣,還是早些休息吧,哀家也有些倦了。」

  楊芝蘭走到殿中央,燕弘添冰冷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母后要和朕說的,就只有這句話而已?!今日的事情,母后沒有什麼要解釋的?」

  腳下一滯,楊芝蘭轉過身,敷衍的回道:「此乃燎越奸計,先陷害樓相,後誣陷哀家,實在可惡至極,哀家還需要說什麼?!」

  「是嗎?朕可不這麼認為!」燕弘添忽然起身,一步步走近她,低沉的聲音中,除了一慣的冷傲之外,更多了幾分不解與心傷:「母后費盡心神做這樣的事情,是想要報復樓家,還是報復朕?!」

  手又在顫抖,楊芝蘭趕緊將手背過身去,暗暗調息好久,才能回視自己兒子的眼:「哀家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不明白?!燕弘添冷笑,她做都做了,還怕承認嗎?!

  燕弘添看著這個只會對他欺騙敷衍的女人,冷笑道:「樓家對朝廷、對朕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臂膀。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國家社稷,有沒有想過朕?你是朕的生母,多年來,朕對你的所作所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來是朕錯了,當年若不是你縱容吳弟結黨營私,他後面又怎麼會走到謀反篡位的地步?!」

  燕弘添不提吳兒還好,一提到他,楊芝蘭就像瘋了一般,那是她心中永遠的痛,多年來不停的折磨著她!早已不去顧及那所謂的身份,指著燕弘添,楊芝蘭嘶吼道:「你這是在指責我教子無方?確實,我真是不會教兒子,不然也不會教出一個手足相殘,殘暴嗜血的畜生來!!」

  「殘暴嗜血的畜生?!」他的頭就像被人狠狠的擊了一拳一般,嗡嗡直響,心臟的緊縮就如同被一隻手無情的揉搓。除了痛再無其他感覺。燕弘添忽然大笑起來,眼前這個指著他大罵畜生的女人,就是他的親生母親!!這個縱容弟弟,篡位嗜親的女人,竟然就是他的母親!!

  好!好!!燕弘添踉蹌的走到案台旁,扶著冰冷的桌面,他說出來的話,也如他青石案台一般堅硬無情:「既然連朕的生母都如此評價朕,朕還真得做些什麼才行!那些推波助瀾,助紂為虐之臣,就應該一併以陷害忠良之罪處死!」

  她當真以為他不知道她暗暗培養自己在朝中的實力,楊氏一門,幾乎佔據了朝廷四分之一的位置,為了彌補她喪子之痛,他對她極盡容忍,結果換來的,就是她一句畜生?!

  燕弘添猩紅的眼,狂暴的嘶吼終於喚回了楊芝蘭的理智,她已經沒有了吳兒,若是連楊家都沒有了,她還有什麼呢?!

  「你不能這麼做……」話才出來,楊芝蘭卻發現自己是多麼的可笑,他有什麼是不能做的,他連親生的親弟弟都可以殺,還有什麼他不能做!

  疲憊的跌坐在地上,楊芝蘭疲憊的說道:「這件事都是哀家的主意,與旁人無關,只要你放過楊氏一門,你要如何便如何吧!」就算他要她死,也無所謂了,她只是不想成為楊家的罪人而已。

  燕弘添冷冷的看著跪坐在地上的這個女人,幾縷微白的髮絲已經底上了她的鬢角,美麗的臉龐終究抵不過歲月侵蝕,留下了一道道衰老的痕跡,眼中的空洞彷彿這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體,這樣的她,他還與她鬥什麼?!

  背過身去,不去看那張不知是讓他氣還是悲的臉,燕弘添低聲歎道:「母后一直喜歡禮佛,不如到青城山皇家陵園守靈,以求心境平和,長命百歲吧。」

  楊芝蘭有些木然的抬起頭,注視著那道高挺冷漠的背影,久久,才終於緩緩站起身,語帶諷刺,一字一句的說道:「謝皇上恩典!!」

  楊芝蘭一步一步走出了御書房,明亮輝煌的光芒漸漸離她遠去,就如同她的人生。

  ***

  穹岳一百三十四年九月,發生了兩件大事,第一件,西北亂賊勾結燎越,陷害丞相樓夕顏,終被提刑司單御嵐識破,亂賊奸計未能得逞,黃金案到此塵埃落定。第二件,西太后長住皇家陵園,為燕氏先祖守靈祈福。



洗冤集錄 卷二 第一百一十二章 洞房花燭夜(大結局 )

  還是上次大宴賓客的相府正廳,不同的是少了滿室艷紅的喜字和喧鬧的賓客。圓桌前,三個各具特色的俊逸男子比鄰而坐。

  單御嵐微微拱手,笑道:「恭喜,上次沒來的及說。」他還是第一次那樣打擾別人的婚宴,雖然是皇上授意的,他仍覺得對不起樓夕顏。

  夙凌也微微拱手,表示歉意。

  樓夕顏淡然笑道:「多謝。這杯喜酒現在喝也不遲。」

  僕人上前為他們斟酒,薑黃色的液體緩緩倒出,甘醇的酒香飄散了一室。還未喝,夙凌已經低聲讚道:「晨露花彫!好酒!」

  樓夕顏莞爾一笑:「早就聽說夙將軍對品酒頗有見地,果然名不虛傳。」

  拿起酒杯一口飲盡,夙凌不以為意的回道:「我只是好酒而已。」

  相較於夙凌的豪爽,單御嵐和樓夕顏就顯得斯文多了,美酒入喉,細細品鑒,文雅之極。

  看了一眼樓夕顏身邊刻意留空的主位,單御嵐好奇的問道:「還有什麼貴客要來嗎?」能讓樓夕顏視為上賓的人,莫不是……

  「朕算不算貴客?」單御嵐還在猜測,一道爽朗中帶著威嚴的男聲由屋外傳來。

  來人一身輕便常服,身側跟著一抹清麗的倩影,兩人跨入屋內,三人立刻起身相迎,半跪行禮道:「參見皇上,清妃娘娘。」

  臉上帶著愉悅的笑,看得出燕弘添的心情很不錯,搖擺手,燕弘添笑道:「平身,今日既是樓相家宴,這些繁文縟節能免則免吧。」

  「是。」

  青楓眼光掃過寬敞的正廳,沒有發現卓晴的影子,看向樓夕顏,青楓自然的問道:「姐夫,我姐姐在哪?」

  姐夫?!燕弘添輕輕佻眉,這聲姐夫叫得還真是親切,她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他叫夕顏姐夫,那麼他要稱呼夕顏什麼?

  樓夕顏也是一愣,隨即才微笑回道:「她和青末在房裡。」

  末兒也在?!青楓臉上的急切之情毫不掩飾,樓夕顏對著一旁邊的僕人說道:「來人,送清妃娘娘到攬月樓。」

  「是。」

  青楓對著樓夕顏感激的一笑,立刻跟著僕人朝後院而去。

  青楓走後,正廳裡就剩下幾個男人,氣氛也變得更加輕鬆自在。

  室內飄散著淡淡的酒香,燕弘添輕嗅之後,不滿意的皺起眉頭,隨即輕輕揮手,屋外幾個侍衛打扮的男子手棒著七八個酒罈子走了進來,燕弘添大笑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朕特意帶來陳年溪風,今晚不醉不歸。」

  陳年溪風?夙凌眼前一亮,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樓夕顏和單御嵐卻是臉色一僵,對看一眼只能相視苦笑。陳年溪風的確是難得的佳釀,只不過它之所以如此聲名遠播,更多的是因為它的烈性,沒有些酒量的人,一杯下去就能昏睡一宿,更何況那滿滿的幾罈子酒,今晚是想不醉都不行了!

  攬月樓內房門緊閉,顧雲背對著卓晴半趴在椅背上,嬌小的身子此時看起來更顯瘦弱,高高撩起的衣袖下,露出一隻潔白修長的手臂,只是手臂上一大片烏青色淤青,看著有些觸目驚心。

  卓睛一邊小心的替她擦藥油,一邊冷聲罵道:「這個夙凌,真是個莽夫,下手也太重了吧!」好歹雲也是個女人,他居然下得了手,這淤青估計半個月也好不了,好在沒有傷到骨頭!」

  顧雲微閉著眼睛,懶懶的回道:「他也沒好到哪裡去!」

  其實那天他們倆都在氣頭上,馬車裡又黑燈瞎火的,什麼也看不清楚,既然動了手,怎麼可能不受傷,夙凌也被她踹了好幾腳,身上的淤青絕對不會比她少!

  這兩人就不能好好相處?卓晴無奈的歎道:「要不你搬到我這裡住一段時間再說吧。」

  顧雲立刻搖頭:「你們新婚燕爾,誰要做電燈泡啊!再說,我已經有金絲八卦盤的消息了。」她希望能盡快找到回去的方法,在這個異世待了大半年,她仍是不能習慣。

  卓晴並不是很熱衷的問道:「什麼消息?」

  顧雲坐直身子,緩緩放下衣袖,解釋道:「我在夙家一本族譜中看到,金絲八卦盤是夙家傳承多年的族徽,夙家人認為,它能保佑和守護夙氏子孫。一般情況下,族徽存放夙家陵墓,每年祭祀的時候,由族長和夙氏長子共同請出族徽,供子孫朝拜。但是我現在還不知道夙家陵墓在什麼地方,族徽到底存放在陵墓的什麼位置?要知道這些還要從夙凌身上下手才行!」

  為了能回去,她還必須要在將軍府待下去,即使夙凌確實讓人討厭!

  雲決定的事情,再難她也是要做的,卓晴沒在勸她,只是交代道:「好吧,但是你一定要小心,那個八卦盤邪門得很,有消息要告訴我,不要單獨行動。」

  「我知道……」顧雲忽然噤聲,謹慎的看向門外。

  不一會,門外傳來一聲男聲:「夫人,清妃娘娘到。」

  清妃?卓晴與顧雲對視一眼,低聲說道:「是青楓。」

  顧雲了然輕輕點頭,卓晴去開門,顧雲轉身將桌上的跌打藥酒收入袖子中,走到窗前,推開緊閉的窗戶。

  房門打開,青楓就站在門外,看見卓晴立刻微笑叫道:「姐。」

  卓晴對站在一旁的僕人揮揮手,拉著青楓的手說道:「快進來吧。」

  「末兒!」看清屋內的顧雲,青楓激動的迎上前去,緊緊握著她的手,一時間竟然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顧雲又些尷尬,但是又不好抽回手,只能僵在那裡。

  青楓輕輕撫上顧雲越發消瘦的臉,心疼的問道:「末兒你瘦了!是不是夙凌欺負你?!」

  被人這樣摩挲臉頰讓顧雲覺得實在彆扭,稍稍後退一步,顧雲回道:「沒人欺負我。」她不欺負別人就已經很好了。

  青楓手一僵,小妹對她,竟是這樣生疏了嗎?連她的觸碰都不習慣了?

  緩緩放下手,心有些痛,但是青楓還是繼續關懷的問道:「這半年來,你過得好嗎?」

  青楓眼中的痛顧雲看得很清楚,不過對於她來說,面前這個女人只是第一次見的陌生人,她實在表現不出多深的感情,輕咳一聲,顧雲簡潔的回道:「我很好。」

  「末兒,你……怎麼了?」青楓有些困惑了,眼前的女子態度禮貌卻疏離,眼眉中流露著堅毅孤傲的光芒,這不是她印象中溫軟貼心、膽小乖巧的小妹?!心下一慌,青楓急道:「難道你也因為喝了那該死的迷湯,失去記憶了嗎?」

  卓晴輕輕佻眉,笑看顧雲如何回答,她要是也說失憶就太假了。

  「我……」顧雲一愣,這種不負責任的藉口,只有晴這個懶女人想得出來,狠狠的瞪了幸災樂禍的卓晴一眼,顧雲回視青楓憂慮的眼眸,乾笑道:「我沒事,就是太久不見,有些激動,不知道說什麼而已。」

  激動?卓晴差點噴笑出聲,但是礙於青楓在場,只能硬生生的嚥下去,感受到顧雲惡狠狠的眼刀,卓晴上前一步,扶著青楓到椅子上坐下,隨便找了一個話題說道:「你先坐下來吧,頭三個月要處處小心。」

  青楓心感到一陣刺痛,末兒和姐姐之間的眼神交流和彼此的小動作都顯示著她們的熟悉和親暱,看來小妹只是對她疏離了而已。罷了,小妹從小就和大姐比較親,有姐姐照顧她,她也放心了。

  輕撫微微隆起的腹部,青楓輕笑回道:「已經四個多月了。」

  四個多月?好快,這麼算來她幾乎一被送進宮就和燕弘添發生了關係。

  與青楓接觸了幾次,在卓晴心中,她是一個疼惜親人,性格堅強倔強卻又命運多舛的女子,想到她在宮裡的處境,卓晴擔心的問道:「上次我讓你去偷印太后的印鑒,燕弘添有沒有發現?」

  青楓眼神一冷,漠然冷笑道:「不知道,或許有吧。其實他何嘗不是在利用你急於救出樓夕顏的心思,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一切不過是各取所需。發不發現又有什麼不同!」

  言語間的無奈與恨意讓卓晴與顧雲都不禁為她心疼起來,兩人對看一眼,最後也只能選擇沉默,因為她們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語句來安慰青楓,她們不是青靈、青末,不能明白青家遭受的苦難,也沒有在那個偌大的皇宮生活過,不能體會她的艱辛與悲苦。

  三人各有心事,屋內陷入了寂靜之中,青楓忽然回過神來,笑道:「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不要談這麼掃興的事情,我幫你梳個你以前最喜歡的留仙髻吧。」

  按住她的肩膀,卓晴搖頭笑道:「不用麻煩了。」又不是大宴賓客,用不著那麼隆重,她也不喜歡。

  輕握著卓晴的手,青楓堅持說道:「一點也不麻煩。」

  拉著卓晴到裡間的梳妝台前坐下,青楓輕柔的為她打理著青絲,就好像在家時一樣,她們也經常互相梳頭,那樣的時光或許再也回不去了,她現在想見她們一趟,也不容易啊!

  「姐,末兒。我們留在穹岳已經是不能改變的事實了,所以你們一定要幸福,知道嗎?你們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青楓細心而專注的梳妝綰髮,每一個動作都輕柔用心,卓晴能感受到她的珍惜與流連,雖然她已經不是她的姐姐了,沒有那些共同的美好回憶,但是對她的憐惜卻在一點點增加。

  她話語中對幸福的絕望讓卓晴心疼,回過頭,握著青楓的手,輕輕放在她自己的肚子上,低聲勸道:「楓,你也要讓自己幸福才對,或許燕弘添讓人失望,但是你已經有了寶寶了,為了他,你也要幸福,好嗎?」

  「嗯。」青楓手輕輕撫上自己微凸的腹部,臉上終於露出了溫和柔美的笑容,是啊,她還有她們,還有肚子裡的寶貝。

  幾杯烈酒下肚,燕弘添忽然看向樓夕顏,問道:「夕顏,你的身體好點了嗎?要不要宣幾個御醫再給你看看?」

  現在才想到他身體?!樓夕顏暗自苦笑,真的關心他,就不會讓他喝這麼烈的酒了。明知道燕弘添根本就是故意揶揄他,樓夕顏放下酒杯,不慌不忙的回道:「多謝皇上關心,已經好多了。」

  胸腔像被火燒著了一樣難受,再這樣喝下去,沒開席他就要倒下了!單御嵐也趕緊放下酒杯,隨便找了一個話題說道:「這次多虧了樓夫人機敏,才沒有讓白逸有機可趁。」

  樓夕顏一看單御嵐說話都有些喘,就知道他也被這酒害的夠嗆,為單御嵐倒了一杯茶,樓夕顏接著他的話題回道:「那日她離開監牢時,給我留下紙條,說白逸挑撥裡間,欲陷害夙凌,她打算將計就計的時候,我還擔心她會輕舉妄動。好在夜裡墨白潛入獄中,與我細說了她的計劃。我想有夙將軍在外接應,她們應該能成事。」

  樓夕顏和單御嵐已經在拚命灌茶了,燕弘添不再逼他們,畢竟今夜還長,這麼快把他們灌醉了就不好玩了。看向對面一杯接著一杯依舊臉不紅氣不喘的夙凌,燕弘添笑道:「夙凌,這次之後,是不是終於覺得女人其實也沒有那麼愚蠢?」

  夙凌握著酒杯的手一僵,遲疑了一會才不屑的冷哼道:「就算不愚蠢也是個潑婦!」青末那個野蠻的女人,前幾日在馬車上與她動了一回手,到現在他的腰和背還生疼。

  親眼看著夙凌和青末把車棚都踢爛的樓夕顏,自然明白夙凌口中「潑婦」的含義。樓夕顏輕笑道:「這件案子的結局,雖然與皇上原來的謀劃略有不同,但是經過這次的事情之後,楊家的勢力也收斂了許多。」

  燕弘添緩緩點頭,寒眸微凜,沉聲說道:「白逸小小年紀,就如此懂得審時度勢,心機深沉,他即位以後,不會甘心屈居燎越。」

  夙凌了然回道:「臣會派人隨時監視燎越的動向。」即使白逸有心超越穹岳,也絕非一朝一夕能成事的。

  「主子,齊少爺來了。」

  景颯話還沒說完,齊天宇痞痞的嚷嚷聲已經在門外響起:「我說夕顏,我才出門幾個月,你連親都成了!也不派人通知我,太不夠意思了!」

  樓夕顏失笑搖頭,這麼多年了,天宇仍是不改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作風。進入室內,齊天宇才發現屋內還有其他人,細看之下,他只認得其中兩人,微微拱手,齊天宇笑道:「夙將軍、單大人也在。」

  主位上的男子,只是那樣靜靜的坐著,寒眸冷視,一身的傲然霸氣已經讓人不敢直視。有這樣的氣勢,還能在夕顏家中位居主位,此人身份齊天宇已經猜出一二。

  「草民叩見……」齊天宇正要行禮,燕弘添抬手笑道:「行了,今日是家宴,無需多禮了,不過酒是不能不喝的。」

  齊天宇本就是豪爽之人,一聽燕弘添這麼說,立刻大笑回道:「天宇奉陪!」

  天宇也是個嗜酒之徒,樓夕顏生怕他們又要開始鬥酒,趕緊對著身後的僕人說道:「去請夫人和夕舞她們過來,準備開席吧。」

  「是。」

  不一會兒,樓夕舞嬌俏的身影出現在正廳裡,一一行禮之後,樓夕舞在齊天宇身邊坐下,撅著嘴,哼道:「齊大哥,你好久沒來看我們了。」

  齊天宇一直把她當成自己親妹妹一樣疼,見她撅嘴,立刻從袖間拿出一個細長的盒子,輕輕塞到她手中,笑道:「現在不是來了嗎?!我還給你帶了鹽城最有名的羊脂玉簪。」

  「真的?」樓夕舞驚喜的打開盒子,一直潔白瑩潤的白玉簪靜置其中,樓夕舞喜歡的不得了,開心的笑道:「謝謝齊大哥。」

  兩人說說笑笑,都沒有注意到一旁的景颯本就黝黑的臉色現在更是黑的嚇人。

  此時,卓晴一行人也走了進來,齊天宇才看了一眼,立刻被身材嬌小樣貌可愛甜美的顧雲吸引去了全部目光,三人還未坐下,他已經不怕死的問道:「嫂子,你身邊這位小美女是?」

  「齊天宇,好久不見,你還是一樣,不過我勸你最好不要招惹她。」卓晴失笑,這人真是個潑皮無賴,只要是長的能看的女人他都要調戲一番!

  齊天宇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卓晴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他身後滿臉烏雲的夙凌,齊天宇回頭,對上夙凌森冷的鷹眸,瞭然的一笑,原來佳人已經有主了。

  輕咳一聲,齊天宇識相的笑道:「看來我晚了一步。」拿起酒杯,齊天宇對著樓夕顏和卓晴舉杯笑道:「上次的喜酒沒喝上,這一次,要乾一杯!」

  樓夕顏也舉起酒杯,笑道:「大家一起吧。」

  眾人舉杯,燕弘添拿起身旁的茶遞到青楓手中,低聲說道:「你喝這個。」

  這一幕沒有逃過卓晴和顧雲眼睛,兩人相視一笑,還好,燕弘添對青楓,也是有情的。

  一群人邊喝邊聊,這頓飯吃下來,已經是月上梢頭,時近子時了。身為新郎官的樓夕顏席間自然被灌了不少酒,醉得連路都走不了了,最後還是在墨白和卓晴的攙扶下,才踉踉蹌蹌的回到攬月樓。

  攬月樓外,齊天宇硬是要進去鬧洞房,卻被一臉冷硬的景颯攔在院外:「主子已經醉了,齊公子請回吧。」

  相較於樓夕顏的爛醉,齊天宇除了臉色有些潮紅之外,顯然神智清楚,眼神清明。手痞痞的搭在景颯肩膀上,齊天宇笑道:「這可不行,我們還沒鬧洞房呢!」

  燕弘添一行本來是打算離開了,但是看齊天宇堅持要鬧洞房,他們乾脆也不急著走了,全都圍在攬月樓外。

  景颯依然不為所動,冷冷的回道:「天色已晚,齊公子請回吧!」

  齊天宇翻了個白眼,夕顏怎麼找了個木頭當管家,一點情趣都不懂,用力拍拍景颯的肩膀,齊天宇不死心的繼續說道:「景颯,不要這麼嚴肅!鬧洞房才喜慶啊!夕顏不會介意的。」

  景颯回退一步,這次直接忽略他的話,高大的身影堵在院門處,鐵了心不然他們進去。

  站在齊天宇身側的樓夕舞因為多喝了幾杯,面色嫣紅,腳步都有些虛浮,嘴上卻還是湊熱鬧的大笑道:「對啊對啊!我們要鬧洞房!!鬧洞房!!」

  看她站都站不穩還又鬧又叫的,景颯無奈的上前扶著她東倒西歪的身子,低聲輕呵道:「不許胡鬧!」

  齊天宇饒有興味的看著景颯難得的溫柔,不禁笑道:「嘖嘖嘖,真是厚此薄彼啊!看來我不在的三個月裡,相府桃花滿室啊!」這塊石頭終於開竅啦!他好像選錯時機出門了,錯過了不少好戲!

  這麼明顯的調侃讓樓夕舞羞得輕輕掙開景颯的手,低叫道:「齊大哥!你胡說什麼?!」

  「胡說?」齊天宇雙手環在胸前,斜睨了景颯一眼,低笑道:「我還以為快有喜酒喝了呢,原來是我看錯了?!」

  即使是這麼明顯的調侃,景颯依舊臉不紅氣不喘,冷顏以對。

  墨白此時正好從院內出來,一看門外這群明顯意猶未盡的人,就知道他們想幹什麼。不用多說,墨白與景颯並肩而立,兩人一左一右將本來就不大的院門堵得嚴嚴實實。

  樓夕舞臉皮薄,被齊天宇這樣一說,本來就嫣紅的臉現在都快燒起來了,氣惱的盯著他,樓夕舞叫道:「你就會取笑人!真有本事,就想辦法越過這兩尊門神進去啊!」

  齊天宇輕輕揚眉,越過他們是不可能!說到武功,如果只有景颯一人,他還可以試試,現在墨白也來了,他一定不是對手。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這群等著看好戲人,他們是不會幫忙的,齊天宇哀歎,還是靠自己吧。

  思索了片刻,齊天宇忽然狡黠的一笑:「我有辦法了!」

  齊天宇說完轉身朝著後院跑去,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是看他剛才篤定的樣子,他們又有些好奇和期待起來。

  院內,卓晴在心裡把墨白從頭到腳咒罵了一遍,明知道樓夕顏醉了,他居然只扶到房門就走了,好歹應該把他主子扶到床上吧!!

  卓晴一隻手撐著樓夕顏,另一隻手去推房門,誰知實木的大門很重,她推了一下居然沒推開,樓夕顏又一個勁的往她肩窩上靠。卓晴一咬牙,兩隻手抱著樓夕顏的腰,抬起右腳,用力一踹,房門發出一聲巨響,終於開了口舒了一口氣,卓晴攙著樓夕顏,兩人晃晃悠悠的跨進屋內,但是因為門口有些高,卓晴今天穿的又是一襲墜地長裙,腳下一絆,兩人一起朝前摔下去。

  卓晴心一涼,這回糟了,哀嚎一聲,等著迎接即將到來的疼痛,就在她幾乎跪在地上的前一刻,卓晴只覺得腰間一緊,她已經被一雙大手穩穩的抱在懷裡,耳邊響起樓夕顏緊張的詢問:「小心!有沒有摔著?」

  卓晴抬頭,只見樓夕顏一臉擔憂的看著她,眼神清冽,腳步穩健,絲毫不見醉態,卓晴冷哼道:「你沒醉?」

  該死,沒醉他還讓她撐著他走了那麼久,害的她現在大汗淋漓!

  將她環在懷中,樓夕顏鳳眼微瞇,輕笑回道:「今晚這樣的日子,我可捨不得醉在美酒之下。」

  掌心的灼熱加上他曖昧的語調,讓卓晴心湖微漾,但是看他現在神清氣爽的樣子,一想起剛才自己累個半死,他還裝醉,卓晴就忍不住生氣,冷哼道:「你真是屬狐狸的。」

  樓夕顏劍眉輕蹙,苦惱的回道:「為夫不勝酒力,不裝醉就真的要被抬回來了!」夙凌一向海量,弘添千杯不醉,天宇就更不用說了,泡在酒罈子裡長大的,他哪裡拚得過他們?!單御嵐早早就藉故離開了,他還不裝醉,估計他們能喝到天亮!

  透過衣料,卓晴仍能感覺到他手心的灼熱,輕拍開他的手,卓晴給他泡了一杯熱茶,歎道:「先喝點茶吧,你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了。」燕弘添帶來的酒非常烈,也只有雲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她和夕舞都選擇了比較溫和的花彫。

  接過卓晴手中的熱茶放在一旁,樓夕顏的手再次攬上她的纖腰,輕輕一帶,將她擁入懷中,抱坐在腿上。樓夕顏拿起早就準備好的酒杯,斟了兩杯酒,一杯放到卓晴手中,一杯握在自己手裡,笑道:「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喝一杯交杯酒才對。」

  還喝?今晚他喝得已經夠多了,放下手中酒杯,卓晴勸道:「拜堂那天已經喝過了,今晚就別喝了。」

  想到那日喝下交杯酒之後,她說出的誓言,樓夕顏心裡暖意融融,低頭看了一眼杯中之酒,樓夕顏狡黠一笑,回道:「好吧,交杯酒不喝了,這杯我餵你喝。」

  卓晴還沒有反應過來,樓夕顏已經就杯中酒一口飲盡,溫熱的唇快速覆上她的唇,美酒緩緩哺入口中。夕顏特有的清冽氣息和著酒的甘醇和辛辣,卓晴有些微醺的低哼了一聲:「唔……」

  久久,樓夕顏才意猶未盡的鬆開她,卓晴臉色嫣紅,瞪著他得意的笑臉,低罵道:「別想繼續裝醉,你現在簡直就像個無賴!」

  樓夕顏不以為意,將下巴枕在她的肩窩上,微瞇著眼,舒服的輕笑道:「嗯,我真的醉了,醉在……美人之下。」

  「平時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貧嘴。」淺淺的呼吸噴灑在肩窩上,癢癢的,麻麻的,卓晴嫌癢的輕推開樓夕顏的俊逸的臉龐,想到今晚上沒見到樓穆海,卓晴問道:「對了,你爹呢?」

  「回去了。」

  「哦。」低低的應了一聲,沒在說什麼,但是卓晴心裡還是有些遺憾,她最終仍是得不到長輩的喜歡。

  感覺到懷中的人兒心情忽然變得低落起來,樓夕顏抬起頭,在她耳邊故弄玄虛的低笑道:「他走之前說……」

  說什麼?卓晴好奇的看向樓夕顏,只見他忽然貼過來,唇貼著卓晴的耳朵,暖昧的低聲回道:「讓你快點給他添一個孫子。所以……」

  輕推他俊逸的臉,卓晴故意裝傻道:「所以什麼?」

  「所以我們不能讓他老人家失望啊!」

  「啊!」樓夕顏忽然將她打橫抱起,卓晴嚇得低叫一聲。

  大步跨入內室,將卓晴輕輕放倒在嫣紅大床上,樓夕顏緩緩俯身上前,兩人就這樣眼眸相對,鼻尖相貼,呼吸著彼此的氣息,漸漸的,兩人的氣息都開始不穩起來。修長的手輕撫上纖瘦的香肩,樓夕顏鳳眸輕揚,幽深的眼光在卓晴胸前流連,意有所指的輕笑道:「聽說,岳母的刺青之術天下無雙,上次在溫泉邊,我沒有看到,這一次,我要好好欣賞。」

  「夕顏!」這人說話越來越不正經了!!兩人同時想到溫泉時的情景,樓夕顏意猶未盡,卓晴也難得的紅了臉。

  樓夕顏輕扯帷帳,薄紗悠然滑落,掩下一室旖旎。

  攬月樓院外,一群閒著沒事幹的人進不去,也不肯走,杵在攬月樓前等著看齊天宇想到的所謂「辦法」是什麼。

  不一會,齊天宇抱著兩個木盆,手裡拽著幾根比女子手腕細一點的樹枝,滿臉笑容的走了過來,眾人一頭霧水,這是什麼辦法?!

  將木盆放在地上,齊天宇把手中的樹枝塞到還一臉莫名的夙凌和燕弘添手中,得意的笑道:「我們進不去,就讓他們出來好了!」

  顧雲斜睨著齊天宇,一幅看白癡的眼神:「出來?怎麼出?」春宵一刻值千金,這種時候,樓夕顏肯出來才有鬼呢!!

  齊天宇嘿嘿一笑,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舉起樹枝,一邊敲打著木棚發出砰砰的怪聲,一邊扯著嗓子大叫道:「失火啦!快救火啊!」

  「快來人啊!救火啊!」寂靜的夜裡,突兀的喊聲立刻刺破夜空,穿透力十足!

  目瞪口呆的看著一邊敲打木盆,一邊喊得賣力的齊天宇,顧雲輕撫前額,哀歎道:「天……」樓夕顏怎麼交了這麼個白癡損友?!

  樓夕舞也看傻了眼,這就是齊大哥所說的辦法?

  雖然說這個所謂的辦法真的既白癡又無聊,但是對於兩個喝了一夜的酒正在興頭上的男人來說,這樣瘋狂的舉動似乎還蠻有吸引力。只見夙凌和燕弘添對看一眼之後,居然也揮舞著手中的樹枝,一邊敲打著木盆,一邊鬼叫起來,顧雲和青楓兩人默默退到一旁哭笑不得。

  聽到呼喊聲,相府的家僕和侍衛紛紛趕了過來,有些還提著水桶和木盆,但是看清眼前的情景,所有人不禁傻眼。

  景總管和墨侍衛臉色發黑的瞪著院前大喊大叫的幾人,卻也沒用上前阻攔,「鬧事」的人正是皇上、夙將軍和主子的好友齊公子,這叫他們如何好?!

  於是,攬月樓前,幾個男人發著酒瘋,一群下人不知所謂,大半夜的,相府鬧成一團。

  外面叫得如火如茶,屋內也已是春色無邊,卓晴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樓夕顏扔到了地上,抓起薄被蓋住身體,輕輕別過頭,躲閃著樓夕顏落在脖子上細碎的輕吻,卓晴微微喘著問道:「失火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沉溺於溫香軟玉中的男人悶頭回道:「不去。」今天他一定要她成為他的女人,什麼原因也別想阻止他;再則,若是真的威脅到他們的安全,墨白自然會進來說,吵成這樣,絕對是那群閒人鬧的!

  「但是……」卓晴還想說什麼,樓夕顏雙手緩緩收緊,兩人的身體緊緊的貼在一起,灼熱的體溫讓卓晴呼吸越發不穩。

  「讓它燒吧 。」輕咬卓晴的肩膀,樓夕顏暗啞的聲音低低的如醇美的烈酒,讓人微醺。

  夜色漸濃,秋風襲人,院外水波蕩漾,人聲鼎沸!屋內,燭光搖曳,旖旎輕吟!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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